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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与骚动-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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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罗,你是不会说的,”我说①,“你还没能说服自己的良心来这样做呢。你仅仅会把她带到后面的账房间去让她自己去发现。你自己是不会说的。”
    “我无意干预你的事务,”他说。“我知道你也象昆丁一样,在某些方面很不得意。不过你母亲命也是够苦的,如果她上这儿来问我你为什么辞职不干,我就只能如实奉告。那倒不是因为那一千块本身。这你是明白的。问题是,如果一个人的实际情况与他的账面不符,那么这个人是什么也于不成的。而且我也不想对任何人说谎,不论是为我自己的事还是为别人的事。”
    “那么,”我说,“依我看,比起我来,你的良心是个更得力的伙计罗;它到了中午不用回家去吃饭。不过,可别让你的良心来败坏我的胃口,”我说,因为我的天哪,我怎能把事情办好呢,有那么一个家,有那么一个母亲,她一点不管束凯蒂也不管束任何人,就象那回她恰巧撞见有个小伙子在吻凯蒂,第二天一整天她穿了丧服戴了面纱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连父亲也设法让她说出一句话,她仅仅是一面哭一面说她的小女儿死了,而凯蒂当时还
    ①杰生这一句话接上页第11行艾尔所说”我什么也没说”一语。只有十五岁,照这样下去,要不了三年我妈就得穿上苦行僧的粗毛约成的内衣,说不定还是用沙皮纸糊的呢。我说,瞅着她①跟每一个新到镇上来的推销员在大街上兜过来逛过去,你们以为我受得了吗?他们走了,还要跟路上碰到的推销员说,到了杰弗生,可以上哪儿去找一个热辣辣的小妞。我并不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我不能白白养活一厨房的黑鬼,也不想把州立精神病院的一年级优秀生硬留在家里。血统高贵,我说,祖上出过好几位州长和将军呢。幸亏咱们祖上没出过国王与总统,否则的话,咱们全家都要到杰克逊去扑蝴蝶了呢。我说,如果班是我的孩子,那当然很糟糕;不过我至少可以从一开头就确定这是一个外来的野种,可是到现在这个地步,即使让上帝老儿来判断,他也弄不清这笔糊涂账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乐队吹打了起来,这时店里一点一点走空了。每个人都是朝演出的场子走去的。他们在两毛钱的马鞍绳上斤斤计较,为的是省下一毛五来孝敬那伙北方佬。这伙骗子来到镇上,为了取得演出的权利也许只付了十块钱。我走出后门,来到后院。
    “喂,”我说,“你要不留神,那颗螺栓就会长进你的肉里去。到那时我可要拿把斧子来把它砍掉了。如果你不把那些中耕机装好,不让农民种好棉花,象鼻虫又吃什么呢?”我说,“莫非要它们吃鼠尾草不成?”
    “那些人小喇叭吹得真不赖呀!”约伯说。“人家说戏班子里有个人能用手锯奏出曲子来,就跟拨弄一只班卓琴似的。”
    “听着,”我说。“你知道这场演出会给咱们这个镇带来多少
    ①此处的“她”又是指小昆丁了。财富?大约十块钱,”我说,“也就是这会儿躺在布克·透平①袋里的那张十块钱的钞票。”
    “干吗他们要给布克先生十块钱呢?”他说,
    “为了取得在这儿演出的权利呀,”我说。“这样你能算出来他们让你大饱眼福所花的本钱了吧。”
    “您是说为了能在这地方演出他们述得交十块钱?”他说。
    “可不就是这么多,”我说。“你认为他们得交……”
    “天哪,”他说,“您是说,当局向戏班子收了费,然后才答应戏班子在这儿演出?要按我说,为了看那人表演拉锯,要拿出十块钱咱也干呀。按这样算,明儿早上咱还欠他们九块七毛五呢。”
    哼,北方佬还跟我们一个劲儿他说,要提高黑鬼的地位哪。让他们提高去,我总是这么说。让他们走得远远的,使得路易斯维尔②以南牵着猎狗也再找不出一个,这不是吗?我正告诉约伯到星期六晚上戏班子就会打点行李带上至少一千块钱离开咱们这个县,他却说:
    “这咱也不眼红,两毛五的门票钱咱还是出得起的。”
    “什么两毛五,”我说。“两毛五连个零头都不够。他们把两分钱一盒的块儿糖卖给你;敲你竹杠,收你一毛钱甚至一毛五。你现在站在这里听那个乐队吹打,白白浪费了时间,这时间难道本要钱的?”
