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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般皆下品-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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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内,蹲着一团黑影,微微颤抖。
天,她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啊?
她善良温婉,她与世无争,她什么也没看到。对对,没看到,死也没看到。紧捂着嘴,胸部微颤,她心惊胆战地小口喘息,不敢再向巷外探看一眼。
老天爷,七月未到鬼门未开,千万别找她。她只是路过,只是不小心多瞟了一眼,只是、只是忘了缩回脑袋,所以看到那人的脑袋被切。不关她的事,要报仇别找她,去找那三个穿得像黑木偶的男人,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默默颂佛的人影僵着身子,不是不想跑,腿吓软了。冷不防地,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热气喷到冰凉的颊上。
“晤、晤!”发、发现她啦?
“顽洛,是我。”提她站起,施龙图才发现她颤抖的身子如立冬枯叶。拥过她靠在怀中,感到手骨冰寒,“怎么了,你怎会在这儿?”
“我、我……”无力地靠在他身上,双臂不争气地环上他的颈,没心思考虑他为何会出现于此,只想汲取温暖。等到手脚不再发颤,脑中倏地跳出一个念头,慢慢地抬头,迎向与黑暗同化的眸子,“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她为什么在这儿?因为她想瞧瞧才色双绝的绮心到底“绝”在哪儿。白大只看他在宅里露了个脸便被伐檀叫出去,黄昏本想回西印街,突然想起他今晚要去飘香楼,又想起他说过爱才又爱色的屁话,心思一恼,人就在飘香楼边了。亲眼见他进的楼,亲耳听那画得像神婆的香妈妈说绮心等他好久了。她更要亲眼看他什么时候从妓院出来。
盯着月亮,直到摆卖魔合罗的小贩收了摊,才见他踱出来,那个慢劲还真是依依不舍!看他对红艳轻纱的绮心微笑,她就觉得不高兴。温和,他就会该死的温和!
以为他会回施宅,她无意识地跟着,边走边恼他惹人误会的温和微笑,不知不觉竟走到东城楼边,再要找他的身影时,却寻不着。
她是随着他来到这儿,他呢,他又为什么知道她躲在这儿?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鼻中却窜满了他的气息,是—;—;该死的让人生气的香粉气。转转眼,发现双手紧抱着他,她不由小脸一红,待要推开。
“噤声,有人来了。”
须臾,令她颤抖的细碎脚步又响起,“他们、他们又回来了。”脑袋缩进他怀中,她低语。
“别怕。”悄声在她耳边吹气,拥紧颤抖的身子,他瞟了眼巷外。
三个黑衣人刚才只取走那个男人的脑袋,现在是回来取他的身体,其中一名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块木制令牌挂在尸体上,对其他二人嘀咕了数句便消失在城门外。
东城外是海,看来三人打算抛尸于海。很好,解决了。
敛眼微笑,他低头看缩在怀中的女子—;—;解决了一件,剩下让他头痛的,就是她了。
☆☆☆。。☆☆☆。。☆☆☆
“顽洛,到家了,你可以放开我。否则,我当你在勾引我啦。”
勾引?谁在勾引他?闻言抬头,郗顽洛赫然发现是间陌生的房间,她正坐在施龙图腿上,是令人误会的亲密姿势……呀,她赶紧放开捏皱的银袍。
“我……你……刚才……
“这儿是我的卧房,差点忘了你从未进来过。”捏了捏她的脸,让冰凉消退些。他一路抱着她回来,只感到颤抖得厉害。今晚,的确吓到她,“顽洛,告诉我,你刚才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她看到什么啦?奇怪,为什么身子抖得这么厉害,她染风寒啦?
迷蒙的眸子湿润着,用力眨眼,顾不得男女之别,小脑袋缩回怀中寻找温暖。
“仔细想想,你看到什么?”
一声叹息似乎从远方传来,听在她耳中极为熟悉。看到什么?一整张脸全埋进他怀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我看到那个男人的脑袋掉了。我们要不要报官?”
