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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三部曲-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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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我一定会在她眼里遇上什么跟过去不同的神情。

她声音细细的,她说:“后来呢?”

我知道我的眼泪流下来了。因为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因为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后来呢?

我编的故事自然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故事,只不过,那里面有我所有的罪恶。我和我的胆怯相依为命,它极为默契地帮助我,像块海绵那样把故事里面所有跟罪恶有关的痕迹吸干,然后我心底最深的善良就这样顺利地像朝露一般羞涩着,闪着光,还带着模糊的彩虹,我自然知道这些善良没有我最初以为的那么多。我抓了一把脚下踩着的湿润的泥土,这泥土黑暗柔软—岁月中,六岁生日那天,五岁的我死了,埋在这里;十五岁生日那天,十四岁的我死了,埋在这里;哥哥开车对着陈医生撞过去的时候,那一瞬间之前的我也死了,但当时我还没发现;陈迎南低下头来亲吻我的时候,我才找到了那个过去的我的尸体—都埋在这里了。握着这样的一把泥土,我不怕自己的笨拙被人笑话—我捏出了他们三个:外星小孩,小熊,和小仙女。因为我辛酸地看着他们,所以他们就可爱了。他们的脸庞上沾上那一点点露水,然后活过来,憎懂地往前走。小熊的姐姐为什么一直不回来呢?外星小孩到底为什么要来地球呢?哥哥为什么疯狂一般她恨着陈医生呢?我为什么会爱迩南呢?

然后,终于有人像臻臻一样,认真地问我:“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我终于懂了,所有关心“后来”的人都不知道我的故事其实是在求救。后来,我一个人慢慢地把自己最新的那具尸体埋起来,并且意识到我自己的最后一具尸体终将死无葬身之地。后来,我发现你的“后来呢”帮不了我,我还是只能那样卑微软弱,劣迹斑斑地活着。但是,谢谢你啊。

“后来,”我努力对着臻臻笑了,抹掉眼睛旁边的泪水,“后来他们又在回去原处的路上走了好久。他们走得越久,就越相信姐姐一定会在那里等待着小熊。”

“小熊的姐姐,为什么把他丢下啊?”她讲话似乎有点费力,也许是荒废太久了。

“她没有把小熊丢下,她只是让小熊等她回来。”

“她到哪儿去了?”她的眼睛里一片澄明。

“臻臻,你认得我么?”间这个间题的时候我心里怀着一种非常奇妙的期待,我希望她只记得,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

她开始专心致志地咬手指了。也许这真的是一个很难的问题。

我耐心地,用力地看着她的脸庞,似乎这么多天以来,种种绝望的盼望在这个瞬间找到了冠冕堂皇的出口。我没注意到门开了,我没注意到走廊里那些无意义的喧嚣涌了进来。我没—但我还是注意到了他就在我和臻臻身后,迦南。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再看臻臻。然后他笑了,那笑容一如既往的明亮,只是他目光犹豫了片刻,他不知该把这笑容给谁。

“臻臻刚才和我说话了。”我告诉他。

“臻臻,你也来跟我说句话……”他把身子略微弯下去,可是臻臻似乎觉得很为难,只是继续努力地咬着散发橙子味道的手指,但跟往日不同的是,她用眼神专注地回应着他。

“也许等我再给她讲一点故事,她还会问我问题的,你让我试试。”我说话的时候没有看他的脸。

“我进门的时候听见了,你们在讨论剧情。”他直起身子,还没脱下来外套,周身都带着外面冬天的气味。

“那,我走了。”——其实我也并没有真的想走,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既然已经说了,就不能站在那里不动。于是我轻轻地跟臻臻说了句再见,她非常懂事地退后了两步,重新捡起她的橙子和钥匙,在一瞬间变回了那个自闭症儿童。

门在我身后关上的时候,我终于可以沿着走廊里的光线走到等候区的椅子旁边。我坐下来,一束斜斜的灰尘在我眼前自得其乐地跳舞,我对自己尴尬地微笑了一下:不管怎么说,我今天看到他了。我看了一眼。

有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然后,那感觉类似于小时候,被班里同学冷不防推到台阶下面—因为身体在莫名其妙地失去平衡,不过在跌落的错觉还未消失的时候,我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横闯进视野里的,那片深蓝色和白色相间的格子我见过的,那件衣服刚刚还搭在我身后的靠背上,还带着我的温度。

