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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情书-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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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到什么了。
“这是我写的,你看看。”我把刚写好的字举到他跟前。
岳乐的眼睛这才从我的脸上挪开。
“心不在焉,我说你现在就不应该写这个,你应该写蝶恋花。”岳乐用我四十年前捉弄他的话形容了我现在的心境。蝶恋花,没错,可是蝶恋的花,也总有谢的一天。
我脸上装出来的那点儿笑,没了。
“你当年的那句话差点儿没把我呛死到那儿。”岳乐把话给扯远了。
我把嘴角提了提,转过身,把字幅搁到桌子上。
可能是看出我不高兴,岳乐硬是在这时候提到了陶之典。
“哎,你不是说,一直想知道陶之典跟我这儿说什么了吗?我现在讲给你听听,让你也乐呵乐呵,被人喜欢的感觉应该还是不错的。”岳乐笑着说。
我低着头收拾着桌上的笔墨,没抬头的问他:“那这么多人都喜欢你,你是不是也挺高兴的?”
对于岳乐这次的病,兰儿泰可没了上次的淡然,每天都坐在岳乐跟前,不是抹眼泪,就是给岳乐做点儿汤水亲自喂,要不是岳乐不方便动弹,她估计就把岳乐直接搬到她房里去了。我不知道兰儿泰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辈子没争过风吃过醋到老了来这么一下。
“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多了就吃不消了,说这些干什么,你知道陶之典跟我怎么说的?他说他爱你。”岳乐刻意把那个爱字咬的很重。
转过头看着他,老头子一个人脸板的老平。
“头终于转过来了,看来还是陶之典比我在你心中的份量重。”说这句话的时候岳乐才笑了,我知道他不是笑陶之典,他是笑我对这个字的敏感。
“不是他在我心目中重,是那个字。”估计没有哪个女人对那个字不心动。
岳乐的眼睛闪了一下,笑了,声音低沉着说:“我也想把这个字说下去,可是有点儿子力不从心了。”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没停的在我脸上转着圈儿。
我那越老越不值钱的眼泪随着鼻子的酸楚,自己就掉了出来,伸出帕子把眼泪擦掉,自嘲的冲岳乐笑笑:“还真是掉价了。”
话说完之后,我走到岳乐跟前,蹲下身,把他放在躺椅旁边的手握住,看着他的眼睛,当初就是这双眼睛吸引了我,可是岳乐如今的眼睛里早就没了以往的平静。心动,神怎么能静得下呢?岳乐跟我说过,心里有了人,这才眼里有了情。
“你不是说你在弱水旁边等着我吗?”
“对,等你,等你把我手上舀水的瓢给夺了。”他自己说着还笑了起来,笑的直喘。
我陪着他笑,只不过两个人的笑都泛着酸。
该来的还是会来,在岳乐临走的前几个晚上,我听到他叫了几声阿玛跟额娘。
我听我额娘说过,人要真到了那个地步,自己的阿玛额娘都是会来接的,因为他们害怕自己的儿女迷了路。你来这世上是他们送的,所以你要离开的时候,他们也要把你从这个世上接走,那是他们的责任跟牵挂。
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蜷缩在榻上,被窝里不冷,热得发烫的眼泪早就把被窝烘暖和了。
岳乐走的那天天很晴,跟今天不一样,那是个初春的大晴天,刚立春,花园里已经有点儿绿色,就是因为那点儿绿色,岳乐才让我把他给搀到王府的花园里坐着。
“这日头真好,照在身上暖和。”岳乐坐在躺椅上闭着眼睛自言自语的说。
“那就多照会儿。”我坐在小凳子上把他的手拉起来,准备给他剪指甲。
“还有老婆给剪着指甲,更舒服。”岳乐睁开眼睛看着我笑着说。
我把他的手给扳直,岳乐现在根本就拿不成碗筷,手不仅颤,而且也已经有些伸不直了,更多的时候是蜷着的,所以给他剪指甲得先把手给掰开。
听他说舒服,我笑着说:“既然舒服那就活的长点儿。”
“那得听阎王爷的。”
“那我今天晚上给你问问阎王爷。”用帕子把他的手指尖擦干净,话都是一边干一边说的。
岳乐把左手哆嗦着抬起来,指尖停在了我的嘴上,“还是我问吧,你上次去见他差点儿没把我给吓死。”
岳乐说的是我康熙二十二年末生的那场大病。
“那掉眼泪珠子了吗?”低着头问他。我故意的把他的那句他去问给忽略了,不那样,怕是又要掉珠子了,有时候真佩服老祖宗们,那个自欺欺人的话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岳乐把手收了回去,轻轻笑了一声,“也不值钱的掉了,可惜你全没看见。”
我正在剪指甲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问:“你这一辈子还瞒了我多少事?”
