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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客栈-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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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官可为贤相,运筹帷幄,笔走龙蛇;柳生寒煞气严霜、机锋峻烈,投军足成良将,决胜千里,所向披靡。若论文武全才,气吞山河的君霸气度,天下之大,除辰源之外,再无第二人可想。”朱勔闻言当场拜服,免冠三揖。
  布青衣眼光独具,他一见到狄辰源,就欣赏这个人,认为他将来一定能成大材,成大器。
  布相对辰源有知遇之恩。
  他看得出来,当时仍是跛足马僮的他,将来一定是个人物,大人物。
  布青衣看对了,更押中了!
  辰源最终成为了他在事业上最大的强助,有时候布相会想,如果不是他有足疾,如果不是差了辈分,或许真应该把孙女儿烟卿的终身幸福一并交托给他……
  辰源是喜欢爱慕烟卿的,偷偷的喜欢,暗暗地爱慕。
  他知道,他知道自己命中注定不可能亲手为烟卿披上嫁衣,那是个遥远地有些悲伤的梦。
  他只是想穷其毕生,用尽生命里全部的光亮,守护着烟卿,守护着小公主。
  只要她好,就好。
  他无求。
  无怨。
  无悔。
  他甘心。
  情愿。
  不计回报。
  这许多年来,与其说,辰源替布相东挡西杀,为“青衣楼”而南征北战,倒不如说,他在向他的烟卿小公主效忠、效劳、效死!
  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吃任何苦,杀任何人。
  为她冒尽风和雪,为她历尽悲和伤。
  就是为她苦等三千九百九十九年,也无尤无怒——
  一如今天。
  此时。
  此刻。
  此地。
  此人。
  这里是“谈亭”,是当年冷若芊与温良玉幽会的旧地,郎情妾意已不在,就连亭子外面的花草,都染上了杀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闷雷密云,将雨未雨。
  辰源在等。
  等人。
  等敌人。
  一流一的大敌。
  一流一的头号大敌。
  辰源现刻主掌“青衣楼”,当然是“京师”里一等一的大红人,更是大忙人。
  他最不怕的就是等人。
  因为他有足够多、足够大的耐心和容忍。
  自古以来,成大事的人,有几个不是善于等待、也能够忍耐的?更何况他今天要等的那个人,是一个绝对值得他等的人。
  风云四合,山雨欲来。
  辰源仍在等。
  这个跛足男子凝眉沉思的侧影,很漂亮。
  他一面平心静气的等,一面想着心事,心头竟是掠过了一片哀伤……
  但一听到亭子外急促的脚步声,他的心就在一瞬间恢复冷静,没有一丝的杂念。
  他已不需要整理情绪,也几乎没有时间痛苦。
  他马上就要面对。
  面对一流一的头号大敌——
  来人入亭。
  那是“青衣楼”的第一百零五楼楼主“千面狐”胡灵儿,脸上带了七分俏杀、三分惊丽,她一进亭就禀告道:“大公子,‘大风堂’的人的来了。”
  辰源抬起他那一双有忧郁的眼神,不徐不疾地问道:“对头来的共有几人?”
  “三个。”胡灵儿沉吟了一下,又道:“或许是四个。”
  辰源好脾气的问道:“来的都是谁?”
  胡灵儿答道:“三当家安东野、七当家‘女诸葛’朱七七、还有白裘恩白大夫。”
  辰源捏了捏眉心道:“三个人?”
  “可是属下总觉得有第四个人,”胡灵儿唇紧抿:“不只是我有这种想法,连上官也有这种看法,他们来的表面上好像只有三个人,但在感觉上绝不止于三人……另外,他们的身后理所当然的有大批援军。”
  辰源沉思片刻,只问:“连上官木也是这样说法?”
  胡灵儿答道:“是。”
  辰源又问:“那上官的布置可已完成妥当?”
  胡灵儿回答:“上官的杀手集中在方圆十五里,属下的人马在外围布控,随时随地可以接应‘谈亭’,保证一击即中。”
  “灵儿,一会打将起来,你在外围督战就好。”辰源好看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是三公子的人,我不想柳生有所分心。”
  “灵儿更是‘青衣楼’的人。”说这话的胡灵儿,那秀气和妩媚,混合成一股艳色,凌厉如杀气。
  ——自从一手训练出的“大漠狂花”梁惊花因情背叛嫁入“白驼山庄”后,迅速成长为接棒新人的“千面狐”胡灵儿,更成了“青衣三秀”,尤其是三公子柳生寒所器重眷顾的培养对象。
  胡灵儿也一向不负众望,在“青衣楼”里扶摇直上。
  辰源满意的点点头,忽而再问:“对头三人的行动可有什么特别处?”