他的双臂紧紧环着我——他要拥抱人的时候总是那么不知轻重,所以让我想起恶作剧的小学生。我的脑袋抵在他的脖颈上,他手掌用力按着我的后脑勺,好像这样就可以遏制我的挣扎。他的声音直接从我头顶贯穿进来,我那个被明亮阳光弄得有些迟钝的脑子变成了一个空荡荡的闭塞场所,他说的每一句话都隐约激起了回声,因此有种郑重的感觉。

他说:〃对不起。

我说:“对不起什么?”

他说:“那天,要你滚。”

我说:“没什么。其实你本来就应该讨厌我的。”

他说:“南音。离开那个人吧。等这个官司完了,我们一起走。”

我说:“我们会被大家追杀的,你家的人,还有我家的,还有……”我原本想说还有苏远智,但是,我真的不确定了。

他说:“那就让他们追杀。寡不敌众的时候,我替你挡刀,我先死。”就在此刻我突然想起来,去年大地震的那天,我对苏远智说:“爱情应该是两个人永远开心地一起打家劫舍,而不是一起躲在暗处唯唯诺诺地分赃。”真的是现世报。我又一次成功地逗笑了自己。

我看见天杨站在楼梯拐角。她总是可以静静地在楼梯拐角出现,就好像她是从对面的墙壁里若无其事地走出来的。她注视着拥抱着的我们,满脸节制的哀戚。

晚上,我在几分钟内接到了好几条短信。一条是江薏姐的,她问我写给臻臻的故事现在有没有结局,她说她觉得这个故事很好,她虽然不是个孩子,但是也同样读得进去,并且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忧伤,让她想起大学时代看《小王子》时候的感觉—脸上一阵滚烫,我都不好意思看她下面的话了。原本,我只是在某次跟她聊天的时候问她了解不了解像臻臻这样的小孩子是怎么回事,就说到了那个故事,于是顺手就发给她;另一条短信是李渊的,他说他跟几个朋友一起,帮昭昭在永宣找了一块墓地,昭昭家的一个亲戚卖掉了一块昭昭爸爸过去送他的手表,付了墓地的钱,顺便为昭昭刻了墓碑,周末,他们会有一个简单的仪式,把昭昭的骨灰盒放进去——李渊说,想了很久,除了我,都不知道能邀请什么人来参加,这才算是正式的葬礼;最后一条短信是端木芳的,很简单:“最近好吗?”一那次通话之后,我们经常这样时不时问候对方。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在手机上按下了一句:“小芳,可不可以拜托你帮我一个忙?”

端木芳会发条短信给苏远智,告诉他几个在广州的老同学晚上出来一起泡吧,问他是否加入。他的回复是:“不去了,明天要早起,去大使馆有事情。”——小芳随后把他的回复短信转发给了我。这条回答的完美程度简直天造地设,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好吧,去大使馆,他两个小时前还告诉我这几天必须从早到晚地待在实验室。

陈嫣突然间推开了我的门:“南音,出来,现在全家人有事情要商量。你爸爸刚从外面回来,就说要跟大家讲一件事,他脸色真难看,我怕是西决的官司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她把“问题”的“题”字小心翼翼地咽了回去,可能是觉得句子一旦说完,坏事就成真了。

我们都听到了姐姐尖叫的声音盖过了电视新闻:“狗娘养的!什么叫不干了,离开庭没多久了他说不干就不干了?当律师的这么不守信用是什么道理啊,他活得不耐烦了吧……”楼梯下到一半,我看到雪碧乖巧地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变成了“静音”,于是姐姐的声音就更通行无阻。

“东霓,现在说这些都是没用的。”小叔无奈地对着姐姐的方向挥了挥手,像在讲台上维持秩序那样,“我们商量怎么办吧。西决不能没有律师。”可是一不小心,挥手的时候带翻了茶杯。北北非常配合地冲着那一地的茶叶和水迹爬了过去。

