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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道-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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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蕴娆颤动着双唇想开口求救,哪知下一刻这孩子的眼神却忽然一变,伸手往她脖子上一掏,竟拉住了一根鲜红的缨绳。
  三棱镜的棱角划过朱蕴娆的锁骨,一瞬间从她的领口被拽出来,几缕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棱镜,映射出璀璨的七色光芒。
  贫苦的小孩何曾见过这等宝贝,两眼顿时也迸出光来,同时下手也越发使劲,想把自己心仪的宝贝拽走。
  这时朱蕴娆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力气,竟猛然抬手将三棱镜攥在掌心里,不顾一切地保护着齐雁锦送给自己的信物。
  就在哄抢钱财的人纷纷得手,准备四散之际,人群外围却忽然响起一道带着古怪口音的叱责:“你们在干什么,走开、走开。”
  “吃人的红毛鬼来啦!”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一句惊慌的高喊,紧跟着众人一哄而散。
  这时抱着朱蕴娆的老妪也因为恐惧而逃走,她只能无力地仰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地看着一个做儒士打扮,却生来金发碧眼的老大爷出现在自己眼前。
  “哦,主啊……”老大爷在看见朱蕴娆裙子上的鲜血时,不由发出一声惊呼,随即蹲下身来察看朱蕴娆。
  当涣散的目光对上对方灰蓝色的眼珠,朱蕴娆混沌的思绪灵光一闪,缓缓摊开划着血道子的手,露出了掌心里的三棱镜。
  “夫人,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你叫什么名字……”
  这时对方吃惊的问话飘入她的耳朵,意识模糊的朱蕴娆却再度陷入了昏迷。
  恰巧途经此地发现了朱蕴娆的老大爷,正是神父利玛窦。
  他原本只是怀着怜悯想帮助这个姑娘,然而当他看见朱蕴娆手中的三棱镜时,瞬间便认出了这是从自己手里送出去的东西。
  这样小巧的三棱镜他曾经分送给数位好友,虽然这一枚被改成了一颗坠子,却还是被他一眼就认了出来。当下利玛窦不再迟疑,立刻叫来自己的弟子,将重伤昏迷的朱蕴娆带回了自己的住所。
  如今正在北京准备来年春闱的徐举人,这天恰巧前来拜访利玛窦神父,结果才进门就看见神父一行人抬了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回来,顿时被吓得不轻。
  就在郎中和稳婆进进出出忙碌的间隙,站在门外的徐光启忍不住开口问利玛窦:“神父,那位女子出了什么事?”
  利玛窦神父也说不清来龙去脉,只能将手中沾血的三棱镜递给徐光启看:“你看这个,是我刚刚从那位夫人脖子上解下来的。”
  “这是您的三棱镜,”徐光启睁大眼,盯着神父掌心里的东西,难以置信地问,“她怎么会有这个?”
  “我也不知道,”利玛窦一脸困惑地回答,“她也许和我的某位朋友有关,至于是哪一位,就只有等她清醒过来才能知道了。”
  就在二人低声交谈之际,酒足饭饱的熊三拔这时刚好踱进了门,他欢快地走上前跟人打招呼,却发现神父和徐举人的脸色都很不对劲,不由问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开心?出了什么事?”
  “上午的时候我在路边救了一位受伤的夫人,很不幸,她小产了,没能保住腹中的孩子。”利玛窦神父一边对熊三拔解释,一边给他看自己手中的三棱镜,“这是在她身上发现的。”
  熊三拔一向最听不得这等噩耗,当即捂着胸口惊叹道:“主啊,她怎么会伤得那么重?”
  这时一位稳婆拿着一件东西走出房门,谨慎地瞥了几眼门外金发碧眼高鼻子的西洋人,最终还是望着徐举人开口道:“老爷,方才奴婢发现那位夫人中衣里缝着什么东西,怕是银票、契据之类被血污了,奴婢用剪子拆出来,觉得看着倒有点像道符,还请老爷过目。”
  在场的三人听了稳婆的话,六只眼睛同时往她手里望去,但看那沾着血污的桑皮纸上,竟是两行用鹅毛笔写出的拉丁文。
  当纸上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三人顿时面露惊恐之色,异口同声地喊出了一声:“齐道士!”
