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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道-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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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君,那个人是太子,你杀不得。”朱蕴娆拖着哭腔恳求,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说服自己的爱人。
  “娆娆,你让开……”这时齐雁锦向她靠近了一步,举着手铳的手微微发颤,到底不忍心瞄准自己的心上人,“娆娆,你明明知道,那个人害了我齐府满门……”
  “我知道,”朱蕴娆眼泪汹涌,却丝毫不肯让步,“我不能看着你送死。”
  “娆娆,齐府偌大家业,不过短短几天便荡然无存,我忍辱偷生,就是为了复仇,”齐雁锦一步步走向朱蕴娆,看着她浑身颤如秋叶,一双凤眸里满是哀伤,“你真的忍心让我放弃,从此抱愧终生?”
  朱蕴娆早已哭成一个泪人,却依旧咬着牙求他:“夫君,你赢不了的……”
  “娆娆……是那个人,让我没了父亲,”这时齐雁锦的语调已近似哽咽,一字一顿、面如死灰,“还有我的哥哥……”
  “我知道……”她不是不知道他吃了多少苦,遭过多少罪,所以她更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今后的人生有她作陪。
  这时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大地的震动弹落了树梢上的积雪,簌簌洒落在三人肩头,仿佛无声的警告。
  陈梅卿焦急地向山麓方向远眺了一眼,齐雁锦却不为所动,只是痴痴地举着手铳,对准了眼前这个令他牵肠挂肚的女子:“娆娆,求你别拦我……”
  “对不起,夫君,对不起……”这一刻朱蕴娆泪眼朦胧、泣不成声,却始终不肯让步。
  齐雁锦脸上血色全无,这时一丝恨意自他眼底闪过,然而更多的情绪,却是被爱人背弃后的痛楚:“娆娆,为什么你要帮着他?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等到一切都结束,到那时他无牵无挂,从此全心全意陪着她——他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他想到此处,双眼不禁浮上一层迷离之色,空茫的视野中只剩下心上人一片惨白的脸,却忽略了站在朱蕴娆背后的人。
  就在二人失神之际,一直冷眼旁观的陈梅卿眼疾手快,趁着齐雁锦靠近自己妹妹的机会,突然用力推开朱蕴娆,伸手抓住了手铳的铳管,同时将铳管高高地抬向天空。
  齐雁锦猝不及防,手指本能地扣动了扳机,只听嘭地一声巨响,枪声瞬间震得在场三人脑中发懵。这一枪之后,朱蕴娆只觉得天地间不再有任何声音,原本明亮的天空也顷刻变色,黑森森地向她压了下来。
  这一声枪响,让他们失去了息事宁人的可能。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意识到猎苑的侍卫很快就会被引过来,她的夫君注定在劫难逃。泪水不争气地一串串滑落,朱蕴娆几近崩溃地望着身边还在缠斗的两个男人,心中只剩绝望的冷。
  近距离的搏斗让手铳失去了用武之地,反而成了齐雁锦手中的累赘。他试图挣脱陈梅卿的纠缠,没拿手铳的一只手摸向腰间装弹丸的荷包,却被眼尖的陈梅卿劈手一夺,拽下顺势丢了老远。
  齐雁锦眼睛一红,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吼,挥拳揍向陈梅卿的下巴。陈梅卿只觉得自己的牙根一阵剧痛,却依旧不肯丢手,咬着牙用双掌抓住手铳,狠狠地一扭,一瞬间手铳终于脱离了齐雁锦的手,他立刻将手铳丢进背后的雪地里,整个人狠狠扑向齐雁锦,挥拳还击。
  就在两人不要命地扭打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朱蕴娆缓缓地往一旁爬了几步,拾起地上的手铳之后,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她手握着铳管,倒提着沉甸甸的手铳,冷冷看着在她眼前斗架的两个男人,不知何时目光已凌厉得仿佛能吃人。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齐雁锦,他被陈梅卿按在地上揍得眼角乌青,半眯的双眼恰好看见脸色铁青的朱蕴娆,不由一下子愣住,忘了反击又吃了陈梅卿两记拳头。
  “娆娆……”他被朱蕴娆这副模样吓住,再也顾不上陈梅卿,只想挣扎着站起来。
  陈梅卿最初以为他想使诈,捣下去的两拳格外狠,直到发现齐雁锦真的丧失了斗志,才有些惊讶地回头望了一眼。结果几步开外的妹妹的确神色反常,他顿时有些忐忑,赶紧松开齐雁锦,紧张地盯着朱蕴娆倒提在手中的火铳,小心提醒她:“枣花,你别做傻事。”
  朱蕴娆对他的提醒置若罔闻,只是怔怔地凝视着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齐雁锦,片刻后突然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我恨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七章 爱别离
  她这一句嘶喊仿佛晴天霹雳,将齐雁锦彻底打懵了。
  他就这么痴痴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朱蕴娆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喉咙里挤出一声梦呓般的嗫嚅:“你恨我?”
