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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莲之死.-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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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元票。山民们很少用到钱,他们大多不清楚各种人民币的面值,又不识字,以为只要多和新就好。一些人保存了大把大把的新角票,把它们一张张地往墙上贴,用来记事。开始我还不信,阿依古丽领我到大山深处她的一个学生家里走了一圈。那户人家厅堂墙上果然贴满了一排排的人民币角票和粮票。它们分别记录着女儿出嫁几天,什么时候逢集赶巴扎等等。那个学生的爷爷,一个近八十岁高龄的白胡子老汉跟我谝。我告诉他我是喀什葛尔人,他非常认真地问我:喀什葛尔那个村子有多大?我问他知道不知道邓小平?他想了半天说:小平?小平好像是哪家汉族人的巴郎,我见过吗?我大声告诉他说,是国家领导人,军委主席!他清醒了,说:毛主席?我当然知道,当然知道!他跑进里屋去翻出一本早已发黄的红宝书,熟练地背了一段给我们听:‘我们的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后来我才知道,他这一生,八十多年的漫长岁月,唯有一次去过县城。那还是三十多年前,大军进疆剿匪时,他跟了一队马帮去运军粮。那时候东江县城还只是一个小村子。他后来常常为那次去过县城而骄傲,每当提起,都要说:那一年我在东江……当然,他还知道有个北京,是过去皇帝老儿和后来伟大领袖毛主席住的地方。在他的人生字典中,只有北京是个城市。其它任何地方都是村子!你说,他算不算是一个淳朴的人了?”

    梅兰淡淡道:“应该算!”
第十六章(3)
    沙岩:“可是,那里有一个男教师告诉我说,那老头的老伴死得早,二十多年中,他几乎每天都在和自家养的母驴子性交!村子里的人大都知道,居然没有人感到有什么不对头。”

    “说到搞毛驴子,我倒知道一个故事。不!也许不是故事,是现实中的实事,只不过在我们看来,成了笑话。”梅兰一下来了情绪。

    “是什么?”沙岩问。

    “是说这儿的性风俗问题。你知道不知道维族巴郎子成年后第一个老婆,是谁吗?”梅兰道。

    “是谁?”

    “说是河床边的泥沙地!”

    “这我知道!我就曾经亲眼见过,那些小巴郎们成天都在河滩沙地上玩,小鸡鸡硬起来了,他们就用手在地上掏个洞,在那儿往里面打炮!”

    “真有这事?你沙岩他妈也打过一定……”

    “如果照你这样分,应该还有第二第三呢!”

    “你倒是说说看,他们第二个老婆是什么?”梅兰犹兴未尽。

    沙岩道:“他们的第二个老婆就是毛驴子。成年后,一般农村中每一个巴郎子几乎都干过毛驴的。他们把这作为一种正常的性体验。”

    “只说这儿人的鸡巴特别地长大,原来就是因为从小干毛驴干的!”

    “又胡说了。这地方男人一般身材都牛高马大,加上从小都割了包皮的,生殖器发育很好,所以才比一般南方人长大。”

    “割包皮在这里好像不单是男人吧,我听说女人也割,那叫割礼,一般娃娃们不论男女,长到十一二岁都要过这一关,到时候还要举行盛大仪式的!据调查,做过割礼的男人女人,生殖生育年限长得多,这其中的道理至今还没有人作过什么详细的研究,也许有一定的科学依据也不一定。”

    “割礼本是一种宗教习俗,世界上所有的伊斯兰国家和地区都有这习俗的。”

    “不管怎么说,存在的东西一定有它的合理性,一种习俗能够越过数千年的历史长河而保留下来,这中间岂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

    “难怪那老汉干毛驴那么理直气壮的!”

    “说你哲学家老沙,生于斯长于斯,竟也孤陋寡闻吧!其实,这里的男人大都性欲强烈,一生平均要娶十几二十个老婆。反正结婚离婚容易得很!老婆稍有不如意,说不要就不要,赶走行了,当晚就马上可以再领一个回来。”

    “这儿的男人性欲强,那是吃羊肉吃的,你若是天天吃羊肉也会。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性风俗的事,你从哪儿知道的?”

    “当然从一本书上!”

    “不过,我听说这书如今早被查禁了!”

