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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北大留级生-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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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对“文”或“诗文”作广义理解的时候,文理科便宣告统一了。中国古人言:“天地养才而万物生焉,圣人养才而文章生焉。”如果我们把此处狭隘意义上的“文章”作广义的理解,那么,我们便把文理科统一了起来,顿时一个广大的统一世界即霍然呈现在我们面前!这样开普勒定律、牛顿万有引力定律和哈勃宇宙膨胀定律都成了天文学的诗;数学定律也是一首数学诗,英文叫a mathematical poem。 
杰出的文学大师,不仅指屈原、李白、杜甫和韩愈等人,也可以是欧几里得、牛顿、欧拉、高斯、麦克斯韦和爱因斯坦。出自他们笔下的气势浩瀚、文采焕发的论著同样是“不朽之盛事”。也许它们更有资格被称之为“天地之圣文”。因为“文者,道之所寓也”;“文以载道”。 
数学物理公式之所以有一种神性,就是因为有大道在里面。别的不说,初中几何课本上的圆周长公式便是一首千古绝唱。明代方孝孺说:“诗之道,大则明天地之理,辨性命之故。” 
第二,语言文字符号系统有许多品种,汉语、英语、法文……是一种语言;音乐、绘画、建筑、雕塑、舞蹈……也是语言;数学同样是语言。 
第三,对语言的类型、要素、结构和意义的思索是一门大学问。当今西方有门叫“语言哲学”的学问便是这一思索的结果。这门学问还研究“语言与真理”,“语言与意识”这些课题。 
语言和思维存在着紧密关系,两者是不可分割的整体。人是借助于语言文字(语文)进行思维的。没有语言,思维、观念便无法清晰地呈现出来。(当年我在北大读书还没有达到这种认识水平) 
如果一个人在讲话、书写的时候,总是前言不搭后语,词不达意,到处是文法错误,那么,你能相信他会写出一篇优秀的物理论文吗?你能相信他对该课题有很深刻和透彻的把握吗? 
再比如物理学家是这样用简洁、清晰和符合逻辑(文法)的语言文字来表述伟大的能量守恒定律的:能量可以从一种形式转换为另一种形式,但不能创造,也不能使它消失;其总能量是恒定的。 
在我看来,该定律的表述才是“明天地之理”的诗文,也是天地的至文。物理学家如果对物理现象没有妙悟,他能写下这条定律吗?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如果他的语文水平很差,他能用如此简洁、清晰和符合逻辑(文法)的语言文字表述该定律吗? 
所以语文和思维是相互依存的。 
对于我们人类,没有语文,世界也就消失了,至少是混乱了。 
当时我把“文”这个汉字作一推广是较模糊的,也是无意识的。到了今天我才知道,“文”这个汉字应当且必须涵盖文科和理科。只有这样才是天地的至文。 
原来,我一辈子都在同广义的语文打交道。学好它,成了我的人生使命。语言文字是我的归宿,我的家。没有语言文字,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我的语文范围,也是我拥有的世界的范围。我的语文的广度和深度,也是我拥有的世界的广度和深度。而我的语文的“第一课”不在别处,又在北大。我的所有“第一课”都是母校给我的。这才是“母”这个汉字的确切涵义。   
一块纯金子和点金术   
在北大求学6年,我只做了一件事:选择了上帝的右手:要点金术。 
隐隐约约在瞑瞑中,我看到上帝同时举起两只手,说:“赵鑫珊,你听着,我的左手握有一块现存的纯金子,右手握有点金术,你选择我的哪只手?” 
幸好,我选择了点金术。今天我才懂得,这是我在校6年的最大收获。 
自己会“点石成金”比拥有一大块现成的纯金子要珍贵千倍,万倍。事实上我毕业后走进中国农业科学院,在那里泡了十七年,就在学着用上帝的右手(点金术)把广大的农业科学——应用生物学放进我的“哲学世界观”大磨盘中去碾碎。 
这要有两个先决条件: 
灵魂的觉醒(The Awakening of the Soul); 
追求真理的激情(A Passion for Truth)。 
在北大,我的最大收获原来是拥有了这两个条件。后来我渐渐明白,我的“人生使命感” 是决心在贝多芬《命运》主题的感召下成为“永恒的回声”(An Echo of Eternity)。——我今天还走在这条路上。 
当我时时听到这回声的时候,我是幸福的。 
是幸福,不是快活。幸福的层次比快活要高,且高得多。   
金矿,银矿,待日后开采   
在北大,我只做了一件事: 
在大约十几处初步探明了大型金矿、银矿,但没有大规模开采。当然要一个学生去大规模开采是不现实的。 
在有的地方(比如西方古典音乐和量子物理学的哲学问题)我挖掘的层面稍微深一点。 
或者说,北大6年,我的最大成绩是知道了叫开深藏金银财宝山洞的暗语:芝麻芝麻,开开门! 
