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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制造 作者:周梅森-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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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早秋道:“立业,你也是的,咋就不向高书记解释一下?”

田立业说:“解释有什么用?人家的小报告已经打上去了,我要解释,高书记还以为我强词夺理呢!再说,我又是一把手,说得太多也不好。算了,让高书记日后擦亮眼睛自己看吧!我还就不信好人没好报!”

李馨香却气了:“田书记,你不说我说,写文章说!”

田立业忙向李馨香拱手道:“别,别,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身后可既有领导、又有群众的雪亮眼睛在盯着,本质上和被监督劳动的坏分子差不多,可不敢找麻烦了!您哪,就快吃快走吧,我们高书记今晚要接见你!”

李馨香手一摆:“我不接见他,谁想见他这种偏听偏信的官僚政客呀!”

田立业说:“看看,误会了吧?误会了吧?其实,高书记还是很不错的,怪只怪我这人过去太随便,给大家留下了个不太良好的习惯性印象。高书记不论怎么批评我,出发点都是好的,真心为我好,所以,我现在只有委曲求全干好工作,没有别的选择。”

李馨香讥讽说:“田书记,你这变化是不是也太快了点,太大了点?县委代书记一当,立马就变成了一个高尚的人!”

“高尚的人?”田立业直摇头,“李记者呀,我可真不高尚哟,说真的,我现在巴不得再回市委当甩手副秘书长呢!好,好,都别说了,咱们喝杯酒吧,就庆祝我从此变成了高尚的人!”

胡早秋乐了:“田领导呀,你这一高尚,镜湖和烈山的友谊就万古长青了。我们白书记说了,北半湖污染的事就拜托你了,你们临湖镇那两家小纸厂说啥也不能再往北半湖排污了。你老兄就帮我们把这事抓抓好不好?”

田立业不以为然地说:“哪有这种事呀,烈山的小纸厂不早就停了么?!”

胡早秋气道:“白天停,夜里开,上面来查它停,人一走它就开!田领导呀,你们临湖镇班子实在是很成问题,听说最近又有蠢动迹象了,我们白书记建议你们县委开个会,先把你们临湖镇的班子换掉,杜绝这个总污染源……”

田立业差点把嘴里的一口酒喷出来:“什么?什么?胡司令,你……你和你们白书记把我当啥了?想趁我立足未稳打劫我是不是?胡早秋代市长,这我可和你说清楚,咱们朋友归朋友,你想让我在烈山扶植亲镜湖的汉奸政权是不可能的!” 
 

 



    
周梅森《中国制造》

  
  第十一章 别无选择 
一九九八年七月一日十九时 平阳市委

姜超林在任用田立业问题上表现出来的原则性,让刘意如打心底里敬佩。姜超林就是过得硬,自己有权时不提田立业,现在高长河提,也敢于站出来反对,为了对工作负责不怕得罪人,哪怕是身边最亲近的人。相比之下,高长河就差远了。从刘意如这段时间的观察看,高长河不论是工作作风,工作思路,使用干部,还是决策水平,都比姜超林逊了一筹。刘意如甚至认为,高长河和田立业、胡早秋本质上是一路人,都是甩子,只不过量级和表现形式不同罢了。有一点已经搞清楚了,高长河在省城当市委副书记时就以乱说话、乱写文章闻名。所以,高长河上台后重用田立业、胡早秋这种甩字号干部并不奇怪。老书记姜超林看不下去,和高长河进行斗争也不奇怪。如果她是姜超林也要斗争的!想想呗,高长河都说了些啥?干了些啥?什么霓虹灯下有血泪?就是有血泪也不能说嘛!你是什么身份?说这话有什么积极意义?自己卡拉0K唱得挺起劲,还要收特种高消费税,甚至想向三陪人员收税,搞什么名堂?这又是什么影响?!