    “你也知道?那书是……”

    “《论回纥人的风俗渊源》!”

    “不!不!不!不是这本。你那本书只讲了这里本地人的祖先从何而来,他们的祖先本是游牧民族,是由好几种不同部落融合而成的。”

    说到这儿,沙岩似有感触:

    “是啊,一个人长年在草原上与畜牲为伍,没有同伴,就只得与牲口交配……所以我说吗,那个老头的行为其实完全正常是吧。因为尽管他是在与动物交配,但他绝对是符合人性的,那只是一种在异常条件下的心理变态而已,和自慰一样,充其量是他自己的事!而我下面要和你讲的这件事,你可能就不会认同了!

    “还是前面说的那个老汉,有一天,外村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巴郎偷了他们生产队队长家的两只梨,被他抓到了。他用一根很长很细的钢丝穿通了那娃娃的鼻孔,扒得他赤条条地,拉着钢丝串村游街示众!结果是那生产队长请他来家作客,专门为他烤了全羊,大醉一场。他因此很风光了一阵子,以为立了大功,逢人便说,他是如何如何抓到小偷的。

    “你说,他这行为是美的吗?他这样做对吗?这种人生哲学,人性全他妈被扭曲了,他自己残忍到没有一点起码的人性,还认为他多么崇高伟大似的!这桩事对我触动大太了!不可否认,东江的山山水水——当然,也许不单是东江,整个塔里木盆地,整个中国西部,整个中亚内陆地区,整个古丝绸之路——民风古朴,物产丰富,美丽富饶。但是这份愚昧,这份丑恶,这份古老文明的历史沉滓,你能认同吗?眼下,一些人利用中国西部人落后丑恶的一面,极力歪曲国人形象,歌颂那些最为丑恶的一面,最为原始野蛮一面,一些电影在国际上获了大奖,为什么会获奖?人家是看你在丑化中国人,是在看你的笑话!真的必须有贫困落后愚昧野蛮,才有文学艺术吗?我们中国的文学家们剧作家们电影艺术家们也真是太可怜了!”

    梅兰道:“应该说,他们太艰难!淳朴善良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但我所理解的真正意义上的淳朴善良,不应当建立在原始伦理习惯的基础之上,而应该是建立在理智与法制、文化与科技等高度文明的基础之上。只有这样,美才具备永恒的含义。理论上,我是反对否定一切的。至少,我们必须接受历史和现实的双重选择,改革开放,不能抱着民族文化虚无主义的态度走向世界。培根怎么说的:改革者当常访古道。这其实讲的就是科学地继承,稳步地发展的规律问题。我们生活在这种历史的长河中,生活在这样的一个不断有临盆的阵痛的时代,任何一个正直的读书人,能不感到沉重的压抑吗?不过,我们要记住的是,欲速则不达,我也能够理解过激的人们,但我绝对不赞成过激的行动!我们经不起折腾了啊!”

    “国家和祖国,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统治者宣扬的所谓‘爱国传统’,其实并不是爱祖国和人民,而是爱他们的政权。他们号召人民个个都必须当他们的驯服工具,我算是看透了这一层实质!你譬如:文化、文明、科学、技术,这应该是不分国界的吧,它属于全人类,可是人家为什么对自己国家的科学技术采取那么严厉的保护措施?就因为那是为他们的政权服务的。政权,这个怪物,自从产生的那一天起,就成了部分人的小集团利益的保护伞,这个问题有谁想过?历史上一次次的农民起义,一次次的浴血奋战,多少人的在战争中丢了命,旧的政权被推翻了,新的政权建成立起来,可周而复始的问题还是那老一套;贪官、污吏、腐败、弊政!还记得臧克家的那一首叫《人民》的诗吗——

    ‘人民,人民是什么?

    人民是一面旗帜。

    需要的时候,把它高高举起,

    不需要的时候,

    把它踩在脚底!’