  “我恨你!”此刻朱蕴娆虚弱得几乎站不稳身子,可发出的声音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韧,她活像一匹母狼似的盯着齐雁锦,冲着他狠狠啐了一口,“你就是个骗子!既然不要命,为什么当初又要用甜言蜜语招惹我!现在你眼里只剩下报仇,又把我放在哪里?”
  一瞬间齐雁锦语塞,没料到一向迁就自己的人会如此尖锐地质问自己,竟讷讷口不能言。
  朱蕴娆也不等他分辩,竟用两只手抡起沉甸甸的手铳,将红木做的枪托狠狠砸向齐雁锦的脑袋。
  结实的枪托分量不轻,朱蕴娆使得力气更是不小,鲜血一瞬间爬满齐雁锦半张脸,他却忘了疼痛,失魂落魄地望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无措得像个孩子:“娆娆……你不要我了?”
  “你从没为我考虑过,一心只想着报仇,我为什么还要跟着你!”朱蕴娆拼尽力气一连砸了好几下,直到筋疲力尽才垂下双手,气若游丝地回答,“对,我不要你了……因为我恨你。”
  沾着鲜血的手铳噗通一声掉在地上,朱蕴娆满脸是泪,却硬撑着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齐雁锦跌跪在自己面前,因为头部受重击而昏倒。
  这不要命的架势,活活把一旁的陈梅卿都给看傻了,他好一会儿才心有余悸地回过神,试探着问了一声:“枣花,你没事吧?”
  朱蕴娆僵硬地扭过头,用一种死灰一样的眼神望着陈梅卿,双唇无力地开阖:“哥哥,我和他算完了。所以接下来,你一定要帮我……”
  她这句话让陈梅卿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又不敢质疑,只能顺着她点头答应:“那当然,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么都会向着你。”
  这时枪响声引来的侍卫已经近在咫尺,鹰啸犬吠,纷乱的马蹄声踏得陈梅卿心神不宁。正发愁如何脱身的他望向朱蕴娆,却发现自己的妹妹此刻异乎寻常地平静,他不由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多想,冲出林莽的士兵已将他们团团包围。
  一时剑拔弩张,所有的武器都对准了兄妹二人,为首的将官警惕地走上前,拾起雪地里的手铳,随后又走出人群,去向受惊的太子禀报这一幕匪夷所思的见闻。
  没有人逼问兄妹俩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陈梅卿就地保持沉默,在腹中草拟着待会儿用来自辩的陈词。
  须臾之后,耳边响起一阵清脆的兵戈碰撞声,只见包围圈忽然分开一条窄道,身穿罩甲的太子骑着马缓缓来到近前,不怒而威地开口发问:“方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
  陈梅卿跪在地上吞了吞口水,刚想张嘴呼一声千岁,这时朱蕴娆一声不响地侧过脸,仅仅在这萧瑟的冬景里送去一眼凝睇,就夺去了那个居高临下的人一刹那的呼吸。
  她就这么轻倩地站在一片乱景之中,惑人心目,仿佛这一季的万水千山都是因她而失色。太子被她眼底那抹哀色慑住,原本待要厉声喝问的话,此刻竟生生地堵在了嗓子眼里。
  一时四周鸦雀无声,朱蕴娆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地开了口:“妾身罪该万死,惊动了殿下,请殿下降罪。”
  这时跪在一旁的陈梅卿心里咯噔一声,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慌忙往地上磕了一个头,想要开口如实禀报,偏偏太子此刻已受她蛊惑,根本听不进旁人说话,径自扬手制止他的动作,和煦地反问朱蕴娆:“此话怎讲?”
