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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自那遥远的地方-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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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好象他跟四伯母家里是亲戚。”
“武城韩家?”我心中一愣,接着问道:“你见过这个人么,他多大岁数?”
“也就五十多岁吧。”
“对了,是他,肯定是他。”我自言自语地说。
当我还没有把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想明白时,车子已经来到武城。我让知非停车,在路边的烧火铺买下几刀烧纸。知非看着我,他的神情让人感到他已经被搞得莫明其妙了:“你……你这是干什么呀?”
“到时候就知道了,走吧,走吧。”我对他说。
来到韩家,两扇玄色大门紧紧关闭。叩开院门,走出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汉子,手里捧着一本书。见是客人,彬彬有礼地让进屋子。院里干干净净,房前种满了正在盛开的夹竹桃。屋子里古色古香,东西归置得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绝不是一农耕之家。
递上茶水,中年人很儒雅地笑了笑说:“二位是找什么东西的吧。”
“你怎么知道?”知非问。
“到我这里来的都是找东西的。看二位的身份,所找之物的绝非一般东西。二位从哪里来?”
“驿渡镇。”
“驿渡镇?青城驿渡镇么?”
我们点点头。中年人听了,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又坐下去。
过了一会儿说,他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说,“驿渡镇,驿渡镇从前有个马家,你们记得么?”
“马家?”知非听了,疑惑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知道。”
“马家现在断后啦,”中年人苦笑一下,说,“对了,驿渡还有个滕家你们一定知道。都在外面做大官儿,好象还有个儿子在国外是吧?”
“喔,我们就是滕家的人。”我笑了笑,说。
中年人又一次从椅子上站起来,搓了搓手,“你是……”
“滕国平,这是我弟弟汉平。如果我猜得不错,我想,你说的一定是秀林吧。”
“秀林?”
“对,滕家平。”
听到这里,中年人的手开始发抖。他扶着桌子,站定。然后说:“他还好吧?”
我点点头。他坐下,端起杯子送到嘴边。突然又定了定神,然后才轻轻啜了一口茶水。就在我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中年人放下茶杯,面沉似水。他冷冷地说:“说吧,二位有什么事儿,不管你们是谁,只要能够办到,我都愿意效劳。这是我的规矩。”
我知道说别的已是多余,便告诉他:“不知您知不知道,文革的时候河东韦家老铺大顺兴号丢过一次东西。”
中年人眼睛突然一亮,问:“是76年吗?”
“具体哪一年说不清了,当时的人都已经不在了。那是别人托韦家老号韦老掌柜保管的东西,可能就放在号里。”
“很值钱么?”
我笑了笑,“对有些人来说,或许价值千金,但对有些人来说一文不值。”
中年人呷了一口茶,他忘了放下手里的茶杯盯着我问道:“能说说那是什么东西吗?”
“一部手稿。”
“什么手稿?”
“一个读书人当时写的一部书稿。”
“喔,”他点点头,“一部书稿,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们怎么才想起来找它?”
“您知道它的下落?”
他摇摇头:“不知道。”
这时,知非在一旁说:“您再好好想想,当年那时候,做这一道儿的人可不多。这是一件对我大哥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我们不惜一切代价。”
中年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们想必知道我的规矩。二位请回。如果为钱我也不干这个。让我好好想想吧。”
他话里已经明显地有了要赶我们走的意思。我走到他面前,说:“带我们到四伯母坟上看看吧。”
听到这话,中年人的眼圈倏地一下红了。他犹豫了一下,看到我坚定的眼神,还是苦笑了一下:“她早就不是滕家的人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回家的路上,知非大惑不解地问个没完。我叹了口气告诉他:“此人就是你二哥同母异父的弟弟”。
“二哥……”知非听得有些诧异。
“是呀,我们两个都非母亲亲生。”
“不会吧,”知非拍了拍方向盘,撇了撇嘴:“开玩笑!”
