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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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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被桃汛当救兵搬去打击鞋匠,羞耻才在我心里翻滚。

26、钱的功效

与那辆破旧的嘉陵70一样,跟主人东奔西走的小灵通也未能幸免被抛弃的命运。我早就换上了彩屏手机,下载《上海滩》的主题歌做铃声,不是说我像周润发吗,手机一响便是“浪奔浪流”多好。
第四章:乱性(15)
    劫波不但买了手机,还买了电脑接宽带上网,她帮我的手机安上摄像头,整张U盘存满了我给她拍的不同姿势的数码照片。“有钱真好。”她说。

桃花会太多,会酒就取消了,“迎财接福”的传统仪式也省略成数钱的简单动作。比如我,一天要标上几阄甚至十几阄大大小小的桃花会,哪有闲工夫喝会酒?这一天标完会天就黑了,我载着劫波正准备回家数钱,响起了“浪奔浪流”,通话确定,竟然是桃汛在哭诉。

“身上有几个臭钱,老婆就不理了,整天搂着那个骚货当饭吃。”

以为是骂我,唬起脸不吭声,直到桃汛呼吁,“你快来我家,教训教训没良心的臭鞋匠。”这才明白,桃汛是将我当外家了。处理这种事,当务之急是撇开劫波,劫波就是我生活堕落的把柄,她在身边掺和,说起话来理不直气不壮。我收好手机说:

“我先送你回家。”

“不。”劫波嘟起嘴,“就是去死我也要跟着你。”

“胡说。”

“知道了,肯定是会女人,我更要去,就不信哪个妖精比我更迷人。哼。”

“胡闹。”我打开来电显示给她看,“是你大姐,桃汛。”

送劫波回陶家,再七弯八拐赶到鞋匠家,桃汛的泪都哭干了,满脸是干涸的泪痕。事情是这样的,芽芽课后留在实验小学练电子琴,回家途中意外发现她的鞋匠爸爸闪进一家发廊里,芽芽猛喊“爸爸爸爸”,不料,鞋匠冲出来给芽芽一个响亮的耳光。

“叫魂啊,老子还没死呢。”

芽芽背负沉重的电子琴一路哭回家,桃汛怎么气得过。见了我,桃汛伸出舌头,上面满是倒刮刺,长满白色舌苔,一枝廉价自卷烟粘在舌尖上。

“这个狼心狗肺的,当年穷得屁股沾稻草,说句良心话,不是我这个文盲瞎了眼,连狗嬷都不愿睡到他床上。现在可好,标了几个会钱,天天晚上出去鬼混。呜呜呜,他是越来越过分了,竟敢出手打女儿。你看看,哑巴你看看,这脸上的五个手指印,沉都沉不了。”

“芽芽带路,我去找他回来。”

我仅仅一个多月没来送气,闸口巷已经面目全非,普通人家的日用百货不见了。路灯都不亮了,两边店面一律的红色灯光,暧昧的灯光透过玻璃滤出来,将整条小巷染得一片通红。款式各异的高档摩托塞满了小巷,电视机发出的豪言壮语、录音机播放的流行歌曲、男人的大笑、女人的尖叫,嘈杂的声音淹没了我,我的头都晕了,骑在车上醉汉似的东弯西拐。

这个鞋匠,哪里有男人的样子?没有堂堂的相貌不说,没有目标,也没有想法;既没有对老婆的爱惜与尊重,也没有对家庭基本的责任。除了怀里有一大把钞票,什么也没有。

“这里这里,”芽芽指证说,“我认得到,有九友两个字的。”

停下车,我顺着芽芽手指的方向一瞪,果然有不干胶“染发”脱落而成的“九友”字样。我拍拍芽芽的脑袋,“你守车,我进去。”

发廊里巨大的镜子前只坐着一个女人,脸色粉白、嘴唇红艳,光线太暗,我无法判断她的年龄。见有男人进来,女人撂下指甲油瓶子,起身一笑,踢一踢舌头说:

“先生按摩吗?很舒服的。”

我四下巡睃,没理她。女人把我的冷漠理解成默认,说声“跟我来”,就掀开门帘进了一间包厢。我跟了进去,女人拉亮灯,迅速将外套、内衣、奶罩一起翻到脖子下“可以吗?”