  朱蕴娆低头指着昏倒在地上的齐雁锦,一字一顿缓缓地回答:“妾身名叫朱蕴娆,父亲是湖北武昌楚王。因为在楚王府时被这道士引诱,气不忿他对我始乱终弃,所以去年秋天趁楚王府大乱的时候,孤身上京,打听到他如今进了这里做事,便买了火枪混进这里,想一枪打死他。”
  她毫无顾忌地当着众人的面,泼了自己一身脏水。漏洞百出、耸人听闻的说辞,令陈梅卿后背冷汗潸潸,这时朱蕴娆偏又伸手将他一指,昂首对端坐在马鞍上的太子道:“这人是楚王替我配的夫君,太子若是不信妾身的话,还可以问他。”
  小姑奶奶,你干嘛把祸水往我身上引……陈梅卿在腹中叫苦不迭,却只能硬着头皮上阵,陪她一同欺君罔上:“启禀殿下,罪臣一路追寻夫人,生怕她做出傻事,不料还是晚了一步。罪臣于千钧一发之际推开她那一枪,又扔了她随身的弹丸,才算没有闹出人命。只是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所以罪臣难免一时冲动,用火铳将这道士砸晕,结果惊扰到殿下狩猎,实在罪该万死。”
  话音未落,陈梅卿整个人已扑在了雪地里,听天由命地对着太子磕头——扯下这等弥天大谎,就是当场掉了脑袋也不配喊冤。此刻他顾不上后悔,心中只有一念:枣花啊,哥哥我舍了这条命,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一场大逆不道的刺杀,硬生生被他们扭曲成狗血淋漓的私情。太子岂是糊涂人,自然听得出其中的蹊跷,只是眼前这份殊色令他有些智昏,毕竟再尊贵的人也是肉眼凡胎,一旦生了偏袒的心,就甘愿接受蒙蔽,去容忍一个经不住推敲的谎言。
  “来人啊,”他斟酌了片刻,而后开口下令,“将那道士抬下去救治,另在行宫辟两块清静地方,查清此事之前,暂且将他们安置在那里。”
  四周侍卫立刻收起兵器,几人上前抬走了受伤的齐雁锦,另有一批人包围着陈梅卿和朱蕴娆,将他二人“请”进了行宫。
  朱蕴娆就此和齐雁锦、陈梅卿分开,一个人单独住进一间偏殿里,负责伺候她的宫人很是殷勤,她却始终沉默寡言,像一具木偶似的任人摆弄。
  郊外的行宫寒气透骨,宫室里却铜炉吐烟、馥郁如春。朱蕴娆早已沐浴熏香,换过一身簇新的衣裳,此刻正斜倚着熏笼沉默不语,似有满腹心事。
  初更时分,厚重的锦帘被宫女无声地掀开,一道颀长的身影悠然走入内殿。来人优雅的素养使他的脚步轻缓无声,只在走过宫灯的一瞬间遮去了半片光亮,光影的变化令朱蕴娆睫毛一颤,这才恍然回神,抬头看清楚了进殿的人。
  朱蕴娆立刻起身下地,恭敬地向太子行礼:“妾身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
  “免礼,平身吧。”太子悠然落座,细细审视着面前的美人,在一片灯火辉煌之中,仍不免有片刻恍惚,实在遗憾她与自己沾亲带故,“你既是楚王的女儿,蕴字辈,倒是长我一辈了。”
  “不敢。”朱蕴娆谦卑地摇了摇头。
  太子微微一笑,眼中含着玩味,一语双关地戏谑道:“有何不敢,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朱蕴娆心中一颤,垂落的双眼只敢盯着太子的鞋尖,生怕泄露太多情绪。太子早料到她不会主动开口,于是索性先发制人:“你说你原本打算用火铳打死那个道士,可是真的?”
  朱蕴娆藏在袖底的拳头暗暗握紧,尽量用最平静的嗓音作最简短的回答:“是。”
  “那把火铳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太子又问,“白天的时候我记得你说过,那把火铳你是买的,呵呵,这东西外界轻易可买不到。”
  朱蕴娆沉默不答,太子也不逼她,而是颇有兴味地追问:“你会用那把火铳吗?使给我瞧瞧?”