“嗯,报官呀。”他摇头,“在报官前,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城楼边?明日上工,你今晚应该在坊里。”
为什么她会在城楼边?为什么她会在……呼,想起来了。倏地抬头,硬生生地磕上他的下巴,“哎哟!”她哀叫。
“小心点。”被撞的人闷哼,咬牙挤出三个字。
“三少爷,你怎么知道我躲在巷子里?”刚才窜进脑中的疑问再次浮现。
“你连追带跑跟在后面,我怎会听不到。”边跑嘴里边念,这丫头的胆子也太大了点。
“啊?”他发现了?原来是因为她的蹩脚才被发现的,既然如此,他也看到刚才的……“你也看到了?看到三个穿黑衣服的人切、切了那个男人的脑袋?”看他们熟练地一刀下去,与纪师傅切西瓜差不多。
“看到了。”他点头。
“你怕不怕?”想到刚才的胆怯,她脸红。
“怕?”察觉怀中的身子又开始发抖,俊脸拉出邪笑,他看她,“你若想我,直接差人唤我回去便可,何必偷偷跟在后面。”这丫头的出现在他意料之外。
“谁想你了。”啐他一口,纤细的身子不再颤抖。
“不害怕啦?”感到怀中不再冰凉的身体,他低头吻了吻微白的唇,又扬起让她头皮发麻的狞笑,“顽洛……”
轻如滑丝般的叫唤惹她鸡皮狂掉,忆起被晶角呛个半死的悲惨,“不听,我不听!”他又要故技重施,用他的秘密换她的秘密。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到城楼去?”
“不想。”现在没有晶角,他想用什么东西呛她?
“那个掉了脑袋的男人是市舶司。”扣住左摇右摆的脑袋,眸对眸、鼻对鼻,他每说一字,温唇便摩擦一次冰凉的嘴。
市舶司?瞪大眼,她停下摇摆的头,“是你!是你!”
“是我什么?”盯着恢复神采的瞳子,他暗自松口气。
“是你……不对,也不是你。”用手指戳他,她再猛地摇头,摇到最后是头晕倒在等候的胸膛上。
“聪明。”缠着乌辫,他笑,“他敢勾结日本人烧我的刻坊,敢诬陷我私印假钞,这是他应得的。我只是让那些日本人知道,朝廷发现江浙一带有人私印宝钞,派了官员特办此案,也顺便让他们知道某个官为了脱身,想找人作替罪羊。反正日本国远,朝廷杀他一两个商人也没影响。以前世祖远征日本国未果,也许这是个极好的出征借口。”
她瞪眼,可怕的事从他嘴里吐出来,怎么好像理所当然似的,“你早就知道是日本人烧了西印街?”又不是针对他一人,其他印坊也被烧了呀。真是个记仇的男人!
“不,我不知道。我只是让所有在庆元的商人都知道朝廷在查假钞案。”与墨香坊有生意往来的很多,日本商人只是其中之一。
“我有没有告诉你,你很会记仇?”为了自己的小命,她还是少惹他。
“有,你现在告诉我了。”他笑眯眯。
睨他一眼,她道:“现在怎么办?我们还是报官吧!死的毕竟是朝廷命官,还是个蒙古人呀!”
“你去报官,岂不平白无故惹一身腥?”
“那怎么办?”
“没事,庆元城里向来传闻多,城里人根本不会记得市舶司。”拉了拉她的辫子,他偷香。
“可明天若是有人发现没了脑袋的尸体……”
“别管他,顽洛,你又知道我的秘密了,怎么办?”他状似苦恼,蹙起令城中姑娘心动的眉头。
“怎么办?我管你怎么办。”被他的事不关己赶走惊慌,她忆起桑芽的话,一时心恼,也顾不得他是人人景仰的施三少爷,“你去找才色双绝的绮心说秘密呀,关我屁事。放手,我要回坊了。”
“绮心?”谁在她耳边嚼过舌?
“对呀,三少爷,就是飘香楼的红牌姑娘绮心,你不是说自己爱才爱色吗?又夸她才色双绝,不娶回来多可惜呀。”声音假,笑容假,假得她心火上涨。她明白这种感觉,这是—;—;
“你在吃醋!”
“没有。” 她抵死不承认,“太晚了,我要回坊里。”
“回坊里?”慢慢地念着她的话,照旧是令人发麻的狞笑,“要不要我送你?”
送?“你想杀人灭口?”她指控。
“何以见得?”她想玩,他就陪陪,今夜吓着她。应算他的疏忽。
“月黑风高,你想趁送我回坊,在半路的林于里……”
“先奸后杀!”
“哇!” 自说自话的人看他容貌变凶,眸中升起氤氲,“呜……你真的想杀我灭口?”
盯着水雾,笑容慢慢敛去。为什么?不过是无意识的一层薄泪,为何他觉得心脏漏掉一拍?在心中,她的位置似乎不仅只于妻子的角色,他不但想要个妻子,更想要她的笑,要她的心。呵,在问她是否想清楚的同时,是否也在问自己?扪心自问,他想清楚了吗?
半晌—;—;
“顽洛!”低头吻去淡咸的雾气,他缓缓开口,“我很爱护家人,绝对不会让外人伤害他们。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吗?让我保护你,让我爱你,给我……你的心。
她的心?
