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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莲之死.-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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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他年年他被推选到县里戴劳模大红花,到县里拿大红奖状。校领导说,他就是因为年年先进才被调到二中的,那是县委组织部特批的。刘福昌调往二中后,不久他的妻子儿女全家也从乡下迁到了县城,全家顺利办好了农转非,他的妻子被安排在县图书馆,管理阅览室。他们在那儿分到了一套三房一厅整98平米的居室——那在当时可是全县最高档次的房子了,除了图书馆,只有县委常委家属楼有那规模。因为,图书馆馆长是某副县长的太太。

    为了更好地以校为家,为了工作的需要,刘福昌又在二中要了一个单间,铺了一张床位。因他与罗大鹏紧邻,人们几乎连罗大鹏都刮目相看了。据说,他那床位决不是摆样子的,其意义远不是一般人能懂。素来清心寡欲的刘福昌,几乎天天晚上都睡在学校,典型的以校为家。他永远逢人便笑,永远第一个起床,最后一个安歇。他关心着学校的建设,远胜过关心自己。全校人对刘福昌的评价,褒贬不一,有时候截然相反。由于刘福昌过人的谦逊,由于学校教工队伍中阵营的对立性,刘福昌这种人不属任何一种对立的派别,他反倒两边都得意,因而每一次评选先进,他都得票最多。最近有人说,刘福昌很快就要担任即将分出来的政、史、地教研组组长了,原先那种音、体、美、政、史、地大合龙局面即将结束。一分为二的结局是多了一套班子,多了二位正副组长。别小看这组长芝麻官,评先进评职称评奖励时比当校长可能还管用!当然,对这一切老屈头丝毫不感兴趣。他甚至对最近许多人所最为关心的即将调工资的事,也是不当一回事的。
第一章(6)
    不过,也不是什么事全不当回事儿。前不久,一位从山里来的朋友,向老屈头讲了这样一件事,这事非同小可,竟然立即引起了他的关注。朋友说那是他自己的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那一年,某乡校出了一件轰动全县的大事:学校女厕所晚上经常发现有人爬墙偷看!学生反映到校方,校方汇报到乡联校,乡联校通知派出所来人侦破。可侦破来侦破去,没有任何结果。在全校教职工大会上,谁也不发言,谁也说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来。这种事是能够随便乱说的吗?正巧,刘福昌当时也在这所学校。而对此事,刘福昌虽仍一如既往地忠厚地笑着,但笑中有了几分含蓄,几分隐晦。当时在现场的刑警们,对他的这种特殊的微笑警惕起来,就找他私下谈话。他的回答说得藏头露尾地,吞吞吐吐:

    “可能是……也许他们那几个人……”

    “你说清楚点,可以作证吗?”

    “当然可以,我敢发誓我讲的全都是实……”

    “作假证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当然!这我懂。”

    忠厚的人说话最容易让人深信不疑!刘福昌说,爬厕所偷看女学生的竟然就是本学校的老师!身为人民教师,这还了得!刑警们有了人证,就立即对当事人实行拘留。送去公安局一共是两人,可是公安局预审股在预审阶段没有任何进展,学校一些老师又提出质疑,局领导的意见也坚持一定要取得进一步的证据,才能送交司法机关立案。查来查去,没有结果,只得又将那两位教师从看守所放了。可是有人提出问题来了,这样的人,虽说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但还能让他们继续呆在教师队伍吗?须知,他们至少也算重大嫌疑对象啊!那两个冤大头有口难辩,只能自认倒霉,从此灰溜溜地离开了教育岗位。他们还只是民办的,一离开就只好去做地道的农民或者牧民,从此与大山为伍。刘福昌照样年年戴大红花,照样年年评优秀,上县里接受劳模表彰。后来,他以自己非凡的活动能力,顺利调来县二中。

    凑巧的是,那两个被文教局以莫须有罪名开除的教师,其中一个,他几年后找的妻子,却是当初在那所学校的学生。新婚之夜,她告诉丈夫说,那个经常爬墙往女厕所瞄的人,其实就是刘福昌自己!可他竟还倒打一耙,告发别人啊!

