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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待天倾-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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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永安宫外人声鼎沸,车马混杂,已乱得不可开交。但西面一处空地上,却站着数千名军校,人人皆着金甲,手持霜刀,虽在嘈杂声中,仍是威风凛凛,整饬不乱。

周四见众人手中都执着一杆皂雕旗,大旗在风中朴喇喇直响,大有遮天蔽日之势,心道:“这些人大概便是梁王的铁甲护卫军吧?却为何不上阵冲杀,反呆呆地守在这里?”叶凌烟见此处人喊马嘶,知武林人物多半不会在此,忙道:“此地正逢兵祸,非是久留之地。教主还是先随属下回圣庙去,待众兄弟聚齐后,咱再随教主亲往华山,找那女子如何?”

周四道:“那怎么行?要是她在这儿有了甚么闪失,那便糟了。”叶凌烟道:“华山派武功虽是不济,对付官军倒还容易。”周四摇头道:“奢公子说万马军中,不同别处。我不能撇下她不管。”叶凌烟听他一说,也焦虑起来,心道:“教主说得不错。乱军中刀枪无眼,便有天大的本领,也难保无虞。要是教主真有了闪失,我可百身莫赎。”想到此节,惊出一身冷汗。

周四心烦意乱,望了望周遭乱嚷嚷的人群,对叶凌烟道:“你可知进城的路径?”叶凌烟微微点头。周四喜道:“那快带我进城。”叶凌烟急道:“教主没见城中百姓想跑还来不及,您老人家怎地还要进去?”周四道:“那位姐姐必在城里,我不去怎能找到她?”叶凌烟抓住他双手道:“教主不知。此地虽是昆明城西,但因蛮子的甚么王爷在此,故有重兵护着,一时还不会有何危险。教主若去城中,一旦被官军困住,那可出不来了。”周四决然道:“要真的出不来,我便与她死在一起。”

叶凌烟听了,叫苦不迭,心道:“我只想用那小妞引教主下山,那知官军已将四面围住,更不料教主对她一片深情,竟至如斯!看来我弄巧成拙,反将事情闹大了。”一时无计可施,只得跪地哀求道:“教主儿女之情虽切,但圣教大业更等着您老人家中兴。教主不念兄弟们这些年对圣教一片忠心,也要看在周教主面上,随属下回圣庙去。”言罢泪流满颊,叩头如捣。

周四听他提起周应扬,怔了一怔,低头见叶凌烟哭得伤心,也自酸楚,扶起他道:“我进城找到她后,便随你回圣庙如何?”叶凌烟抽咽道:“教主怎会不知,那城中已聚集了不少武林人物,日日便盼着能找到教主行踪。这些人为了咱的心经早已红了眼,要是碰上了,那如何能有了局?”周四道:“心经又不在我手里,他们能将我怎样?”叶凌烟连拍大腿道:“我的教主祖宗,你难道不知自己已成了武林公敌?前几月泰山上那一幕你便忘了不成?”周四想了一想,苦笑道:“我说了两次,你都没放在心上,其实我真的活不长了。”

叶凌烟惊道:“那怎么会?”周四口中不停,又道:“我见她一面,只想当面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叶凌烟闻言,跌足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嘴上叹气,心里更是叫苦:“此刻我要说那女子不喜欢他,固然不妥;可要说那女子喜欢他,更加不行。叶凌烟呢叶凌烟,当年周教主便说你小事聪明,大事糊涂,今日果应了他这句话!”想到懊丧处,急得在地上直转。

周四拉住他道:“你愿随我去么?”叶凌烟见他目中满是企盼,把心一横,跺了跺脚道:“罢了!教主要去哪里,咱老叶便跟您到哪里,大不了与您老人家死在一块!”紧紧握住周四手臂,带着他风驰电掣般向昆明城内奔去。

二人脚下都快,不多时,已到昆明城下。叶凌烟见此处城高地险,堑阔壕深,但雄壮的城楼上空有杂彩旗幡飘舞,却无几个军校守卫,骂道:“他奶奶的!这么守城,怎能不破?”脚步不停,与周四飞身入城。