陈嫣从我身边飞速地奔下去,一把捞起北北。我慢慢地在楼梯中间坐下来,把脸庞搁在扶手的间隙处,我觉得很好。爸爸脸色铁青,点烟的手指在抖:‘他说他也是实在平衡不了很多关系所以没办法—那家医院,因为现在基本上舆论都是同情西决的,都在骂医院,跟医院关系非常好的几个制药公司,偏偏也是他们律所的大客户,制药公司也不想医院的名字天天上报纸还都是负面的新闻,可能也给了这个律师些压力……〃

“能有什么压力?”小叔苦笑,“无非就是钱。给西决辩护一个刑事案子拿不到多少钱的,为了这个得罪一年送他们几百万甚至更多的大客户自然是不划算。”

姐姐似乎是使尽全身力气地把自己砸回沙发里,颓然地看着陈嫣忙碌地清理地板上的茶叶。陈嫣把沽满了茶叶的抹布捏在手里,叹了口气:“现在骂他也没有用。都想想办法,怎么能给西决再找个好律师来吧。”

一片死寂。然后爸爸说:“这个律师倒是跟我说,他不做了,给我介绍别人,他说他保证……唉,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该不该相信他,不管怎么说,新来一个律师对西决的案子的情况也不算熟啊。”

妈妈牵着外婆的手,从浴室里走出来—两周前,外婆在一夜之间,忘记了如何做“打开水龙头”的动作。她穿着衣服站在没有水的花洒的下面,像个孩子那样盯着水龙头上的红蓝色块,当妈妈过了很久没听见水声,推门进来的时候外婆如释重负地转过身,苍老的食指稚拙地指着花洒说:“它空了。”所以现在,我和妈妈,有时候也加上姐姐和雪碧,我们几个轮流照顾外婆洗澡,让她相信花洒其实并没有空。

外婆完全不知道满屋子的人都在谈论什么。我不清楚妈妈是不是很庆幸,因为要带着外婆回去她自己的房间,她也可以装作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们穿过所有人的安静,打开了外婆的房门。我看到爸爸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暗淡了——也许爸爸和我想得一样吧。妈妈会自然地跟外婆进去,然后有的是理由在里面待上很久,她要帮外婆换衣服,吹头发,也许临睡前,还必须陪她聊聊天—于是她可以再一次地不介入全家人的讨论,表示自己跟哥哥的事情完全无关。

可是妈妈突然间从外婆的屋里折了回来,她站在客厅中央,有些突兀地仰头,看了看坐在楼梯上的我。别人都坐着,只有她紧张而僵硬地站着,头一次,她允许自己跟这个家格格不入。她像看星星那样,用力地仰着脸寻找我的眼睛。小叔在一旁疑惑地犹豫要不要提个问题,她看准了我,淡淡地说:“去问问苏远智的爸爸。”

“妈妈?”我放下了托着腮的手。

“他爸爸是个律师,一定有办法的。这个时候,只能去问他。南音,”妈妈叫着我的名字,却把眼睛看向了爸爸,“先让南音去找他,其实更合适,比你出面要好得多。”

她丢下这句话,重新垂下了头,抛下我们大家,我听到外婆的房间里隐约传来一阵吹风机工作的声音。这样很好,其他的事情,她便再也听不见了。

我想,我知道我该做什么。其实这一刻,我等很久了。

还是那间茶馆。苏远智的爸爸坐在我对面,他的眼神一向如此,也跟人笑的—一旦笑起来,脸上那两条法令纹就格外尴尬。对话内容都很简单。他礼节性地说:“最近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点点头:“有。”他略微讶异地看着我,我则给他讲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重点是,为什么我们现在的律师想要退出了。听完,他点点头:“这类事情都是听说过的,我认识的刑事律师不算多,不过没问题,我一定会尽力……”我把装着哥哥的材料的文件夹从背包里拿出来,小心地放在他和我之间的桌面上,然后。又轻轻往他那边推了一点。

“全都在这儿,还有,这个是他之前的律师的名片,资料里面还缺什么,都可以打给他。”我注视着他的眼睛,“叔叔,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太喜欢我。你觉得我娇生惯养,什么也不懂得,也许会拖累苏远智。不过,我哥哥是一个跟我一点都不一样的人。他……这次是做了很糟糕的事情,可是如果你跟他仔细聊过天,你一定会同意我说的,他是世界上最懂得尊重别人的人。我答应你,我离开苏远智。他反正快要去英国了,我也愿意他有好的前途。所以我彻底离开他,他会有机会再去找到一个合适的女孩子陪他奋斗的。原来说好的明年夏天的婚礼,取消就好了。我只请求你,帮我哥哥一把。”

他看着我,慢慢地,笃定地问:“是你和苏远智之间原本就有问题,还是—你只是为了你哥哥?”