    “这倒不假,”他说。“嗯,要是咱今儿晚上还活得好好的,那他们走的时候义要多带走两毛五了,这是明摆着的。”
    “这说明你根本就是个笨蛋。”我说。
    ①可能是当地的一个行政长官的名字。
    ②肯塔基州北部一大城。此处杰生的意思是:既然北方人那么喜欢黑人,那就让黑人都到北方去。
    “嗯,”他说,“这咱也不跟您理论。如果笨有罪,那么苦役队里的囚犯就不会都是黑皮肤的了。”
    好,就在这个时候,我偶然抬起头来朝小巷里望去,一眼看见了她。我倒退一步,看看我的表,这时我没注意旁边那个男的是谁,因为我正在看表。这时还只有两点三十分,比人们预料一我当然不在此例一她会从学校出来的时候早四十五分钟。我眼光朝门外扫过去,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他身上的那条红领带。我当时想,打红领带的究竟是何等路数的人呢。可是因为这时地正一边盯着店门,一边沿着小巷的墙根蹑手蹑脚地溜过去,所以我当时还来不及考虑这男的是什么人。我在想,她眼里真是一点也没有我了,我叫她上学,她偏要逃学,不仅如此,她居然还敢从店门走过,也不怕我会看见她。只是她看不见店里的情形,因为太阳正好对准了朝店里照,要看它就跟看汽车的车头灯光一样晃眼,因此我躲在门里瞧她走过,她那张脸涂抹得象猢狲屁股一样,她的头发用什么粘滋滋的油抹过,梳成了个怪发型。在我年轻那会儿,要是有个女人穿了这么短几乎遮不住大腿和屁股的裙子到外面来,即使是在声名狼藉的盖约苏街或比尔街①上,也会给抓起来的。老实说,女人穿这种衣服。目的就是让街上过往的男人看了都忍不住要伸出手去摸一把。我正冥思苦想,在琢磨究竟是哪一号人才会打红领带,忽然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戏班子里的一个戏子吗,这事我可以说是拿稳了。就跟她亲口告诉我的一样。哼,我这人是能屈能伸的;如果我不是有时能把一口气忍下去,那我这人还不定今天会怎样了呢,因此,等他们一拐弯,我马上跳出店门跟踪起来。我连帽子都没戴,在
    ①孟菲斯的两条街,曾是下等娱乐场所集中之处。大白天居然在后街小巷里钉别人的梢,这可完全是为了维护我母亲的名誉啊,我早就说过,如果一个女人胎里坏,那你是没有办法的。如果她血液里有下贱的根子,那你怎么拉也拉她不起来。惟一的办法就是把她甩开,让她跟臭味相投的人泡在一起,死活由她去。
    我来到大街上,可是已经不见他们的影子了。我就站在那里。连帽子也没戴,好象我也是个疯子似的。别人自然会这样想:这家人一个是傻子,另一个投河自尽了,姑娘又被自己的丈夫给甩了,这么看说这一家子别的人也全都是疯子,岂不是顺理成章的吗。我站在街上的时候,可以看到人们象兀鹰那样盯着看我,单等有机会可以说:哼,可不是,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我早就觉得这家人全都是疯疯癫癫的。卖了地供他①去上哈佛大学,多年来纳税资助一家州立大学这学校除了在举行棒球联赛时我进去过两口之外平时跟它毫无关系还不让在家里提她②女儿的名字到后来父亲都不到镇上去了他整天就抱着一只酒瓶坐在那里我眼前还能看见他的睡袍的下摆和他那双赤裸的腿脚能听到酒瓶倒酒时发比的叮当声到最后他自己连酒都倒不动了只好让T·P·帮他倒她③还说你国忆起你的亡父时丝毫没有敬意我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不是这样我对他的回忆一直深深地扎根在我的脑子里除非连我自己也疯了那才天知道我该怎么办我连看见水都会恶心要我喝威士忌我宁愿一口吞下一杯汽油洛仑告诉大伙儿他喝酒也许不行可是如果你们不相信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我倒可以告诉你们怎么才能知道他的确是她还说要是让我哪天