  胡灵儿再答:“一切正常……只是白裘恩白大夫背上背了个很大很大的药箱。”
  辰源奇道:“药箱?有多大?”
  胡灵儿手摆在桌上,十只纤秀如葱的手指张开,比划道:“大约有三尺宽、七尺长。”
  辰源皱了皱眉,然后笑了。
  笑得很寂寞。
  然后他神情冷寞地吩咐道:“灵儿,备座,请茶,让兄弟们多加小心,对头来的是四位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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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谁是英雄?

  凉亭里拉起了一道幔帐,将亭子一分为二。
  辰源背对着幔帐,就像背靠着整个世界,任何人都撼动不了他分毫。
  幔帐后有人,那个人儿娇娇脆脆地发问:“爹爹,你认为对头第四个人会是谁?”
  辰源一听到这人儿的声音,淡漠的眸子里立刻就有了暖意,就像万里孤烟的寒寂大漠,骤然燃起了一团沸腾的薪火。他的声音也温柔了好多,他身形未动的回答道:“不是孟东堂,就会是熊东怖。”
  幔帐后的人儿轻“哼”一声:“孟大和熊二,女儿倒并不是很在意,女儿担心的是该来而没有来的人。”
  辰源道:“冷北城?”
  那人儿道:“有消息说,安老三一到‘塞北’,就马上去见了姓冷的,以冷北城和安东野过命的交情,这次没理由会袖手旁观。”
  辰源眉色一亮,道:“来得好快。”
  话及此,客人己近亭,将进亭。
  辰源迎客,但并未站起,一向不良于行的他,也顺理成章的坐在原处。
  他举目,微笑,稽首,抱拳,迎客,让客人觉得他彬彬有礼,礼仪周道,一点也不会给人傲慢无礼,甚至因而对他更加同情以及更加感动。
  这就是辰源的处世之道,这也是辰源的高明之处。
  他常予人这种温和、温雅、温良的感觉,无论是友人,或亦是敌人。
  现在,安东野、朱七七、白裘恩都有了这种感觉。
  当时白裘恩的想法是:“这样一位恭谦君子,不去翰林做学问,真真屈才了。”
  尽管白大夫在“大风堂”里的地位,已一天比一天重要,“七十二号病房”的精英弟子,也几乎都由他来统管,但他还是觉着能有资格跟随两位当家一起来“谈亭”和“青衣楼”的要人谈判,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毕竟,分舵里,无论是资历、还是职位,大执事李员外都要排在白大夫之前。
  当日朱七七的心情是:“如此一个漂亮的男子,可怜跛了一足,着实可惜了。”
  朱七七是个女子,是个聪慧的女子,她有的是高才实学,她有的是真知灼见。她的丈夫“横刀立马”彭怒原是“大风堂”的七当家,他为大龙头云飞扬挡刀力战而死,“大风堂”上下为纪念这位好兄弟,将他的遗孀少寡朱七七扶上了第七把交椅的位置,全堂自大当家孟东堂以下皆称“嫂”而不名,即便性情暴戾乖张的二当家熊东怖,对这忠烈之士的遗孀也是礼敬有加。
  当面安东野的念头是:“如果辰源不是敌人,和他做个朋友也无妨。”
  但很快,安东野对辰源有了新的印象:“辰源确实是个人物,他能获取人的同情,他善于博得人的好感,他甚至不必一言半语,就可以让人支持追随,不去防患。他最大的优势,就是淋漓尽致的利用发挥了自己的弱点。如果‘大风堂’里有辰源这样的人物,那就真的如虎添翼,为民造福了。”
  安东野在观察辰源的同时,对手也在打量着他。
  安东野身材甚是魁伟,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鬓髯戟张,颇有风霜之色,龙行虎步,顾盼之际,极有威势,一看便知“关东”燕赵之地的豪迈之士。
  当即辰源的思量是:“人们常拿我们三兄弟与‘大风堂’关东三虎作比较,想想也真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我在经验阅历上远不及孟老大,楚羽的临阵武勇恐怕也要逊于熊老二,就眼前这安东野吧,柳生在气势上就先自输了半筹。不过,我们兄弟胜在都还年轻,长江后浪推前浪,不出十年,我们‘青衣三秀’,必定取你们‘关东三虎’而代之,将来的天下,还是我们‘青衣楼’的。”
  安东野三人拾级而上,辰源就坐在亭中幔帐前迎客,抱拳,稽首,微笑。那双温暖的眼,像冬日里明亮的烛火。
  入得亭内,安东野双手抱拳,声音洪亮的道:“在下安东野。”
  辰源一笑:“我是辰源。三爷的威名,晚生早已如雷贯耳了。”
  安东野豪声道:“大公子的声名,近来可也是如日中天啊!不客气的说,自大公子领导‘青衣楼’以来,贵楼在江湖上的威力和影响力,比布相退隐之前还要更胜一筹呢!”