我还是不说话,扯下门帘,转身去掀另一间包厢的门帘。女人来不及整理衣服,追上来说,“先生,不能进去,里头有人。”

我找到鞋匠了。鞋匠倒没有裸体,还穿着上衣,见进来的是孩子姨丈而不是扫黄警察,舒心地笑了。

“哑巴啊哑巴,你这个又像明星又会写诗的人也会到这种地方来,真没想到啊。怎么样,看上阿金了?你别以为她人老珠黄,屁股和奶子都还不错。”
第四章:乱性(16)
    “流氓。你说这样的话就不觉得可耻?”

鞋匠穿裤子的动作慢条斯里,比在自己家还悠闲。“男人不嫖活得无聊,男人不赌活得辛苦;不嫖不赌,对不起父母。”鞋匠既是笑弯了腰,同时也是弯腰探拖鞋。

俩人出了包厢,我说,“人家是人家你是你,你是标会来的钱,要还的。”

“这满街寻欢作乐的男人,谁不是标会来的钱?”鞋匠理直气壮,“你不也花会钱买手机、买新车嘛?”

我真的哑了,愣了好一会儿,换个说法,“人心隔肚皮呀鞋匠,平时老实巴交的,真看不出来。”

鞋匠一屁股坐在大镜子前的沙发上,搂着刚才侍候他的女人说,“世界上没有老实人,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老实人都是没法子才老实的。老子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做老实人?”

这时,芽芽探进头来喊,“爸爸!爸爸!”

鞋匠松开女人,冲女儿怒吼,“滚,滚回家去。”

芽芽脸上挂不住,嘴一撇又哭了。我气势汹汹地拎起鞋匠的衣领往外拖,鞋匠手舞足蹈地挣扎,无奈身矮体轻,三两步就被我甩到街上。鞋匠在女人面前丢了面子,决心奋起反击,用嘴和唾沫打败我。

“王八蛋,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啊?不要脸的东西,你跟小妹劫波的那点破事别以为没人知道,我告诉你,早就满城风雨了。劫波整天搂着你的腰,手都伸进你衣服里啦,跟你没一腿能这么亲密?骗鬼去吧。还有,我早就看出来你跟桃汛眉来眼去的,你想干什么,想三姐妹睡个遍?畜牲,胆敢教训我,不得好死啊,你。”

鞋匠满嘴恶毒,却没有进攻性的动作相配套,相反,是边骂边躲。我没有还口,而是一心一意要逮住鞋匠,将他撕烂。鞋匠虽然趿拉拖鞋,但他矮小,矮小了就灵活,在纵横交错的摩托车之间躲闪腾挪显得游刃有余。鞋匠的高声咒骂震憾闸口巷,嫖客们纷纷钻出发廊,围观这场猫捉老鼠的热闹游戏。他们都认识我,这不是我们桃源最大的会首吗?第一个站出来劝架的是阿强,他拦腰抱住我说:

“回吧,回家去。不要再闹了,越闹事越多。”

还有一个人从背后捂住鞋匠的嘴,这让我非常吃惊,不是惊讶于有人出面制止鞋匠口吐狂言,而是那人竟然是张思发。

这些男人取乐的场所,表面上繁花似锦,其实虚假伪饰:大理石地板其实是塑料,汉白玉梳妆台其实是泡沫;白色床单其实沾满无数脏手的污垢,名牌洗发液其实是自来水。想到这层,我心里就不再是愤慨而是恶心,抱住电线杆,我呕吐了。

