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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儿写照-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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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段时间内,我的感觉也好似做了明星。
“几时周未我们也到你家来看明星。”
“欢迎欢迎。”
“要有茶水招待呵。”
“一定一定。”
正在热闹,忽然有人冷冷说:“他已经走下坡了。”
我转过头去:“谁说的?”
大家静下来,似暴风雨前夕。
“你不相信?张威利已经超过他。”
“张威利还不及他一只脚。”有人七嘴八舌。
“哼,你们知不知道郭家伦的唱片销数已远堕张威利之后,他受了刺激,身体不好,才搬到郊外静养。”
我忍无可忍,“那我又受了什么刺激?我刚好也住郊外,就在他对面。”
正在拉拉扯扯,吵吵闹闹不可开交之际,听到一声咳嗽,知道老师已经驾到。
大家只得静静坐下来。
自那天开始,我益发效忠郭家伦,每日留意他一举一动。时常借故在花园逗留,看看有什么动静,希望取得第一手资料。
一日他的两个兄弟嘀咕着出来,大的那个说:“小器,几十万又不是大手笔,理应拿得出来。”
小的那个说:“他收入大不如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年底拿了廿万,现在又廿万。”
大的还理直气壮,“做生意有赚有蚀,谁可以担保。”
他们上了车走了。
我沉默。
镀金的背后,总还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再英俊再出名,也还是个人,也还有七情六欲,也还有烦忧焦虑,在这里,我像是领悟了一些事情。
我想说:不要紧,一生这么长,总有低潮,没有失意,成功就不显得那么可贵。
这都是书本上说的,至于我自己,什么滋味都没有尝到过,不能置评。
不过渐渐,郭家门庭开始冷落,不知是否我的心理作用,老觉得车少了,人也少了。这里路途远,影迷也不再找上来。
连母亲都说:“不大有派对了,开头时对面音乐彻夜乱奏,扰人清梦,又不好意思过去说他们。”
现在静寂得多。
郭家伦的新片上演,我去看了三次,但这部片子的生意不好,被一部爱情片抢尽锋头。
不会就这样倒下去吧,我很替他担心。
守在窗台等,只见他的女朋友驾车来,进屋子不到十分钟,怒冲冲出来上车走,车子倒后时失去准头,撞到柱子,轰一响,尾巴顿时凹下去。
待他赶出来视察,车子早已开走。
他苦笑,一眼看到我在注意他,对我耸耸肩摊摊手。
“好吗。”我说。
这次没那么紧张。
“你好。”他两只手插在口袋中。
“不出去?”我问。
“我就快无处可去了。”他嘲弄的说。
“我知道你要去登台。”
“取消了。”
“还有一部戏要拍。”
“计划押后。”
我讶异,“多么戏剧化,全改掉了。”
“可不说对了,我们过的,正是戏剧人生。”
他的情绪相当稳定,并无露出不愉快的样子来,控制得非常好。
我问!“怎么忽然出了这么多事?”
“我们这一行,红起来是一夜间的事,倒下来也是一夜间的事。”
我天真的问:“你黑了吗?”问出口才知道自己有多笨。
他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是说:“看样子正发黑呢。”
说得这么有趣,我禁不住笑出来,弄得自己尴尬异常,明明是不应笑的。
“我早有心理准备,一个人,走到最高峰,不下来的话,哪儿还有其他的路可走。”他停一停,“是我们这一行的事业危机,无可避免。”
我点点头,这倒好,他知道这件事迟早都会发生,省却不少烦恼。
他喃喃说:“可是我身边的人不明白。”
“嗯?”我没听懂。
“他们老劝我改变风格,作一个突破,再接再励等等……而我知道,一切都到了个极限。”
“谁是他们?”
“亲戚、朋友、经理人……”
“为什么他们要那样做?”