我永远忙碌在庄子指出的路上:“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至矣。”(知道大自然的作用,也知道人的作用,这是最高的认识) 
这正是我一再说到的“世界哲学”(WorldPhilosophy)的最高使命。我撰写这本书是为了怀念、纪念我的最初一步。 
那是我搭建或构筑“天地人神”四重框架的岁月。当时我并没有很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后来的四十多年是我不断充实、深化该框架的过程。 
这个过程不会有最后一个句号。它是一首《未完成交响曲》。   
我的一次失误:回忆中的陈镇南先生   
一件在青少年时忽视或疏忽的东西,到了日后(比如二三十年后)往往是他追悔莫及的珍宝。 
大学三年级我疏忽了陈镇南先生的德语语法课便是我的一次失误。这性质同我忽视高名凯先生的普通语言学相近似。只怪我自己“有眼无珠”。 
陈先生,上海人,早年在清华读数学(?),精通逻辑。后专攻德语语法,也是一绝。他写了一套讲义,发到我手中,被我轻视了,我没有好好读,漏掉了一条大鱼!后来我在回忆中才懂得那套讲义的价值。陈先生是用数理逻辑的眼光去处理、分析德语语法,分析得很透彻,有如剥洋葱,一层层地剥,很严谨。 
德意志民族出了那么多的大思想家,德语语法能不是很哲学味的吗?我又想起英国伟大小提琴家梅纽因的名言:德语非常适合用来表述哲学。而词汇和语法是语言的两大部件。 
德语语法肯定是很哲学味的,即具有哲学——囊括天地人神——的结构。就是说,德语语法比较接近数理逻辑。 
这正是陈先生写讲义的着眼点。但是我忽视了,漏掉了。因为我手中的大网有不少大洞! 
大约二十年后,我读了英国哲学家艾耶尔(A.J.Ayer, 1910-)的成名作《语言、真理和逻辑》(Language, Truth and Logic)才恍然大悟陈先生那套讲义的哲学和逻辑价值! 
后来,艾耶尔还写了一本《哲学和语言》(Philosophy and Language)。其实陈先生的讲义也是这条路子,只不过他还没有达到语言哲学的境界。过两三年,我一定写本专著《哲学和语言》,为的是弥补我在北大的失误;为的是以实际行动改正自己的错误。知错不改,才是真正的错。 
近年来日本有门叫“失败学”的学问。很好。 
日本各大企业非常注重分析失败案例。失误、失败是不可避免的人生经历。让人在失败后变得聪明起来是“失败学”的使命。 
我和陈镇南先生的私下交往仅两三回。他衣冠楚楚,发型挺括,油光可鉴,给人绅士派头印象。这在当年并不多见。或许他也是在用严谨的法则和秩序去安排日常生活。生活也应该符合语法。我知道北大有些怪才。陈先生恐怕是一个。他热爱昆曲。有一回元旦晚会,他还清唱了一段,声音尖而细。他自己很得意。在座的几位德国专家用莫扎特的歌剧去衡量,觉得十分茫然。但为了礼貌,只好鼓掌。 
陈先生是一位极有个性的人。但在当年的政治大环境中,他的日子不会好过。文革中如何呢?他的命运我不得而和。 
如果一个社会连陈先生这样一位与世无争的人都不能容忍,我就要说:这种社会一定是病态,且病得不轻。 
有一回(大概是1960年春)胡其鼎约我一块去看望他。他住在德斋(紧靠未名湖)。一个人一间,好像是单身。约莫40岁。职称是讲师。可惜那次见面他的讲话居然没有一句触及我的灵魂,拨动我的心弦!否则我会同他接近起来。也许那一次他根本就没有把心扉打开。如果他能讲一讲德语语法同德国思辩哲学的内在关系,那对我又是珍贵的“第一课”。其实德国哲学家费希特的名言便表达了这种关系: 
“Das Allgemeine Weltdenken Denkt in Mir.”(那普遍的世界思维在我里面思维着) 
我说过,这种表达方式,这种语法,是很怪异的。汉语没有这种说法。中国人乍一读,不习惯。但静下心来,细细咀嚼,浓浓的哲学味便品尝出来了。确实是“此中有真意”。 
如果中学生作文造句,写出上面的句子,老师肯定会说:语法不通! 