岳乐脸上的笑更浓了,“瞒了不少,等你剪完指甲,我跟你一件一件的说清楚,免得你说我跟你做了一辈子的夫妻还隔着心。”
“说好了哦。”我把话压实了。
“你瞒我的也得说,我知道你自己还打了不少的小算盘呢。”岳乐把腰弯了弯,找到我的眼睛说。
“好,我说,我把自己的一辈子都说给你。包括以前你那个不知名的大爷怎么在醉仙楼说你的,我也学给你听。”因为岳乐要让我说以往的事,我也就回忆起了好多当年的事。话说着,岳乐右手的最后一个指甲就剪完了。然后自己换了个方向,该给他剪左手的了。
“大爷?我的什么大爷,我的大爷是礼烈亲王,顺治五年就薨了,你那时候才十一吧,你到哪儿去听我大爷跟你说我呢?”岳乐歪着头看着我问道。
“呦,你就一个大爷呀,那我当年遇到的那个就不是了,敢情还是个冒牌的。”笑着说完,我往他的指甲上吹了口气,然后用手磨磨。
岳乐也跟着笑了,“也有可能不是冒牌的,家大了,指不定是谁呢,哎,一会儿说说。”
“行,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我们两口子在这儿说笑着,蕴端的媳妇兰珠儿不知怎么就跑了上来,应该是没看到我跟岳乐,上来之后还回过头冲后面笑着说了一句“有本事你上来呀,”说完才拧过身,这才看见我跟岳乐。她赶紧把笑敛起来,刚要行礼请安,人就被蕴端从后面给抱了个满怀。
“还跑,不就是画个像吗?”蕴端搂着兰珠儿笑着说。
他媳妇满脸的不自在,使劲把蕴端的手往下掰,可是那傻小子还搂的更紧了,脸往兰珠儿的肩膀上一搁,笑嘻嘻的说:“就画一副,好不好?”
岳乐看了我一眼,我低下头不看他,嘎嘣,剪了一个指甲。
“别这样,阿玛跟额娘在呢。”兰珠儿小声的说了一句。
她的这句话说完,我才听见蕴端的请安声。
“儿子跟媳妇给阿玛额娘请安。”
抬起头看看蕴端,我把头又低下去了,还有一个指甲就剪完了。
岳乐见我没说话,自己只能亲自张口了。
“嗯,这是干什么呢?”
“回阿玛的话,看今天天好,就准备给媳妇画一张画,可是她不愿意。”
听到这儿我才说话:“那不是不愿意,是夫妻的情趣。”
蕴端咯咯笑了两声,走过来,蹲到我旁边,歪着头看着我说:“额娘,生儿子气了,改天给您也画一幅?”
“算了吧,你给你媳妇画,你阿玛的画可不比你差。”眼皮往起撩了一眼,故作生气的说。
“那就让阿玛给您画吧,阿玛,您今天感觉好点儿了吗?”蕴端见我不睬他,转而问岳乐去了。
可是没听见岳乐的回答。
“阿玛,阿玛。额娘,阿玛叫不应了。”
手上的剪子差点儿没把我自己的手给剪了,我赶紧把头抬起来,就见岳乐闭着眼睛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王爷,王爷!”我把手上的东西交给兰珠儿,自己赶紧趴在岳乐的耳朵边叫他,攥着的手还是温的。
岳乐这才灵醒,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句,可是紧接着就叫了一声额娘。
“阿玛。”蕴端又叫了一声,岳乐这才彻底醒过来,嗯了一声,把眼睛睁开了。
“怎么了?都围着我。”岳乐往四周扫了一圈。
蕴端看着岳乐说:“阿玛,您刚才怎么了,叫太太了。”
岳乐看看我,“我叫额娘了?”
