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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第2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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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任于土司没有儿子,就只这么一个女儿,因此由她继承了大位。对此,于俊亭的三位亲叔父颇为不服。他们倒没有胆子篡夺侄女的江山,只是本能地瞧不起女人,不愿受一个女子驾驭。

    所以,从于俊亭继位时起,他们就不断地给她出难题进行刁难,如果于俊亭没有能力应对,家族的事务以后就得依赖他们,那样的话,他们虽然不是土司,却可以左右土司,也可算是无冕之王了。

    不料这个小丫头却是个极厉害的角色,每每不动声色便能解决他们设置的难题,尤其是于俊亭上一次对张知府来了一次漂亮的“逼宫”,大涨了于家志气,他们就更加不敢小觑这个未及双十年华的侄女了。

    如今也就只有老三于家海性情鲁莽,还动不动地在于俊亭面前摆长辈的谱儿,像于扑满这样心思沉稳的人,已经不大敢在他的侄女土司面前倨傲狂妄了。

    像这一次,于俊亭没跟几位叔父商量,便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命令两位叔父带兵进驻思南,换做几年前他们一定不会从命,总要等于俊亭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才肯行动,但是这一次他们虽然觉得于俊亭太过轻率,还是从命了。

    于家海不满地道:“我说老三,老二已经怂了,你也要怂么?从这丫头九岁成为土司时起,咱们兄弟就不断地跟她斗智斗力,这可好,老了老了,反而要向她低头了?”

    于扑满淡然道:“自从张胖子吃了瘪,这丫头威望日盛,咱们已经有点压不住她了。如果这一次她决策失误,咱们就有扳回一局的机会,否则她成功了,咱们今后想不俯首听命都不成!这是她的一个机会,也是我们的一个机会,静观其变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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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51章 引而不发

    山道上,两辆轻车辘辘而行。山路两旁山青水秀,吊脚楼影影绰绰地显现在海浪般苍翠的林海之中,如诗如画。

    车子停下了,帘儿一掀,叶小天弯腰走出来,他身穿一件铜扣琵琶襟,衣边上贴着梅条绣着银钩,下身穿一件青布喇叭腿的裤子,脚上一双高梁面白底鞋,头上一块青布帕,正好掩住那颗锃亮的光头,成了一个很标致的土家族小伙子。

    叶小天跳下车辕,游目四顾,优美的山寨风光尽收眼底。这时于俊亭也从前边车子里下来,笑盈盈地向他迎过来。

    叶小天从在于府上车开始就未见过于俊亭,此时乍一见她,就似方才乍见这仙境一般的山寨风光,顿生惊艳之感,这还是他头一回看见于俊亭做女儿家打扮。

    于俊亭头裹一块刺花巾帕,衣裙刺着花边,下身着一条蜡染布的百褶裙,只及膝弯处,“三滴水”的装扮,裙下露出两条粉光致致、线条优美的小腿,十分艳丽可人。

    她是土家女子,在铜仁地区,土家是第一大族。土家是汉人给他们起的称呼,以前他们被称为蛮、夷或武陵蛮、五溪蛮,但那是对当地少数民族的统称,其他如苗、彝等族也包括在内。

    后来汉人迁居该地的渐多,为了区分不同的民族,这才对他们进行细分,把他们称为土家,而他们便称迁居该地的汉人为客家。不过在他们族内,是自称为“毕兹卡”的。

    关于土家族的来源众说不一,有说是巴人后裔,有说是唐末五代时从江西迁居湘西的百艺工匠的后裔,还有人说他们是汉人戍边将士和土著女子的后代。其实土家族父系血统主要是阿尔泰血系,也就是匈奴和鲜卑、羌氐等族,百越也是他们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发髻是土家女子婚否的一个重要标志,“开脸”“上头”就意味着已经成为少妇。其装扮也与少女时大不一样,会显得比较成熟而有风韵。于俊亭尚是未嫁女儿身,自然要做少女打扮,所以在少女的清纯柔美之外,略显妩媚。

    “啊!监州大人。你这是……”

    叶小天还是头一次见她做女子打扮,竟然有些不太适应,于俊亭嫣然道:“今天带你来,是参加一个婚礼,我不是以土司身份而来,你也不必称呼我的官职。称我于姑娘就好。”

    叶小天改口道:“于姑娘。咱们这是要参加什么人的婚礼?”