    这可能吗?老屈头真不敢想象,要真是他,眼前这人也太卑鄙太龌龊了!还有一丁点儿老师的味儿吗?他联想到本校去年的一次更为离奇的无头公案:学校女生宿舍,发现半夜有人偷偷爬窗钻洞!当时几乎将全校师生都震惊了!可案子在县公安局三番五次侦破调查中,没有任何结果,只得以加强防范告终。那情景虽过去了一年多,可老师们一回想起来,谁都历历在目:

    那是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大约凌晨二三点左右,喧哗吵嚷了一天的校园总算静悄悄的了,只有少数几个窗口有灯光,一些喜爱夜间工作的夜猫子老师仍然在忙着。他们或者在改作业,或者在为明天的新课作准备。突然,一声极尖厉的惊叫声,从女生寝室那边传了出来!静夜中那种尖叫声是那样的刺耳!紧接着,就是整栋学生宿舍楼的吵闹声,很快全校都沸腾了!老师们一个个披衣起床赶来了,学校领导也来了,女生寝室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那是初三年级那几个班的女生寝室,围在最中间的,三四名女孩呆呆地在那儿木然立着,像一堆遭了狼袭击的可怜巴巴的羊羔,有一个正爬在那儿伤心地哭,她们都只穿了内衣内裤。领导们向那名哭泣女孩身旁的另一名年龄稍大一点的女生询问情况,她正在劝着那个哭得越来越伤心的同室同学: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说看。”

    “我当时睡得正香,突然一阵叫声将我惊醒,等我坐起来拉开灯时,一个影子鬼一样就蹿出去了!”

    “没看清楚是谁吗?”

    “没有,那么快,像耗子一样哪里看得清。”

    “个子多高?背影长什么样,说详细一点。”

    “……”

    女孩讲了那人的一些特征。领导又问她晚上怎么没有闩门,她说门当然插着的,但门上的副窗没有钉死的,那人可能是从副窗爬进来!正在问着,另有几个其他寝室的女生这时也嚷嚷起来,说她们的房间每晚都是睡之前关得好好的,可奇怪的是第二天早上起床时门却是大开的!这事非同小可!说明有人早已不止一次进入女生寝室了!可她们都还才是一些刚刚迈入少女行列的娃娃呀,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小的才十一二岁!一些女生一问到这个问题就躲躲闪闪地,含糊其辞,一个个脸上泛红,羞涩难堪!她们正情窦初开,遇到那些事情,她们一个个懵懵地茫然不知所措,受了伤害也不知如何处理,打落牙齿自个儿往肚里咽!瞒着不报的可能远不止一个两个了!可这事没法查个水落石出,只得不了了之,吸取教训,以后加强防范。这不只是校方的主意,也是一些家长的建议。这样的事能水落石出吗,谁不要面子!

    老屈头将这许许多多的孤立事件用一根线串了起来,警觉起来!根据当初那名女孩提供的背影特征,也会是他吗?表面上成天浑浑噩噩的酒鬼老屈头,阅历多了,心思到底缜密。他当时就有些怀疑,如今越想越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可别人从未有人往这方面想过,因为他可是全校公认的老好人、大红人哪!

    老屈头一边喝着酒,一边睁着一双浑浊的醉眼,蒙胧地看着眼前的名人。

    刘福昌莫名其妙地来了,笑容可掬地坐了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走了。

    “他来我这儿有什么目的?”

    老屈头一时想不明白,便再不去多想,还是喝酒要紧。
第一章(7)
    “娃娃上学有着落了吗?”出门碰到那几个年轻老师时,他们问。

    “还……还没哩。可能……他们说难,说不能开这个先例,说……”

    “球!什么不能开这个先例,全他妈托词,自己学校的老师,碰到哪个学校都会有所照顾的。这些人没有一点同情心,一群自私的耗子……”

    “屈老师,要不这样好不好,”梅兰打断沙岩,用商量的语气对老屈头道,“孩子仍然还在家里学,我们几个科任老师利用课余时间轮流来为他们补点课,咱不上学校那个正规班,学习效果更好。这两年你自己教,不是已经成效明显吗,两年学了人家七年的课?”