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过头去望着车外大片大片的麦田。没过几天,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来到镇上。他找到我,递过一个用报纸裹着的旧旧的油布包。他告诉我说:托他捎东西的人告诉我:今后不要再去找他。
第七卷4
    当年,在身赴他乡之后,我无时不刻地在挂念着秀林,我那漂居海外的苦难的兄弟。他在国外活得怎么样了?离走多年之后他是否不再为生活感到痛苦了呢?他是否因此有了勇气,并找到了自己的希望了呢?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孤独的秀林在那海外的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吧。
这个身居海外的,一直心都很高的人一开始跟他的同学去了英国,但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安静静地始终呆在一个地方的。在那个与国内完全不同的环境里学习了四年,他有了一个伟大的梦想。大学毕业之后,在导师的鼓励与资助下,他背起行囊,完成了一次对他一生来说意义重大的环球游历。
他从英国出发,先后到达瑞士,比利时,荷兰,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南斯拉夫,然后去美洲,到达美国。那一年,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他把这个理想看得无比重要。
让我们把目光转到三十年前。
辗转到美国的秀林,正准备接着完成他一个环球旅行的计划。处于蠢蠢欲动的兴奋期的秀林此刻绝不会想到,在故乡的老家,他的父亲正在面临着怎样的冲击。秀林留有着一头飘逸的长发。小教堂前,他向着明朗而又蔚蓝的,漂浮着几条洁白的云朵的天空眨了眨黑色的眼睛。他的意思是告诉它们,我要出发了。
秀林在美国遇到一位著名的旅游家,他们一起谈了很多。他们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一起住了半年。在这半年里,秀林受他的影响很深。他开始觉得自己的的旅行必须应该有一些特定的目的性。经反复论证,他决定从人文的角度去考证各地的地理景观,并深入研究人类各个民族的发展与文化之间的关系。他告诉自己:要试着以一个外来人的身份以游历的方式去感触异域种族那些不同的文化。
有了强烈目的性的秀林,正在他朋友影响下决定再搞一次郑重的出发式。他背起一个简单的行囊,里面是大堆大堆的稿纸和一支笔。现在,他准备出发了。
后来,我想,尽管对秀林的行为方式总是不大赞同,为什么父亲却仍固执地认为秀林将会是他最功成名就的儿子呢?一定是秀林与生俱来的,骨子里带着的不与人言与我行我素。那种想做就做的果敢与执著是我们这些人无法达到的。他不会像我们一样,无论面对什么都要因为左顾右盼而优柔寡断。,无论做什么事,他从来都不怀疑自己的行为是否具有什么所谓的深刻意义,他从来不会去怀疑自己的企图。虽然在我们看来,他当时的行为是那么地荒唐而不可思议。后来,我又是认为,之所以像我们——我们这样的中国人——做不出类似的壮举,是因为我们一生下来就注定不会有如此的执著,是因为我们总是习惯直接透过现象去认识本质,并把一切都看成是无所谓的。
当时,秀林正慢慢地举起右手,轻轻地放在胸口,看吧,他是在像一名基督徒一样在感觉自己的心跳。过了一会儿,我们又看到,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了看眼前赶来为他送行的这些人。这些人们都在着同一个基督徒的动作。
他就那样在小教堂前静静地站着,心灵陷入一种如同初始般的宁静。在这个时候,他的心强烈地抖动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祖国。
一种强烈的皈依感顿时涌上心头。秀林一边用手感受着自己强有力地,一下一下地心跳,一边慢慢地闭上眼睛。他发现,自己心里像突然着了像火一样。他感到血液在体内唰唰流过,浑身滚烫。他像是在突然之间感受到了某种神秘的暗示。他一个人就那样,呆呆在在清晨的阳光中站了很久。
这是他在后来,每当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会做的动作。每到一处,他都会静静地把手放在胸口,这样默立一会儿,想一下自己的祖国。每当这时,他都会难过一大阵。异乡的一次次离别让他一次次生出想哭的冲动。他不断想起自己的祖国,不断想起故乡和亲人。一个人,只有离家乡如此遥远,并经历一次次的聚散和分别,才会生出这种的感觉。