  辰源不亢不卑地道:“那是烟卿小姐坐镇有力、领导有方之故,与晚生并无太大关系。”
  稍顿,辰源笑道:“三爷贵人事忙,晚生就不饶弯子了。这次请三爷虎驾来会,是想有些事向三爷讨教,最近敝楼有几桩生意接二连三被人挑了,不知三爷对此怎么看?”
  开门而见山,图穷而匕见。
  一直没有作声的“女诸葛”朱七七,忽然开口:“是不是妾身听错了?还是大公子说错了!‘青衣楼’的东西也敢有人碰?!”
  辰源温雅地道,“一般而言,道上的朋友,多少都很给我们‘青衣楼’几分薄面,除了……你们‘大风堂’。”
  朱七七反问:“大公子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指责我们堂里的兄弟姐妹动了你们的货?抢了你们的买卖?”
  辰源语气平淡的像是在叙说一件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若不是‘大风堂’的兄弟,别人谁有这个本事和胆量?贵堂在道上跑的兄弟姐妹很多,各帮各派各山各寨的都有你们的人,要是每伙每路都给我们在背后插上一刀,可不是闹着玩的。”
  辰源突然抬目。
  目光如电。
  他不看朱七七,他只看安东野,他只问了一句话:“是不是你们做的?”
  “是。”这是安东野的回答。
  辰源问的直接,了当,单刀直入。
  安东野答的简洁,有力,只一个字,就承担了一切。
  听完安东野响雷也似的一个字,冷气逼人的辰源却转而温暖的笑了,将手一引:“三位,请坐。”
  他身前有一张小方桌,桌前有四张椅子,桌上有四盏茶,一盘瓜子,一碟花生,以及一些五言六色的糖果。
  朱七七与白裘恩对视了一眼,安东野早已大咧咧的撩袍居中端坐,二人只好随着左右坐定。
  辰源又举起茶盏让道:“三位,请茶。”
  朱七七方欲抽出发髻上的银簪试毒,安东野已举起茶盏“咕咚”一饮而尽,豪态毕露。
  辰源温和笑道:“这上等的‘普洱’,三爷这般牛饮,浑然品不出味来,有些可惜了。”
  安东野“哈哈”豪笑:“东野生来粗放,还是饮酒饮得痛快,这等细致的香茗好茶,咱享用不来。”
  辰源温善笑道:“饮酒伤身,还容易误事,还是来点瓜子好了。”说完,辰源自己先抓了把瓜子,在嘴里磕得“咯嘣”有声。
  安东野显然没有耐心去嗑剥那小小的瓜子,而是伸出大手抓了把个头稍微大一些的花生,边剥皮边往嘴里送,也吃的津津有味。
  辰源居然有心情的问安东野:“花生的味道怎样?”
  安东野也居然有兴致的答辰源:“很不错,果实饱满,哪里产的?‘关东’地面也不多见啊。”
  辰源满目都是笑意,竟然认真的答道:“是我从‘京师’带过来的,我的胃不好,身边一直带着些瓜子、花生,这些东西暖胃。”
  朱七七与白裘恩又互觑了一眼,这两大巨头不是要来谈判的吗?怎么研究起茶水花生瓜子来了?
  两人本来是来“谈判”的,这时居然一谈起花生的滋味和产地来。
  又吃了两把花生,安东野拍了拍手,笑道:“现在,我们茶叶喝过了,花生也吃过了,也该说说正事了。”
  辰源毫不迟疑的立即开口就问:“请问三爷,当今‘京师’,除了贵堂和敝楼,还有谁最具实力?”
  安东野也是不假思索的答上去:“蔡相的‘权力帮’。”
  辰源再问:“除此之外呢?”