“我跟苏远智从来没有聊过他出国的事情,他不想跟我讲这些,我也不问。其实,我和哥哥之间,并没有血缘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他说起这个,“我们俩都是去年才知道这件事。哥哥出生那天,他的亲生父母在医院里问有没有人想出价,结果是我奶奶买了。因为就在同一天,出生在我们家的小孩,没多久就死了。当时我爷爷病危,奶奶就觉得更加不能让爷爷知道小孩子死了的事情,所以,哥哥就这样来了。那都是我出生之前的事情,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跟着我和我爸爸妈妈一起生活。我其实常常想:哥哥其实是上天给我们家的一个礼物。所以,他才来历不明啊。他的事情出了之后,所有的人都很伤心—尤其是我妈妈。因为我们家每一个人都早就习惯了,哥哥是个太好的孩子。好孩子突然之间开车去撞人——大家都觉得自己被骗了。当然,谁都不能否认他做的事情是一件非常坏的事情,但是只有我一个人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我没有选择啊,我必须放弃一切去帮他。”

他点点头:“我答应你,我一定联系到一个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律师,就在这两三天内。”

我站起身,背起我的挎包:“谢谢,我答应过的事情,一定说到做到。”我转身离开我们的桌子的时候,他在身后叫住了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哥哥为什么要去杀人 ?'…'”

我对他认真地笑了:“不说了吧。因为,您这样的人,不会懂的。”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发现客厅跟厨房里,每盏灯都亮着,可是空无一人。就像是闯进了自己某天午后打吨儿时候短暂的梦。“南音,是你吗?”陈嫣的声音在楼梯上响起来,她下楼的脚步声里也伴随着北北嘴里那些很认真的音节。

“外婆不见了。”陈嫣说,“说是下午跟着雪碧去公园散步的时候,雪碧去了一下厕所,出来就看不到外婆了。现在全家人都出去找了,我在家里等门看看她会不会自己找回来。”

“不可能的。”我把挎包丢到沙发上,然后又背了回去,“外婆自己完全不认得路,可是妈妈一直都在她的口袋里放我们家的地址和电话呢,说不定等下就会有人打过来,然后把她送回来了。”

“但愿吧。”陈嫣叹着气,“为什么坏事总是一件跟着一件呢?刚才已经给派出所打电话了,可是人家说,外婆是今天下午才不见的,时间太短了,不能算成失踪。”

“我也去找,你继续等着,别错过了电话。”

“那你当心哦,你最好还是给东霓打个电话问问她们现在是不是都在公园那一带……”她突然想起什么,“我记得,就在国庆节那个时候,外婆还是能自己从公园走到我们小区来的,只不过是记不住我们住在哪栋——现在,为什么就完全没有方向感了?”

“我妈妈说,外婆这样的病,恶化起来都是很快的。”

迦南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我轻悄地看了一眼陈嫣,她已经拿起了电视机的遥控器,于是我接起来,很自然地走到厨房的阳台上去。每次接他的电话,我都必须要自己的视线牢牢地粘在眼前的一样什么东西上,好像这样才能不再害怕。现在,我只能牢牢地看着妈妈放在调味架上的一串大蒜——看着,看着,看到最后我觉得它们要变成一串白色的鹅卵石的武器飞过来袭击我了。幻象开始,但时间停滞。尤其是当听见他说:“南音,你在家?”

我本来想平静地说“是,我在家”,但是,我说的是:“你现在出来,可以吗?陪我一起去找一个人。”

我们一起去找外婆吧,把外婆找到了,我们就不要再回来了。

哥哥,请原谅我利用了你。我说为了你,我愿意离开苏远智。我撒谎了。我不愿意为了救你离开苏远智,尽管在必要的情况下我一定会那么做;我愿意离开,是为了别的人,别的事情。简单点说,我利用你装点了自己。尽管我知道,你不会介意。

姐姐说,现在全家人都在公园所在的街区里,分了几个不同的方向,有的往市中心的方向找,有的往沿河的方向找,公园里的工作人员还在公园的每个角落检查着,妈妈到广播电台去了,再等一会儿,寻人启事就能被不少正在开车的人听到。

迦南问我:“你打算到哪儿去找?”