忽来的温柔令她怔忡。知道他对她有情,知道他想娶她、将妻子视为最亲密的人。可今夜的话又是何意?要她成为他的家人,保护她、爱她,要她的心?
“同样,我也会给你我的心。”
密密的吻落在她脸上,他的话如雨后水滴滑落她的心湖,引开阵阵涟满。
第七章
    他只是吻她,在她的脖上咬出牙印,却不曾解开她的衣衫。她以为会控制不住,毕竟,满眼浓浓情欲,是脱离温和外衣的男人应有的眼神。咬了牙印,他唤来婢女整理邻边厢房,将她推进去后便不再理。
在床上翻转到夜半,她终于记起,三个月前后院女厢房中,他说过在章柳阁与市舶司谈论假钞一事。如今想来,他早就开始撒网钓鱼,处心积虑如此之久,真让她佩服他的耐心。嗯,为了自己的安危,千万别惹容易记仇的男人。
起初,郗顽洛还担心那晚见到的可怕事情,随着传闻的增多,渐渐地她也忘得差不多。
六月中,庆元城人人皆道:“市舶司被人砍了脑袋,尸体挂上城楼上,身上悬着的令牌来自江湖上最可怕的杀手组织浅叶组。” 随后,传闻出了庆元城,传到其他城镇。至于他人再怎么传,就不关庆元城的事了。等到六月底,人人最喜闻乐道的是—;—;四大败家子之一的施五公子,在踢鞠比赛中伤了命根子,已经是个废人。
“没有,是杭州来比赛的家伙输不起,故意造谣中伤。”施小五义正词严地对施宅里的每一个人解释。
七月,活字本《比丘醉》初印五千册罄订一空,成为当月最热门的话题。
八月,一传败家子之林二公子得了花柳病,命不久矣;二传败家子之周三公子之弟—;—;周八公子迷上白袍美书生,好“美男破老”,同时城中各家书铺的《吴下阿蒙·;断袖》一书遭人抢购,买者均为白袍小书生;三传《金刚艳》雕版被日本书商高价购回国,施三公子的嘴都笑歪了。
有人要问市舶司一案后来如何处置?城中人绝对会翻你一记白眼,嘲笑:“市舶司是谁呀?兄弟,你已经落后了,快去施氏书堂买本《比丘醉》看看。听说施三公子这次不出雕版,要出巾箱本(即袖珍本),高丽和日本的书商已经定了几千本呢。”然后,问话的会觉得自己太丢脸,赶紧跑去买一本翻看。若再有人问同样的问题,他也会送上一记白眼,告诉你落后太远了。
九月,天气开始凉爽。
墨香坊抄字间,写版师忙版稿,抄字师整理富贵人家重抄的族谱。
“纪师傅,三少爷这次真的不出雕版?上次的雕版卖得不错呀?”学徒阿荣将版稿均匀贴在木板上,准备雕刻。
“这段时日庆元的书院商会要集合刻印儒家经书,西印街的印坊全在忙这个,三少爷也说了,这种故事书的雕版对世人只不过一时新鲜,出多了就没味。这次改印巾箱本,也是图个新鲜。”
“是吗?” 阿荣转头,“小顽,你常和三少爷在一起,有没有听说这次到底是印雕版本还是印巾箱本?”
阿荣现在的确不明白,等到了年尾,看到其他印坊全都效仿着雕刻,一时书堂堆满了雕版印制的故事书,而那时。施氏书堂的巾箱本因为小巧便于携带,再次得到读书人的追捧,引得庆元城内但凡有水井处,皆能言“比丘”也。那时,小伙计对自家老板的佩服,只能用“拜地”形容。
“不知道。” 努力辨认缺损字眼的女子摇头,“阿荣,要不你叫我一声姐姐,要不就叫小洛或小郗,不要叫我小顽。”
“你休想,男子汉大丈夫才不会随便叫人姐姐。”瞧瞧窗外,阿荣拉过凳子坐到她桌边,“小顽,我听辐管事说,你是未来的三夫人,是不是真的?”