  “这,这是一句情诗啊……屋里那位夫人到底是谁?”此刻熊三拔第一个耐不住性子,一心想往屋子里闯。他至今不知道齐雁锦和朱蕴娆的私情,乍然看见齐雁锦的手迹,脸上的表情比谁都惊讶。
  “老爷,使不得啊!”稳婆被熊三拔冒失的举动给吓坏了,慌忙伸出双臂拦住他,不让他往里冲。
  这时徐光启也在一旁拦住了熊三拔,尴尬地劝道:“熊神父,你这样闯进去,不合礼节。再说房中的夫人也未必和齐道士有关系,当务之急,还是带着这两样物件去问问齐道士才好。”
  徐光启这番话大大启发了熊三拔,于是他向另两人讨要了三棱镜和道符,自告奋勇地去找齐雁锦:“我去找齐,我知道他在哪里!”
  徐光启赶紧为他披上大氅,利玛窦神父也在一旁叮嘱了几句,随后二人一起陪熊三拔出门,目送他冒着天寒地冻前往赵舍人府邸。
  早上刚刚陪熊三拔吃过便宜坊烤鸭的赵之琦,此刻正懒洋洋地窝在火盆边与齐雁锦喝茶。当小厮报知熊神父登门时,就见他手捂着暖炉,与齐雁锦说笑道:“哈,黄毛熊又来了,今天他肚子饿得可真快。”
  齐雁锦此刻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因此只是捧着茶盅浅浅一笑,没有答话。
  熊三拔跨进客堂的时候,正忙着掸掉肩头的雪花,赵之琦一见他便眉花眼笑,连忙走上前寒暄道:“外头又下雪了?你冷不冷?”
  熊三拔顾不上回答他,只能点点头又摇摇头,双眼却紧盯着齐雁锦,紧张地开口:“齐,我是来找你的,你看看这两件东西你可认得?”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裹着的小包,小心翼翼地打开。
  “什么东西?”齐雁锦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却在看见熊三拔用手指勾着红绳,拎起一枚三棱镜时,脸色倏然一变。
  “你怎么会有这个?”下一刻他瞪着眼厉声质问,惊惶又茫然地怔愣了片时,才丢下茶盅霍然起身,疾步冲到熊三拔面前。
  此刻三棱镜在他眼前缓缓转动着,七彩纷呈,齐雁锦却辨认出了沾染在棱镜上的一丝血迹。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在沾着血痕的道符上,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心如擂鼓,满面惨白地低声问:“她出了什么事?”
  “你认识她?”熊三拔第一次见到如此惊慌失措的齐雁锦,不禁激动地追问,“她是谁?我见过吗?”
  这时齐雁锦紧盯着熊三拔,神色复杂地反问道:“难道你不认识她?”
  “我没见到那位夫人,我回利玛窦神父那里时,已经迟了一步,”熊三拔紧张地回答,“那位夫人是上午的时候在路边被神父救下的,因为受伤小产,医生不让我进屋去看……”
  他话还没有说完,齐雁锦已经劈手夺下了他手里的东西,转身飞快地冲了出去。赵之琦立刻紧跟其后,冲出门望着他的背影大喊:“雁锦,你骑我的马去!”
  他的话似乎还没传入齐雁锦耳中,便已被呼啸的北风吹散。赵之琦眼睁睁看着齐雁锦头也不回地跑出庭院,只能咬着牙抱怨了一句:“果然意乱情迷,最要不得!”
  眼下正是严冬最恶劣的天气,仅凭双腿赶到朱蕴娆身边,是最不理智的方式,然而此刻齐雁锦已理智全无,他根本无暇理会赵之琦的叫喊,只能在茫茫风雪中一意孤行地往前冲,直到被纷飞的大雪覆满了全身。
  这个冬天,他尝到了业已久违的彻骨冰寒。
  于是冰封多年的记忆不经意间裂开了一丝缝隙,同样有纷飞的大雪从黑暗中涌出来,天地晦暗,风雪里却出现了一张艳光逼人的脸,那容颜正是朱蕴娆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再相逢
  就在齐雁锦不顾一切狂奔的时候,赵之琦已经骑着马从府中追出来,利落地跳下马拦截住齐雁锦,将缰绳往他手里塞:“别犯傻了,快上马!”
  这时齐雁锦目光涣散的双眸终于回过神,他感激地瞥了赵之琦一眼,随即翻身上马赶往利玛窦神父的居处。
  赵之琦站在街头目送齐雁锦远去,很快熊三拔和连棋也从他身后赶上来。就见满脸苍白的连棋抓狂地对熊三拔咆哮道:“那位夫人就是楚王府的朱蕴娆姑娘啊!”
  “哦,主啊……”熊三拔在风雪中攥紧了胸前的十字架,震惊地睁大双眼,“为什么朱姑娘会来北京?”