“威风已成习惯,不甘寂寞,非要继续下去不可。”
“叫他们自己登台好了。”
郭家伦微笑,“我也是这么对他们说。”
“他们怎么样?”
“很生气。”
我也笑。
“你不会明白的,人在江湖,我肯退出,我那班弟兄也不肯,终于要拖垮了才肯算数。外间许多人爱说:见好就该收蓬了。但世上没有这么理想的事。”至此,他神色有一丝落寞。
“你有无足够的钱退出江湖?”
“我有,他们没有。”
“那你的女朋友为何不跟你速速归隐呢?”
“她也有一大班亲友要照顾,走到哪里去?”郭家伦无奈的说:“她妹妹一直跟着我们负责服装,她弟弟做灯光……千丝万缕的人际关系,像一张网似把我们罩住了。”
郭家伦对我竟这么坦白。
这番话,给记者听到了,那还当了得。
他显然把我当朋友,也许他心里闷着很多事,趁这个机会说出来,抒发一下。
我说:“放下他们,远走他方。”
他又含蓄的笑,“真是好建议。”
“你这么年轻!可以从头开始。”
“你以为我几岁?”
“约廿六七八岁。”
“错了,我已经三十七。”
“唉呀,”我大吃一惊,“我不相信!”
“不能让影迷知道,一直在梳最新的发型,穿最时髦的服装。”
三十七!我父亲才三十九。
这么老了,老得差不多可以做人父亲,真看不出来,他不是开玩笑吧。
只听得他说下去:“十五年来,我扮演一个叫郭家伦的角色,实在是累了,我想休息。”
我不大懂他的话,只是看着他。
他转身,“我一直做得那么好,难道还不应让我余生得到安息?”
“郭家伦!”
他没有回过头来,只是说:“再见,小朋友。”
他回屋子去了。
我真有点担心他。
屋子在晚上灯火通明,车子不停的驶进来,我又放下了心。
影迷就是那么傻,一个大明星,还需要我这个小朋友来担心?但如果按常理做事,也不会有影迷这回事了。
母亲看一看对家,说:“又开庆祝会了,上次不知为什么事大排筵席,第二天下午,他们佣人说,光是空的香槟瓶子,就有三十多只。”
以后,我暗暗想,不会有这样的盛况了。
父亲说:“多精彩,我也希望去参加那样的舞会,女人又白又丰满,全部穿低胸衫,大红唇,俏媚眼,脚上的丝袜颜色斑斓,像蟒蛇,随时会得缠上来。”
母亲狠狠的瞪他一眼。
但这一切不过是表皮,背后,背后的故事是不一样的。
很少人知道背后的情况。
隔壁芳邻的灯火到清晨才熄灭,车于一辆一辆离去,终于一切归于静寂。
有聚必有散。
我也睡熟。
第二天要父亲把我推醒,才能上学。
整个人糊里糊涂,像是做梦,在车子里睁不开眼睛,欠缺睡眠真惨。
父亲一边开车一边嘀咕我。
那日马虎的应付了功课,回到家中,便往床上一倒。
所以一共有几天没时间注意对面发生什么事。
等到周末,表姐进来看我们,一开口就说“对面房子出售呢”,我才猛然发觉大事已经发生。
可不是,门外钉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仲量行的电话地址。
父亲说:“好了,大半年的喧哗终于过去,天下太平。”
表姐说:“一定是因为不耐寂寞。”
我焦急的问:“人呢,郭家伦已经搬走?”
“还没有。”表姐说:“看你急成那个样子,真不愧是影迷。”
我要同他说几句话。
到他家门前去按铃。
“我找郭家伦。”
“他要休息,小朋友,你来得不巧。”
“不,我一定要见他。”
“对不起,他不见客。”
“喂喂,且别关门,你们是不是要搬?”
“是,搬回市区,这里交通太不方便。”
“你们不会退休?”