    于俊亭道:“于海龙于头人今日嫁女,他是我手下大将。你是一府推官,总不能长期失踪,明日就是公开亮相的时候,到时候还要大力借助于海龙的力量,今日你我来参加他女儿的婚礼,以算一个谢意。”

    叶小天这才恍然大悟,想到明日就要重返铜仁,公开亮相。竟然有些紧张。于俊亭漫移莲步,走在前面,步姿轻盈的仿佛能作掌上舞,看起来明日的举动对她似乎没有丝毫压力。

    这些日子于俊亭曲意接近。两人之间已经极熟稔了,叶小天见她举步登山,只有担着礼盒的随从,却没有一个人前来迎接。想起土司一向派头奇大,不禁问道:“于头人怎么不曾出迎于你呢?”

    于俊亭道:“我若亮出身份,大家都来参拜我。在我面前也诸多拘束,岂不搅了他女儿的好事么?今日你我只以贺客身份出现,我已嘱咐他不必理会,只管安心操办婚礼就好。”

    两人说着,渐渐走到半山腰。身在林中,他们只能看见一处处吊脚楼隐隐显现,十分似乎的静谧。可是转过一处林子,陡然却出现了好多人,过了前方的一道栅栏门就是好大一个庭院,满是原木桌椅,贺客们有坐的有站的,好不热闹。

    于俊亭微笑道:“还好,新郎倌还没来接新娘呢,我们没有迟到。”

    他们一行人的到来果然没有引起太大轰动,混在众多贺客之中,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特别。于俊亭和叶小天向于家安排在门口的一个管事交上贺礼,悠然进了庭院,忽听一阵号啕大哭声传来。

    “背时媒人的话啊,像蜜糖甜坏了你们的心,像黑布蒙住了你们的眼睛,糊糊涂涂定下冤家亲;铁心肠的爹啊,铁心肠的娘啊,你硬把生女赶出门;逼着活人跳进了死人坑……”

    叶小天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妇人坐在一张藤木椅上,一个一身红裳的少女伏在她膝上纵声大哭,那妇人一边轻拍她的肩头,一边也是垂泪不止。

    就听那妇人哽咽着唱道:“我的女儿我的心,你到婆家要小心。只能墙上加得土,不能雪上再加霜。婆家人可大声讲,你的话却要轻声。金盆打水清又清,你的脾气娘知情。铜盆打水黄又黄,你的脾气要改光。亲生爹娘不要紧,公婆面前要小心……”

    老婆子越唱越伤心,母女俩抱头痛哭,简直哭成泪人儿一般,旁边的妇人女子一个个也是垂泪不止,这时一个老妇人凑过去低声劝慰了几句,那新娘子抬起头来,指着她哭骂起来:

    “你男家吃女家走,男家讲女长得好,女家吹男乖又巧!你骗我到公婆家,变成人家牛和马,人家动手就来打,打了骂了不解恨。你做媒人想饮酒,山上的猴子骗得走。说活我的爹和娘,咒你死后变马牛……”

    叶小天一瞧这破口大骂的新娘子,哭得鬓发散乱,两眼红肿,嗓音嘶哑,本来挺俏丽的一个姑娘,现在却像一个疯婆子,忍不住对于俊亭道:“于姑娘,于头人想是把女儿嫁给了她不喜欢的人,今日这场喜事,可别闹得乐极生悲才好。”

    于俊亭忍不住“噗嗤”一笑,把一双水灵水灵的眸子睨着他,道:“叶推官怜香惜玉的很呢,莫非又动了侠义之心,想要来个怒斩恶少?”

    叶小天摇摇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倒干涉不得,不过……,这样的情景叫人看了实在不舒服。不如见过于头人后,我便去山下等你吧。”

    于俊亭笑吟吟地道:“你想岔了,我们土家女子择婿,都是在‘女儿会’时自己挑选,父母并不干涉,所嫁的郎君岂能不称心意?”

    叶小天道:“若是称心如意尚且如此悲愤的话,不称心时又该如何?当场自尽么?”