  “我哪会知道,”连棋懊丧地跺跺脚,一脸忿恨,“九月间楚王府里起了内讧,消息传到北京的时候,明明说王府宗亲无人伤亡的!也因此圣上没有深究,哪知道就出了这样的事呢!”
  这时一旁的赵之琦噗嗤笑了一声,不以为然地揶揄道:“楚王的奏报也能信?”
  连棋闻言愣了一愣,尴尬地对他解释:“也是公子要务缠身,实在无暇他顾了。”
  熊三拔关心朱蕴娆的病情,于是连忙催促连棋:“我们快点赶回去看看吧,我是坐马车来的,你可以搭我的车。”
  “急什么,眼下这紧要关头,你们去了也是碍事的,还不如一起陪我喝酒。”这时赵之琦一手拎一个,从容地拦住身边这两只没头苍蝇,抬头瞄了一眼连天的风雪,果断地拍了拍熊三拔和连棋的肩,“走吧,赶紧去找家酒馆,我一冷就会犯饿。”
  当利玛窦看见齐雁锦张皇失措地冲进门时,就知道自己救下的女人一定与他关系匪浅。他不禁叹息一声,充满怜悯地望着齐雁锦欠了欠身,开口道:“齐道士,你终于来了。”
  神父悲悯的眼神无声地将噩耗传递给齐雁锦,让他一颗心越沉越深,只能虚晃着站在神父面前。这时融化的雪水浸透了齐雁锦的鬓发,他苍白的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汗是泪,被冻得发紫的双唇颤动着,像等待刽子手落刀一般绝望又无力地问:“她有没有事?”
  “夫人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她腹中的孩子却没能保住。”神父遗憾地回答齐雁锦,低声祷告了两句,又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齐雁锦闻言闭上双眼,灰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许久之后紧皱的眉头才稍稍松开,用低如蚊呐的声音回答:“她没事就好……”
  神父点了点头,随后缓缓在前方为齐雁锦引路,低声道:“她遭受了很大的痛苦,所以我给她用了一点鸦片。她现在还没醒,你要不要先去看看?”
  齐雁锦点点头,跟随利玛窦神父走到朱蕴娆暂住的厢房外,在进门前低声向他道谢:“谢谢您,神父……您这份恩情,在下没齿不忘。”
  利玛窦神父慈蔼地望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比了比手势,示意他进屋。
  齐雁锦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指尖轻轻推开房门,无声地跨入了昏暗的厢房。这时厢房里间的床榻上,锦帐半掩,躺在床中的朱蕴娆正沉沉睡着,面容苍白而沉静。
  齐雁锦小心翼翼地走到床前,在她身旁坐下,一双眼近乎贪婪地描绘着朱蕴娆的睡颜,灼热的目光里包藏着深深的痛楚。
  毋庸置疑,她怀的一定是他的孩子——那么她何以千里迢迢来到北京,又是谁把她害成这样,太多的真相他必须弄清楚!一时齐雁锦脑中思绪纷乱,胸口像有一块磐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逼迫自己深深喘了几口气,结果心口却疼得越发厉害,让他眼底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出眼眶。
  就在齐雁锦六神无主之际,自他身上散发出的南苍术香气却将朱蕴娆从睡梦中唤醒,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在看见齐雁锦的一瞬间,嘴角弯出一丝恬静的笑。
  之前小产的疼痛几乎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而此刻借助鸦片镇痛,她在药效的作用下飘飘欲仙,只觉得浑身有说不出的舒适,仿佛此刻与齐雁锦的相会只是她的一个美梦。
  于是她在美梦里迷迷糊糊地笑,又怕打破梦境,只敢小声地问齐雁锦:“臭道士……你怎么找到我的?”
  齐雁锦泪眼模糊地从怀中掏出三棱镜,递到朱蕴娆眼前,哑声回答:“是这个。”
  “难怪呢……”朱蕴娆疲倦地吐出一口长气,在闭上眼再度陷入昏睡前,天真地低喃,“这个法器真的被你念过咒,对不对?”
  她孩子气的话让齐雁锦瞬间发出几声哽咽,只能紧紧握住朱蕴娆的手,心中悔恨莫及——在她受苦的时候,他若是真的能看见她,该有多好!