“退休?小朋友,你在说什么?啊,是了,怕郭家伦退休是不是?不用担心,过两个月,他会以全新姿态在舞台及银幕上出现,给影迷一个最大最满意的惊喜,好了,我要进去了。”
“慢着——”
“是不是要照片?”
“不是。”
“郭家伦在休息,他下个星期打算见影迷,你届时看报纸留意时间地点吧。”
大门被关上。
我呆了一会儿才回到家中。
表姐笑,“吃了闭门羹是不是?”
“我不明白。”
“不明白也要明白,大明星怎可能接见每个影迷。”
“他明明说他疲倦,他想退出。”
“你在说什么?人家还要赚大钱呢,休什么鬼息。”
他明明那么说,脸上且已露出异常劳累的神情。
但为势所逼,又得做下去,一直做,做到没人要看他,在台上倒下去为止。
他们在台上出生,也在台上死亡,整个人生在舞台上渡过。
我黯然。
表姐问:“喂,你怎么了,小朋友。”
“我不是小朋友。”
表姐哈哈哈的笑起来。
郭家伦搬走了。
大卡车来运家私杂物,我告一整天假,守在门口观望。许多簇新的东西都不要了丢弃在那里,连女佣人都摇头叹息:“浪费过度,当心下半辈子。”
我连忙说:“不关郭家伦的事,他又不知道。”
他根本不在,无暇理这些琐事,都是旁人糟塌他的财物。
花了一个上午,人去楼空,终于都走了。
我过去张望,落地长窗内只余下寂寥。
我静静的想:郭家伦会不会再重振雄风,打退后浪?他经过许多场战争,才争夺到今天的位置,他对斗争有丰富的经验,他的人生中充满突破,一次又一次,他征服困难。
他是战士,生命力一定比平常人强,他会的,他会得克服难关,我们会得支持他。
这些年来,他什么没有见过,父亲曾说,人生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其间抓到多少就多少,根本也是白白得来的,他会想得开。
我站在他家门口许久许久,作为一个影迷,我祝福他。
电梯
这家大厦的升降机速度极高,由底层到四十七楼,总共需要二十秒钟,精神不佳的那一日,这甘秒钟就能令你耳膜震痛,故此只能张大嘴以减轻压力,即使人家看到会想“哪儿来的伤傻女”,也顾不得了。
电梯的设备很新,没有按钮,只有一格格的小型感应器,一碰便有记录,届时停站。开头以为是手指上之热度令感应器生效,后来发觉戴着手套,也一样起作用。
科学一向是神秘的,不是我这种光在大学比较罗伦斯与其他廿世纪英国文学的人可以了解。
电梯内亦没有“正在上升”的指标,到达某一层,有暗红色电子数码题示,同时有一把机械化、平板、低沉的声音,用英语报告“你在第十一楼”,或是“你已到达三十五楼”。
很可怕,十足十是老板的腔调。
我不喜欢这部电梯到绝点,因为它内部到处镶着镜子,前幅跟后幅对照,形成无数人影,猛一抬头,十足十鬼影幢幢,一时间也分不出是友是敌,是阴是阳。
这部电梯是迷离境界,随时准备带人到不知名的空间去,这已为一个叫卫斯理的人所证实,他写过有关电梯与大厦的故事,非常恐怖。
再不喜欢它,每天也起码得搭乘它两次。
不喜欢有什么用?
谁喜欢上班,谁喜欢装笑脸,谁喜欢过这种枯燥寂寞的日子?