“辐管事说的?”非常温婉的声音。
“是啊,我也瞧见了,三少爷每次来坊里,眼睛总溜在你身上,你低头抄字没看到。”
“是吗?”不理灿烂过分的笑容,郗顽洛磨墨。
“小顽,前两天有人送信给你,是不是家里出了事?我看你这些天不太开心。”阿荣移了位,仍是笑得灿烂。
“没事。”想到那封信,磨墨的手滞了滞。照那人的要求,四日后的轮休要去一趟才行。
“阿荣你还不做事,想偷懒呀!”纪师傅放下雕刀。拧起徒弟的耳朵。
“啊呀!痛呀师傅,我做我做!”哀叫连连。阿荣将凳子挪回原位,本想抱怨两句,却不想坊外一阵飞沙走石,掀起黄沙腾腾迷了眼,其他人想必同受其害,一时间叫骂不断,“谁呀?信不信我请浅叶组的杀手作了你。”
“洛三夫人,救命!”飞沙之后,焦急的求救声从郗顽洛脚边传来。
放下衣袖,众人觉得场面很熟悉,几个月前似乎见过这小书童。有些个记忆好的拍拍手掌,说了句“是五少爷的书童啊”后,众人一致低头,当刚才的飞沙走石不曾发生过。
“你是谁?”郗顽洛勉强一笑,磨墨的动作未停。
“小的是卫函呀,洛三夫人,您不记得小的没关系,这次您一定要救救五少爷,您要是不去救他,这世人只怕没人能救得了啦!到时,五少爷一缕孤魂……呸呸,瞧我这乌鸦嘴!洛三夫人,您还是赶快随小的去救人吧,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请问,你唱的是哪一出?”拉回裙角,她稳坐如山。
“不是唱戏,洛三夫人,小的是奉了五少爷的三面金牌快马赶来,哎呀,您就别磨墨了,快走吧。”
“五少爷又被老爷家法处置啦?”她猜。
“对对对!” 卫函跳起来拍打衣上的灰尘,惹来周围人的咳嗽。
“五少爷被家法处置时一向是三少爷救命的,我怎么能说动老爷不处置五少爷呢?还有,你可以叫我小洛或小郗。”
“三少爷一早就被赵老爷请到商会去了,五少爷说了。您若是不肯去,只怕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呀,呜……”卫函声泪俱下。
“顽洛,你还是去救救五少爷吧。”不时何时入内的施伐辐劝道。
“我?”她何德何能管起老爷的事。
“既然五少爷说你能救她,定是可以的,这些书先别抄了,我让马车送你。”施伐辐出门备车。
“马车太慢了。”卫函收了泪,有些急。
回头看他,施伐辐面不改色,“你敢让她骑马,五少爷以后绝对没好日子过。”
“是!” 吞着口水,卫函不敢再吱声。看她柔柔弱弱的,真从马上跌下来,三少爷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五少爷。
连拉带推被“扶”上马车,无奈之余,郗顽洛只能认命地去救那“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的施龟书。快到城门时,她问:“五少爷这次又做了什么惹老爷生气的事?”
“回洛三夫人,小的听五少爷说,有个妇人挺着大肚子找老爷,说是五少爷他始乱终弃。啊,您可别信那妇人!五少爷一向对女子呵护有加,怎么会无缘无故弄大了姑娘的肚子呢?五少爷说了,这是一件冤案,他迟早会查出来谁在陷害他,当务之急是先从老爷的家法中把他救出来。不瞒三夫人,只有一出事,不管是不是五少爷的不对,老爷第一个处罚的就是五少爷。有时候,小的真管五少爷难过。”
“他弄大了姑娘家的肚子?”听了卫函的话,她微有不快。
“不是不是,您别误会!等见着那姑娘您会相信不是五少爷的错了。”连续抽鞭,卫函加快速度直奔施宅。
☆☆☆。。☆☆☆。。☆☆☆
“告诉你小兔崽子,想当年你爹我人称是‘翻江拥浪腾波纹纹龙’,今天不教训你我就不是你爹。看门外干什么,想让你三哥救你?做梦!告诉你,伐檀今天一早就跟着龙图去商会了,别以为还有人来为你说情。站着干什么?快去拿家法!”最后一句吼的是仆人。
刚进门,郗顽洛就听到冲天怒吼,听其训子之严,无异铁了心要庭训振家仪。
“爹,孩儿是被人冤枉的……”可怜的哭音来自跪在堂中的施小五。
“冤枉?为什么姑娘只会冤枉你,不去冤枉你三哥四哥,也没听有人冤枉你大哥二哥?发什么呆?叫你去拿家法,再不去我连你一块处置。” 见下人呆立,施父火气不打一处出。
下人低低地应了声,跌撞着跑出来,连经过郗顽洛时也不曾留意。
“家法还没拿出来?”她回头看卫函,见到他的心虚。果然,施五少爷只怕没等姑娘上门就准备在受处置前先一步搬救兵。
“爹!”哭音又传了出来。
“爹?你叫菩萨都没用。成天不见你读书,就知道迷在香粉堆里。”
“等等,爹,孩儿也有读书的时候。”施小五深感委屈。
“读书?”施老爷犹如听到笑话,“你读的什么书?《秋虫谱》斗蟋蟀?我怎么没见你翻《论语》、《孝经》啊?知道城里人怎么说吗?说你是败家子!”