  “娆娆,我不会再放开你了……”此时此刻齐雁锦凝视着睡梦中的朱蕴娆,咬牙发誓。
  当朱蕴娆从极度虚弱中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四肢百骸无一不痛。她晓得自己是大病了一场,当手指战战兢兢地探向小腹,她的心中咯噔一声,紧跟着浓浓的失望化作满腹委屈,让她鼻子一酸哭了起来。
  这时她的鼻中再度嗅到一股熟悉的苍术香,而后一道比她更加纠结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轻地响起:“娆娆……”
  朱蕴娆一愣,随后惊讶地转过脸,没想到朝思暮想的臭道士竟然真的会出现在她眼前。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她小声嗫嚅,在意识到眼前人千真万确是齐雁锦后,眼神里竟然带了三分惊慌。
  她不自觉地想往被子里缩,然而齐雁锦却执拗地帮她掖着被角,一定要看着她那张哭花了的小脸。于是朱蕴娆只好认输,无辜的泪眼凝视着齐雁锦,期期艾艾地对他吐出实情:“我……我把我们的孩子跑掉了……”
  齐雁锦一言不发,只是猛然俯身抱住她,腮边新生的髭须扎着朱蕴娆细嫩的脸颊,疼得她越发想哭。
  这个臭道士,是在为他们的孩子难过吗?朱蕴娆含着眼泪心想,不忍心看着齐雁锦如此伤心,于是在他耳边低声开口:“别难过啦……我年纪轻轻、有的是力气,等过些日子养好了身子,再替你生一个……”
  常年在山头放羊养出的霸气,让朱蕴娆对生育一事又积极又乐观——冬天是母羊怀胎的季节,羊圈一冷母羊很容易就会流产,可是一到开春,山头上照样跑满了咩咩叫的小羊羔,一时的挫折并不能阻挡生命的延续。
  她出人意料的坚强,让抱着她的齐雁锦哭笑不得,只能眼眶发红地哽咽了一声:“傻瓜……”
  朱蕴娆窝在齐雁锦怀里歇了一会儿,纷乱的思绪便渐渐收拢,冷不丁冒出一句:“那时街上跑着马车,我是被人推出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不少人觉得虐,放心后面都不会虐娆娆了。
  ☆、第五十二章 冤有头
  这时抱着朱蕴娆的齐雁锦神色一凛,语气不善地问:“是什么人推你?”
  “不知道……”朱蕴娆懵懂地回答,“那个时候我肚子很疼,什么也顾不上了。”
  齐雁锦也不慌问她,趁着朱蕴娆好不容易醒来的工夫,赶紧亲力亲为地伺候她:“娆娆,你睡了一整天,要不要吃点东西?”
  朱蕴娆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犹自害嘴馋:“我想喝羊肉汤。”
  齐雁锦原本正怕她没胃口,这时听说她想吃东西,高兴得轻啄了一下她的小嘴,宠溺道:“都依你。”
  朱蕴娆醒来的消息很快在宅子里传开,令朱蕴娆意想不到的人一个个都来看望她,除了熊三拔、连棋,还有她的恩人利玛窦神父,大家围着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朱蕴娆觉得自己好像忽然掉进了蜜罐罐里。
  人多一热闹,齐雁锦反倒被挤在一旁插不上话,利玛窦神父在问候过朱蕴娆之后,便约他一同回到自己的厢房,将一包刚刚清洗晾干的零碎东西拿给他看。
  “这些都是你夫人的东西。当时路边很乱,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人抢走了,我们只拾到这些,你先看看。”神父一脸无奈地抬了抬眉毛,感慨道,“那些人简直是一群强盗,见我一来就全跑散了,根本没法追回被抢走的东西。”
  “没关系,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幸亏当时有您路过,我才能知道娆娆受伤的地点,至于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自己会去查清楚。”齐雁锦一边与神父说话,一边随意翻看着包中的杂物,这时他的手底下忽然翻出一枚路引,让齐雁锦脸上的神色瞬间一变。
  这是一枚出自巡抚衙门的路引,四方通行、识者莫问。齐雁锦将路引拿在手中,盯着那上面篆刻的年月,知道这是一年前的东西。
  那个时候,陈梅卿还在山西,能给他这枚路引的人只有一个——山西巡抚刘仪清。
  可见他与自己的仇敌过从甚密,这一点确凿无疑。
  齐雁锦默然暗忖:陈梅卿这个人……对自己来说会是一个麻烦吧?
  麻烦几乎是一定的——可是那又如何?他只是离不开娆娆,仅此而已。
  这天晚间,齐雁锦当仁不让地搬入朱蕴娆的厢房,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又亲昵地与她大被同眠,枕着一个枕头说悄悄话。
  朱蕴娆心满意足地窝在齐雁锦怀里,原先满腹的心事反倒没了词,只能由着齐雁锦盘问自己:“九月间楚王府里辅国中尉作乱,有没有人为难你?”