  朱蕴娆紧张得不觉将指甲扎进了掌心里,眼底终于露出一丝挣扎之色。
  “你想杀那个道士对不对?”这时太子挑起朱蕴娆低垂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同时意味深长地低语,“只要你现在说一声,我可以帮你遂了心愿。”
  这一刻朱蕴娆终于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为自己的谎言,也为自己竟然天真到想去蒙骗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人——仅仅是几句简单的追问,她就已经难以招架。
  “不。”她僵硬地抬着头,哑声吐出一个艰涩的单音,眼底泄露出太多强撑的镇定,欲盖弥彰,反倒令太子轻易读出她已满盘皆输。
  然而他并没有戳穿她,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乐得怜香惜玉:“也罢,女人善变,你越想杀他就说明爱得越深,改主意也不奇怪。”
  朱蕴娆目光一动,不敢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眼眶却情不自禁地开始发红。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落在太子眼底,令他又一次忍不住暗暗扼腕——假使她的身世是真,自己竟错失此等佳人,真真可惜。
  毕竟二十余年的宫廷人生云波诡谲,各种阴谋对他来说简直稀松平常,实在抵不过一件美丽的玩偶。
  他要的真相,她一介妇人根本没能力掩藏。
  所以比起被幽禁在深宫的朱蕴娆,外界显然有人更加倒霉。
  太子为了调查火铳的来历,自然找到了最权威的武英殿中书舍人赵士祯。
  赵士祯一见这把手铳,立刻神色凝重地回答:“这把手铳不是出自京营,也许是从西洋传来的新式火器,微臣尚未见过,却不知殿下又是从何处得来此物?”
  “机缘巧合,”太子略一沉吟,料想南海子猎苑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只怕消息很快就会传开,索性便将来龙去脉大致告诉了赵士祯,又说,“至于这件事的真假,我还在查。”
  赵士祯听了连连称是,又提议道:“殿下若恩准微臣将这把手铳带回京营,小犬倒是颇认识几个西洋的番僧,微臣可以命他认一认。”
  “也好,说不定令郎看了,能有收获。”太子欣然应允。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八章 求不得
  赵老爷子带着手铳回到京营之后,隔天便将自己的儿子提溜了过来,拿了手铳要他认。
  赵之琦一见那手铳便知大事不妙,想要撇清干系,哪知古怪的脸色已被老爹看出端倪。因为熟知儿子脾性,赵老爷子决定先发制人:“你知道什么就给我老老实实说出来,休想瞒我!”
  赵之琦吓得浑身一激灵,吞吞吐吐地问:“爹……您都知道了?”
  “如果我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落进我手里!”赵老爷子拿起手铳扬了扬,虚张声势。
  赵之琦一下子怯了,话尽量捡软的说:“爹,我做这个,也是为了赚点家用……您也是知道的,天子脚下柴米贵,您的官俸养我们一家老小,哪能够呢……”
  他越说声音越小,赵老爷子的眼睛却是越瞪越大,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这手铳是你做的?”
  赵之琦肩膀夹着脑袋,畏缩着点点头,赵老爷子吓得胡子直跳,心里没有半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欣慰,满脑子都是大祸临头的恐惧:“你什么时候瞒着我,竟然做出这样的东西!你又是怎么认识楚王府的朱夫人的?”
  “嗯?”赵之琦觉得父亲最后一句话问得没头没脑,呐呐回答,“她住在利玛窦神父那里,我去玩儿就认识了。”
  “认识你也不能把手铳卖给她啊!”赵老爷子怒吼,气得老泪纵横,忍不住抽了赵之琦一耳光。
  赵之琦半边脸立刻失去了知觉,他捂着脸,心想自己一笔私活做了两支手铳,哪一支也没有卖给朱蕴娆,不禁很是冤屈地往地上一跪,昂头问:“爹,你先告诉我,这把手铳,您到底是从何人手里得来?”
  “臭小子!到现在还不老实!”赵老爷子铁青着脸,顺了顺气,将从太子那里听来的事简短地告诉了儿子。
  赵之琦听完父亲的描述,背后冷汗潸潸而下。
  齐雁锦那个不靠谱的损友,真是坑死他了!还有那个朱蕴娆,她到底是谁的老婆啊!
  自从前些天他的好友熊三拔陪着朱蕴娆出门,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囫囵个儿地失踪了,急得他和利玛窦神父到处打听,好容易得知他被锦衣卫关押在牢里,罪名竟然是勾引良家妇女私奔!
  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朱蕴娆这个女人不简单,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强大到连太子都能惊动!真是红颜祸水啊!
  可是这一支手铳无疑是齐雁锦之物,又缘何会出现在南海子猎苑,赵之琦不敢细想,也不敢多嘴再供出是齐雁锦买了他的手铳,趁无人处,一把抱住他亲爹的大腿,拖着哭腔求救:“爹,这手铳是出自我手,您千万替我遮掩过去啊!”
  “你现在才知道怕了!知不知道私制火器是多大的罪!”赵老爷子气急败坏,偏又不敢声张,只能压着嗓子训他,“这事惊动了太子,只怕没那么容易收场,万一里头供出了你来,连我都要被你害死!”