    ①指昆丁。
    ②指康普生太太。
    ③拍康普生太太。这着你跟那个小娼妇厮混在一起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他说我要抽她①掐她只要她没有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我就要不断地甩鞭子抽她她这么说我就说了我不喝酒那是我个人的事不过如果你哪回发现我不中用只要你愿意我就给你买一大盆破让你在里面洗澡因为我对于一个心眼好人实在的婊了是非常敬重的因为我既要维护母亲的降也要维持自己的职位可是这小妞②尽管我帮她干了那么多事她却一点也不领情存心让她自己让我母亲也让我在镇上去人现眼。
    不知道她溜到哪里去了,我看不见她了。她准是看见我跟在后面就拐进了另一条胡同,跟一个打红领带的臭戏子在小巷里跑来跑去。谁见了都不由得要对他盯上儿眼,心里嘀咕:这算是哪号人,怎么这么打扮。哟,电报局的小厮不断跟我说话,我收下了电报,还不知自己手里拿的是什么,我签完了字才明白过来。我拆开电报,仍然没太留神里面讲的是什么。不过,反正我料也料得到的。这也是唯一可能发生的亭了,而且还故意拖延着,一直等到我把支票存在存折里才来。
    我弄不明白.无非也就是象纽约那样大的城市怎么能容纳得下那么多专以敲我们乡下人竹杠为生的人。我们每天每日辛苦工作,把自己的钱汇去,结果换来一张小纸片:尊户按收盘价20。62元结算。一个劲地哄骗你,让你在纸面上拿到一点儿赚头,到临了呢,噗嗤一声:尊户按收盘价20.62元结算。这还不算。每月还得交十块钱给一位某公,此公要就是对此道一窍不通,要就是与电报局合穿一条裤子,他唯一的任务就是教你如何把钱眷赔光。行了,他们的这一套我可领教够了,反正让他们敲
    ①指“小娼妇”。
    ②指小昆丁。竹杠这也是最后一回了。任何一个人,除开听信犹太人的话的傻瓜蚤,谁都知道行情要不断看涨,因为密西西比河三角洲眼看又要发大水了,棉花还得象去年那样给冲得一棵不剩。咱们这儿庄稼一年又一年被水淹掉,但是华盛顿的大人先生们却每天花五万元军费出兵干涉尼加拉瓜或是别的什么国家的内政。密西西比河当然还会发大水,于是棉花就会上涨到三角钱一磅。嗨,我真想给他们一次打击,把我的钱全捞回来。我倒不想让他们倾家荡产,这种事只有小地方的亡命之徒才做得出来,我只是想把那帮该死的犹太人用他们所谓保证可靠的内部情报从我这儿骗去的钱弄回来。以后我就洗手不干,他们即使吻我的脚也休想从我这儿骗去一个子儿了。
    我回到店里。这时快三点半了。时间太晚了,来不及做什么亭儿,可是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学问用不着进哈佛大学去学。乐队已经停止了吹打。所有的观众这会儿都给骗进了场子。他们不必再白白消耗元气了。艾尔说:“他找到你了吧?那个送电报的小孩。刚才他来这儿我你,我还以为你在后院呢。”
    于是的,我说,“我收到了。他们也不能整个下午扣住了不给我。这个镇子太小了。我得回家去一会儿,”我说。“如果你想让自己心里好过些,你可以扣我工资。”
    “你去吧,”他说,“我现在对付得了。希望你收到的不是什么坏消息!”