二人入得城来,门前虽有数十名军校,却没人上前盘查,都聚在一起,你争我抢地分着财物。周四急于寻人,哪有心理会闲事,从众人身旁一闪而过。

二人穿街转巷,只见城中除了携老背幼、将妻契雏的百姓,便是纵马驱驰、四处抢劫的乱兵。周四环望周遭哭声如潮,惨景怵目,惊呼道:“怎地梁王手下不去御敌,却在城里糟踏百姓?”叶凌烟道:“败兵如寇,不足为奇。一旦官军进城,百姓们更要遭殃了。”

正说间,只见迎面奔来十余匹快马,马上之人尽着银甲白袍,当先一人手托一口冷艳锯,跨下骑一匹赛霜狮子马,瞧见周四身着华服,疑是贵家公子,冲部卒道:“这小子身上必有些贵重东西,快上去搜一搜!”话音刚落,便有四人纵马奔来。周四待要闪避,几人已将他围在当中。叶凌烟见几人各舞银枪,大有挑逗之意,纵到一人马前,伸手抓住那人臂膀,将他掼下马来。众梁兵齐声喝骂,瞬即上前围住二人。

叶凌烟见四下里银枪闪耀,只怕混乱中伤了周四,忙叫道:“教主快到属下背上来,我背你出去!”周四冷哼一声,忽拾起那人丢下的银枪,单手擎枪,似握着一柄长剑,陡然蹿起,向四周军校刺去。众军校眼中一花,但觉这少年手中长枪似幻成了无数支离弦利箭,其速之快,哪还容人躲闪?只听惨叫声不断,众人纷纷栽落马下,只剩那手持冷艳锯的将官,呆坐鞍鞒。

周四冷笑道:“难怪周老伯在洞中住得烦闷,原来一个人有了武功,竟是如此快意!”叶凌烟见他出手之际,隐约便是周应杨的路数,但其间裹着一团霸气,实是令人胆寒,心道:“教主此时武功虽还不及老木,但比我和老萧可高了许多。以他这等悟性,十年之后,恐怕比周教主更要超绝。”心中大喜,鼓掌道:“教主既有这等身手,昆明城中便有多少武林丑类,咱也不惧了!”

周四虽然得意,嘴上却道:“我这一式不能将他们都刺下马来,那也算不了甚么好功夫。”单臂轮枪,又砸向马上那员将官。那将见来枪已到头顶,双手高举冷艳锯,望上架住长枪。周四也不抽枪换式,手臂骤然用力,往下压去。那将只觉两臂似托了一坐小山,胸口烦闷异常,忙用力踹蹬,欲借战马之力与这少年相抗。那战马本是难得的良驹,好似通了人性,前足腾空而起,踢向周四面门。周四一惊,臂上又增了几分力道。战马吃劲,踢到中途,前蹄便落了下来。

周四见一人一马虽已力乏,兀自支撑不倒,冷笑道:“我不信单臂之力,便赢你不得。”双腿微屈,腰间一抖,浑身劲力借着这一抖之势,潮水般涌到臂膀上来。那将虽是勇猛,也吃不消如许神力,直被压得口喷鲜血,连人带马仆倒。叶凌烟见了,惊得目瞪口呆,忘了喝采。

却听周四道:“我未施全力,你却怪我打我。这一回你不在我身边,我偏要不留分寸,任性逞强。”说话间露出极古怪的神情。叶凌烟道:“教主说些什么?”周四犹带怨容,冷笑不答。

突见西边巷中又奔出一哨人马,马上军校都抱着大小包裹,叫喊着向两人驰来。当先几人见地上躺倒十几名自家军卒,惊呼道:“这两人伤了咱的兄弟!”后面一军官模样的人喝道:“必是官军的奸细,先杀了再说!”一言甫毕,众军校蜂拥上前,舞枪便刺。周四见四下里绿沉枪、鸦角枪、点钢枪青芒闪耀,也起了惧意,挺枪将数名军校刺落马下,借着众人慌乱之际,寻着空隙蹿了出去。叶凌烟心惊胆战,紧紧跟随。