  赵老爷子这一席话,把赵之琦脸都吓黄了:“爹,难道你要大义灭亲吗?”
  赵老爷子气得往他脑袋上猛拍了一巴掌,咬牙骂道:“灭你个头!这事我自有计较,回去之后你一个字也不许多提。你如今也成人了,不要总让为父的替你担惊受怕!”
  赵之琦立刻战战兢兢地答应,一方面稍稍为自己松了一口气,一方面又担心起齐雁锦来,愁得回家后一连好几宿都没睡安稳。
  转天赵士祯向太子复命时,冒死为赵之琦撒了谎,只说自己的儿子也没见过这种手铳,只怕确实是西洋刚传来的新式火器无疑。太子原本也不算重视这条线索,当下听听也就罢了,并未继续往下追查。
  他真正要找的,是此刻仍被单独羁留在行宫中的陈梅卿。
  做太子要练就的本事很多,其中顶重要的一项就是光凭两只眼睛,也能知道谁会对你尽忠。
  当查清了朱蕴娆一干人等的身份,他于偏殿秘密召见陈梅卿,仔细端详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笑了:“陈仪宾平身吧。”
  陈梅卿听着那道难辨喜怒的声音,心跳无端漏掉一拍,谢恩之后缓缓抬起头,便看见太子在上座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已经和宗人府通过消息,知道了你们的身世。”
  陈梅卿又是一滴冷汗滑过额头,讪讪解嘲了一句:“让殿下见笑了……”
  太子果然莞尔一笑,眼中满是兴味:“真想不到,她那样的绝色竟是牧羊出身。难怪西子浣纱流传千古,古人诚不欺我。”
  陈梅卿越听越觉得不妙,赶紧谄笑着描补了几句:“殿下谬赞了,想来宫中三千粉黛,皆是绿鬓红颜,拙荆又哪里当得起‘绝色’二字。”
  太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出了片刻神,才又低声道:“去年楚王府宗人来京,揭发楚王并非先王血脉,此事虽已了结,要我看,却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如果真被宗人言中,我与你夫人,倒没有亲缘上的瓜葛了……”
  那又怎样?难道这样就能霸占民女嘛!陈梅卿在心里咆哮,脸上却不敢泄露半分情绪。
  太子似乎有些察觉他的心思,此刻却没什么顾忌,不紧不慢地往下说:“你不必担心,不管我对她有多中意,又或者我与她根本不是同宗,我都不能做什么。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我已是一点小事都不能做错。”
  多年来面对捕风捉影的罗网,为了活命,他必须是德行最完美的太子。
  陈梅卿汗流浃背,赶紧跪在地上谢恩:“殿下圣明……”
  “我只是胆小而已,”太子自嘲地笑了一声,继而道,“我也已经知道了齐雁锦是谁,不过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戳穿你们。其实对于他,我始终心怀愧疚,毕竟齐总督也是一朝元老,曾经是郑贵妃倚重的大臣。想要我命的那个人,不是他……想要我命的那个人,我现在还惹不起,他不过是一枚棋子,我不会迁怒。”
  只要一天占据着太子之位,他就宁愿息事宁人。那个彻底征服了他父皇的女人,天天对着父皇的耳朵吹枕边风,所以父皇有多不能容忍他,他就必须有多能忍。
  想到此处,太子嘴边的笑容早已变得苦涩,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陈梅卿,低声道:“去吧,和你的夫人到宗人府,领了滋扰猎苑的罚,这事就算过去了。至于齐雁锦,他还得在牢里多待些日子,胆敢犯上,我总要罚他。”
  “殿下圣明。”陈梅卿对太子的决定心悦诚服,跪在地上恭敬地谢了恩。
  陈梅卿退下之后,太子独坐殿中,手里捻着一串珊瑚佛珠,若有所思地拨弄。
  这时一名宫女悄然走进偏殿,手捧一封洒金红笺,容色恬淡地跪在地上禀告:“殿下,上元节郑贵妃赐下的礼单,请殿下过目。”
  太子漫不经心地接过,展开大略一览,不觉冷笑:“真是丰厚的赏赐,她来向我求和了呢。”
  跪在他面前的宫女低着头,不敢回应他的自语。
  “怎么不敢说话了?”他用洒金红笺挑起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四目相对,“你不也是她从浣衣局里挑出来……特意送给我的馈赠吗?”
  宫女眉心一蹙,像是心中的疼痛染上了眉头,这时就听见太子继续无情地嘲讽:“连琴,不为你的故人向我求情吗?”
  名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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