    于俊亭道:“你有所不知,这是我土家人的规矩。女子若出嫁时不哭,就是对父母不孝,与家人不和睦。若是一点眼泪都不掉,一声都不哭,会被人鄙视无德,新郎倌拒绝接她过门,都是理所应当的,所以要哭,而且还要大哭特哭。

    对了,一般人家好象哭七天到二十天不等,有钱人家大多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哭了。越到临近婚礼,越是哭得厉害,非要哭到肝肠寸断,不足以显示一家人的和睦。

    所以。许多姑娘从十二三岁开始就要学习怎么哭,哭爹娘,哭姐妹、骂陪客、骂媒人、哭梳头、哭出门、哭上轿,反正是见到什么人都哭。做什么事都哭……”

    说到这里,于俊亭忽地烦恼起来:“可我不会哭啊,从我记事时起。我就不记得自己有哭过,将来可怎么办呢……”

    叶小天:“……”

    于俊亭偷偷瞟了叶小天一眼,眸中逸出促狭有趣的神色。

    让叶小天复出,当然要做一番准备,但她出手相救虽是临时起意,对付张家却是早有准备,所以原无需准备这么久,之所以拖到现在,只是想和这位“新朋友”培养培养感情,现在看来,效果不错,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也不错!一切,都按她的设计,在有条不紊地发展着……

    ※※※※※※※※※※※※※※※※※※※※※※※※※※※※

    于扑满兄弟俩正在思南暗自诽议她的时候,于俊亭却已悄然到了印江,为她将来出嫁时能否哭得出来而忧心忡忡。不过,如果说婚姻之事对女人家来说就是一生中最紧要的大事,那么她为此担忧倒也理所应当。

    此时,铜仁张知府后宅里。张胖子枕在一个侍婢的大腿上,头靠在她怀里,一边由她喂着药,一边听坐在榻边的儿子说话。

    张雨桐道:“田氏派人来了,当时父亲正在休息,由儿子出面接见的他!”

    张铎一听,赶紧退开药碗,迫不及待地问道:“田氏怎么说,我铜仁乱局,他们可肯出面解决?”

    张雨桐苦笑着摇了摇头,张铎愤怒起来,道:“还是不肯么?田家虽然失去了思州思南两地的世袭统辖之权,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他们肯出面,铜仁府的大小土司,依旧不敢不给旧主面子,可他们居然袖手不理?亏我张铎对他们一向礼敬有加,从无拂逆……”

    张雨桐道:“父亲,田家不出面,是有理由的。”

    张铎冷笑道:“有什么理由?担心他们出了面,依旧不能收拾铜仁局面,会威风扫地么?”

    张雨桐面上露出奇怪的神气,缓缓地道:“据来使讲,田家之所以不出面,是因为……安老爷子向他们打了招呼。”

    张铎一怔,讶然道:“安老爷子?你是说……土司王安老爷子?”

    张雨桐道:“除了他,还有谁配让田氏兄妹尊称一声老爷子?”

    张铎面皮子一紧,道:“安老爷子为何要插手此间?他向田氏兄妹打了什么招呼?”

    田氏兄妹对这件事没向他们做丝毫隐瞒,所以张雨桐把安老爷子的原话向张铎复述了一遍,道:“父亲,就连土司王都在关注此间之事,恐怕铜仁乱象,不像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

    张铎的眼皮子慢慢耷拉下来,喃喃自语道:“这个叶小天,恐怕不只是一个流官那么简单!对了,他的推官之职就是于俊亭举荐的,生苗出山,于家篡权,难道其中有什么关联?他,究竟是什么人,究竟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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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52章 歃血为盟

    潺潺泉水欢快地奔淌在山间,在一块块布满绿苔的山石上砸成一团团雪白的浪花,远远望去,仿佛一道匹练飘逸地散置在林间。叶小天蹲在河边,掬起清澈的泉水洗着脸,于俊亭笑吟吟地站在一旁,把玩着她的象牙小扇。

    叶小天刚刚站起身,一块带着幽香的丝帕便递到了他的面前,叶小天也不客套,顺手接过擦起了脸。于俊亭依旧把玩着象牙小扇,扇柄在她指尖轻盈地跳跃着,尖尖玉笋般的手指就像那莹润雪白的象牙一般剔透。

    “叶推官,很受寨子里的姑娘们欢迎呢,你怎么不带几个回城去,难道那么多漂亮姑娘,就没有一个你中意的么?”