自取其辱倒在其次,我一路上考虑的是,如何安慰伤心人。事情再次出乎意料,汪家没有伤心人,那里济济一堂热闹得很,桃汛正眉飞色舞大谈桃花会的好处。

“桃花会,是我们桃源的老历史、老传统,互通有无,互助互爱,互惠互利,有什么不好?会首,出力收会款,享受薄利;上头,办事有资本,分期归还;中肚,零存整取,使用最放心;下脚,小头得大头,放心收红利。像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事、善事,就是要人人参与。桃花会,互帮忙,结成鲜桃一同尝。桃花会的宗旨是什么?说句良心话,就是发展生产,就是改善生活。”

我何时听过一个文盲高谈阔论,惊呆了。芽芽不忘使命,奔过去拉扯桃汛的衣摆说,“妈妈,爸爸不回来,还骂二姨丈。”

“去去去,楼上练琴去。”桃汛不耐烦地甩开女儿,紧接自己的话题:

“比方说卖液化气的阿强,才标了几天桃花会,就要在冷水坑规划盖水电站了。文化馆的老张,买新房差四万块,公积金贷款,又要担保又要审批,求爷爷告奶奶的,十天半个月耗掉,还不晓得有门儿没门儿,几阉桃花会一标,就一袋子现打现的钱拎回家。这两个鬼都是标会标出滋味来的,可惜不晓得死哪儿去了,手机也不接。”

“他们跟汪永安在一起,闸口巷。”我插了一句就后悔了,结果桃汛全不在意,反而冲着我说话:
第四章:乱性(17)
    “就拿你哑巴来说,没有桃花会就没有你的今天,娶媳妇、买新车、挎手机,哪一样是你扛液化气扛来的?”

“姐,你好说不说,说他干嘛?”我这才发现,花季也坐在角落里。被花季一顶,桃汛断了思路,一时哑了嘴。谢军自告奋勇作见证,站起来说:

“就拿我来讲,老婆下岗开连锁书店,书单定下来,要汇三万块书款。我呢,两手空空,急得旋陀螺似的打转。找到我们的水果西施,桃汛说,别急,包在我身上。马上召集会友标会,当夜就标满三万块书款。”

我有些感慨,桃汛根本不需要人的安慰,金钱足以安慰她因丈夫嫖娼而破碎的心。我有些奇怪,标一阉桃花会还要讲理论、作见证?认清了雷公脸的背影,所有的疑虑就烟消云散了。我作了简单的推测:花季将雷公脸拉来汪家,桃汛紧急集合会友,轮番说服雷公脸入会。事实证明,我的推测入情合理。谢军话音刚落,雷公脸一拍桌子:

“好了,今晚的桃花会算我一阉。”

桃汛舒了一口气,“会单明天再补,现在先标会。”将一张芽芽的作业纸裁成小片。

桃汛不会写名字,在每片纸上画个圈圈代替,扎头发的在圈上画一根马尾巴、留胡子的在圈下添些线线、麻脸的在圈中加几个点点、瘸腿的在圈底下戳出一条拐棍。没有形体特征的人,桃汛也能想出莫名其妙的符号来标识,当然,这些标识惟有她认得。

雷公脸对这种原始社会的记事方法很是惊诧,“让花季写名字不就完了?”

“书记夫人同情我这个文盲,我心领了。”桃汛埋头画画,“花季能帮我一时,能天天帮我吗?说来说去还得靠自己。书记夫人可以问问大家,几百万的巨款在我的小账本上就是一团简单的符号,错过没有?从没错过。”

画好会单,桃汛分发到它们主人的手里,大家低头一瞅自己在水果西施的笔下是这副尊容,都笑成一团。“不要笑,我画的是什么,是中国字的祖先懂不懂?”桃汛拍拍这个的肩膀,又敲敲那个的脑袋,一边使眼色一边提醒大家,“认真填喽,书记太太第一次参与桃花会,一定得标好。”