众军校见这华服少年一杆枪如出水蛟龙,眨眼间挑了数人,都不敢紧追,各取弓箭在手,发一声喊,霎时狼牙箭、柳叶箭似雨点般射来。叶、周二人听背后弓弦齐响,忙挥袖后卷,拨打羽箭。众军校见二人背后似生了眼睛,将飞到身边的箭矢尽数扫落,一时又惊又怒,各从走兽壶中取出连环弩,向飞鱼袋中掏出弧形箭,怒骂着向二人射去。

这连环弩原是诸葛武候为了让军士瞬间便能连发数箭而制,端的厉害非常。云贵健儿不但尽得这连环弩使用妙法,更制出一种孤形羽箭与这强弩搭配使用。只见数支快箭连珠般射出,却不走直线,或从左右孤形包抄,或从头上旋回急落,一时好似千军万马,将叶、周二人团团罩住。

叶、周二人武功虽高,也辨不清这些利箭神出鬼没的来势,直惊得魂飞魄散,乱做一团。猛听叶凌烟怪叫一声,左臂上已中了一箭。周四大急,扯住他袍襟,向旁边一扇红漆大门撞去。那门原是紧闭,经他一撞,立时破了一个大洞,二人就势滚进门来。

周四听追兵瞬间即到,忙拽起叶凌烟向后院逃去。二人穿房越脊,奔出百丈之遥,追兵呼喊之声方渐渐远去。

周四见街口道旁虽有不少百姓哭号,但乱兵纵马狂奔之际,却无人再理会他二人,心下稍安,扶住叶凌烟道:“伤得可重么?”叶凌烟苦笑道:“蛮子使箭果然厉害!不是教主机灵,属下怕早已没命了。”周四见他伤得不重,说道:“城里这么乱,咱可得快些找到她。”又向前面街口跑去。二人这回奔跑便避开乱兵,一路上虽是心惊肉跳,幸未遇到凶险。

周四心急火燎地闯过十几条街巷,仍不见那女子踪影,正自烦躁,突见迎面慌慌张张奔来十几个青衣道士。叶凌烟见了,忙拉周四向旁躲避。忽听前面两个道士叫道:“相好的!还想躲么?”各抽长剑,向叶凌烟扑来。

叶凌烟骂道:“他奶奶的!你青城派怎地跟狗一样,哪热闹便往哪窜?”拉了周四便走,不欲生事。未走几步,人群中忽闪出一人,拦住去路道:“你魔教这些年来四分五裂,你才是丧家之犬呢!”叶凌烟冲那人啐了一口道:“吕麻子,当年你师父被咱周教主吓得十多年闭门不出,你现在还有脸出来厮混么?”那人微微一笑道:“都说叶凌烟是个油嘴滑舌的东西,今日一见,果然是此类货色。”铮地抽出长剑,厉声道:“你当年为虎作伥,今日还想走么!”

周四见这人四十多岁年纪,身着道袍,发髻高纂,二目炯炯有神,不似一般的武林人物,问道:“这人是谁?”叶凌烟笑道:“这便是对咱圣教闻风丧胆,号称天下第一大混蛋教派的青城派掌门人吕乾移吕大先生。”周四听他说得热闹,拍手笑道:“这名字可是真长!”叶凌烟道:“他师父的名字比他还要长得多呢。”周四好奇道:“那他师父叫甚么?”叶凌烟正要开口,只听那道士怒喝道:“鼠辈无礼!”长剑递出,直向叶凌烟刺来。群道见掌门人动手,各展身形,将几人围在当中。

叶凌烟待长剑刺到胸前,滴溜溜一转,躲了开去,右手向腰间一探,拽出一根哭丧棒来。那道士见他身法诡异,长剑横削,剑上青芒大盛。叶凌烟见他剑尖抖个不停,剑气中有丝丝寒意,心知托大不得,挥棒向长剑撩去。剑棒相碰之际,对方剑尖忽垂了下来,刺向他小腹。叶凌烟一惊,忙侧身闪避,不料长剑又颤动着指向他腰间。叶凌烟闪避不及,只得双足点地,倒纵丈余,方躲过了这附骨追魂的一式,心下大是惊疑:“他青城剑法,怎地惊进到如此地步?”