  安东野再答:“富贵集团。”
  辰源追问:“如若敝楼和贵堂起干戈、大火拼,最大的受益者将会是哪些人?”
  安东野复答:“‘富贵集团’的柴如歌、童贯、马耘、王剑临、安天命。”
  辰源逼问:“还有呢?”
  安东野即答:“当然是‘权力帮’的蔡老贼。”
  辰源长长吐了口气,他这次问得很缓慢、很沉重:“那、我、们、有、什、么、理、由、让、这、些、祸、国、殃、民、的、贼、子、得、逞?”
  安东野仰面大笑三声,反问道:“我们堂口和你们楼子已互斗了十数年,积怨已深,岂是一两句话就能化解的?”
  辰源平淡的道:“早先贵我双方是一直在互斗,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们谁也没能灭了对方,谁也没有取得全局的胜利。就说五年前,家父布先生与尊师云老爷子‘老虎口’那一战,家父失手受创,但令师不久之后也旧伤复发退隐,我们仍就是斗个旗鼓相当,难分输赢。”
  辰源话锋一转:“不过,你们近来连砸了我们楼子的几个场子,这可等于断绝了我们活命的活路,我们毕竟也有几万口子的人要养活,我们一旦因为此事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岂不是要便宜了‘富贵集团’和‘权力帮’?湖子弟江湖老,大家都是混口饭吃,行事也更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
  安东野笑而不语,只是把余光看向了一声不响的白裘恩,和他手上那大大的药箱。


第四章 英雄所见,未必就略同

  “女诸葛”朱七七这个时候开口说话了。
  安东野之所以带朱七七一同赴会,是有他的考虑。朱七七在武功上,虽然是“大风堂”十三位当家里,排名比较靠后的;但她有一个另外十二位当家加起来都没有的优点,她善于把握说话的时机,她知道应什么时候说话,该什么时候闭嘴。
  一个真正懂得谈判之道的舌辩之士,就要如一个剑客,在最准确的时间拔剑,不击则已,一击则中!
  还未启唇,朱七七先是叹了口气:“你我双方虽然都是在‘京师’这块地头混饭吃,但细说起来,我们两个帮会有很多行事做派,还是很不一样的,想要化干戈为玉帛,只怕是饥人画饼,空中楼阁吧。”
  辰源不疾不徐的道:“七姑娘此言差矣,贵我两方虽然有些作风不同,但也有很多地方,我们又是非常之一致相同的。比如,我们都反抗契丹、我们都抵御女真;还比如我们都禁止黑道的兄弟和绿林的人马在‘京师’一路滋事扰民;再比如,我们都不像‘权力帮’勾结辽人、似‘富贵集团’投靠金狗,我说的对否?”
  朱七七未言先叹:“那又如何?你们‘青衣楼’背地里攀附私通‘东南王’朱勔,暗中交结王黼、梁师成等狗官,祸国殃民,残害忠良,天下人有目共睹;再则说来,蔡京暗通‘辽国’,实则也是暗循当今圣上求和北方契丹圣意。至于‘富贵集团’依附‘金朝’,那也是童贯、马耘之流私作主张,绝不会是柴小王爷的本意初衷。”
  辰源不惊不扰地顺势接过话题道:“正如七姑娘所言,柴如歌年纪太轻,集团内部难免大权旁落,而今‘富贵集团’俨然已成为朝廷喉舌,掌握了大宋经济命脉,再任由其操控了武林,试想一下,哪里还容得下庙堂上的忠臣良将?何处还立得住江湖上的志士仁人?‘权力帮’根深叶茂,蔡京帐下谋士如云、猛将如雨,吞并三大组织,一统武林,独霸‘京师’,这一直是蔡京多年的夙愿。”
  说完这番话,然后辰源期待满满的道:“时不待你我,天下事,分则两损,合则两利。只要我们一堂一楼连成一气,守望相助,进可争雄天下,退可自保京城,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朱七七欲语再叹:“大公子是英雄,我家三哥东野也是英雄,但是,英雄所见,未必就略同。”
  辰源不紧不慢地问:“愿闻高见。”
  朱七七叹之又叹:“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又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贵楼杀人劫财的手段、鱼肉百姓的作风,敝堂上下实在是不敢苟同,更耻于为伍。”
  辰源不愠不火地道:“说实话,我们布置在外地的分楼弟子,做事难免有些不择手段,行动也时有鲁莽冲撞之过,但我们总部的弟子,可是从未欺压良善、凌虐无辜;再则话说回来,本楼经手的几宗生意,有的是来路正当的官家饷银,不也是被贵堂的兄弟劫了,这样的事,对你我、对官府,可都不好交代啊。”
  朱七七轻拍案角,一拍一声叹,三拍三声叹,念戏文般地道:“没错,我们‘大风堂’今年春上是做了几件由‘青衣楼’经手办理押运、大公子口中所谓的‘官饷’。二月,我们劫了‘东南王’朱勔收刮民脂民膏献给京中‘隐相’大太监梁师成的孝敬;三月,我们劫了枢密使童贯统军边关杀良冒功掠夺边民财物往宫廷大内总管李彦的进贡;同月,我们劫了太傅王黼为方今圣上张罗‘花石纲’闹得天怒人怨的百姓血汗钱。试问大公子,这三桩,哪一桩不是贪官狗贼相互勾结、鱼肉黎民百姓的骨髓敲诈?我们看不过眼,将这些钱粮财物劫来还给老百姓,难道有错么?”