有桃汛这么一敲一拍,谁不心领神会,填好会单等着。桃汛煞有介事地巡逻一圈,扬起雷公脸的会单高声宣布:

“书记太太中标啦!迎财接福啊。”

大家掏出现金,与会单一起交给桃汛。桃汛将会单夹进画满天书的笔记本,叠好钱装进一个牛皮大信封,大大方方递给雷公脸说,“你的。”

“这,这有点儿,有点儿那个。”雷公脸的样子别别扭扭,脸色涨成紫红。

“你太老实了,太忠厚了,太较真了。”桃汛不由分说,攥过雷公脸的坤包塞进信封。“你们先走吧,劫波你先留下。”

桃汛拉起雷公脸和我上楼,推开一间卧室,芽芽停止了弹琴,专注地打量陌生的雷公脸。雷公脸尽管是市委书记太太,量她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捆捆人民币随意地堆放在橱顶上、沙发上、过道上,高贵的人民币在桃汛家跟超市的卫生纸差不多。

雷公脸惊得只有出气没有吸气,“到底有多少捆,你数过没有?”

桃汛一屁股坐在钱堆上,奇怪地说,“数它干嘛?我才懒得数钱,又脏又累。我让会友自己捆好五万元一捆,标会时只数捆数不计张数,多简单。”

芽芽吞下一口唾沫,揭露说,“数了,那天妈妈数了很久,就是少两捆。”

我被逗笑了,“告诉阿姨,叫什么名字呀?”

“汪芽,豆芽菜的芽。”

“大人说话小孩儿不要插嘴。”桃汛扁了女儿一眼,转而笑对雷公脸,“我这是大象不怕跳蚤叮,少一两捆无所谓。钱财身外物,就你包里那几张,甭说买肉吃,给范书记买牙签剔牙都不够。”

雷公脸下楼的时候,已经是泰然自若的表情,脸上再也没有因收受意外之财的不安。会友散尽,花季还在客厅里,我们夫妻已形同陌路,我在翻挂历,花季在看电视。桃汛一挥手说:
第四章:乱性(18)
    “今天标会很成功,走,庆祝庆祝。”

花季关闭电视,起身对雷公脸说,“干妈,你们去吧,我不标桃花会,也不喝会酒。再说,我还得赶稿子哩。”

“不行,要去一块去。”雷公脸说,“不是你死搅蛮缠,我来这儿干嘛?结婚才几天,啊,就撤皮撤骨。”

我有自己的打算,所以说,“干妈,她不去算了,写稿也很重要。”

桃汛插科打诨,“还是哑巴心疼老婆。”

花季正色道,“姐,别说了。流氓嘴脸我一辈子都不想见,免得脏了眼睛。”

我忍不住了,“你说清楚,谁是流氓?”

“明知故问。”花季一声冷笑,“方立伟,在干妈面前我给你留点面子。流氓。”

花季摔门出去,消失在我们仨人惊愕的目光中。

三人走到门口,桃汛正要锁门,传来芽芽的喊叫,“妈妈,妈妈,还有我呢。”

雷公脸揪住她的冲天辫说,“芽芽乖,在家守钱,待会儿妈妈带好吃的回来给你吃啊。”

“不,我要去。”

“去吧去吧。”桃汛说,“钱丢了,妈妈多标几阉会就是。”

“世外桃源”的老板见了我,脸上笑成一朵盛开的菊花。“哎呀呀方老板,你现在可是桃源的顶尖人物啊,我听说你家的钱从来不数,都用尺子量。”

“胡扯,告诉你吧,他还请了个大学生专门数钱。”桃汛拍拍自己说,“不数钱的是这位女老板。”

雷公脸乐了,“既然来了不数钱的客,有什么好酒好菜就尽管上。”

这么说着就进了包间,老板吩咐小姐上茶,摘下耳朵上的圆珠笔准备记菜单。“在方老板的带领下,我们桃源有钱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光海鲜,每天就得从漳州角美运两大车。不是小龙马,是那种牛高马大的五十铃。两大车海鲜哪,啧啧。”

“这么说大闸蟹、大龙虾都有?”