回过头一想,刘意如自己也觉得奇怪:她和姜超林没有什么特殊关系,高长河对她也不错,把田立业提为烈山县委代书记时,也把她女儿金华提成了代县长兼县委副书记,括号正处级不存在了。可她为什么就是看不惯高长河呢?怎么反倒敬佩起老书记姜超林了呢?这才发现,自己也是出于公心。

然而,这种出于公心的话却不能说,在姜超林面前不能说,在高长河面前也不能说。对高长河的作风再看不惯,高长河仍然是市委书记,对他的指示,她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这便产生了痛苦和矛盾。

每当违心应和高长河的时候,刘意如心里就觉得不安。她把这感觉和女儿金华说了。金华埋怨她没从姜超林的阴影中走出来,总拿姜超林的标准来要求高长河,是习惯性思维在作怪。刘意如也觉得有道理,也想从习惯性思维中挣脱出来,努力跟上高长河的思路。可要命的是,习惯性思维竟是那么固执,常常会突破理智的厚土冒出来,去追逐姜超林而不是高长河的思路……

想到了女儿,女儿的电话便打来了,开口便问:“妈,你咋还在办公室?”

刘意如说:“高书记让我等个新华社女记者。”

金华说:“妈,那你说话可小心点,这个新华社女记者听说是在姜超林的安排下做平轧厂文章的,高书记并不喜欢她!”

刘意如说:“这事我知道,你别替我烦。”说罢,问女儿,“哎,金华,你下午和高书记谈得怎么样?你一走,高书记还向我夸你呢。”

金华“格格”笑着说:“妈,你不想想,我能谈差了么?高书记能不夸我么?我把大明公司突发性事件处理得那么好!”

刘意如又问:“大明公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怎么处理的?”

金华便得意洋洋地把事情经过向刘意如说了一通,大谈田立业的荒唐和愚蠢,说是田立业在一个关键问题上失招了——就是表态轻率:“……妈,你知道吗?高长河和市委最担心的,就是田立业轻率表态。田立业是高长河提起来的,等着看高长河笑话的人多的是,包括姜超林!我就根据高长河这种心理,给田立业上了点对症的眼药,打打他的气焰,杀杀他的威风!”

刘意如想,女儿真是越来越成熟了,自己的思维可能属于姜超林,而女儿却必定会以自己的敏捷去追逐高长河的思路。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在成长哩,只怕以后不是女儿向她讨教,倒是她要多向女儿讨教了。

金华越说越得意:“……妈,你说田立业糊涂不糊涂?现在哪家厂子老老实实遵守劳动保护法呀?违规违法的情况多的是嘛,田立业竟敢说封人家的厂子,还吓唬人家要拍卖!不就是二十多个工人吸了些苯蒸汽,闹上了再生障碍性贫血嘛,有什么了不起……”

刘意如以为自己听错了:“金华,你刚才说什么?二十多人再生障碍性贫血?那家大明公司违反劳动保护法造成的?”

金华说:“是的,还有五十多个不太严重!罚大明公司一些款就是了……”

刘意如脸一下子白了:“金华,你知道什么叫再生障碍性贫血吗?就是血癌,白血病,要死人的!大明公司造成的后果相当严重!田立业是对的,这种血泪工厂怎么能不赶快封掉?!你怎么还这么糊涂?你这县长不想干了?啊!”

金华那边没声音了。

刘意如“喂”了几声,急切地问:“金华,你……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金华这才说:“妈,我……我听着呢,你讲!”

刘意如想了想说:“赶快采取补救措施,一、想法再向高长河汇报一次,就说你调查后,发现情况相当严重,把真实情况源源本本都告诉高长河,一点都不能隐瞒,得了血癌的二十多人要报出完整的名单。二、按田立业的意见立即查封大明公司,要比田立业更果断,措施更得力!”

金华连连道:“好,好,妈,明天我……我就办这些事!”

放下电话,刘意如不由替女儿捏了把汗,这可不是件小事,搞得不好是要出大乱子的!这个高长河真是不如姜超林,姜超林决不会这么糊涂,决不会在这种涉及二十多条人命的大事情上上女儿的当!姜超林的眼睛可是亮得很,腿可是勤快得很,只要知道这种事,就会一追到底,甚至可能马上亲自去烈山,而高长河居然还表扬女儿处理得妥当!……