但有些杰出思想和观念的表述往往是不规范的。只有在不规范、打破常规的外壳中,杰出的内核才能存在。 
中国古诗常常有这种不合语法现象,但非常有意境。如果语法很规范,诗意即告吹。比如李白有首写听僧人弹琴的诗。其中有这样几句: 
“……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霜钟。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余响怎么会入霜钟呢?不太合语法,但这样去表述,便非常有味道,诗意浓。中国古诗词的妙绝常常在此。 
唐诗不合语法规范的句子恰恰营造了惊风雨、泣鬼神的效果。这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秘诀。如果把“余响入霜钟”交待得清清楚楚,符合语法,那么诗的意象便会告吹。 
不是故意出语惊人,实在是诗意的需要。最哲学、最诗意的境界也许都在语法规则之外。 
陈镇南先生如果今年还健全,估计有八九十岁的高寿,祝他健康,长寿!谨向他致歉,当年我不成熟,没有认识他的讲义的价值。   
我的德国老师赵林克娣(1)   
她是我最亲近的一位老师。 
在她和我的师生关系中,还有点母与子的成分。她比我母亲的岁数估计大三五岁。记得有一次,我的纽扣掉了,她替我缝上。这个细节,这个镜头,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 
每当我怀念母校,我自然就想起赵林克娣老师。 
古人说:学贵得师,亦贵得友。 
细细算起来,她整整教了我四年德文。她是看着我长大的。二年级上学期九月开学,她一见到我就说我长高了一点。那回恐怕是我最后长个子。因为暑假在学校锻炼,伙食比家里要好些,最后长了点个头。 
大家都叫她“赵太太”。因为她的丈夫姓赵,是北京钢铁学院的名教授,冶金专家。早年留德,在柏林工业大学攻读。 
据说,赵锡麟先生在特种钢方面是权威。纳粹德国投降,美军代表团去接收德国的科研设备和资料。双方代表团各有一位中国人:钱学森是美方成员,赵锡麟是德方成员。 
1946年赵先生携带家属(一子一女)回国。先在天津北洋大学,后到北京。赵太太原在清华任教,后在北大西语系教德语。 
赵太太的德国姓是林克(Linke),名克娣(Kethy)。她把丈夫的姓放在前头,便成了赵林克娣。 
她是贤妻良母型的德国女人。 
大女儿叫玛蓉(Marion),全名是赵蓉,比我小五六岁吧。小儿子叫米侠(Michael),全名是赵侠,比姐小两岁。 
1955年冬,我在他们的清华园家见过姐弟俩。当时她(他)们读初中。 
赵太太是个人道主义者,从头到脚,充满了人情味。 
班上耿义顺同学是个调干生,已婚。有一回,他儿子满月,赵太太特意送他一个洋娃娃和一袋糖,以示祝贺,由此可见她的爱心。 
1955年冬,期终考试,外面下雪,赵太太给我们每个考生(共20个)发一块牛奶糖,说:“给你们增加一点热量!” 
反右后,人与人的关系紧张,政治、阶级斗争色彩很重,挤掉了人情味的地盘。赵太太的人道主义只好淡化些。 
她天性开朗,能歌善舞。有几首德国民歌,我便是从她那里学来的。有几回我们抽空跑到钢琴房去,她自弹自唱,我也附和着几声。 
1957年,她们家从清华园搬到北大朗润园,离温德先生家不到100米,也是靠湖边,草色青青。 
他们两家成了邻居,隔着一座小土山坡,约两三米高,长满了各种树木和灌木丛。站在温德先生家的大门口向南边望,你看不见赵太太家。 
遇上雨季,湖水漫过湖边的小路,只好爬小土坡走到赵太太家。 
许多年,温、赵两家成了朋友,时有交往。赵太太有时做些好吃的,亲自送给温德先生。赵先生路过温德先生家的花园,也在大门口站站,同老温德交谈几句。有一回我也在场。第一次听到赵先生说英语,我有点吃惊,因为他的英语说得太正宗、太流利了! 