“这还用说。”老板附向桃汛耳根,“海怪都有。海怪吃过吗?国家保护动物。”

“别说海怪,恐龙我都敢吃。只要你敢卖,我就敢吃。”

芽芽没尝过海鲜,对这些张牙舞爪的东西不感兴趣,吃了一碗牛肉面,就溜出包间独自玩儿去了。我要了一瓶干红,雷公脸要了一杯苏打水,说葡萄酒兑苏打水喝,既能稀释又暖胃。三人各怀心事,边吃边聊,等菜上齐了,话也切入了主题。对桃花会,雷公脸心存疑虑:

“照桃汛的说法,桃花会的确解决了许多人的燃眉之急,我不理解的是,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愿意来标会呢?”

“钱呗。”桃汛说话时紧紧握住筷子,就好像真理在握,“有钱能叫人下屎窖摸石头。”

听了“屎窖”说,雷公脸伸出去的筷子缩了回来。桃汛改变话头:

“书记太太别小看我没文化,账还是算得清楚的。我算一笔账给你听,目前,银行存款一年期的利率大约是2%,住房抵押贷款的平均年利率是5%,桃源高利贷的行情是2分,也就是24%的年利率。但是,你知道他们标桃花会能得到多高的回报吗?”

雷公脸撂下筷子,十指交叉,“多高?”

“比如投入十万块钱来标桃花会,每个月获得的利息在六千块到八千块之间,折合年利率就是72%到96%,除了拐卖儿童、走私贩毒,天底下哪有这么高的利润?”

“哦!”雷公脸吸一口长气,惊得满面通红,“那么,那么你们用什么来支付高额利润?”

我摊开手,露出周润发式的坏笑,“空朘一条龙。”

这是一句桃源无赖说的粗话,“朘”是男性生殖器,意思是“我除了男根什么都没有。”雷公脸虽然病退后才来桃源,还是听懂了这句粗话。“你这是犯罪。”雷公脸严正指出,“情节严重、影响恶劣可要吃枪仔的,懂不懂?”

我保持坏笑,“有干妈在,我们就吃不了枪仔。”

“唔?”

“干妈,你还记得花季跟干爹说的桃花彩选吗?只要干得起来,不但烂不了桃花会,还能为旅游兴市作贡献。”
第四章:乱性(19)
    “什么桃花彩选,你干爹说了,那就是赌博,上面如果查下来,他乌纱帽难保。”

“干爹天生富贵,等着步步高升呢。”我指指雷公脸、桃汛和自己的心窝,“干妈、桃汛、我,三股。干妈干妈,股分当然也是干的,我和桃汛负责资金运作。地点嘛,我已经想好,就放在武陵村陶氏祖祠。”

“村民不会同意吧?”桃汛也觉得可疑。

“村民会不会同意那是我的事,关键是干爹会不会同意,那就是干妈的事了。”

“他那个死脑筋,不会同意的。”雷公脸一定在心里嘀咕,凭一个信封就想开赌馆,做你的春秋美梦去吧。桃汛告诉自己,该出手了。于是叉开一个巴掌,亮红雷公脸说:

“我保证,每年分红这个数。”

“五千?”

桃汛摇摇头。

“五万?”

桃汛摇摇头。

“五十万?”

桃汛将叉开的巴掌握成拳头,“书记太太的想像力终于跟我接轨了,大姑娘进洞房,就等司仪一句话。”

雷公脸傻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海里翻滚的是,每年如何使用五十万的无数方案。空气凝固了,小姐的抱怨打破了沉默:

“芽芽是谁的孩子?”

桃汛说,“我的。怎么啦?”

