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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王座-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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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嗤的白烟升起,傀儡挥舞手臂迈开步伐,约纳出神地看了一会儿,意识到应该给自己准备些行李。

在这狭窄的塔中长大,除了到红石堡三个小时的路程,他从来没有去过更远的地方。每月一次由协会派出的补给队赶着马车烟尘飞扬地来到占星术塔下,约纳都想问问风尘仆仆的领队都去过哪些好玩的地方,当然,占星术士学徒的矜持让他从来没能开口。

食物。水。衣服。尽可能多的水晶与宝石,镌刻好的星阵,几枚金币,可以引来火焰、凝聚水汽的小巧魔法道具,一根手杖,当然,最好有一封导师写给占星术士协会的介绍信,这样他可以在各国的占星术士协会办事处得到仅凭学徒徽章享受不到的更多特权。

约纳用空白晶石、镌刻好星阵的宝石和魔法道具填满自己的鹿皮包,从楼下取了一些硬面包、豆子、肉干,与贴身衣物、换洗的法袍一起打了个大包裹,最后翻出去年柯沙瓦老师送给他的手杖,手杖顶端镶嵌着一枚红水晶,镌刻有简单的照明星阵,——这是老头为他走夜路特别准备的。

想到要离开导师,约纳忽然觉得有点心虚,但伟大的使命感在胸前发烫,他掏出无名书残页和地图,看了又看,仔细放置在鹿皮包里,坐下,想了想,又取出来,放回胸前的贴身口袋。

第6章 蒸汽的翅膀(下)

咚的一声,屋门被踹开了,柯沙瓦晃悠着头发胡子乱蓬蓬、带着占星术士黑色宽边帽的脑袋,松弛的眼睑底下燃烧着怒火,含混不清地吼:“年轻人,你拿什么赔偿我宝贵的睡眠?用你花了两年时间还找不出规律的第一宫对星?要不是协会学术审核委员会规定学徒晋升是导师升星的必备条件之一,你现在还跟着你的农夫老爹在苜蓿田里捉虫子呢!”

约纳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对不起。老师,我要走了。”

“走到哪里去?”柯沙瓦愣了一下。

“樱桃渡。原谅我不能告诉您为什么。另外,很高兴看到您还是您自己。”约纳盯着导师尖尖的鞋尖,小声说,觉得鼻子有点酸。

柯沙瓦揪扯了几把自己乱糟糟的胡子,若有所思地问:“你今年16岁?”

“17岁。”约纳回答。

“好吧。每个占星术士学徒都有游历的权利,夜空再迷人,也不能把人关在占星术塔里一辈子,再说,春天是发情的季节。”柯沙瓦点点头,嘟囔着说。“不过,现在可不是春游的好时机。我被你吵醒之后,通过占星术协会的通讯星阵刚刚得到两个坏消息。”

“第一,红石堡被烧毁之后,占星术士协会办事处随着新任女王——温格四世女王,也就是温格三世的姨妈,温格二世的妹妹,不知道你听懂没——及衷心的保卫者们向南撤退到巴拉泽尔王国,也就是说,你走到巴拉泽尔境内才能得到协会的帮助。”

“第二,扎维帝国的白痴暴君耶利扎威坦单方面宣布撕毁《联合特赦法令》,停止战争期间对五大协会成员的赦免,协会高层的大人物们正在没日没夜开会想对策,据说已经有多处魔法塔与数理学会和总部失去联系,一百年来何时出现过这样的情形?整天搞什么学术评定,协会已经屁大点威慑力都没有了。”

“也就是说,你一个人出去游荡,很可能有两个结果:第一,被饥饿的农夫用干草叉捅死,挂在农场门口风干成为食物;第二,被地行龙骑兵用龙枪捅死,搁下头颅挂在鞍上成为战利品。等你到了我的年纪就会知道,这两个选择都不怎么美妙。”

约纳目瞪口呆的听完这一段话,后背密密麻麻出了一层冷汗。

柯沙瓦在小屋里四处看看,似乎从胡须里面露出一个笑容:“不过鉴于这个世道的混乱,星术士塔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没准明天耶利扎威坦本人就会带着他的黄金地行龙骑兵队把这里踏成平地。年轻人,你走吧,带着我布置的作业,一年的量。另外,再送你一个临别礼物。”约纳没来得及表示什么,柯沙瓦老头一把抓起冒着白烟的蒸汽傀儡,以和年龄不相称的敏捷步伐后跳两步消失在门外。