    于俊亭看着叶小天刚刚洗净的脸,莞尔地向他打趣。就在片刻之前,叶小天的脸还乌黑一片呢,此时刚刚洗净,复又变成了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

    把锅底的黑灰抹在男人脸上是土家人特有的一种示爱方式。新郎倌带着迎亲队伍赶来迎接新娘的时候,新娘子还有哭爹、哭娘、哭姑姑姑父、叔叔婶婶、左邻右舍、哭跨鞍马、哭上花轿等一系列的哭戏要演。

    在这段时间里,就是伴娘们调戏伴郎们的余兴节目。如果发现有哪个年轻英俊的伴郎,心存爱慕的姑娘就会把锅底灰抹在他的脸上,以示情意。如果郎有情妾有意,眉来眼去一番,不等每年一度的“女儿会”召开,就可以成就一段良缘了。

    新娘子同寨的那些姑娘们都不认识叶小天,所以把他当成了新郎一方的人,姐儿爱俏,这样一个英俊少年谁不喜欢?所以纷纷把她们的锅底灰往叶小天脸上抹,叶小天抢足了伴郎们的风头。

    等于俊亭和于海龙说完话,赶过来的时候。叶小天已经被姑娘们抹成了黑脸包公。面对于俊亭的打趣,叶小天只能苦笑着摇头,道:“贵地的姑娘当真活泼烂漫的很。如果是在中原,可没有姑娘敢在男人面前这般大胆的。”

    于俊亭笑道:“入乡随俗嘛,这儿可是贵州。”

    两人说着,已经踏着柔软如绵的草地回到路上。路上,两百多名土家勇士扶刀而立,迎着骄阳一动不动。

    虽然这些人各着不同样式颜色的民族服饰,武器也制式不一,可是剽悍威猛之气弥补了他们在服装和武器方面不统一的不足。一眼望去,便是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些人都是于海龙亲手调教出来的族中勇士,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于海龙现在年纪大了,可他年轻的时候却像现在的果基格龙一样,是出了名的战士,号称铜仁第一勇士。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虽然他现在年纪大了。可威望不减当年。在有尚武之风的贵州,崇尚武力、崇尚个人英雄主义的地方,于海龙的威名可就不仅局限于他个人的名望和武力了,这种勇武之名对别人是很有震慑力的。

    有鉴于此。于俊亭才把他从提溪调回来,而且在他刚刚嫁女后,就要把他带去铜仁。明天就是叶小天在铜仁府公开现身的关键时刻,她必须做好应对一切可能的准备。

    叶小天和五位权贵人家的恩怨。要解决只有两种办法:一种办法是拿出足以让五位权贵放弃追究杀子之恨的好处,另一种就是强权压迫,迫使五位权贵权衡利弊。不敢继续追究。

    至于说此举会令五位权贵更形愤怒,于俊亭根本就不在乎了。她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你做的再好,哪怕是按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同样有人对你不满意,同样有人背后对你说三道四,找到机会就对你落井下石。对这种人,甭拿他当人看,根本不需要对他推心置腹,我比你强势,你就趴着罢。

    于海龙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手中牵着马缰绳,等候于俊亭和叶小天走过来。他身量奇高,骨架也大,显得甚是威武。黑红的脸膛,方面阔口,站在那儿就像一座山似的稳重冷峻,深邃的目光令他整个人看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叶小天和他已经有过接触,知道他只是性格如此,既便面对他的土司于俊亭,同样是这样一副冷漠的表情。所以叶小天和他没有多作搭讪,只是向他点点头,客气地道:“于头人,咱们上路吧!”

    于海龙点点头,等于俊亭踩着一名侍卫的大腿跨上战马,这才乘上自己那匹雄骏的黑马,右手向前狠狠一劈,身后肃立如山的两百名战士便同时迈动脚步,虽然只有区区两百人,却有一种其徐如林的强大气势。

    ※※※※※※※※※※※※※※※※※※※※※※※※※※※※※

    “忍?你叫我们忍?”张雨寒怪叫一声,目中好象要喷出火来。

    御龙怒不可遏地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知府大人的意思?”

    张雨桐冷静地道:“这是家父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我知道,丧子之痛,杀子之仇,你们咽不下这口气!于俊亭夺我张氏之权,我又何尝忍得下?可是有时候,你要想打败他,就必须得先忍他!”