    所谓站起来了,当家作主了的人民,不就是这样一面破旗吗?那永远只是一面灰色的破旗!”
第十六章(4)
    梅兰说:“历史的发展,变更,有其超越人的任何主观意愿的阶段性。无视这一点……”

    沙岩一听有点火了,停住本就走得很慢的步子,瞪着梅兰大声道:“你少跟我来谈什么辩证法!我是学哲学的!唤醒一个沉睡的民族,有时候必须要有一点过激的行为!我讨厌那些无耻的人们把任何认识问题都与政治挂起勾来,以你是反对还是拥护为准绳。我不管你是什么社会制度,只要大多数人的利益得到保障了,每一个人的真正价值能够得到承认和实现了,我们就应该大力拥护它。否则,偏离了这一条,不管什么制度,都值得怀疑。还记得我们刚来的时候的那个星期天吗?宋云芳从北京参观回来,对着全校师生作了三个小时的报告,我只记住了一点,她当时神气活现地说:人家北京去过香港的老师回来讲了,香港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的?这么一小把青菜,要几十元港币!在我们东江,最多只要五分钱!我们五分钱可买半公斤甜瓜,可买一公斤西瓜!什么混帐逻辑?一个假期,学校花了那么多钱,派她去参观先进学校,学习人家的教学管理经验,就换回来这样一条狗屁不通的混张逻辑?这叫忠诚党的教育事业?叫热爱社会主义?昨晚我曾和刘怀中老师谈及此事,他也是义愤填膺地,说他算也是看透了!二中在这些人的手里迟早要被搞垮的。他也受够了!眼下,我们学校山雨欲来风满楼,教师们人人都有自己的一盘小九九,每个人都不安心了!这样下去,恐怕离散伙垮台不远了!刘老师最后说:马苛的事只是个开端,真正的热闹可能还在后头呢!”

    梅兰一下警惕起来:“什么开端?你是说,他在暗指教师调资的事,有人要闹事吗?”

    “正是!你想啊,离年终只有几天时间了,上面文件规定,这次调资必须在今年年底前结束,但补发期从七月份算起,年终和全年奖一块儿发。我们这儿,直到现在,还只传达过两份动员文件,那上面的条文不涉及任何具体规定。老师们都在议论,说这里面一定有鬼!”沙岩说。

    “我们刚来,又不够格参加调资,管那么多干嘛?”梅兰不以为然地说。

    沙岩眼又瞪起来了:“亏你说得出口!”

    “沙岩,当我们还没有足够的经验时,有些事,我认为还是不介入为好!你该不认为我是懦弱吧?一个人的能力和精力都是有限的,只能维护他自己足以维护的那一部分利益。如果你认为凡是正义的事,自己都要去插一手,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你的结果只会是一败涂地,该你维护的到时候恐怕都维护不了!你达不到自己的美好愿望,而自己还得作出无谓的牺牲,这又何苦呢?如今世界上的帝国主义社会帝国主义时时刻刻要逞霸全球,你也能管呀?你别激动,听我讲完。我也鄙视黑暗落后和卑劣,但我承认和正视旧势力的力量,尤其在我们这样的土壤里,那种存在,是一种怎样的根深蒂固啊!它永远不会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是出乎一切善良人们的意料之外的。我们的父辈大都革命了一辈子,他们是在怎样一种凄风苦雨中挣扎过,最后都死了,无声无息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但是他们最终换醒了什么?你想过没有,他们的那些伟大的抱负,如今成了什么?辛亥革命是推翻了一个封建皇权,但换来的是数十年的腥风血雨的战乱!那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的碑文是怎么写的,三十八年啊,中国死了多少人?苦的最终是中国的老百姓!别忘记,如今文革结束了,但土壤还存在!”

    “你是否说,我们就只有等待和忍耐一条路可走?”

    “沙岩,我们先且不谈这些抽象的问题,谈点具体的,对,形而下的问题。昨天晚上,宋云芳提起罗大鹏和肖伟臣的那件事,你知道什么内幕吗?你问过那事件的幕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怀疑有人故意在制造混乱,是别有用心的是吗?具体细节我也还不清楚,只听说那天去追马苛,玉华带了阿冲走散后,兜了一个大圈,肖伟臣才发现不见了玉华。她当时急喊罗大鹏老师。罗大鹏把人分作四组,分头去寻找玉华。他和肖伟臣在一组。后来玉华没有找到,他和肖伟臣却迷了路。他们在老林中转了一整夜,第二天天亮时,罗大鹏才背着肖伟臣回到学校。另外,这几天,有人看见罗大鹏经常借故到女生宿舍去看肖伟臣,肖伟臣也常去找罗大鹏。还有,刘福昌这一段非常活跃,看得出那种兴奋异常的样子。他去校长室的频率提高了三倍。刘老师提醒罗大鹏,让他‘小心地雷’!可罗大鹏却不大耐烦地说:怕个球!我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时时刻刻处在别人的监视下,不太窝囊废了么?人家爱怎么样,由他怎么样好了!我受够了,如今只想痛痛快快挺直腰杆做人,了不起鱼死网破!”