正心烦意乱时,镜湖代市长胡早秋带着新华社记者李馨香进来了。

刘意如忙抹去脸上的阴云,微笑着迎了上去:“李记者,欢迎,欢迎……” 一九九八年七月一日十九时三十分 平阳 小红楼

“……这里的空气弥漫着百年历史的气息。是我们平阳百年的历史,也可以说是中国百年历史的一个缩影。馨香同志,你看,这是一八九六年这座小红楼落成时的照片。从这张照片的背景看,那时的平阳荒凉得很哪。可是,平阳作为中国东部地区的大城市,就是从那时起步的。帝国主义列强用坚船利炮打开了中国的门户,给中国人民带来了一个灾难的世纪,同时也在中国沿海地区催生了一批新兴城市,比如上海、香港,我们平阳。

“看看,这幅照片的情景就不同了嘛。这是一九一○年的平阳,小红楼已经融在这些西方建筑特色显著的建筑群里,不那么起眼了。从一八九六年到一九一○年是十五年,这十五年是平阳建城的初始阶段,是一个动态阶段。因为史料较贫乏,当时的情况不太清楚,但在我的想象中,肯定处处都在大兴土木。后来,就是一段凝固时期了,直到三十年代,日本人入侵平阳,才又开始了城市东扩。

“馨香同志,你把这两张照片对照看看,对,就是这两张,小红楼当时是日本人的特务机关部。看出了什么没有?小红楼已经不是市中心了,东扩以后的市中心移到了现在的民主路。民主路可不民主呀,是日本人用坦克推出来的。鬼子不和你讲什么拆迁政策,赶你走你就得走,不走他的坦克就上来了。所以,我们有些同志就产生了错误的认识,说是搞城市建设有时就得搞点法西斯作风。声明一下,馨香同志,这话我是不赞成的。”

“城市的东扩,是平阳的第二个动态阶段。第三个动态阶段就是这二十年了。这二十年不得了啊,平阳城扩大了五倍,长高了七倍,这座三层小红楼在那些现代化的摩天大楼面前,连孙子都算不上了。历史是这样无情,也是这样多情。无情时,给你来个几十年凝固,多情时让你日新月异,一天等于许多年……”

高长河指着楼下门厅里新挂出的一幅幅照片,向李馨香介绍着小红楼的历史。

李馨香认真听着,看着,一时间几乎忘了到这里来的目的。

高长河显然很得意:“这些照片是我来了以后,让招待所的同志挂出来的。自己没事时看看,也让到这里找我汇报工作的同志都看看。作为一个城市管理者,不了解自己所在城市的历史是不行的。你们外地客人看看也好嘛,领略一下这地方的历史风景,对平阳也就多了点感性认识。是不是呀,馨香同志?”

李馨香点点头:“是的,高书记,你今天要不介绍,我真不知道这座小楼有这么大的名堂,这么有历史。”

高长河说:“那好,你就好好看看吧,那边还新开了个资料室,已经收集了不少有关小红楼的历史资料,准备申报文物保护单位,刘主任陪你看,我先去看你的大文章,看完以后,我们再交换意见。”

李馨香说:“好,高书记,您别管我了。”

高长河上楼后,刘意如陪着李馨香继续看历史照片和资料。

李馨香快人快语说:“刘主任,高书记这人好像还不错嘛,不像个坏官僚。”

刘意如怔了一下,没敢接茬。

李馨香却又说:“权力四周有小人啊,高书记恐怕是上小人的当了!”

刘意如有些不悦了:“李记者,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馨香发现说得不当,忙道:“刘主任,你可千万别误会,我不是指高书记身边的干部说的,是指别的事。刘主任,你知道么?你们烈山县的女县长金华可不是个好人,自己官僚主义,不顾人民的死活,反倒到高书记面前告了他们县委书记田立业的恶状,让田立业不明不白挨了高书记一顿训!”

刘意如一惊:“哦,李记者,你都听说了些什么?”

李馨香道:“回头和高书记说吧,搞不好高书记都得跟着那个女县长倒霉!”

刘意如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是不是大明公司工人苯中毒的事?”

李馨香说:“是啊,二十五个工人已经患上了白血病,后果太严重了!”