1957年赵先生被划为右派。罪名是攻击苏联专家,给教育制度提了些意见。处分是免了他的教授职称,贬他到图书当资料保管员。 
右派都是些讲真话的人。我想起也住在朗润园的季羡林教授。他有幸躲过了这场劫难。1999年,先生在“记张岱年先生”这篇短文中说了这样一段话: 
1957年反右,张岱年先生受到牵连。这使我对他更增加一种特殊的敬意。我有一个自己认为是正确的意见:凡被划为“右派”者,都是好人,都是正直的人,敢讲真话的人,真正热爱党的人。但是,我决不是说,凡没有被划者都不是好人,好人没有被划者遍天下,只是没有得到被划的“幸福”而已。至于我自己,我蹲过牛棚,说明我还不是坏人,是我毕生的骄傲。独没有被划为右派,说明我还不够好,我认为这是一生憾事,永远再没有机会来补课了。 
赵先生天性乐观、幽默。在逆境中,他总是一笑置之。但毕竟连累了家属。工资从三百多元减到一百多元自不必说。赵太太的精神受到压力也是显然的。更严峻的是子女的前途。 
赵蓉、赵侠高中毕业都没有考上大学。当时特别强调家庭出身。父亲是大右派,母亲是德国人,能考取吗? 
后来赵蓉进了一家工厂当车工,赵侠做了卡车司机。改革开放后,赵蓉去了德国,投奔姨妈。 
赵太太家的宅子是明清风格的屋,虽小了些,但很精巧、别致,冬暖夏凉。赵先生常爱在屋前屋后种点什么,嘴巴边总是叼着一根雪茄或烟斗,颇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况味。 
有时我路过他家,赵先生会同我神聊一个多小时,然后留我共进晚餐。不过今天我才懂得后悔,当时我没有从他那里详细了解纳粹德国时期普通老百姓状况。因为二战期间他一直生活在德国。比如,中国人在纳粹时代会受到歧视吗? 
赵家请了一个保姆,叫吴妈,说满口的北京土话,烧得一手好菜,尤其是罗宋汤(牛肉、土豆和西红柿)。 
好几回,我从温德先生家听完音乐走出来已是深夜。我特意从赵太太家门口经过。明月高照,湖面美极,静极。赵太太书房的灯还亮着。 
四十多年一晃而过。今天我还记得那古色古香的花格子窗和里面的灯光,当然还有清风朗月中的、镜平波光的朗润园。我尤其忘不了秋雨鸣败荷,过客感秋多的情景。那里留下了我多少青春的脚印啊!   
我的德国老师赵林克娣(2)   
我去赵太太家做客的次数并不多。一个学期不过一两次。主要是怕打扰她。她的教学任务重,还有些家务。至于温德先生家,我每个星期要去一两次。他有的是时间陪我听音乐。遇上他忙,他便在隔壁小书房打字,我自己选唱片,开电唱机。 
1961年6月,校游泳池开放(紧靠西北角,是同学义务劳动挖的,离朗润园很近)。我几乎每天去。我读二年级,赵太太因为我爱游泳,便替我取了一个雅号:金鱼(Gol 
dfisch)。有一天,我从游泳池来到温德家。老温德想告诉我一个秘密,表情有点神秘兮兮:“赵太太的女儿在同威尔逊谈恋爱!我在游泳池看到他们坐在一起!” 
这个信息对我是个不小的触动,也引起了我的嫉妒。 
在我眼里,她一直是个小女孩,何况她又是我老师的千金。对她,我不敢有一丝一毫非分的想法。其实按年龄,我和赵蓉谈恋爱最配,比例最佳。男方比女方大五岁,符合上帝的“黄金分割”。第二天,我便迫不及待地去了赵太太家。这回是破天荒第一次专门冲着老师的女儿去的。 
赵蓉没有觉察到我的真实意图。晚上,赵太太留我吃饭,之后吃西瓜。赵太太在湖边(离她家大门口仅四米远的距离)安放了两个小凳子,让她女儿和我边吃西瓜边聊。(今天我才懂得,这是赵太太的默许或暗示) 
吃完西瓜,我特意掏出手帕,为赵蓉擦手。 
“我又不是幼儿园的孩子!”赵蓉拒绝了! 