    今年的冬天很特别,有经验的山民说,今年肯定比往年更冷!

    该发生什么,由他发生好了!

    梅兰又想玉华了。

    人们说,爱,一旦表露出来了,就意味着责任!

    他爱她!可他的责任在哪?她还是离开了学校,失学了!

    啊,玉华!

    ※※※

    梅杜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近二十天没有拉琴了,那琴挂在墙角那谱架上,早薄薄地积了一层浮尘。雷平最后一次来的情景又清晰地在脑海里浮现出来。那一次他没有辅导她拉琴,只喝了一整壶的茶!

    雷平的为人,刚直而又委婉——这本来就是极矛盾的——但雷平整个人就是一组永不可调和的矛盾组成的,他像一组极为抽象的音符,作曲家任意组合,就如同那特级厨师做菜,将各种佐料原料随意搭配,都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非常美妙的音乐就如同那高山流泉不断喷涌出来!他可以谈笑风生,幽默风趣,也可以几天不发一言;可以顽皮得如同一个孩子,也可以高傲冷峻得似要凌驾于任何王侯贵族之上。平时,在他的心目中,似乎从没有任何事情能引起他的关注。他对一切的一切,都永远是那种无可无不可的样子,非常地超脱。

    梅杜杜曾同一些同学讨论过雷平老师,因他不好接近,有人说他是一个世外高人!但大家最后无不一致认为,说他那的确是一种典型艺术家的气质。同学们大都喜欢他,可是谁也无法真正接近他。艺术家都是精神贵族!

    他的内心也许永远是一个极端神圣而孤辟的王国。

    雷平对梅杜杜的要求,有时候近于苛刻。往常,他每个星期为她布置一次作业,每到周末,他要亲自来检查她的进度。经常是对她的哪怕任何一点小小的敷衍都不放过。他的那双耳朵,是一双标准而严厉的音乐家的耳朵。通常他对一组十几二十分钟的小提琴练习曲中的任何一个半音的丝毫误差都能分辨得出来,任何一个小节的强弱或者休止不到位,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梅杜杜的线谱视唱并不好,为了这一点,雷平不知为她花费过多少心血。他坚决不许她先将线谱翻译成简谱再视唱,只许她一切按他的要求,打好坚实的基础,一步步地循序渐进。

    那一次,梅杜杜拉了一上午枯躁无味的练习曲,突然心血来潮,拉起了刚刚背着老师学会的一首小夜曲,那是一种感伤的曲调,梅杜杜喜欢那调中表达的一种情绪,仿佛觉得那调专门是为她而写的。拉着拉着,自己禁不住流出了眼泪,是为了雷平!

    她藏在心底的对雷平的爱,可雷平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察,或者觉察了根本不在意!许多次梅杜杜对他的那种暗示,都被他装傻糊弄过去了!那是一颗金子般的少女的心啊。当时,她拉着拉着,忘了情了,冷不防背后伸出一只手来,硬是生生夺过了她手上的琴弓,“啪”地一把折断了!一惯对她循循善诱的雷平那一次真生气了:

    ——你以为你很得意是吧?

    ——你现在不能拉这个你知道吗?

    ——不到那种状态,你是在将自己往死胡同里套!

    ——真是没出息!

    ——你那揉弦是谁教你的?

    ——那也叫揉弦?

    ——那种声音俗得可以让人去死你知道吗?

    ——我上次给你布置的作业呢?