塔顶占星术实验室响起叮叮当当的响声,约纳不知所措地站在小屋里,不知该作何反应。

半个小时后,柯沙瓦的声音响了起来:“年轻人,带着你的行李,上来。”

约纳背好鹿皮包,用法杖挑起包裹,沿楼梯盘旋到顶层,敲敲房间门,门没关。

空阔的实验室被透明天顶投射的阳光照得清晰明亮,灰尘在阳光里上下飞舞。

“这边这边。”老头的声音传来,约纳循声绕过大望远镜,来到占星术士塔顶的巨型露天平台。如同老头胡子一样乱七八糟的古怪实验器具后面,柯沙瓦坐在平台边缘,肥大法袍的下摆在红土平原的晨风里飘摇。

“这是给你的家庭作业。”柯沙瓦指指地上的几个手抄本,“都是算术题,你的计算能力太差劲,在我见过的占星术士里面,只有我自己比你更笨,你能排第二。”然后又指指一堆古怪的钢铁,“这是临别礼物。别谢我,要谢就谢‘瘸腿亨利’的主人吧,那个老王八蛋没准当初就想到了这一天。”

约纳花了很大力气辨认那堆东西,可以看出,核心是他心爱的蒸汽傀儡玩具,周围订上歪七扭八的铁板,又以交错的铁管加固,铁管上缀着几条褐色的牛皮带。

老头把他拽到身边坐下,用那种改不掉的含糊声音说:“我年纪太大了,总记不住事情,想不起来我像你一样年纪时是什么摸样,不过我记得,那时候我有个最要好的朋友叫做亨利。他是农场主的儿子。我们都喜欢摆弄机械,在农场里人力观察抽水机工作,一看就是一天。

后来有一天,我们因为争辩人类怎么飞翔的问题闹翻了,我说星辰是在天上飞行的,人一定也可以;他说那不合逻辑,只有机械的翅膀才是飞上天空的唯一方法。

后来,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学习知识,他进入了蒸汽傀儡师协会,我被占星术士导师看中,成为夜空的观察者。

时间过得太快,我们不定期联系,却总是吵架。

终于,在皱纹爬满脸颊的一年,他制造出庞大的蒸汽飞行机械,有六对巨大的机械翅膀;我依靠自己的平衡星阵解决了浮空的根本问题。那时,是我们职业生涯的最高峰。五大协会把所有关注的目光投在我们身上,他是‘动力的亨利’,我是‘规则的柯沙瓦’。——我们约定展开一场竞赛。”

柯沙瓦老头眼皮下捉摸不定的眼神看着辽阔平原的某处,悠然地讲。

约纳抱着包裹紧挨着他坐着,追问:“然后呢?”

“……然后,现实证明我们都是错的。钢铁太沉重,星阵太微弱,他坠落在大地,我在乱流中晕厥。协会找到了他,从科伦坡人手里救出了我。很幸运,我们都活着,只是他摔断了右腿。

一年以后,几乎被五大协会遗忘的我们制造了‘瘸腿亨利’号蒸汽飞艇,飞艇的核心是我使用全世界最大的那颗E级黑水晶制作的平衡星阵,以他设计的六对蒸汽动力翼驱动及转向。瞧,该死的答案原来这么简单,如果我们当时不分开,可能早就收获了成功。”

“……您很少跟我讲这些。”约纳感受着身边这位与往常大不相同的占星术导师身体的温暖与衰弱,轻轻地说。

“我有点害羞。”柯沙瓦说。“不知道怎么跟年轻人沟通,另外,我总是忘掉你的名字。总之,‘瘸腿亨利’是唯一的纪念品,这样的大家伙,我们再也没有精力和热情去完成了。不过,他送你的这个小玩意儿,留了个精巧的后门。”

说着,柯沙瓦在机械上轻轻一捺,蒸汽傀儡肚腹部分打开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面有颗鸡蛋大小的黑水晶闪着光芒,嗡嗡作响,——这是星阵正在运转的标志。

“老亨利说周游世界是他余生的梦想,我看,他还有飞得更高的心思。我比他老得快,唉。这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台‘瘸腿亨利’二号,我想,我和他以后再没有合作的机会了。喏,你的临别纪念品。喜欢吗?”