“她在厕所门口拉屎了。”小姐说这句话时皱起眉头捏紧鼻子,好像那泡屎就在菜盘里。

我跟桃汛拐到厕所一看,果然有屎在台阶下,芽芽紧张地站在一边,几个服务员远远地躲着。“屙屎怎么不进厕所,啊?”

芽芽辩解,“女厕所只有一个洞,很多个阿姨排队,我等不及了。”

“小孩嘛,拉屎撒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冲服务小姐怒吼,“处理掉不就完了。”

一个胆大的小姐说,“臭死了。我们是服务员,又不是掏粪工。”

桃汛愣了一会儿,拔出一把百元大钞,扑克牌那样捻成扇形,轻轻覆在屎上,拉起芽芽转身就走。这回轮到小姐们愣了,一个小姐向屎奔去,其他小姐省悟过来,争先恐后向屎奔去。桃汛要她们说屎是香的,我说,“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目睹了化腐朽为神奇的一幕,我心中涌出古怪的难受,本来想说“我们接着吃”的,与雷公脸的眼神一碰,我就改成了:

“走,我们接着谈。”

话柄被打断就续不回去了,也没人喝酒夹菜。沉默了一会儿,雷公脸憋不住了,换了一个话题:

“哎,哑巴,花季是不是跟你闹翻了,怎么偏闪偏闪的?”
第五章:金钱(1)
    27、钱在说话

28、桃花彩选

29、诗会

30、航船

31、浮华

竹外桃花三两枝

春江水暖鸭先知

——(宋)苏轼

有白达罩着,有九号房的一帮人侍候着,现在又加一个交通整天“姐夫姐夫”的叫,我在号房的生活可以说是舒适而惬意的。这一点他们很不理解,认为我在外面过的是富豪的日子,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在九号房不过比别人多吃几次猪肉,怎么可以相比呢,那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啊。

这一天,刀疤和独眼在外间罚黑脸面壁,原因是黑脸家里寄来的一张五十块的钱单没有上缴给书记。他们原先让黑脸站在厕所边,我招手让独眼过来:

“那个位置在摄像头的监控范围内,你要让黑脸站在铁门边,我目测过了,那个位置是两个摄像头惟一的死角。”

独眼铁塔似的站在我面前,听我一席话,佩服地说,“大哥,你比九爷厉害,有理论,懂科学。”

独眼边说边走过去,将一个塑料碗扣在墙上让黑脸用鼻尖顶着,稍不留神,碗就要脱落,脱落了就要重来。

小如说,“大哥,你在外面就很难想像,为了五十块钱,要用生命来对决。”

我说,“小如,你是个读过书的人,我来讲两个跟钱有关的故事,看你能得出什么结论。

第一个故事叫挑夫杀子。有一个挑夫,挑了四十年,积攒了几千块钱。有一天,他挑柴火进城路过一家小吃店,搁下担子讨了一碗清汤,吃自带的糙米饭。这时,他发现儿子就在邻桌吃白斩鸡。他问儿子这盘鸡多少钱?儿子说五块钱。他又问,钱是哪儿来的?儿子答,是从家里钱罐拿的。老挑夫听后七窍生烟,一扁担结束了儿子的性命。这几千块钱是老挑夫一分一毛积攒起来的,他挑一趟柴火进城才赚八毛钱,用五块钱吃一盘白斩鸡,让他对儿子的大手大脚忍无可忍。

第二个故事叫姐弟绝交。有一对姐弟,年幼时失去了父母,为了养活弟弟,并使他有一个好前程,姐姐进城做了妓女。在姐姐的资助下,弟弟考进重点大学,毕业后有了如意职业,并建立了美满幸福的家庭。就在弟弟准备报答姐姐的养育之恩时,姐姐竟然提出断绝姐弟关系,永不见面。因为她看到弟弟,就想起自己不堪回首的历史,并且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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