    ……
第十六章(5)
    梅杜杜哭了,哭得很伤心!雷平见她那样,方始觉得自己可能过份了,将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梅杜杜猛地转身,一把抱住雷平,更加伤感地放声大哭……

    师徒俩那一次紧挨了坐在一起,谈了许久!梅杜杜才发觉,她在雷平心底的真正份量!她为自己高兴得几乎要发狂!平静的表面下,梅杜杜只是一个劲地流泪,脸蛋便红得如同一只熟透的水密桃。

    有一段时间,她几乎不想学了,她想不了以后更远的事,只要有雷平在跟前,她面前一片光明,按捺不住的激动和兴奋如洪水一般暴涨,一会儿就漫过了头顶,到达自己心目中的海拔最高度!普天下都是爱的洪波涌动啊!

    够了,一切的一切,全都够了!他为她已经支起了一片绿荫的大伞,撒下一片阳光灿烂的春天!

    最后那一次雷平来到她的小卧室兼琴房——后来梅杜杜知道,那已经是雷平将马苛带在了自己身边一个星期了——他破天荒地没有和她谈练琴,却向她提了一个莫明其妙的问题。

    他当时问她道:“豆豆,如果有一架飞机乘人不备突然撞上了纽约的世贸大厦,会是怎样一种结果?”(请原谅,二十年后地球人都知道的911恐怖活动,世贸大厦真的被飞机撞塌了,纯粹是巧合,并非当时雷平有什么预见)梅杜杜听了好久没有反应过来,想了半天才说:“会有一个大窟窿!”雷平说:“有了窟窿的世贸大厦,还叫世贸大厦吗?要知道那可是天下最完美也最高大的雄伟建筑啊!”梅杜杜说:“撞十个窟窿,它还是世贸大厦!老师,我不明白你今天怎么啦?吃错药还是发烧说胡话……”说着,上前去雷平额头上用手抚弄了半天,又说:“没有烧到哪儿去哩,那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雷老师我可能也要被人撞上了!”雷平不无诙谐地说。可梅杜杜却说:“老师,谁敢撞你?谁撞你,有我哩!”说着,坐到了雷平身旁,像往常一样,将一只手伸入雷平的腋下,箍紧了他的一只胳膊,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轻轻地叹息着。雷平拿起她的另一只手来,放在自己手心里紧紧地捏了,撑在自己的下巴上。他的眼光却盯在了对面墙角的那一尊断臂女神维纳斯雕像上,久久没有移开。

    许久,雷平才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也许,这次又是天意!”梅杜杜道:“老师,你今天一来就好像有一点不对劲。告诉我,遇到了什么难题吗?”雷平说:“哦——没!我是在想一个问题,世上的事,往往都没有完美无缺的!如果维纳斯有了双手,那她还是维纳斯吗?所以……”梅杜杜说:“所以,你刚才说的那有了窟窿的世贸大厦,可能就会更加美轮美奂是吧?”雷平说:“你真是个小人精!”梅杜杜说:“老师,我不小了呢!你什么时候不把我当小孩了,我会让你得到一个突然的惊喜!”“什么惊喜?对我,真有那么要紧吗?”说这话时,雷平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显然他没有往心里去。这一点令梅杜杜很失望。

    雷平说:“其实,这正好多少打碎了我从小的生活理念。我没有和你说过,我其实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即对任何事物都想追求完美,但事实上生活中一次又一次地,那种铁的血淋淋的事实完全打碎了我心目中的伊甸园。”梅杜杜说:“老师,你说,马苛为什么要杀害马木提江?平时,马苛尽管也有暴戾的时候,但他的性格总体来说应该是那种温顺的,甚至还有一点儿怯懦!”雷平说:“你怎么看待这事的?同学们有什么议论吗?”梅杜杜说:“我觉得这其中必有大大的蹊跷,可能有人为了报私仇,故意唆使他的。”雷平说:“许多问题,我们是无法理解的……”梅杜杜想了一会儿,说:“老师,人们说,你平时最不关心学校的事,一心钻在艺术的象牙塔里。可你也得注意周围的那些小人,小心人家对你不利!比如‘九斤老太’,凶神‘申公豹’他们,没一个安什么好心的。学校落在他们这些人手里,迟早要出事。马苛杀人,不就是这种乱的开始吗?”梅杜杜一副纵览全局的样子。雷平说:“难道还要出更大的乱子吗?”

    雷平见小小的豆豆说起话来,完全是一个大人的口吻。突然想到,她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她的思维早完全是一个大人的模式,甚至比一些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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