命中注定你要进入这种模式,你就得过这种生活。
今天是我生日,感慨特别多。
不是没有人送花,不是没有贺电,但不知后地,情绪非常低落,顿生“无才可去补苍天,在人红尘若许年”之感。
在事业与感情上,我都没有获得一帆风顺的机会。
累积的失意,在特别的日子,像过年,像生日,特别显着。
平时,因为工作忙,不那么去注意。
今日下班特别迟,好些朋友要请吃饭,都推辞了,藉词已经有约,不想领情。
决定独自回家听音乐,喝一杯威士忌,静静渡过这个日子。
七时一刻离开写字楼,照往日的习惯,踏进升降机。
机内已有一位男客,注意他是因为他高大英俊,而且一张面孔看上去很熟。
电光石火之间,我记起他是谁,他是此间的一个公众人物,很有点名气,在娱乐事业颇有发展。
我没有令他难堪,我低下头,佯装没看见他。
公众人物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他们也需要私人时间。
电梯往底层下降。
就在这时,它顿了一顿,忽然卡住。
电子声音闷声不响,并没有说话,乘客不知道身在何处。
连忙伸手按感应器,没有反应。
在这个时候,任何笨人都知道,电梯坏了。
我毫不犹疑地按警号。
如果管理员不是去开小差的话,我们很快便会得救。
此刻我庆幸与我同困一梯的是位知名人士,我可以放心,他不会有什么不规行为。
我没有开口。
他也没开口。
也许他同我一样疲倦。
我俩各占一角,很冷静的等候。
警号掣已经扳下,不必担心。
这个时候,小小电梯内四面人方的镜子更加诡秘可怕,到处影映,像不知有几许魂魄要夺镜而出。
——不知是谁设计的,真该打板子。
唯一的安慰是他没有讲话。
最怕人与我搭讪,车上,船上,飞机,邻桌……说话要力气,我就是没这个力气。
况且话中虚伪多,空洞得有回音,说来干么。
我耐心等候救驾。
他见我沉默,也放下了心。
我不谙传心术,但小小空间中,气氛紧张抑或松弛,是可以觉察到的。
他穿着一套深色的西装,很含蓄很斯文,修饰得比般人要考究,但没有想像中的浮夸。
他取出香烟,犹疑一下,不知是否该征求我同意。
我给他一个眼色,点点头,示意他进行。
他感激地点点头,燃着了烟。
我们始终没有讲话。
我看看表,七时三十分,甘分钟过去了。
这时麦克风里传出声音:“电梯乘客注意,请耐心等候,我们会在十分钟内把门弄开。”
我有点怅惘,呵,要出去了。
躲在这裹不错哇,远离一切世事。
不到十分钟,电梯再度活动,一枝火箭似坠向地层,门依时依候打开。
他让我先出去。
算很难得了,这么讲礼貌。
我向他点点头,他也向我示意。
我们一声不响的各奔前程。
大城市内有什么是天长地久的呢,有,钢骨水泥,水门汀森林可以长寿至数百年。
生日哩。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淋浴吃三文治,然后扭开电视。
看到画面,一怔。
萤幕上的正是那位先生。
女主持人花枝招展地问他:“你迟到半小时,这是何故?”
他开口了,“我被困电梯里三十分钟,”
“真的?”女主持无缘无故花枝乱颤,像是听到最好笑的事似的,“电梯中有没有其他人?”
他略为犹疑,“有。”
“是同性还是异性?”
我没有看过比这更无聊的节目。
他说:“是位小姐。”
那位小姐就是我了。
我觉得这个生日过得很精彩,比别的生日特别。
我朝萤光幕扬一扬酒杯。
主持人问:“与你同处三十分钟?她有无请你签名?”
“没有。”
“没有?”
“她没有把我认出来。”
主持人笑,“你太会开玩笑了……怎么可能没把你认出来?”