施老爷对谁都和善,除了五儿子,那脸上的厉狠之色活像看的是仇人。郗顽洛探头,看到的就是如此情景。
“老爷很生气,我能救五少爷吗?”她回首看卫函,眼中尽是怀疑。
“能,一定能!”小书童滑着墙蹲下。
“你腿软啦!”
“没有。”他赶快撑起来,怎能让女人小看他。
屋内,施五少低头,眼角不时瞟向门外,心急卫函速度太慢。
“看什么?还不死心想等你三哥?”一声吼喝炸满庭,“先把家训给我背三遍。”
呀,还有家训?心下称奇,郗顽洛缩在门外听施小五低头嘀咕“又要背家训”,随即抬头对施父道:“啊,我背我背!孩儿一字不忘,家训四本:读书起家之本,循理保家之本,勤俭治家之本,和顺齐家之本。爹,孩儿是冤枉的!”
盯着施父严肃的脸,她有些羡慕。
从小就不知道爹是谁,在记忆里,只有舅舅教她习字的身影,而娘……她记得儿时随舅舅进城,舅舅远远地指着一位艳色妇人说是她的娘。懂事了,娘偶尔也去舅舅家探望,对她疼爱有加,却始终不愿与她一起生活。在她记忆里,当时远远看到的身影,一直在脑中盘旋下去。她的娘……
“洛三夫人,求你赶快去救五少爷,家法已经来了!”
身后被人推了一把,思绪打断时已站到施父身边。气恼瞪了卫函一眼,看到施五少爷双眼一亮,“施老爷。”她福了福身。
“小顽?你怎么来了?找龙图啊,他去商会了,要不,我让桑芽带你去。”施父接过铁尺,看到小儿瑟缩了一下。
顾不得她,施父手中铁尺虎虎生风。施龟书见她呆立不动,只得自己跪走到她身后,连声道:“爹,孩儿真是冤枉,看在小洛三嫂的分上,您就饶了孩儿吧。”拉动她的裙角,他低声哀求,“小洛三嫂,你快替我求情呀!”
“不要叫我三嫂。” 回头嗔道,她正想试着劝慰盛怒的施父,却觉眼前黑影一闪,劲风扫过脸颊,身后一声哀叫传来。
施父不等她开口便推开她,铁尺直冲小儿打去。施龟书躲闪不及,拉着郗顽洛的衣袖往侧倒,手肘不小心撞到椅腿,缩手时忘了还捏着她的裙子,害她整个人扑在他身上,背上—;—;替他挨了施父一尺。
场面定了片刻,接着是一片惊叫。
惊叫什么她已无心去辨识,背上火辣的痛疼让双目泛出泪水。直到有人扶她躺上床,拿着清香的药膏准备上药时,她只有一个念头—;一
有爹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
痛!
她病了吗?
闻到淡淡的药香,郗顽洛蹭了蹭脸,感到一片柔软,是枕布。
她一定是病了。每次生病,舅舅会买糖丸哄她吃药,妹妹乖乖地在床边陪她说话,娘也会回来看她,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一点也不漂亮了。她常想叫舅舅一声爹,娘不准,舅舅也是笑着弹她的额头。
娘……啊,差点忘了,娘托人送信来,要她休息的时候去看看。
贴着枕布再蹭数下,她满意地轻哼。很柔软,很舒服,还有人摸她的脸,轻柔带着呵护,让她感动。
背很痛,一定是不小心跌伤了。闭眼掀起背上的覆盖物,她难受得想抓痒,手被捉住了,感到压在背上的东西被人轻轻地掀开,有人拿着清凉的药膏替她抹上。
“我生病了?”冰凉的药消去火辣的痛感,将头枕在胳膊上,她模糊地问。
“不,你只是困了,睡一觉就不痛?乖!”如春风的气息吹在脸上,说话人的声音很淡。
“舅舅,我以前总想叫你爹,娘不准,我就不叫了。”她想多一些感受春风拂面的和暖。
“嗯。”
春风好像热了点,难道夏天到了?她不管,“现在我一点也不想叫你爹了。有爹一点也不好!”
“嗯。”
咦,夏风变冬风了?不吹了,冬风吹多了会生病。她闭上眼,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睁眼清醒时,入目的是陌生的床纱。趴卧的身子动了动,牵扯到背后半尺长的红肿,低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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