    张雨桐对同样怒气咻咻的吴父、项父等人拱拱手,诚恳地道:“于俊亭发动‘逼宫’之举,随后千百年来一直自闭山中的生苗就出了山,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叶小天本为葫县县尉,是谁举荐他为铜仁推官的?是于俊亭,于俊亭为何把他调来铜仁,他们两人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我张家和于家都是田氏旧部,和水西安氏中间还隔着一个水东宋氏,安老爷子何故对我铜仁府发生的事情如此上心,甚至不惜亲自出面授意田氏兄妹不得轻举妄动?

    如今想来,水银山之乱,最初也是于家先挑起的争端,如此种种,岂不蹊跷?还有播州那位杨天王,在水银山两侧四位土司发生纠葛时。也跳出来煽风点火,他们究竟在图谋什么?”

    张雨桐一连向他们问了几个问题,这才道:“这些事不弄清楚,我们就无法确定于俊亭手中还有什么筹码。常言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今我们对他们的底细全然不知,如何能贸然出手?”

    听了张雨桐这番分析,张雨寒渐渐冷静下来。张雨桐又道:“我张家在提溪战事失利,这件事想必你们也知道了。我张家,已经容不得再次失败了,如此时刻。做事岂能不谨慎再三?

    你们想报仇,我何尝不想替父亲出这一口恶气,可是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啊!一旦失败,我们就再无翻身之力。你我几家一向荣辱与共,何不隐忍一时,以图机会呢?”

    “各位,忍字头上一把刀!可这压心之忍,何尝不是护心之刀。七情之发,唯怒为遽。众怒加,唯忍为是!忍之又忍,愈忍愈励!如其不忍,倾败立至。忍为通宝啊!”

    张雨寒和项父、御龙等人相顾无言。张雨柌一挥手。四名侍卫抬了一头攒了四蹄绑在长方型托盘上的白羊上来,张雨桐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刃,走过去用那锋利的刀刃在白羊咽喉下用力一抹,登时鲜血喷溅。

    那头白羊惨叫连连。只是被绑得结实,动弹不得,片刻功夫。就颤抖着咽了气。张雨桐抹了一把羊血,往自己唇上一抹,沉声道:“我向你们发誓,只待探明于俊亭的底细,我张氏父子会与你们一道,必杀于俊亭!必杀叶小天!”

    这句话说罢,张雨桐便紧紧地抿起了唇,唇上一片怵目惊心的红。御龙、张雨寒等人沉默片刻,一一走过去,片刻之后,他们唇上都是殷红一片,配着他们狰狞凶狠的面孔,就像一群择人而噬的厉鬼!

    ※※※※※※※※※※※※※※※※※※※※※※※※※※※※※

    铜仁府暗流涌动,局外人却不会察觉什么。即便消息灵通、感觉敏锐的人也只是从大人物不同寻常的表情上隐隐嗅出有些不对劲儿。但……,太阳依旧升起,天还没有塌下来,对大家来说这一天就和昨日没什么两样。

    可是一大早,把守府衙大门的衙役们却突然发现,大步走向府衙的官员之中,居然有叶小天!于监州居中,戴同知在右,叶推官在左,两人落后于监州半步,和于俊亭呈品字型大步走向府衙。

    把守门户的衙役们登时惊愕得张大了嘴巴,心中一阵紧张。先前张雨寒、御龙等五位权贵对叶小天是如何的要打要杀,他们都清楚,不是说这叶小天已经易名改姓、逃亡天涯了么,怎么就堂而皇之地回来了?

    于俊亭和叶小天、戴崇华三人旁若无人地进了大门,于海龙率人立即紧随其后。一路所经之处,发现刑厅叶推官骤然出现的胥吏衙役、捕快书办们莫不惊骇莫名。

    于俊亭忽然看到通判院中的一个书吏,便站住脚步,吩咐他道:“你,马上通知各科各房的管事们,还有府衙所有入流、不入流的官员,全体、立刻到判院参见,本官要排衙!”

    “啊!啊!是!卑职遵命!”那书吏嗯嗯啊啊地答应了,才反应过来,明白于监州究竟让他去干什么,赶紧一转身,忙不迭地往外就跑,跑出几步才意识到跑错了方向,忙又折身返回。

    就像在平静的湖水中投下了一块大石,叶小天和于监州、戴同知一起出现在府衙的消息,顿时像涟漪一般荡漾开来。不到两柱香时间,整个府衙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再没有人安心办公了,所有的胥吏衙役、捕快书办们都提心吊胆地观望着通判府的方向,做好了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准备。大战,应该一触即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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