刘意如忙说:“李记者,这事高书记已经知道了,我看,你就不必和他说了。”

李馨香说:“高书记知道什么?我来之前正和田立业一起吃饭,亲耳听到高书记打电话过来训田立业……”

刘意如心里一沉,这下子问题严重了,只要这个女记者和高长河一说,她要女儿采取的补救措施就完全来不及了。紧张地想了一下,终于决定赶在女记者前头去挽狂澜于既倒。

于是,刘意如请李馨香在资料室坐下,热情地找了些资料让李馨香看,自己上楼先见了高长河。

高长河这时已沉浸在李馨香的文章中,见刘意如上来,也没太在意,挥着手上的打印稿说:“刘主任,这个李馨香很厉害呀,她可不是咱田秀才,不愧是国家权威通讯社的大记者,文章深刻尖锐,揭示出的问题可以说惊心动魄!”

刘意如应和道:“那当然,咱田秀才怎么能和人家大记者比。”

高长河还在赞叹:“这个记者同志很有敬业精神呀,对我们平轧厂调查了解得很细致,比我们一些具体负责平轧厂工作的同志都细致,文章很有说服力呀!”

刘意如可不愿失去这最后的机会,又应和了一句什么,马上把话题转到了大明公司的事上:“……高书记,有件急事得和您汇报一下,烈山刚才来了个电话,是金华打来的,要我务必马上向您汇报,大明公司的H国资方太恶劣了,只顾赚钱,不顾我们中国工人的死活,已经造成二十五个中国工人患上再生障碍性贫血,就是白血病。具体情况,金华进一步核实后,专门向您汇报!”

高长河很吃惊:“二十五人白血病?下午汇报时金华怎么不说?”

刘意如说:“那时她也不知道,情况还没搞清楚嘛。”

高长河气坏了:“情况没搞清楚找我汇报什么?!这样草菅人命的血泪工厂为什么不封掉?刘主任,你马上打电话给金华,要她连夜查!查清楚再向我做明确汇报!不管是夜里几点,都把电话打到这里来!我等着!”

刘意如连连应着:“好,好。”

高长河挥挥手:“叫李记者上来吧!”

李馨香上来后,高长河的脸上才重又有了笑意,说:“馨香同志,文章我粗粗看了一遍,怎么说呢?写得不错,我的印象是八个字:深刻尖锐,惊心动魄。”

李馨香说:“不是我写得不错,是平轧厂的历史教训惊心动魄。”

高长河点点头:“是的,这历史教训太沉重了,一直到今天还拖累着我们。你可能不知道,除了你文章里讲到的文春明市长和参加集资的工人同志,变相受害的同志还有许多。比如他们的厂长何卓孝,比如该厂电工赵业成和他的妻子。这些就不说了,十二亿的学费已经交过了,我们现在必须面对现实,结束平轧厂的这种被动局面。所以,我个人的意见是,你这篇文章还得改改。”

李馨香有了些警觉:“高书记,怎么改?这篇文章我们头可一直盯着哩。我们头说了,这不是你们平阳一个地方的事,是在过去旧体制下很有典型意义的事例,类似平轧厂这种情况的还有不少。你们只要对事实负责,其他方面我们负责。”

高长河笑道:“馨香同志,你别急嘛,我不会影响你的典型意义。”

李馨香仍坚持着:“高书记,我就问你一句话,文章在事实上有没有出入?”

高长河仍是笑:“根据我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是没什么大出入。”

李馨香说:“那就行了嘛,我文责自负。我采访文春明市长时,文春明市长也说过的,事实他负责,文责我自负。高书记,你思想可不如文市长解放。”

高长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那当然,你这文章给文市长平了反,我看后都为文市长抱不平嘛……”

李馨香忙说:“哎,高书记,我声明一下,这文章可还没给文市长看过哩。”

高长河没接李馨香的话,叹了口气,又说:“馨香同志,你肯定知道,平轧厂的问题太敏感,涉及的领导和部门太多。说真的,我原来是坚决反对你写这篇文章的,所以,明明知道你在平阳,却一直没见你。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现在,我的观点已经改变了,我支持你发表这篇文章。但是,我们也商量一下,是不是能改一改?在不伤筋动骨的情况下改一改?”

李馨香问:“在哪些方面改?”