    “这你可得到电报局去打听了,”我说。“他们有时间告诉你。我可没有时间。”
    “我只不过是随便问问,”他说。“你母亲知道她是可以信赖我的。”
    “她会领情的,”我说。‘我旧能早些回来。”
    “你不用着急,”他说。“我这会儿对付得了。你走好了。”
    我找到了车,开回家去。早上走开一次,中午走开两次,现在又走,都是因为她,害得我不得不满镇追踪,不得不求家里人让我吃一点本来就是我出钱买的饭菜。有时候我想,这一切又有什么意思呢。有了我自己立下的先例,要继续这样做可真要让我发疯呢。我现在正想急急忙忙地回家,好开车走好多路去拉一篮西红柿什么的,然后还得回到镇上来,浑身都是樟脑的气味①,好象刚从樟脑厂出来,这样我肩膀上的那颗脑袋才不至于炸裂。我总是告诉她②,阿司匹林里除了面粉跟水以外别的啥都没有,那种药纯粹是骗骗自以为有病的那些人的。我说您不知道头痛是怎么回事“我说如果依我自己的心意,。您以为我愿意摆弄这辆破车吗。我说没有汽车我也能活下去,我已经习惯于缺这缺那了。可是您要是不怕死,要跟一个半大不小的黑小子一起坐那辆快要散架的旧马车,那好吧!因为正如我所说的,上帝总是垂顾班这一类人的。上帝也知道应该为班做点好事,可是如果您以为我会把一架值一千块钱的娇气的机器交给一个半大不小的或是成年的黑小子,您还是干脆自己给他买一辆得了。因为正如我所说的,您是喜欢坐汽车的,这您自己很明白。
    迪尔西说母亲在屋里。我一直走到门厅里侧耳倾听,可是什么声音也没听见。我上楼去,可是就在我经过她房门口时她叫住了我。
    “我只不过是想知道是谁,”她说。“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了那么久,再小的声音我也听得见。”
    ①杰生有头痛病,经索用樟脑油,故有此语。
    ②指康普生太太。
    “您其实不必老待在家里嘛,”我说。“如果您愿意,您也可以象别的妇女那样,整天串东家串西家的。”这时候她来到门口了。
    “我方才以为设准你是病了呢,”他说,“吃饭老是那么匆匆忙忙的。”
    “下一次就会运气好些了,”我说。“您要什么吗?”
    “出什么事了吗?”他说。
    “哪能出事呢?”我说。“我下午半中腰回来看看。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你见到昆丁了吗?,她说。
    “她在学校里呢,”我说。
    “已经打过三点了,”她说。“至少半个小时以前我就听见钟打响了。他现在也应该回来了。”
    “她应该?”我说。“您什么时候见到过她在天黑前回家的?”
    “她应该回家了。”她说。“我是个姑娘家的时候……”
    “您有人管教,”我说,“她可没有。”
    “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说。“我这样也试了,那样也试了。”
    “您不知为什么就是不让我来试一试,”我说。“所以您也应该满意了。”我往我自己的房间走去。我慢慢地锁上了门一站在那儿直到外面有人转动门球。这时她说了,
    “杰生
    “什么事,”我说。
    “我想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我这儿反正没有,”我说。“您找错地方了。”
    “我并不想打扰你,”她说。
    “我听到您这么说很高兴,”我说。“我方才还不敢肯定。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呢。您有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他说,“没有。什么事也没有。”这时她走开了。我把箱子拿下来,把要的钱数出来,再把箱子放好,用钥匙把门开了,走出房去。我想用一下樟脑油,不过反正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要再跑一趟也就行了。她站在她房门口等着。
    “您要我从镇上给您带什么回来吗?”我说。
    “不要,”她说,“我不想干涉你的事务。不过我不知道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杰生。”
    “我没事儿,”我说。“只不过有些头疼。”
    “你还是吃几片阿司匹林吧,”她说。“我知道你还要开车出去。”
    “开车跟头疼有什么关系?”我说。“汽车怎么会使人头疼呢?”