我说:“还是去公园,我觉得她不会走出公园去的。”

他对我笑了一下。眼神好像是——我刚刚讲的那句话是海誓山盟。有一辆车在我们身后按喇叭,他从我的对面站到了我身边来,有些生硬地挡在我和那辆疾驰而过的车之间。仔细想想,我们很少在医院之外的地方见面——一起出来吃过两次饭,不过我总是因为太过紧张,吃完了,就像做贼那样迅速地跳上车逃走。

“你为什么这么确信,你外婆还在公园里面?”我们往公园里面走的时候,他牵着我的手,淡淡地问我。他根本不问我为什么要他陪我一起找外婆,他就像我故事里面的外星小孩,似乎跟我一起寻找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这本身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我小的时候有一年暑假,妈妈把我送到外婆家去待了两个月。我记得外婆家的后面,有个小街心花园。那个街心花园直接通往一个幼儿园的后门。——其实,我很早的时候就觉得,外婆在龙城的公园最喜欢去的地方是芍药花坛那里,那儿的花坛的形状和石子路都跟我小时候去过的街心花园长得很像。外婆一定是觉得,在那里就像是回了家。我们到芍药花坛去,我觉得我知道外婆是沿着哪条路走远的。”

“可是现在是十二月,怎么认得出来谁是芍药花坛?”他提问的表情颇为苦恼。

“反正……我知道怎么走不就好了嘛,那个地方到了春天开出来的就是芍药。”我像是打了个寒战一般地意识到,当我们俩这样对话的时候,其实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对最普通的情侣。

“就是这里,你确定这是你说的—芍药?”他轻轻地挑起了左边的眉毛。

“让我想想—”我出神地看着面前几条可以走的路,“我觉得我们应该一直往右边走。虽然这边走下去就是公园最偏僻的那个工作人员入口,可是那个工作人员入口到了快下班的时候都是不上锁的。”

“小姐,什么叫一直往右边走,那叫西边。跟你们女人讨论方向的时候真的是火大。”医院里的那个他在这个瞬间附体了。

“方向那种东西有什么了不起啊。”我不服气地瞪着他,“为什么你们男人都那么喜欢用‘方向’这么无聊的东西来嘲笑女孩子呢?你和苏远智一样地无聊……”

他勉强地笑笑,我知趣地保持安静,两个人都默契地保守着一种“说错话”的尴尬。

“我很快就会离开龙城,回北京去。”他嘴里呵出去的白气,像在抽烟一样,“因为我哥现在稳定了,我妈妈她们会留在龙城照顾他,我必须回去上班了。南音,”他的停顿短暂得让人险些觉察不到,“我可以在北京等着你吗?”

“我要离开苏远智了。”我答非所问。

“那我等着你,你会不会来?”

“我……我不知道。”我说话的时候只好看着路灯。

“你知道你会来。你就是还需要点时间承认这个。”他微笑着斜斜地看我,像是做好了准备迎接我狠狠剜讨类的一眼。

芍药花坛往右转—好吧,往西走,到了尽头,果然如我所料,那道门开着。穿过去,是一条斜斜的小巷子—曾经有一次,我带着外婆从这条小巷子里穿出去。让我想想,是在年初的时候,苏远智临上火车之前跑来这里见我一面。然后,我跟外婆一起,穿过这条小巷子把他送到马路上去打车。当时外婆惊喜地环顾着这条巷子,脸上充满着迷惘的喜悦。我至今不可能知道她那天究竟想起了什么。

“那边真的站着一个老太太,”迦南的手指戳到了冷空气里路灯的亮点上,“你看看,是你外婆么?”

不用看,我早就在跟外婆挥手了。

不过她完全没注意到我们,她站在卖棉花糖的小贩跟前,用力捏着一把零钱,微笑地看着小贩像滚云朵那样把棉花糖一团一团地做出来。迦南低声说:“我小时候,真的以为上帝造云的时候就是用一个做棉花糖的机器而已。”

“外婆!”音量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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