    “我也是赶鸭子上架,没有办法的办法。初中的课程,除了生物和化学,一些别的科目多年不接触,教起来非常吃力,比如外语……”

    老屈头没说完,梅兰打断道:

    “这不怕,有我们大家呢。外语我替你去请刘怀中老师,他这人你知道,非常热心的。”

    “何必舍近求远,我和唐桂平都是教外语的,担心我们教不了,瞧不起我们呀?交给我们好了!”郝花恳切地说。

    “不是担心你们教不了,是因为他们才上初二,你们都在高中部……”梅兰解释道。

    “依我看这可能还是不行,自己学,许多问题没法解决,即使学成了,将来参加高考没有档案材料和登记表,更没有毕业证,不还是白搭?”唐桂平说。

    “怎么不行,我说行!高考到高考时再说,现在就这么办!再说,档案没有可以补嘛。考文理科如果不行,我来负责教他们体育,山里来的娃娃,从小爬山上树,轻巧灵便,鹿一样猴子一样的,到时保证能考个体育学院田径专业什么的。”罗大鹏说。

    老屈头见大家一口同声要帮他,心存感激地说:“谢谢大家的好意,只是这事要是让学校知道了,可又不得了了,不知道要惹起多大的风波来。他们那几个领导们,肯定又要说你们在搞什么不正之风,从事课外副业,搞家教。不能为了我一个人的事让你们大家背黑锅哇。”

    “什么课外副业?我们谁也不要报酬,一分钱家教费也不要!这事,如果学校真的坚持不肯收这两个娃娃,梅兰这个提议我举双手赞成,不相信我们为失学儿童尽点义务,也会犯了哪家的天条!这事就这样定了!”沙岩一注豪气,满腔义愤。

    “这事我看还是从长计议吧。”唐晶莹提议说,“唐桂平刚才说的有道理。屈老师你是否再去求求他们?免得到时真的又将他们惹翻了不好办。”

    “还怎么求,屈老师都那样了还去求?”梅兰道。

    “也不是我不想为这两个娃娃尽义务,我也真想帮助他们,但是这种背着学校做事,本来光明正大的事,可是万一追查起来,真好比我们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一样。要不这样好不好,实在不行的话,不如我们大家为他们的借读费凑点份儿,大家觉得如何?”

    “你们这些办法都不好!我觉得,学校是公办的,就是说它是人民共和国的,是社会主义大家庭的,不是谁的家天下,不能谁说算就算!为了一点可怜的借读费,就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失学?教师的职责就是教书,如果连自己的子女都失学,那普通农家子女就更可想而知。”申东风说。

    “申东风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人家资本主义制度下,从一生下来到成年,从小学到中学全由国家包了。我们还自称什么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什么九年义务教育,特在哪里,义在哪里?怎么体现我们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这事我们确实不能任由个别人说了算。明天开会时,咱们提出来,大家来个举手表决,推翻这个校内子女也收借读费的狗屁规定。”沙岩忿忿地说。

    “不行!不行!这样不行!这样会引起多数教师反对的!你们难道忘了,这将直接影响全校老师的福利呀。”

    老屈头连连反对。他何尝不明白,借读费只收那些户口不在本地的娃娃,与大多数老师无关。像他的这种情况,虽说全校仅此一家,但全县境内却数量众多。如果开了先例,将影响到全县多少这种情况的学生,损失多少收入?大批的进疆务工、经商人员,那些被称为盲流的子女,如今大都是被这借读费挡在学校大门外的。而学校的收入却是直接与全体教师的福利奖金挂钩的。有关这一点,一直是老屈头不能面对的。

    沙岩大声道:“怕什么,是人都该有点起码同情心,屈老师你这一家多不容易,这种特殊情况有几个?”

    “就是因为全校仅此一家,才更难办哩。屈老师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梅兰道。

    申东风说:“能不能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咱们悄悄找个初二级的班,和班主任商量好,神不知鬼不觉地插进去听课不就完了。梅兰说得对,屈老师的担心不是没道理,没事我们尽量不去引起太大的风波。”

    “找谁呢?初二级的班主任中,有谁可以托此重任?要知道,没有一点同情心的人,谁也不会愿意去惹这个麻烦的。一旦查出来,那班主任可能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再说,宋书记还上着好几个初中班的政治课,她能不会发现?”唐晶莹不无担心地说。