我点点头。
“哦,我不知道,我也没做梦呀,许是刚才迷糊了。”岳乐微笑着说。
看出岳乐今天的不大对劲儿,我也不敢再让他呆在院子里了,转过头我对蕴端说:“把你阿玛背回房间吧。王爷,”我又对岳乐说,“外面风凉了,进屋吧。”
岳乐笑着点点头,搁以往,岳乐是不会答应让孩子背他的,他也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就算不舒服也不肯让孩子看见。就是刚才,也是我把他搀着走上来的,可现在他答应了。
我扶着岳乐小心的趴上蕴端的背,而蕴端则是很小心的把岳乐的身子往上托了托。
岳乐把脸贴在儿子的背上,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句:“儿子就是好啊,总算享了一点儿福,老太太当年可没享我的一丁点儿福。”
在蕴端背着岳乐往下走了以后,我小声的对兰珠儿说:“兰珠儿把太医请来吧。”
岳乐就是那天天擦黑的时候走的。
他躺在床上,笑着跟我说:“还没听你讲我的那个大爷呢。”
“那我现在就跟你讲。”把他的手使劲攥到手心里,只有那样才能感觉到一点儿的温暖。
岳乐勉强的咧咧嘴,“顺治元年第一次见你就英雄救美,现在想想,还觉得好笑,野丫头。”
“野丫头在顺治十年年初的时候就见过你。”
“我知道,是在堂子。然后呢?”
“在酒楼听见你的那个大爷说你活该,说你支持世祖爷汉化,是丢满人的脸。”
“呵呵。”岳乐低低的笑了两声,突然又咳了起来,脸被喘不过来的气憋的生红。
太医赶紧走到我前面,玛尔浑也走过来把我搀开。
我被儿子搀着,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岳乐离开,而我却无能为力。
我答应他的那个一辈子的话还没说,他就走了,没给我留一点儿时间。这个男人到死都不让我安生。
人走了,就是走了,那个世界,去了就回不来了。
岳乐走的很平常,没有别人那样的折腾,他一辈子都是个平常人,就算是死也死得无奇。
非要找出跟常人不一样的,那就是老头子在被孩子背回房间的路上,给我唱了一个曲儿。
“空悲戚,没理会,人生死是轮回。感着这般病疾,值着这般时势;可是风寒暑湿,或是饥饱劳役;各人证候自知,人命关天关地;别人怎生替得,寿数非干今世。相守三朝五夕,说甚一家一计。又无羊酒段匹,又无花红财礼;把手为活过日,撒手如同休弃。”顺带着还有一句话“这下你可以给我上香了。”

岳乐番外(十)

“王爷,您想对所有的人尽心尽力,可是到头来您对所有的人都没能尽心尽力。”
这是兰儿泰跟我说的话。
她说的没错,我是没能对所有的人尽心跟尽力,包括思敏,包括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还有我这一阵子经常梦见的阿玛跟额娘。
思敏曾经问过我,对孩子们为什么那么好,甚至比她这个做额娘的还要心重?我笑着回答她,那是我们家的传统。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的阿玛跟别人不一样,同样的战功,同样的拼杀,可是换回的却仅仅是一个饶余贝勒,阿玛为此抱怨过,也被我的八叔太宗皇帝惩罚过,所以有人说阿玛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不管阿玛在外面有多难,他在家的笑却是我一辈子的记忆。
“岳乐呀,那个阿玛给你请来的师傅,你觉得怎么样,要是不好,阿玛就把他给换了,你六姐的那个阿玛昨天就把他换了,教的什么呀,我都听不懂。”
“岳乐,阿玛对不起你,对不起你额娘。”
“岳乐,阿玛跟你说件事,你是不是打算明天去看你额娘,那阿玛就在你三哥的府门外面等你,就说是接你,你可一定要让你额娘把你送出来。”
“岳乐,这是你第一次离阿玛这么远,好好的跟肃亲王打仗,记住,别跟阿玛学,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你媳妇跟孩子阿玛会帮你看着的,这把老骨头不能打仗了,可是看个门还是可以的,别忘了,去看看你额娘,阿玛跟着你去,当然,是在府门口。”
阿玛对子女的宽容跟疼爱是宗室里出了名的,别人都说,阿玛的女儿厉害,把女婿管的服服帖帖,那是因为我的那些姐姐们在家的时候就管着阿玛,阿玛都能管,那我的那些姐夫们能不被管的服帖吗?