不过,第一次的时候这种难过却很快在他心中长成一种力量。秀林一动不动地站着,咬咬牙。他决定不再这样沉思默想了。
那些站立的人群,中间夹杂着一些黄皮肤黑眼睛的,他们是来为自己的同胞壮行的。大家诧异地看着站在原地呆呆发愣的秀林;而那些白皮肤的,还在善意地为这个即将远行的人祈祷。他们嘴里念念有辞地在胸前划着十字。
他们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这个年轻人的美好祝愿。
“让我们记住今天这个伟大的日子吧,小伙子,”一个年迈而体态高大的美国人走上前来,他是秀林的老房东。老人站在秀林面前,用他湛蓝而澄清的眼睛看着秀林,“我们相信你将完成一个前所未有的创举,你将用自己的行动为人类民族文明的历史留下光辉的印记。最终,你将会让我们记住这样一个事实,一位勇敢的年轻人,他有着哥伦布一样的勇气与体魄,有着唐&;#8226;吉诃德一样的梦想。而我也相信,终有一天,你一定会因为自己的行动变成现实而感到前所未有的骄傲。祝福你,我的孩子。”
秀林看着老人那一脸树皮一样的皱纹,那双像天空一样澄清的眼睛里满是美好的祝愿。秀林走上前去,与老人亲切地拥了一下,老人又一次用手拍了拍秀林的背。
“这里是你的家,我的孩子,我们盼着你早点回来。”
这时,秀林眼里溢出了泪水。他看了看老人,又望了望万里无云的天空,却摇了摇头。他说:“不——”
老人愣愣地看着他。
秀林用了一种非常忧伤的语调说:“我的家,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东方,东方,FAREAST,FAREAST!不过,我要谢谢你们,终有一天,我将会再回到这里,今天,这里发生的事将让我终生难忘。”
就这样,秀林怀着一个远大的梦想在异国他乡出发了。
又过了几年,他匆匆的步伐终于行到亚洲,他决定要回到他的祖国去看一看。他停下了脚步。
在一个天色阴沉的傍晚,我们在一间小屋里相遇,但他却遇到了一些从未想过,从未见到,也永远不会理解的事情。
那一次,关于理想与现实我们谈了很多。秀林一把扯下满墙的大字报,狠狠地踩在地下。我看了看他,说:“没用的,你不知道它们的巨大威力,真正的力量不在上面。”
他看了看穿一身严肃的,,洗得有些发白的中山装的我。我说:“你应该明白,真正的力量在人们心里。”
“你是说真正的仇恨也在人们心里?”
我没有说话。这时,秀林用自己白晰的手抓过那些触目惊心的东西,又撕了个稀烂。
我笑了笑,“明明知道没用的事,还是要做么?”
他从桌上拿来一盒火柴,点着。在火光映照中,他那张因为难过而扭曲的脸涨得格外红润。他说:“你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我叹了口气说:“知命不拒。”
这时,大字报在秀林的点燃下烧了起来,那是一种原始的东西在一瞬之间迸发。我看见,滚滚的浓烟里我们之间像是隔开了一道浓重的黑幕。秀林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中潮湿而膨胀。我抬头看了看远处,夜色已经连成一片。
秀林笑了笑,斜闭着的一只眼睛里深藏了许多让人看不见的内容。我坐着不动,看着他一把把撕下墙上的大字报,扔进火里。那一张张脆弱的纸片在他无声的笑意中变成了不带任何意义的灰尘。那细小的粉末愉快地在空中飞舞。
我说:“你痛快了,我却要为此承担责任。”
他又看了看我,停住手说:“一个人,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他都要有自己的信仰,都要坚定不移,都要有自己的性格,都要跟这不义的世界斗争。一个很容易就服输的人他一生不可能有多大作为。这些年过去了,我却对你很失望。”
“时间会改变一个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生活。像你,像我,我们不都是感觉对方改变了很多么。一个人,如果不深入对方的生活他很难洞悉别人心头真正的哀伤。只有在生活里改变过了他才知道,其实,一个人若是不想受到社会的影响那是很难的。当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像是易于接受了。我们也变成了一个貌似与生活不相关的人。而我们却在真正地关心着生活,热爱着生活。生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不管在想什么我们都得活着。生存环境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意外,不可选择。”
“意外?”秀林说:“人生能有多少个意外?”