    “这倒不要紧,宋云芳上课从不认学生的。”郭欣已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了,这时插上来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她那课只是照了课本念,然后让学生背,考试卷子从没改过,分数是凭印象打的,比雷平打美术分还快!她哪能认得学生谁是谁,认得她也不会想到这一点上来,台下坐了黑压压的一片,她只关心那几个爱向她打小报告的学生。”

    “沙岩,这事你能不能找一下李小玫,你和她关系比较好一些,她那个班人数好像比其他班少。”罗大鹏说。

    “着啊!好的,这事就交给我了!不过,”沙岩说着,抬头向四周扫了一眼,“今天我们在这儿说的话,大家谁也不要向外边透露半点儿风声。李小玫那个班的几个科任老师,你们各自在教研组分头去向他们打一声招呼。”

    沙岩爽快利落,他也完全有把握搞掂这件事。这次操场角上的密谋会议,到底形成了决议。第二天,两个从大山里来的娃娃,在老屈头家那间小屋的课桌上自学了两年后,终于悄悄地插进了初二(4)班,他们孤零零地悄悄在最后一排的两个空座位上坐了。

    李小玫何许人也?沙岩与她什么关系?
第二章(1)
    沙岩姓沙名岩,这名字并不稀罕,稀罕的是人。名字是一个符号,只在为自己起名的长辈当时那思维的任意一闪念。至于人生道路的把握,那是天算。他的父亲姓沙,他祖父姓沙,他的祖父的祖父当然也都是姓沙,于是他也只能姓沙了!

    当年,他的祖父在为他父亲起名字时,想起自己一生犯了这个沙字,沙从水而少,他一生不成器,于是为儿子起名曰“砾”,取石可成材并可带来欢乐之意。父亲英年早逝,临终时,嘱附妻子将尚在肚腹之中的遗腹儿子起名叫沙岩。他明白,砾不可成材,只有岩方可成材,岩可成器,可成山,可成万丈丰碑!

    沙岩从小失去了父亲,是母亲一人含辛茹苦把他拉扯成人。由于父亲的原因,他从小背着一顶黑五类的沉重帽子,在无数的歧视和嘲弄中艰难度日。童年的记忆,全是那许许多多的非难的目光,那是一场又一场疯狂的政治风暴中,人们对待另类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目光。因为如此,他失去了同龄人理应得到的一切欢乐和天真,社会和人群对他没有信任,只有漠视和冷眼,这使他早熟,早早地明白了许多同龄人永难懂得的道理;他更失去了同龄人那津津乐道的招工、参军、提干、上大学等非常诱人的走向人生最为理想的辉煌前途的机会。逆境中,他养成了坚毅、果敢、宁死不屈的倔犟脾气,他的品德和人格人们永远无从认同,因为他低人一等!这一点,以至许多年后他成为一名所谓光荣的人民教师时,仍然根深蒂固地表现出来。他往往于常理中独树一帜,别出心裁,那不是前些年颇为流行的所谓反潮流或其它什么随大流,而是一种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与现实中的人们格格不入。他的一些行为往往让人太感意外;他的一些话语常常使人震惊,细细琢磨,却又让人觉得无比地痛快和酣畅!因为他的言行常会直逼人类本性的最真处,那是一种毫无任何矫饰的人性渲泄!

    人之初,性本善!可社会却将人变成了许许多多的异类,变成了一些令人不好辨别的怪物!可惜的是,人们往往大家都是这样,就见怪不怪,而对于原本真的一面,反倒觉得出格,觉得怪了!于是有人说,沙岩到底算是什么?他是留住了自己的真,还是他自己完完全全的一种蜕变,变得与人们格格不入?总而言之,沙岩敢做敢当,喜怒笑骂,直面人生,淋漓尽致,是众所公认的。

    那一年,禁锢了万千莘莘学子上大学继续深造的招生制度改革了,沙岩有幸成为第一批受益者,成了这塞外荒漠戈壁边陲大山深处令人瞩目的多少年来的第一位天之骄子。他以优异成绩顺利考取了民族师范大学政教系哲学专业,这一年,他二十三了。

    在等待通知的那一段时间中,许多人以不屑一顾的眼神和目光看着他,一些人鄙夷地说:是人是鬼都想上大学,那大学不就成了马厩羊圈牲口棚了!可他到底考上了!临走那天,欢送的人群中,竟也有那位将大学骂成牲口圈棚的人,沙岩冲他笑笑说:“怎么样?谁是牲口还不定哩,天生我才必有用,我坚信,属于我的,早就在那儿准备好了!”