原来当年青城派掌门余继尧自知本派剑法有重大缺欠,故十余年闭门不出,更约束门中弟子,不得到江湖上走动。余继尧临终之际,已将青城派剑法补缀得天衣无缝,只是他深知这套剑法自保有余,但要称雄天下,仍是如同梦想,因此留下遗言,所有青城弟子务要在三清观中再苦炼二十年,方可在江湖上露面。青城派弟子谨遵师命,二十年来废寝忘食,终于使青城剑法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掌门人吕乾移见二十年期限已满,便欲在江湖上扬威。恰逢各派人物齐往云贵寻找孟、周二人,吕乾移闻讯,遂带了数名弟子前来,一则是为了明王心经,二来便是想在各派面前炫技争名。

吕乾移见叶凌烟满脸惊疑,抚剑笑道:“鼠辈只会卖口,此时可知道厉害了么?”叶凌烟听他口气狂妄,心头火起:“他剑法虽强,未必便能赢我,居然如此自大!今日教主在侧,我可不能失了脸面。”骂道:“你他娘的不知在哪儿捡了几招狗屁不通的剑法,便敢来吓唬你叶大爷?”掠上前来,绕着吕乾移疾转不停。众道士见了他如鬼如魅的身法,头上都是一晕,看了片刻,便不敢再看。

吕乾移立在当中,见叶凌烟走马灯似地乱转,间或搠来一棒,竟是刁钻异常,心中甚是不耐,剑势斗然一变,一把剑霎时似雪片般往叶凌烟身上飘落。叶凌烟奔得虽快,那长剑更是疾风暴雨般刺来。二人一个狂奔,一个站立当地,直拆了三四十招,叶凌烟一根长棒已不能攻出凌厉招式,便拼命遮拦,也堪堪抵挡不住。

周四见叶凌烟要败,急道:“你奔得越快,他出剑就越快,那不行的。”叶凌烟斗得狼狈不堪,也未听清他说了甚么,兀自足不点地地狂奔。周四见叶凌烟奔绕之际,无论在那道士身前身后如何出棒,那道士都能随随便便地化解,到后来那道士竟无须转身,便可将叶凌烟从背后袭来的招式一一消尽,跌足道:“他这剑法使得愈快,愈是没有破绽。你快别跑了,只与他慢慢拆解便是。”那道士听周四喊叫,顿露疑情,虽与叶凌烟斗得难解难分,仍偷眼望向周四。

叶凌烟知周四武功远胜于己,所说必不会错,定住身形道:“他青城派当年狼奔豕突,比兔子跑得还快,原来把这看家本事也用到剑法上了。”嘴上说着,哭丧棒缓缓搠向吕乾移前心。吕乾移冷冷一笑,长剑随手一搅,将哭丧棒荡向一边。周四见叶凌烟虽依自己所说慢慢施为,但招式生硬,出手全无回旋余地,叫道:“哎呀,不是这样?”言犹未了,长剑已似一道惊虹,刺向叶凌烟咽喉。叶凌烟误解周四之意,只道慢慢出招,便能取胜,不期招式中露出破绽,被对方占了先机。这时见长剑眨眼间刺到咽喉,招架已然不及,忙提口真气,向后疾纵。

吕乾移见他仓促后跃,仍是迅如脱兔,腕上突然一抖,长剑登时断为两截,后一截握在手中,前一截却似流星追月,直奔叶凌烟射去。叶凌烟料不到对方有此杀招,眼见白光一闪,便知闪避不开,“噗”地一声,断剑正扎在他肩头。