一边说着,柯沙瓦让约纳穿好法袍,装了作业本,绑好包裹和法杖,想了想,把他的占星术士学徒徽章摘下来,塞进了鹿皮包,又用几根牛皮带把他和瘸腿亨利二号牢牢锁在一块。

“瞧,拉动这根皮带控制方向,这个阀门决定星阵输出的功率,也就是飞行高度,五根操纵杆决定飞行的速度和俯仰。放心,不会比你的练习题更难。你说想去樱桃渡,这颗黑水晶的能量足够你飞到那里,远离扎维帝国骑兵和暴民,一直往南,稍微偏西,你知道怎么辨别方向。今后怎么走,我没法帮助你,年轻人,愿星空照亮你前进的道路。希望你比我运气好。”

约纳背着沉重的机械站在天台边缘,回头看了老师一眼,柯沙瓦在乱糟糟的胡须里仿佛笑了一笑,也可能只是一声咳嗽。

后背传来一股推力,约纳感觉忽悠一下,脚下失去了凭依,风猛的大了起来,他慌乱地左右看着,发觉自己浮在空气中。辽阔的红土平原在脚下延伸,依稀可以看到遥远红石堡废墟的缕缕青烟。

“走吧。昨天聊得很愉快,希望我能活到再见你的那天,另外,你究竟叫什么名字来着?约格?约格,其实我还是挺想念红石堡下街13号酒馆漂亮的女侍应,真的,不怕丢人。”

六对半透明的翅膀从瘸腿亨利二号两侧徐徐展开,蒸汽傀儡提高转速,冒出嗤嗤的白烟,十二只翅膀迎风扇动,猛然加速,约格感到风像坚硬的墙壁一样迎面而来,他艰难地回头看去,天台边缘的老师已经成为遥远巨柱上的小黑点。

他想大声问“老师,您是不是也感觉到有什么邪恶的东西降临到世上,巨大的灾变即将发生?”但话没能问出口,只看到熟悉的占星术塔与熟悉的老师渐行渐远,空旷的红土平原灿烂的阳光下,除了冒烟的焦土,只有一线黑压压的骑兵向他离开的方向蚰蜒而去。

第7章 北国的来信(上)

顾铁从极深沉的梦中挣扎着醒来,猛地睁开双眼。

窗格将阳光割成凌乱的形状,北京初秋的早晨,天空晴远。

他看看屋角的座钟,九时十五分,四合院里静悄悄的,管家赵伯应已洗漱洒扫完毕,走过三趟拳,吃了早餐,提鸟笼出去溜达了。

顾铁揉着太阳穴。

做梦对他来说不是愉快的经历,梦境往往粘稠得像糖浆,让他行动困难、艰于呼吸,如同溺水。

睡眠诊所对此无能为力,并劝他立刻停止使用脑波干涉装置减少REM睡眠时间的做法,人不能只靠浅睡眠活着。不过昨天晚上入睡前玩的几个小时游戏倒是让他放松身心,顾铁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了不得的东西跟肖李平分享。

“找老肖。”顾铁掀开被子,抓两把乱糟糟的头发,打个响指说。

几秒钟后,肖李平的坐在书桌前的平面投影出现在屋子中间。

顾铁指着他扑哧一乐,“我真是看不腻你穿这身衣服。”

肖李平板着脸说:“少废话,老爷子今天下午突击视察,十五分钟后开会安排接待工作,有事说事。”他坐在办公桌后,白衬衣,土蓝色夹克衫,没系领带,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着那副老气横秋的玳瑁框眼镜,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

“你家老爷子?”

“屁,顶头的那个老爷子。”

“那真是大事件啊!我长话短说。夏姆榭尔传来消息,有一款不太像游戏的游戏全球同步上线,昨天我已经尝试过了,非常牛。有兴趣的话一起来。”

“闲的可以啊你。什么游戏?”

“你有奋斗目标所以紧迫,我在混日子而已,总要找点事做吧。叫做‘世界’,奇幻背景。”

“没兴趣。没事我下线了啊,洗洗脸去吧。”肖李平板着脸扭头说:“给我接机关事务管理局。”

“等等等等,让我说完。第一,公测一年,只发布100万个名额;第二,不公开发布消息,名额只针对大学、研究机构、政府部门经过遴选者和游戏公司在社会各阶层随机抽取的样本。有点兴趣了?”

肖李平皱起眉头。“听起来更像一个人类学实验。再给你五分钟,介绍一下。”

顾铁乐了,“收起你的阴谋论吧。听着,这个游戏的开发和运行环境都是基于‘创世纪’的,也就是说,这是历史上第一款应用量子计算技术的游戏。GTC与一个什么鬼公司联合发布的。人机交互界面是脑电讯号式的,安装包里有一颗皮下注射的探针,瞧,昨晚收到的注射器。”

顾铁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以精美水晶盒包装的金属圆管,“昨天晚上我已经注射到自己的延髓部位了,非常简单,一点都不痛。三百微米直径的探针,神经信号的接收、解译、转码、发射,网络信号的接收、解译、转码、发射,集成度高到吓人。据说是有机材料微生物堆砌加工的。”

“你是说,这个游戏的客户端已经完全脱离终端机了?”