他站起来,拍拍身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像一个失魂落魄的人。
那个晚上,我们两个都再也没有说话。直到第二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他才淡淡地说:“我要走了。”
我没有问他要去往哪里,只是说:“不回老家?”
“不回。”
说这话时,我看到,他看着我眉头一皱。随即,他就像一个要因为伤心而心碎的人那样低了下头。我也把目光看向别处。
当我们终于走在离别的街上,我想了想,最后说:“还是你那句话说得对,有时候,我们连可怜自己都来不及。”
他用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的目光看着我。
“那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说。
秀林走在我前面,他突然站住,回过身来看着我。过了好大一会儿,我们的眼圈都有些发红了。他才顿了顿,说:“算了,什么都不说了。在你看不到希望感到很难过的时候,多想想美好的未来,多想想,有一个兄弟在同你一起承担共同的苦难。我们,……我们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我伸出手,两只冰凉的手在空中简单地碰了一下,随即就在冷冷的秋风里分开了。
那一年,在这片土地上只匆匆看了一眼,秀林就像一只惊恐的小鹿一样逃走了。过后不久,像是觉得因为他的到来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大好处,秀林总觉得应该给我一些鼓励,于是旅行途中的他给我寄诗一首:
历尽千辛岂畏艰,
风霜相欺始坦然。
英雄千载留作古,
壮士十年磨一剑。
这首诗又让我想起了当年那个秀林,而我眼前出现的却总是临别时他那艰难而行的背影,我苦苦地笑了一下。
一个喜欢漂泊的人最终也要找到他生命与灵魂的皈依之处。那次不成功的归国行程之后,又经历了将近十年的流浪,秀林最终选择了在美国定居。他应聘于那里的一所著名大学任教,并中年之际娶下一个漂亮的美国女子为妻。他的美国妻子名叫TOWN‘S ONE,这是一个从小就研究东方文化并有着浓重中国情结的中年未婚女人,她喜欢把自己的名字按汉语的发音称作“唐小琬”。其实,很早之前,在英国的学习东方语言时他们两个人就已相识,她爱上了这个黑头发男人并且与他发生了关系。但秀林自己并不知道唐小琬曾为他生下一个孩子。面对她的苦苦追求,当年的秀林却没有暇余顾及。当年的他过于追求理想了,他认定自己今生只会生活在漂泊之中。后来,当她供职于秀林那所大学教授东方语言文学时,又与身赴美国的秀林不期而遇。结果是二人很快结为姻缘。秀林于中年之际开始了他娶妻生子的美国生活。那一年,他们生下的那个黑头发孩子已近二十岁了。
而当很多年过去之后,秀林却发现自己活得越来越空洞。直到他发现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自己没有生活在自己的祖国之中。一个人,离他的祖国越远,时间越长,他的故国情结就会越来越强烈。秀林告诉我,他曾在许多不同国家生活过,并经历过许多重大变故,但自始至终他都保持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沉着与事不关己的姿态,他从来都没有为那些重大变故过一丝恐慌。因为,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他认为只有在东方那片土地上发生的事情才是他真正所关注的东西。
终于,在多年异国生活之后,秀林养成了一种与众不同的习惯。每天早晨,他都要在自己宽大的寓所里高声念讼:
“我是中国人,
我的国旗是五星红旗,
我的国歌是义勇军进行曲,
我的祖国有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
我爱我的祖国!”