他们转了话题,说到他新完成的作品。
那位先生神色自然,有股清秀的气质,很讨人喜欢。
原来适才他是往电视台途中。
看完节目,熄灯睡觉。
在今日之前,我从没想到会活这么久。
生日越来越残酷。
第二天红日炎炎,也就把前一个晚上的事忘了。
生日既过,也不再感慨。
居然嘻嘻哈哈地与同事若无其事地有说有笑。
男人聚在一起,说女人。
女人聚在一起,自然说男人。
大谈未来对象要具备些什么条件。
空谈有什么用?到之二十五,只要是活的男人,也就是好伴侣。
当真轮到我发表意见的时候,也只得矜持的说:“我要一个英雄。”
她们不明白。
我也没再解释。
下班的时候,仍然用那部电梯,仍然不喜欢它,仍然勉强自己接受它。
六年半了,在这幢大厦出没,没有一天开怀,不知恁地,日日意难平,多么刻板的日子,无法突破,无法自救……真要命,理想不能达到。
电子喉咙向我报告:“你在十一楼。”
今日,同梯人是两个脸上长满小庙的后生小子,大谈保时捷跑车有什么优点。
我有一丝寂寥。
黄昏,太阳比较淡,出了电梯,走到街上,溜踏着橱窗。
心不在焉。
原来有人与我一般不爱说话。
真是难得的,尤其是做他们那一行,不说话怎么行?
吃开口饭的人不开口,我莞尔,未免有点滑稽。
可惜他不是一个普通人呢,我惋惜的想。
做一个特殊的人,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至少他本人可以获得一定的偿还与报酬,名人的伴侣,才真正难做,永远是影子,永远不讨好,付出的心血落在水中,即使修成正果,也得战战兢兢。
不必了。
快乐同名利有什么关系呢。
但如果他是普通人,他正是我欣赏的那种异性。
单是不多言已是黄金般难能可贵的质素。
天气开始凉,很年轻的,十多岁的男女孩子,对于天气没有感触,什么时候都是玩的季节,打球游泳旅行看戏……我也会经渡过那样的青春期。
现在秋风一起,但觉萧杀。
过一日,站在路边等车,淡淡日光,灰尘飞舞,令人有前途茫茫之感。
并不是没有归宿的缘故。
所谓归宿,不过是嫁人组织家庭,继而生儿育女,那还不容易。
我要的却不是油盐柴米与老爷奶奶生日送什么礼这些,我要一个人握住我的手,问我是否想跳舞至天明,问我是否要制造罗曼史。
听上去很老土吧。
我俩可以在深秋时分到海德公园去散步,满地黄叶,呵气成雾……
没得救了。
从来不会想过如何在黄金股票上着手。
不禁苦笑起来,头低低的踏进电梯,过完刻板之一天,打道回府。
我听到咳嗽声。
咦。
谁故意引人注意?这并不是真的咳声。
我一抬头,噫,是那位先生,又遇上了。
这还不算什么,令我感到震荡的是他双目闪烁着无限喜悦。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掩饰自己。
我微笑,朝他点点头。
很久没有微笑,居然笑得这么自然,真不容易。
他有点腼腆,不知如何开口。
索性不开口,我仍低着头,但嘴角的微笑没有消失。
电梯到了楼下,真有点依依不舍。
他走在我身边,怎么,同路?
如果他请我去喝一杯啤酒,我会同往,反正我要到“牛与熊”去松弛一下。
他没有邀请,我只得往前走。
他也没有离开,紧随我。
忽然之间,熙来攘往的人群一点作用都没有了,他们以慢动作淡出,整条街上,只剩我同他两人。
是,我们没有握手出也没有问我是否要去跳舞,但已经有那种暖洋洋的前奏。
他随着我进酒馆。
女侍认得我,给我取来例牌饮料。
我们坐在小小圆桌边,面对面,膝头几乎碰到。
我努力想开口说话,但不知应说什么,总不能问“先生贵姓,到什么地方玩多”,况且我知道他贵姓,本市每个人都知道他贵姓。
看情形他也在努力思索,奈何终于没说一个字。
他会不会当我是哑巴?
就算是,也不重要,因为我没有非份之想。
倒是他,该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放松,很难得有人坐在他对面而不喋喋地求他签名的地步,真不容易。
为什么要求签名?是否要证明的的确确见过该位名人?真是奇怪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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