高长河拿起文稿说:“三个方面吧。第一、文章中涉及到的我省主要领导同志的地方能不能尽量删掉?明说吧,就是涉及陈红河省长的那一段。你这样一写,我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第二、涉及到北京关系单位请客送礼的这部分,能不能淡化处理?总还要照顾到各方面影响嘛。第三、市里已经决定让平轧厂接受东方钢铁集团的兼并,目前正在进行紧张谈判,你能不能在文章中带一笔?这事还是文市长抓的,文市长不简单呀,受了这么多委屈,顶着这么多压力,仍对平轧厂负责到底。这个同志顾全大局,从不考虑个人得失,个人的面子!”

李馨香想了想答应了:“好吧,涉及到你们省长陈红河的那段,我删掉。请客送礼的事,我也不点谁的名。至于接受兼并的情况,我还得再去调查了解一下。”

高长河笑了,说:“好,好,谢谢你对我们的理解。”

李馨香也笑了:“其实,我心里也有数,涉及陈红河省长的那一段,我就是不删,我们头也得给我删了。”说罢,话题一转,突然道,“高书记,既然你也这么客观公正的评价文春明,那么,我冒昧地问一下,如果文春明市长不被这个平轧厂拖累着,会不会在姜超林同志退下来时接任平阳市委书记?”

高长河一怔:“我既不是省委组织部长,又不是省委书记,对此无可奉告。”  一九九八年七月一日二十时 跨海大桥

文春明和副委员长也是熟悉的。副委员长飞抵平阳时,文春明正在接待日本友好城市市长崎川四郎一行,没能去接机。晚上,姜超林陪同副委员长看平阳夜景时,文春明便参加了,和副委员长、姜超林同坐在一辆进口大巴车上。

副委员长情绪很好,和姜超林、文春明谈笑风生,高度评价平阳的建设成就。

姜超林却说:“委员长,您别老夸我们,还是多给我们提些批评意见吧!现在有些同志认为我们平阳是霓虹灯下有血泪呀!看我们哪里都不顺眼哩!”

副委员长生气地说:“这叫什么话?这一片繁华怎么就看不见?这满街的高楼怎么就看不见?我看呀,你们还是不要睬它!这些年外面对你们平阳议论得少了?什么时候没有议论呀?先是什么姓社还是姓资,后来又是什么姓公还是姓私。现在好了,党的十五大为这些问题作了定论了,不好再用这些借口攻击了吧?于是,又来新花样了,血泪什么的又出来了!超林同志、春明同志,你们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这些同志,不深化改革,不坚定不移地搞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把我们的综合国力搞上去,那才真的会有血泪呢,而且是大血泪,是国家民族的血泪!”

文春明知道副委员长不了解具体情况,又看出来姜超林是在给高长河上眼药,心里有点替高长河抱亏,便解释说:“副委员长,我们平阳现在也确实有些困难,下岗工人十一万多,前天还出了下岗工人自杀事件,我们很痛心。”

副委员长明确说:“能认识到本身的不足,知道痛心就很好。不过,要我说,这还是局部问题嘛,不能因此就说什么霓虹灯下有血泪嘛!我看你们对下岗工人分类定位管理的办法就很好,只要真正落实了定位管理措施,这种意外就不会发生。下午我就对超林同志说了,这个办法可以对外推广。在这里也向你们透个底,中央已经研究决定了,最迟今年九月底在全国范围内全面落实下岗工人的生活保障问题,你们平阳不愧是改革开放的排头兵,又走到了前头啊……”

这时,车队已从市中心区逼近了跨海大桥。要命的是,本该灯火辉煌的跨海大桥竟是一片漆黑,别说装饰灯没开,就连桥面上的照明路灯也不亮了。

文春明正不知该怎么办时,姜超林扯了扯他,侧过身子轻声交待了一句:“先不看大桥了,改变一下计划,通知前导车直接开过去,先到国际展览中心再说!”

副委员长不知道发生了这种意外,也不知道自己要看的跨海大桥正从他身下滑落过去,仍是兴致勃勃:“……跨海大桥你们就是走在全国前头的嘛!超林同志,你是真有想象力,也是真有气魄呀!两年前就敢放手让私营资本参加到这种大型基础建设项目上来。我是在电视里看到你们大桥通车新闻的,好啊!”

姜超林恳切地道:“副委员长,这得感谢您的支持呀,跨海大桥立项时,您还给我们批了条子,我和春明同志都记着哩!”

到了国际展览中心,陪同人员搀着副委员长站在顶楼落地窗前看夜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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