周四“啊”了一声,跑上前看他伤势,见断剑已扎入两寸余深。叶凌烟忍痛道:“操他奶奶的!青城派一群混蛋练了这么多年,还是些下三滥的把式。”周四急道:“疼得厉害么?”叶凌烟咬牙笑道:“属下无能,这可丢了您老人家脸面。”周四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其实他这剑法也算不了甚么。”

吕乾移怒道:“你是甚么东西?竟敢在此胡言!”叶凌烟见他对教主不敬,喝道:“这是本教……”说到这里,自觉失口,忙用手捂住嘴巴。吕乾移笑道:“是你教甚么?嘿嘿,便是你魔教教主亲至,贫道也要教其死于剑下!”说罢仰天狂笑。

忽听周四道:“木先生说天下有几种最没用的剑法,当时我还不信,今日却在这里看到了。”叶凌烟见吕乾移现出怒容,故意要气他一气,忙接口道:“是哪几种剑法?”周四道:“这第一种剑法,已不在拘泥于刻板的招式,但取势之际,过于注重剑意,终是画蛇添足,弄巧成拙。”吕乾移一惊,心道:“师父临终之际,所憾的便是不能将本派剑法中的剑意补缀得饱满。我这几年方略微体会出剑意的一点大概。他为何反说无用?”斜睨周四,微露鄙夷之情。

叶凌烟虽也听得糊涂,却叫道:“是呀!当年渺道人、萧敬石等便是此类。”周四又道:“这第二种最无用的剑法,已谈不上甚么剑意不剑意,只在招式上做些手脚,弄得繁复异常,让人看了眼花缭乱。”叶凌烟打趣道:“我看华山、峨嵋那些个混蛋掌门,倒是如此。那第三种呢?”周四笑道:“第三种其实已算不上甚么剑法,只是一味的狂舞猛刺,在快字上下功夫……”叶凌烟不待他说完,便拍手笑道:“臭名昭著的青城派,倒是此类典范!”

吕乾移听二人一唱一和,将本派武功贬得一无是处,怒喝道:“口舌之徒,想找死么!”从一名弟子手中抢过长剑,倏然刺出,直如蛟龙乍惊,掠向周四心口。周四微微一闪,来剑从他腋下穿了过去,臂膀轻轻一夹,吕乾移顿觉长剑似刺入了岩石之中,再也拔不出来。他心中一慌,手上又增了三分力道。周四见他脸上青紫一片,知他已施全力,笑道:“你剑法不行,内力更差,还是别比了。”突然卸劲松开长剑。吕乾移回夺之力落空,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扑通”一声,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叶凌烟见他跌得狼狈,大笑道:“早知青城派上一辈传下一套连滚带爬的绝艺,原来神妙至此!”吕乾移恼羞成怒,猛地弹起,厉声道:“你要有种,便与我在剑法上见个高低,暗算于人,算甚么好汉!”周四笑道:“谁暗算你了?你口口声声说甚么剑法,难道手中没剑,便不是剑法么?”蓦然欺到吕乾移面前,右手轻轻巧巧向他身上拂去。吕乾移见他几根指头幻妙灵动,一只手上好似同时使出几种剑法,待要运剑削其手腕,已是慢了,忙伸左掌向对方手指抓去。周四见他左手呈虎爪之势,五指曲若钢钩,嘻嘻笑道:“吓死人了!”手腕翻转,“叭”的一声,打在吕乾移手背上。吕乾移莫名其妙地挨了一下,大吃一惊,略一分神,周四手掌已伸到他胸前半尺处。

吕乾移见对方五根指头幻动不定,好似五柄利剑,指住自己前胸数处大穴,身形微晃,欲向左闪。周四无名指微微一颤,指向他“腹哀”、“大横”两个极大的破绽。吕乾移一惊,硬生生拿桩站住,待要向右避开,对方中、食二指却似上弦的利箭,又将回旋退路封住。