“没错,亲爱的肖部长。只要注射了这个小玩意儿,在无线信号覆盖的地方——也就是全球95%以上的人类居住区——不管你行走坐卧吃喝拉撒,随时可以登录游戏,想象一下,前一秒还在和二奶做活塞运动,下一秒就在游戏里砍杀邪恶的哥布林,多美好的表里生活啊。”顾铁嘴歪歪一笑。

“游戏对神经信号截取多少?”肖李平摘下眼镜,眼神凝重。“另外,我没有二奶。”

“植物性神经信号,0。其他,90%。保留最基本的知觉能力。这10%估计是睡觉时留一只眼睛防止原配捉奸用的。”顾铁说,随手抓起一盒打开的牛奶,看看生产日期,仰头灌了下去。

“突然唤醒有没有伤害?”

“据夏姆榭尔给我的资料,基本没有,人脑需要在两个情境之间做一下判断。由于有10%感知度的差别,相信大家都能弄明白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对了,她的西部人类学与行为学研究所是游戏的外包机构之一,负责北美地区15000个随机样本账户,所以资料还算可靠。我传过去给你。”

顾铁打个响指调出菜单,在空中点选了一个文件发给肖李平。

“祖尼·法尔哈·科曼彻博士,这是夏姆榭尔的真名?非常拗口。”肖李平评价道。他把文件用打印机打印出来,装订整齐,戴上眼镜,靠在皮椅上看着。

“所以我更喜欢彼此称呼使徒的名字,不是怀疑量子加密通讯的安全性,是因为简单。”顾铁把空牛奶盒揉皱,丢进垃圾桶。

“还有你的恶趣味,我搜索过,那些破名字来自半个世纪以前的一部日本动画片。”肖李平瞥了他一眼。

“如果你能管它叫学遗产’,我会很感激的。”

“我没那么幼稚。基于‘创世纪’……神经元接口……探针的安全性……游戏技术介绍……等等,EARTH是什么?”

“你这个绿色环保的敌人、淘汰技术的死忠者,发现打印纸展现不了的东西了吧。”顾铁点开文件,在游戏技术介绍的章节打开一段三维动画演示。

海滩上矗立着一栋房屋,潮来潮去,日出日落,按照时间轴标签,三十年很快过去了,海滩依旧,房屋依旧。视频定格在开始与结束时两张截图的对比,因海水海风的侵蚀,三十年后的屋壁出现了细小的沙孔,泥灰剥落,砥柱爬满了藤壶,与三十年前相比明显破败了。

“就这样?任何一个会制作视频的低能儿都能做到。”肖李平说。

顾铁鄙夷地摆摆手,“你不懂。在现实中,这简单到吓人,在游戏里,这复杂到吓人。

如果一个游戏引擎能够将大气、水文、地壳运动完全模拟,使得环境可以由基础变量自主变化,再加上NPC与玩家对世界自觉或不自觉的改造行为,游戏运行后环境将变得充满未知数,完全脱离游戏开发者的预知。

换句话说,这个游戏世界与现实世界除了文化背景之外,在真实度上,已经没有区别了,这吓不吓人 ?'…fsktxt'这个引擎叫做EARTH,即‘Evolutional Authentic Reality Tmplate H’(真实存在演化模板H型)。如果不是开发者吹牛,那他们真的建造了一个世界。——以创世纪的能力,我相信这不是狂想。”

第8章 北国的来信(下)

肖李平沉默了半晌。“这坚定了我的想法,——‘世界’比一个游戏复杂得多,不可能只是商业行为。我会动用所有的资源查一查它的底细,今天下午,我们约个时间一起进入亲身感受一下。

我认为,第一,这可能跟二十几年前科学家大批失踪的神秘事件有关,在中国,这事件的相关消息密级在绝密以上,以我的工作范围很难接触到核心的真相。几年前,咱们放弃追查,就是因为此事牵涉太广、埋藏太深,充满未知的危险。‘世界’与之很可能有关联,从现在起我会继续探查下去;第二,我更担心的是,有人窥探到了我们倒数数字的秘密。”

顾铁盯着他,“你是说……”

肖李平点点头:“我不认为背叛者组织会曝露。只怕有人,或者组织,使用不同的方法,得出同样的结论,那我们将失去先行者的所有优势。”

“不会的。那串无理数像是量子网络中游荡的鬼魂,被我们捕捉到是极端巧合,从概率来说,再发生一次基本没可能。别管那么多,你认为开发‘世界’的意义在哪里?”