人这一辈子最亲的就是自己的父母,可是阿玛走的时候,我在四川,隔得千山万水,原本以为那会是我一辈子唯一的痛楚,可是没想到,额娘走的时候,我也照样没办法在身边,这次仅仅隔了一道宫墙,痛楚不再唯一。
我知道阿玛跟额娘不会怪我,可是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作为一个王爷,理过政,带过兵,管过宗人府,权势有过,荣耀也有过,青史上也算留了一笔,可是作为一个丈夫跟父亲,我能留给自己的妻子跟儿女又能有多少呢?
财产,爵位,还是……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生老病死,人之常态,避不了也躲不开。
坐在椅子上看着思敏,我想了很多。
我不知道思敏有没有算过账,算过我跟她在一块儿多少年了。我算过,从顺治元年到现在,四十七年了,比我的哥哥们活的时间都长,可以说是真正的一辈子。
身体越来越差,思敏的眼泪也是越来越多,自从济度的福晋死了之后,思敏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忙着收拾东西,我看得出,她有了别的想法,而那个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我求她,求她好好活着,就算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而这个请求,我也明白,对于思敏来说,可能是一种残忍,可是我还得说。
我承认,自己对思敏的亏欠是这辈子都补不回来的。有时候跟她在园子里溜达,总能碰见蕴端跟他媳妇在一块儿,尽管背着孩子思敏会跟我说,大白天的在园子里,也不知道害臊。可是我还是看得出,她眼里闪过的的黯然跟失落。
纵使老来为伴,也换不回年轻时的谬误,相爱,不一定非要在临将失去时才懂得珍惜。
可是我老了,而且在这世上也没有几天了,就像我跟思敏说的那样,“我也想把这个字说下去,可是有点儿子力不从心了”。
我没有说清楚我想说的那个字是什么,可是思敏肯定知道。
这辈子,“爱”这个字我从来没有说出口过,不论是对以前的乌云珠,还是对今天的思敏,不是我吝啬,而是我知道那个字是一辈子的承诺。
乌云珠,我最初的知己,可是打我动心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对她仅仅只能是动心。那样的女子我不愿意把她娶进家做一个侧福晋,她本应该有一个可以给她全部幸福的人,给不了一辈子的承诺,爱字就永远只能埋在心里。
思敏,我一辈子的爱人跟知己,可是我也给不了她一辈子的承诺,当我从浑浑噩噩中醒来的时候,我们就只剩下了半辈子,爱这个字从此羞于出口。
这也好,这辈子说不出口,下辈子在弱水旁等她,就像我给她唱的“教你轻分翠竹,款步苍台,休惊起庭鸦喧,邻犬吠,怕院公来。小姐,这来时可着多早晚也?”,来上一回私相授受,呵呵,怕是索大人会把我的腿打断吧。等到开春了,江南的风景肯定更好。
对于思敏我有亏欠,对于我身边的每一个女人我都有过亏欠。
“王爷,您以前对我们还有心,可是现在,我们在您心里怕是只剩下了一个您儿女的娘这样的身份,王爷,我知道您现在只想跟福晋在一块儿,可是我偏偏就没这眼色,我就是要在您跟前,哪怕您烦我,我也要看着我自己的男人把我熬的汤喝下去。当年我争,福晋没争,现在想想,争是不争,不争是争,我后悔了。”这么多年,我变了,思敏也变了,可惟独兰儿泰是一点儿都没变。
看着她手里端着的汤,我只能把头转到一边,我还能说什么呢?