  辰源不得不尔地道:“这三件我们暂且不论,就说说本月初,‘梅花镖局’押运的镖银,那可是运给‘河南’的赈济灾银,却让贵堂的熊二爷给劫了,这怎么说?还有七天前,本楼在‘黑水县’的‘三鑫银庄’被人洗劫一空,那是一个正规钱庄,你们又作何解释?”
  朱七七不叹反笑:“大公子,我们明眼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你们托‘一棍朝天’梅添丁押运的粮饷,本就是从’长风镖局’手里抢过去的生意,表面的确实打着‘赈银’的幌子,可暗里却是给蔡元长与辽人议和求饶用的谄敌钱。还有,‘三鑫银庄’也的确是个亮着招牌的银庄,不过它偷偷放‘印子钱’已有多年,被它害得家破人亡、卖儿卖女的债徒不知多少。看到这些为富不仁、来路不正的财物,底下的兄弟姐妹,难免就会手痒借来花花,还请大公子海涵则个。”
  辰源依旧不矜不盈地道:“那么从‘神兵阁’交付‘镇北军’边卒将士的三千杆火器呢?那是捍卫边军的兵械,关乎着国家的安宁、百姓的生死,岂可等同儿戏?”
  朱七七吃吃笑道:“铁面‘蔡家’为加强北方边境武备力量所制造的三千杆火器,妾身怎么听说是‘断头将军’关山月,用来镇压‘北凉’六镇抗税减租农民的呢?”
  辰源忽而笑了,笑的不明不暗,然后他不骄不躁地道:“凡事都有个正反面,所有的事都不是绝对的。举个例子吧,‘梅花镖局’梅添丁老镖头家的养女柳舒逸小姐,是我二弟楚羽的师妹,他们‘梅花镖局’所抢的‘长风镖局’,就属于你们‘大风镖局’的分支,我们动了它,也就等于暗地里捅了你们‘大风堂’一刀;而我们‘三鑫银庄’之所以一夜之间被你们铲平,是因为我们的人曾经做掉了六个不接受贿赂的‘黑水县’税吏差官,这六个人里,据说至少有三个是熊二爷的远亲和发小。我们既然先结了仇、生了怨,你们要报复、要报仇,也是人之常情,理所应当。“
  说着话,辰源一双忧郁而迷人的眸子眨了一眨,再眨了两眨,不挠不折地道:“过去的事就让它们过去吧,我们要着眼于现在,很显然,‘富贵集团’逐渐向蔡京一党靠拢,两者暧昧不清;只要你我两派合并,势必可与蔡、童等国贼抗衡,在武林中有所建树,平定江湖,造福百姓。我知道很难说服七姑娘,却不知三爷可否为了大局,考虑一下晚生的建议呢?”
  他问了最后一句话,就将不磷不缁的眸子望定了安东野。
  辰源说的话一向很漂亮,他人长得更漂亮,尤其那双眼睛,漂亮得令人很难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任何的事。
  现在,这双漂亮的眼睛,就在凝望着安东野,等待和期待他的答复。
  安东野立刻将他的目光,自白裘恩手里大大的药箱上收回,这一望,好像遗失了一个世纪,又仿佛遗忘了一个世界。
  安东野不去看辰源的眼睛,他去看天际的乌云,隔了好一会,他才突然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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