    这世界怎么了,这样的黑五类子女,竟也有资格上大学?天翻过来了!是的,这个天,这个世界,是在不停地变幻着,不停地翻覆着的。时隔不久,他父亲也被彻底平了反,从此恢复了名誉(划右派划到了死人身上,这不但在全中国,在全世界可能都会是一种奇迹,一种滑稽,或者干脆就是一句笑话,可在东江县当时找不到人完成任务指标时,真的是这样搞的)。沙岩以为自己从此可以扬眉吐一口气了!他成了大学生!他像一颗吸饱了水分随时要发芽开花结果的种子,终于种在了本来应该去的土地上。

    沙岩家里很穷,每个学期母亲除了给他准备一点钱带上路外,再没有给他寄过分文。那一点带着上路的钱只刚够车费的,他的大学日子过得极为拮据不开心,因为他没有最起码的生活来源,常常会饥一顿饱一顿的。但他终于毕业了,他有了一个足可以安身立命的工作了!毕业临走的那天,他还欠着一个同学的三元五角钱没有还清,他在买好车票后托运行李时又因少了五角钱而不得不又从火车站返回学校再向同学借五角钱……同学们虽然友善,但在沙岩自己看来,那些目光到底多多少少包含了一点点异样的神色,是怜悯,是同情还是可笑?那是一种怎样的难堪啊!

    他被分配回东江二中,正当东江二中一场巨大风暴的前夜。

    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约莫五点半左右,一辆风尘仆仆的长途汽车将一群刚刚迈出大学校门的人从一千五百多公里外的大河沿火车站拉到了东江县城。由于他们行前没有预先告知二中,学校没有派人接车。

    车到城里,行李在汽车里被拉稀一般地全拉在了街沿上,一行五人就犯了难:学校离这好远,这许多大包小包,难道自己扛了走不成?

    行李说多其实也并不多,每人一个皮箱,一个铺盖卷,主要是书多!大学阶段,除了吃饭,多数人一点零花钱全买了书。尤其是沙岩,他更是省吃俭用,甚至到校外建筑工地打苦工挣钱买书,一个人就有整十个“集装箱”。每个大号的纸箱包扎得严严实实,足有二三十公斤一个!

    大堆的纸箱码在街道边,没有一个人来过问。

    “你们几个人在这儿守候,我和梅兰帮救兵去。教书的人还愁缺劳动力!”沙岩一锤定音,拉了梅兰向学校方向就走。

    好在并不太远,冲锋一样地一路小跑,不到十分钟就杀到了。

    “去跟学校领导报到吧,让他们派人或派车接我们。”梅兰喘着粗气提议道。

    “不!我这人怪,平生不大愿求人,尤其不求领导!让人家居高临下地怜悯啊?狗屁!”沙岩极潇洒地甩了甩他的独具风姿的长发,作了一个果断的否定手势。

    看了看表,北京时间差十分六点,即新疆时间四点,各班正在上课,校园内静悄悄的,一些教室传出来老师们高高低低的讲课声。沙岩和梅兰跨过那一排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枸杞丛围栏花圃,一间间教室巡视过去,将头伸进这个班看看,又伸进那个班看看。沙岩那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目光每经过一个教室,都要直勾勾地盯住讲台上那位任课教师认真地打量,那目光刀子一样!

    他是在选择目标,找一个可信赖的人委以重任。

    在初中部二年级那一排的第四个教室门口,沙岩站住了。讲台上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大女孩,顶多十九二十岁的样子,她是老师。

    年轻的老师长得丰满圆润,脸孔椭圆呈鹅蛋形,皮肤白皙,一脸的灿烂,妩媚中略显娇气;她有一双让人一见就不容易忘记的丹凤眼,很大很亮,偶尔对人不经意的一瞥,极像是在向人拋媚眼,很容易让人误认为是轻佻的表现。其实,她年纪轻轻,高中毕业就能留校任教,那是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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