错了就是错了,误了就是误了。
跟孩子们,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我把他们挨个儿叫到自己跟前,我把我能说的想说的,最后说的话都说了,至于他们听进去了多少,我不知道。
每个孩子,我说的都不同,不一样的性子,不能一勺子烩了。
可是到最后我都嘱咐了一句,“做一个闲散的王公就行,别的不要多说,也不要多问,更不要参与到皇家的事里面。”
皇上这些年一步步削减着议政王的权力,以便把皇权集中到一人手中。他的每一步棋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当宗室们向我抱怨说皇上不给他们打理政事机会的时候,我都只是笑笑而已。
除了皇上,还有太子。因为思敏的关系,我跟太子就又多了一重关系,索额图为这个也在我跟前打过秋风。
“安王爷,太子还让我跟您捎好呢。”
“呦,索大人,那我还得赶紧跪下来,再怎么说,太子也是君,这个问候实在是大了点儿。”我作势要跪下来,索额图当然得拦住了。
太子给我捎的什么好?捎的好怕也是看上了安王府仅有的一点儿余威。这两年,随着太子跟几位阿哥的长大,明珠跟索额图在朝堂上的争斗就日趋明朗了,我躲还来不及呢,往进掺和,怕是安王府就此没了。
可是后面的事我就管不了了,我说那句话的时候,反正有人是听得不乐意,没吃过亏,吃一次就怕吃不起第二次了。身后的事怕是也管不成了,为他们遮风挡雨也不能遮挡一辈子,不论是我还是思敏。
立春了,外面绿了,额娘说过,我就是在草刚绿的时候来到这个世上的,这个时候来,这个时候走,也应该算的上是完美了吧。可是我好像还没听思敏跟我讲这五十年她瞒着我打的小算盘呢,走,可能也走得不安心了。

身后

“福晋,您去哪?”灵丫儿在我叫道。
转过头冲她笑笑,“我去王爷的书房,那儿昨天还放着书呢。”
刚推开门,就看见不甚明亮的书房里坐着一个人,跟岳乐一样斜坐的姿势,恍惚间我还以为那真的是岳乐。
“岳乐。”叫出口,才想起来,那个人早就不在了。
“额娘,是我。”是经希的声音。
“是你呀,我还以为,怎么坐这儿了?”我走过去,站在书桌后面,经希站起来,笑笑。
“额娘,我记得阿玛书房里还有一本古本的资治通鉴,就过来看看。”
我低下头收拾着书桌上的东西,岳乐走了之后,我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这儿。
“你阿玛的书都在这儿呢,你自己找找,我记得应该是在书架的第三层拐角那儿,你去翻翻,没记错的话,是左手的第四本。”我低着头说。
经希嗯了一声。
岳乐走了之后,令含嫁了,令钰也嫁了,又剩下我跟令儿两个人了,就像当初我跟冰月一样,母女两个在自己的院子里过日子。
岳乐是二十八年走的,二十九年蕴端丢掉了郡王的爵位。三十年,几个孩子都搬了出去,不是我舍得,而是这个府不是安亲王府了,玛尔浑作为安郡王,他应该也有一个自己的家了。
在这十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累的时候,我总是羡慕岳乐,真是早走早有福啊,馨熙嫁给了皇上的八阿哥,岳乐的那个亲王的爵位被降了,谥号也被追了,同时,因为岳乐的原因,除了玛尔浑之外,经希的僖郡王被降为镇国公,蕴端的贝子也被彻底的夺了。曾经辉煌的安王府现如今也是惨惨淡淡。而岳乐被降爵的原因竟是在顺治十八年演过的那出旧戏码,所以当玛尔浑惊慌失措的来找我的时候,我也只是像看一个旧戏一样的笑笑,阿玛的那句话就被我从脑海里挖了出来。
“只是,哪一天你这个还能管点事儿的阿玛两腿一蹬,你就算跪着,你求谁呢?”,是呀,我现在又能求谁呢?
岳乐把这个家留给了我,他自己享清福去了。他走的以前求我的两件事我都做到了,令儿走了,我的责任也完了。
十一年了,我曾经在心里想过很多遍,那个弱水到底是什么样子,我甚至趴在地舆图上找过,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这个岳乐也真是的,他也没给我讲清楚那个地方怎么走,迷路了怎么办?
“迷路了,我接你。”我怎么好像听见岳乐的声音了。
“我等着你,那个瓢还是空的。”还是岳乐的声音。
“那不是渴死你了?”
“答应你的,就是死我也做得到。小姐,这来时可着多早晚也?”
康熙三十九年秋,故安郡王王妃薨。
雍正元年十二月,诏曰:“曩安郡王岳乐谄附辅政大臣,每触忤皇考,蒙恩始终宽宥,而其诸子全不知感,倾轧营求,妄冀封爵。玛尔浑、华玘相继夭折,爵位久悬。岳乐诸子伍尔占、诸孙色亨图等,怨望形於辞色。廉亲王允禩又复逞其离间,肆为谗言。安郡王爵不准承袭。”乾隆四十三年,高宗以阿巴泰、岳乐屡著功绩,封华玘孙奇昆辅国公,世袭。'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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