秀林一遍一遍地念诵着,其实这不守是他婚后不久,每天起床下地平和一下心智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也是他认为自己一天之内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之一。这时,一声门响,唐小婉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个质地细腻的细白瓷托盘。秀林并没有回头去看她,而是像老僧入定般地面沉似水。唐小婉眼睛扑闪扑闪着,像是充满了询问与期待。秀林却极不高兴而又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示意唐小婉先出去。
他心中这种默默念想就像佛家人的朝时课诵。他的早晨时分的这种课诵是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的。每天,敏感的唐小婉都愣愣地看着他那对着门口头也不回的背影,和那只不断在空中挥舞着的手。她突然觉得灵魂深处像是在突然之间丢失了某失种东西,那是一种不由分说的,如同薄薄的刃口在刹那之间切入手指般的冰凉的快意,那种纠心而又纤质的的痛,这让她看不见她心爱的家平的心究竟在哪里。直到这时她才知道,自己虽然跟这个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深入过他的心灵。
她心里咯噔一下,转身就走了。
一连几天,秀林都阴着脸,不说一句话。他自己执著且有些愚顽的对祖国的念想让每一个旁旁观者看起来都有一种荒诞的味道。一个人的祖国情结,一个人对祖国的忠诚与挚爱竟然可以以这样的的方式来表述!后来,唐小婉却慢慢地理解了这一切,因此她也就习已为常不再打扰他了。深谙中国妇道文化的唐小婉知道,这是他所钟情的男人的个性喜好,自己必须无条件地去顺从并支持他。退一步讲,即使是放到唐小婉自己的美国文化体系中,个性也是应该受到尊重的。
这些年来秀林一直是这样想着也是这样做着。他每天也在反复地做着这样一件相同的,让人看起来十分可笑的事情。后来,他又曾有一次机会返回他的祖国。而我的兄弟,他也太不幸了,他回国的时候正赶上那次可怕的“四五事件”。结果,这对他来说又是一次不算成功的回归。这一次,我在机场见到了他美得惊人的外国妻子和蓝眼睛黑头发的混血儿子。看着他们,我心中强烈地一恸。他们让我想起了在遥远的镇上,那个叫做张芳允的已经独守空房三十多年的女人。
那一次他们又不得不像一只受到惊恐的小鹿一样匆匆地逃走了。第二年中秋节,我回到镇上,见到父亲提起了这件事。父亲提笔作诗一首:
雨落黄昏后,
月明沧海间。
长风送远讯,
月圆人不圆。
见罢,我也作诗一首,一同寄给远在异国的秀林:
云微露重起晚风,
兄弟流落各西东。
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
后来,收到秀林回信。有诗两首:其一:
几多风雨几多愁,
几多归人逢晚秋。
几多兄弟隔天外,
几多女子凝翠楼。
长怨应似楚宫恨,
关情自有豁双眸。
负重跚跚行逆旅,
忍辱谙谙务粮谋。
其二:
斯人相去不相逢,
草昧夜纱月朦胧。
北雁南飞霜何晚,
西人东归梦几重。
繁华几番花生树,
寂寞时常月挂藤。
休问梁园春可好,
望乡楼里醉梦轻。
收到这个从未谋面的哥哥的来信,知非很是激动。我们兄弟间这种带有古典意味的诗信互答,让他这个从未经历过那个时代的年轻人倍感新奇。随信一同前来的另有秀林的一副对联,装裱如初,写的是“人隔天涯两相望,心系故地一月明”。父亲让知非把它挂于厅堂,换下那副“诗书传家远,忠厚继世长”。然后,他常常一个人不动声色地对着那副对联呆看很久。
秀林真正回归故乡又是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我知道,其实在很多年之前秀林一直就有着回国发展的打算。只是两次不成功的归国之旅把他的心给伤透了。第一次,因为文革,他看到了我的处境,一个这样的国家让他看不到希望;第二次又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但他那颗心还是一直强烈地向着自己祖国的。我曾因一个出国考察的机会遇到了那位当年同秀林一起留学英国的同学冯仁之。说起当年。老华侨告诉我:“一个爱国的人无论走到多远他的心总要回来,其实,家平先生一开始就准备学成回国的……”
我有些不相信似地看着他:“当年,他那么想出去……再说,他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
“不,”他笑了笑,摇了摇头,说:“你是没有在国外长期呆过,一个没有在国外呆过十年八年的人,他不会知道一个人身在国外那种与众不同的孤独感。唉,家平先生才是一个真正的爱国之人呀,想想吧,”说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不准备回来了。只有他一个人却坚持要回来,他那番精彩的演说,至今让我们感到惭愧。”
“演说?”
“是啊,那是在我们毕业欢送会上,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他那精彩的话……”
说着,他那张老态的脸像是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沉思。而我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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