“他们想拯救人类,把世界当成审判日之后人类灵魂的家园?”肖李平猜测。

“如何做到?”

“假使他们能够预见审判日的时间,假使最终审判是物理意义的、太阳系范围之内的,那完全可以提前几年将承载‘世界’数据和人类思想的‘创世纪’装入深空探测飞船发射出去,从此游荡在太空,这是比星际移民现实得多的做法,是超前和决绝的意志。”肖李平眯起眼睛。

顾铁揉着太阳穴,沉默了几分钟。“你总往这种黑暗的地方想。我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首先GTC通过其他方式得出倒数日期的结论基本不现实;其次发现者如何说服权力者相信审判日会到来,调动庞大的资源完成这个游戏?再次,想做救世主的人很多,可用这种沉默的、迂回的、莫名其妙的方法拯救世界?也只有你能想出来了。”他揶揄道。

“我可以判断。”肖李平说。“如果‘世界’将是人类的永恒家园,那么它的世界观必将是享乐主义的,游戏里一定充满美好的风景、灿烂的文明、充裕的消耗品和无穷尽的娱乐,简而言之,是适合所有人的养老院,能让人沉溺其中,不去思考未来。倘若反过来,又进入一个残酷的、充满斗争的、资源匮乏的世界,那肯定是另一回事了。”

“切。”顾铁鄙视道,“养仓鼠还要装个滚轮呢。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才是其乐无穷。”

“不多说了,我很忙,你把注射器发到我的地址,今天下午四点半以后我有时间,一起进去看看。”肖李平伸手想要关闭通信。

“你还是没搞懂是吗老肖?”顾铁冲他瞪眼,“‘世界’是个真实的世界,我们进入的时候是没办法选择出生地与扮演的角色的,系统会分配一个身体让你进驻,替换掉原有的AI人格,倘若化身在游戏中死掉,你进入‘世界’的权利就永远被剥夺了。

在技术落后的奇幻背景下,我们想见一面的难度大得吓人。再说,我们在里面怎么相认?没准你是给西方贵族老爷做饭的农妇,我是东方沿海捕鱼的野蛮人,这辈子都见不着一面啊!”

肖李平没理他,摆摆手。影像消失了。

“哦对了,我是占星术士学徒。比渔民强多了。”顾铁自言自语。他伸个懒腰,吧唧吧唧嘴,觉得再睡个回笼觉应该是个好主意。

这时四合院大门处响起敲门声,“顾铁在家吗?快递!”

“来了来了!”顾铁嘟嘟囔囔地穿鞋下床,穿过干干净净的院子,打开院门,从快运公司业务员手里签收了一封薄薄的挂号信。

发件地址是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列宁区的一个邮政信箱,顾铁有点摸不着头脑,边拆信封边走回正房,忽然信封背面角落一点小小的污迹吸引了他的注意。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拍拍脑袋,把信封放在投影终端机的一只输入镜头前,打个响指,放大的图案在空气中显现出来。顾铁调用一个简单的密码表程序,杂乱无章的灰色纹路中央依照斐波那契数列描绘出一个三眼、四手、颈上绕蛇、脚踏白牛、手持三股叉的神像。

“我就知道。”顾铁把信封丢在一边,扑通一声倒在床上。“那个神经病又惹麻烦了,每次都要我去擦屁股。”他皱着眉头,但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个笑容。“——谁让我喜欢麻烦呢?”

他分别发出两封邮件,第一封发给一个女人,安排接下来一个月的基金运行情况;第二封发给肖李平,告诉他自己马上要出趟远门,这个月的会议改为明天举行。

接着顾铁关掉终端机,从西厢房的大柜子里翻出一台老旧的PC机接通电源,又把自己屋里很少使用的仿真舱拆卸开来,把零件摊了一地。

管家老赵这时候遛弯回来了,把鸟笼往石榴树上一挂,用他改不掉的河北口音问:“东家,又弄啥呢?把上房搞这么乱,回头自己拾掇啊。”

顾铁抬起头来嘿嘿一笑:“说了你也不懂。如果能成,我就牛了。”

“不赖。练拳了没?”老赵丝毫不感兴趣。

“没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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