群道见二人一个笑嘻嘻伸手虚指,一个面色惨白,犹豫不定,无不纳罕。一道士急道:“掌门师兄,你怎么了?”喊声未歇,只见吕乾移额上渗出冷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一脸的灰心绝望。群道不明所以,只道掌门人已然受伤。

却听周四笑道:“你下蹲虽是妙招,但‘临泣’、‘神庭’、‘肩井’诸穴露洞百出,仍是不行的。”吕移乾长叹一声道:“足下既然胜了,也不必再夸口。敢问这是甚么剑法?”周四笑道:“你说它是剑法,它便是剑法;你说它是枪法,它也是枪法。但你要说它甚么也不是,那也说得不错。”吕乾移听他虽说得糊涂,其中却隐含着极深奥的道理,神色又是一黯,起身冲众人道:“走吧。”蹿出人群,头也不回地往北去了。

群道见掌门人含羞带愤地奔去,都恶狠狠望了周四一眼,急急向北追赶。叶凌烟从后叹道:“青城派逃命的功夫,这些年又惊进了!”言罢爽声大笑。周四道:“我这以手代剑的功夫如何?”叶凌烟虽不知周四如何取胜,却道:“周教主威震武当山,教主你力挫青城派,都了不起!”心中却想:“周教主三十多岁上,武功也不过如此。他此时只有十七八岁,怎会达到如此境界?”又赞道:“了不起,确实了不起!”

周四着实欢喜,笑道:“等找到那位姐姐后,我教给你便是。”叶凌烟笑道:“教主还是手把手去教心上人吧。”周四心中一荡,红着脸道:“那可得快些找到她。”叶凌烟笑道:“咱圣教历代教主,虽都是豪情四溢的英雄,却无人能像您老人家这样,在万马军中,还有如此风流情怀。”说罢挤眉弄眼地瞅了瞅周四,大笑着向南奔去。

二人穿街越巷,绕了多时,仍不见那女子踪影。叶凌烟恐周四焦急,不住地从旁劝慰。此时昆明城中,比前时更是混乱,百姓们你牵我拽,汇成数股人流,潮水般向四门涌去。梁王兵将这时也不再抢掠,都没命价地打马扬鞭,冲撞着往城外驰奔。一时人喊马嘶,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马蹄之下。

周四见众人拥挤着出城,急道:“她会不会也出城了?”一语刚出,只见人流又向城内涌来,百姓们哭喊:“四处险隘失守,官军已到城外了!”叶凌烟跌足道:“糟了,果真被围住了!”须臾,只听城外火炮声响,随之金鼓齐鸣,喊声震天,也不知来了多少人马。

此时城头已聚了不少梁王兵将,但人人手足失措,乱做一团。叶凌烟不知城外是何兵势,但见城上兵将惶恐异常,便知此城不久必破。慌乱之际,耳听呐喊声渐渐迫近,直急得抓耳挠腮,一筹莫展。

周四却喜道:“城周被围,那位姐姐必然无法出去,还是快些找她才是。”叶凌烟苦着脸道:“我的好教主,你便寻到她,也出不去城了。咱已是自身难保,哪还能顾得上她?”周四道:“我便死了,也要护她出城。”话音刚落,忽见城外射来无数支火箭,密密麻麻,似下了场疾雨,落在四处。片刻之间,数处房舍已着起火来,更有不少火箭落在人群当中,吓得百姓四处奔走,号哭声、惊叫声汇成一片。

叶凌烟见左近百姓身上尽被烧着,忙拽了周四向北面一条宽街奔来。二人沿街跑出数十丈远,火箭已不能及身。周四眼见不少金钉朱户、玉柱银门都被烧着,火舌随风直冲上天,片时雕梁画栋变成焦木,朱檐碧瓦化做烟灰,失声道:“他们为何放火?”叶凌烟道:“必是蛮子们在要塞拼死抵抗,惹恼了官军,这时攻到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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