她的性格直,是游泳队的,不习惯含情脉脉。她不是《茵梦湖》中的女主角。后来我邀请她游过几次泳,并引起阿尔巴尼亚留学生的口哨声。因为她长得像德国童话里的白雪公主。 
毕竟当年我在男女关系上太嫩,还是一张白纸,不开窍,不敢使劲地追下去。放松了半年。有一天听说赵蓉同清华大学土木系一位教授的儿子好上了,也是游泳队的。消息传来,着实让我痛苦了一阵子。一切都成了定局。其实不然,是我的错误判断。 
后来,我们各自成了家,两家时有交往。 
1983年我由北京迁居上海。后来听人说,赵先生已去世,赵太太和女儿、儿子全家去了德国。她阔别自己的祖国已半个世纪,是叶落归根的时候了,我只有遥祝她们幸福。这些年,我常常会回想起她们,想起北大和朗润园,想起那里的一草一木,长夏清暑,西郊人静。尤其是湖边通往她家的那条小路。 
如果赵太太今天还健全,她该是九十多岁高龄了。 
唉,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写到这里,我的内心在呜呜咽咽地哭。没有泪水,听不到抽泣。这是有关人生的哲学叹息。 
我爱赵太太全家! 
本打算在这里放几张我和她们的合影,可惜在文革抄家时老照片给毁了。因为上面有外国人,有里通外国的嫌疑。 
那是没有理性的、疯狂的岁月。今天的大学生很难想像当年国家、社会生活的错乱程度。 
个人会精神错乱,时代、国家也会。 
写到这里已是2003年12月1号深夜。缓缓放下了笔。我想到在德国柏林的赵太太全家。 
赵蓉的姓该是她妈妈的姓了。叫Marion Linke(玛蓉·林克) 
四十多年的往事远了,又是如此地清晰,好像发生在昨天一般。我记起唐朝孟郊的诗句:“心曲千万端,悲来却难说。别后唯所思,天涯共明月。”(《古怨别》)   
回忆温德先生(1)   
我最亲近的老师,除赵太太外,便是温德先生了。 
在人的求学时期,有几样东西会影响一个人的道路:老师、学友、书本和学校环境。 
在清华、北大,温德先生的家庭音乐会是很闻名的。当然不是演奏什么,而是开唱片音乐会。 
不久前,我读杨绛先生的新书《我们仨》。在第125页,她回想起解放后不久的清华,她有时去温德家听音乐的情景: 
有一晚她有几分低烧,我逼她早睡,她不敢违拗。可是她说:“妈妈,你要到温德家去听音乐呢。”温德先生常请学生听音乐,他总为我留着最好的座位,挑选出我喜爱的唱片,阿瑗照例陪我同去。 
我说:“我自己会去。” 
她迟疑了一下说:“妈妈,你不害怕吗?”她知道我害怕,却不说破。 
我摆出大人架子说:“不怕,我一个人会去。” 
她乖乖地上床躺下了。可是她没睡。 
我一人出门,走到接连一片荒地的小桥附近,害怕得怎么也不敢过去。我退回又向前,两次、三次,前面可怕得过不去,我只好退回家。阿瑗还醒着。我只说“不去了”。她没说什么。她很乖。 
说也可笑,阿瑗那么个小不点儿,我有她陪着,就像钟书陪着我一样,走过小桥,一点也不觉害怕。 
全国院系调整后,温德先生从清华园搬到北大朗润园,他家的几千张珍贵唱片也一道搬了过来。他盛情邀请学生到他家欣赏唱片的习惯没有变。学生一代代,毕了业,走了,新生又走进了他家,成为座上客。温德没有成家,好客。据说,他是闻一多先生从芝加哥大学请到清华来任教的。当年的清华名流学者云集由此可见一斑。比如控制论创始人维纳便在清华做过访问教授。 
记得1959年我在朗润园温德家见过钱钟书和杨绛两位先生。三十年代初,温德是钱钟书在清华的老师。听说杨绛写过记念温德先生的文章,可惜我没有读到过。 
法国留学生、冰岛学生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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