  朱蕴娆摇摇头,一脸忧虑地回答:“当初我的弟弟兴国王领着我逃出王府,我哥就特意嘱咐我往山西逃。现在我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我好担心我哥哥。”
  “楚王领着官军平乱之后,送往京城的奏疏里只说无人伤亡,你哥哥是何等机敏的人物,想来他一定不会出事的。”齐雁锦抚摸着朱蕴娆浓密的长发,语调酸楚地懊悔道,“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会离开王府,千里迢迢地上北京来……是我太轻信楚王的说辞了。”
  “反正那里我也呆不下去了,趁乱离开有什么不好?”朱蕴娆紧挨着齐雁锦的胸膛,羞愧地嗫嚅,“我怀了你的娃娃,就算和哥哥做假夫妻,也还是觉得对不起他。我也没脸留在临汾,又想你,所以就上北京来了……”
  齐雁锦亲了亲朱蕴娆的脸颊,心有余悸地感慨:“你一个人孤身在外,可知有多危险?以后万万不能再如此了。”
  朱蕴娆怕他继续数落自己,赶紧替自己描补道:“我知道,我在路上碰到一家人,是跟着人家一块儿上京的。原先他家的公子要领着我上赵舍人府的,不过我被车子撞了以后,就再没见过那家人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齐雁锦立刻从她这番话里捕捉到一丝蹊跷,目光瞬间一变,不动声色地问道:“那家人是如何与你结识的?”
  朱蕴娆不疑有他,絮絮叨叨地将来龙去脉对齐雁锦交代了一遍,齐雁锦从那一堆琐碎的描述里抽丝剥茧,心中疑窦丛生:“你除了知道那家人的姓氏,还记得他家公子的全名吗?”
  朱蕴娆努力回想了一下,无奈却越想越困,只能闭着眼打了个哈欠,低声道:“我不记得了,不过那位皦官人是顺天府的生员,有功名在身上呢。”
  当年哥哥陈梅卿漫长的读书应试之路,朱蕴娆可是一路盼星星盼月亮,全程陪下来的,所以尽管她目不识丁,对皦生光的身份却印象深刻。
  “有功名的就一定是好人了?”齐雁锦冷笑了一声,抱着朱蕴娆悄声道,“睡吧,知道他是生员,至少人就不难找了……”
  困倦的朱蕴娆这时早已合上双眼,没有听见齐雁锦最后那一句含混不清的话。
  “哦,你是说那个皦生光吧?”几日后的某天中午,赵之琦从满桌的火器中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回忆,“他和我是同一年考中的生员,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说罢他又继续埋头钻研火铳,坐在一旁的齐雁锦没好气地追问:“什么叫没有后来?”
  “后来我没中举,他也没中举,当然也就没了往来……”赵之琦装好了铳管,脏着手就去摸糖豆吃,“不过这人据说人品不佳,你媳妇若说是被他坑了,那倒是很有可能。”
  齐雁锦见状立刻拎起他的袖子,扯着他的手按进水盆里,同时冷冷地问:“你听说过他的什么传闻?”
  “哎呀……”赵之琦大为不耐烦地抱怨了一声,一边洗手一边说,“我听传闻说,几年前有个富商请他编一本诗集,结果被他故意放了一句‘郑主乘黄屋’进去。你也知道这些年郑贵妃鬻宠擅权,他这一句暗示,可是罪大恶极的悖逆之语。那富商胆小怕事,被他狠狠讹了一笔,结果这人贪得无厌,又反过来去敲诈郑贵妃的哥哥,没想到那国舅爷也是个孱头,最后竟真的被他敲成了一笔竹杠。”
  原来勒索权贵,就是那皦生光惯用的手段,齐雁锦听了赵之琦这一番话,嘴角泛出一丝冷笑——这人既然一贯如此行事,倒方便他下手了。
  “我已经按照神父的指点,去出事的地方打听过,当日是沈次辅的车驾撞倒了我的内人,至于那个皦生光……”齐雁锦眼底寒光一闪,咬牙道,“他若真是凶手,我绝不会让他善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感冒了,我先养个病,下周一见哦╭(╯3╰)╮
  ☆、第五十三章 伊斯兰酒
  “为什么?”赵之琦听了齐雁锦的狠戾之语,不由面露疑惑,“你好不容易救回你的媳妇,与其折腾着报仇,还不如帮她养好身体,让她再替你生个娃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齐雁锦眯眼端详着好友,对他发散的思维一向不敢苟同。
  “之前你伤心得要死要活的,难道不是因为你媳妇受伤小产?现在她已经回到你身边,你为什么不陪着她,反倒花费精力走弯路?”赵之琦睁大眼望着齐雁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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