    “你也知道汽油味儿总是让你不舒服,”她说。“你从型是这样的。我希望你吃几片阿司匹林。”
    “您就只顾希望得了,”我说,“这反正对您没什么害处。”
    我钻进汽车,开车回镇上去。我刚拐上大街就看见一辆福特飞快地朝我这边开来。可是它突然停住了。我听见车轮滑动的声音,接着车子掉头,倒退,急急地朝前开去,我正在琢磨这辆车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我瞥见了那条红领带。接着我又看见她透过后窗扭回头来张望的那张脸。汽车急急地钻进了一条小巷。我看见它又拐弯了,等到我开进后街它又从那儿开走了,它在拼命逃跑呢。
    我火了。在我那么关照了她之后她还这么干!我认出那条红领带之后,气得把什么都忘了。一直到我来到第一个叉路口,不得不像下来时,我才想起我的头疼。妈的,我们一次又一次花钱修路。可是我们驱车走过的这条路简直象是一张瓦愣铁皮:我倒想知道怎么可能追得上前面的那辆车,即使那是一辆手推车,我还是太顾惜自己的车子了,我还不想拿它当一辆福特那样,把它拚命颠得散了架。十之八九这辆福特是他们偷来的,否则的活他们不会不心疼。我常常说,血液决定一切。如果一个人身上有那种血液,那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我还说,如果您本来相信自己对她承担着什么义务的话,那么现在这种义务已经解除了。从现在起出了什么事只能怪您自己了,因为您明知道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人碰到这种情况都会怎么干的:我说,如果我得把一半的时间花在侦察别人的行动上,至少我也要找一个能给我酬劳的地方呀。
    就这样,我不得不在叉路口停了下来。这时我又感到头痛了,就象有人在我胸子里用捶子敲打似的。我说我一真是努力不让您为她操心的;戏说,就我而论,我是恨不得让她马上到地狱里去,而且越快越好,我说您还指望什么呢,现在每一个来到镇上的推销员和下贱的戏子都成了她相好的了,因为连镇上那些浮滑少年现在都不爱理她了。您不了解情况,我说,您没听见人家是怎么议论的,可我听见了。您也可以相信,我是不会不去堵他们的嘴的。我说,你们祖上开三家村里的小铺儿,抬掇着那种连黑鬼都瞧不上眼的破地时,我们家可养活着成群成群的黑奴呐。
    如果他们真的抬掇过土地,那倒好了。上帝使这地方得天独厚,这原是桩好事,往在这个地方的人却压根儿没做过一件好事。今天是星期五的下午,从我所在的地方我能看到方园5英里内的土地全都没有犁过。县里每一个能干活的男人全部到镇
    ①指康普生太太。接下去的“她”指小昆丁。上去看演出了,如果我是个快要饿死的陌生人,我还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打听去镇上该怎么走呢。可她还想让我吃阿司匹林。我说,我要吃面包,我就在餐桌上堂堂正正地吃。您老说自己为我们作出了多么大的牺牲,可是您在乱吃名贵药品上所花的钱,一年也够做十套新衣服了。我也不是说一定要找到能治好我的病的灵丹妙药,只是谢天谢地可别让我吃那些阿司匹林了。只要一天我得工作十小时来养活一厨房好吃懒做惯了的黑鬼,还得让他们象县里每个黑鬼那样去看什么演出,那我就得头疼。不过前面的这个黑鬼今天已经晚了,等他去看戏,都要演完了。
    过了一会儿,他走到汽车旁边来了,我终于想办法让他脑子里弄明白我问的是有没有两个人开了一辆福特经过他的身边,他说有的。于是我继续往前开,等我来到大车路拐弯的地方,我看到轮胎的痕迹了。阿伯·罗素①在他的地里干活,可是我没有费事停下来问他,因为我离开他的谷仓还不多远就见到了那辆福特。他们想把它藏起来。她这件事干得真拙劣,就跟她干别的事时一模一样。我常说,不是我对她特别有成见;没准她天生就是这么贱,可是他不应该这么不考虑自己的家庭,不应该这么大大咧咧。我常常担心会在大街街心撞见他们或是在广场上大车下面见到他们象一对野狗那样在一起。
    我停住汽车,走了下来。现在我得绕个弯穿过一片犁过的田地,这还是我离开镇子以来所见到的唯一的一块耕过的地呢。每走一步都觉得有人跟在我的后面,要用一根棍子打我的脑袋。我一直在想,等我穿过这片地,至少可以有平实的土地让我走了吧,不至于象现在这样每走一步都要晃上一晃。可是等我走进
    ①当地的一个农民。树林,发现遍地都是矮树丛,我得踅来踅去才能穿过去。接着我遇到了一条长满了荆棘的小沟。我沿着小沟走了一段路,可是荆棘却越来越密了。这时候,没准艾尔一直在给我家里打电话,打听我在哪儿,把母亲弄得心神不宁呢。
    我终于穿过了小沟,但是我弯子绕得太大,只好停下步子,细细辨认那辆汽车到底在哪儿。我知道他们不会离汽车太远的,总是在最近的灌木底下,因此我又回过头来,一点点往大路那边走回去。可是这时我又弄不清自己离大路究竟有多远,因此只好停下来仔细听路上的声音,这时血从我的腿部往上涌,全涌进我的头部,仿佛马上就要炸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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