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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之下-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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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圣节提前到来
  7

  切斯特磨坊镇的探访日总算正式到来,每个在119号公路朝丹斯摩农场走去的人,内心全都盈满了热切的期待之情。距离小乔·麦克莱奇在那里举办的抗议活动出了岔子,不过只有五天罢了。他们忽略了那个回忆,要么是满心欢喜,要么是充满期望——就算天气炎热,空气难闻也是。
  地平线那头已模糊看得见穹顶,在树木上方,由于污染物的堆积之故,天空变得阴暗灰沉。要是直接抬头看去,情况会好很多,但那依旧不对;原本的蓝色还是变成了黄色,就像患有白内障的老人眼中看见的电影画面一样。
  “天空看起来就像回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造纸厂还在全力运作的时候。”说话的是亨丽塔·克拉瓦德——她的屁股还不到骨折的地步。她把一瓶姜汁汽水朝走在身旁的彼德拉·瑟尔斯递去。
  “不用了,谢谢,”彼德拉说,“我自己带了水。”
  “加了伏特加也不要?”亨丽塔又问,“我加喽。一半混一半,亲爱的,我把这叫做‘加拿大干火箭’。”
  彼德拉接过瓶子,大大灌了一口。“哇!”她说。
  亨丽塔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没错,女士。这喝起来没那么梦幻,不过可以让人开心个一整天。”
  许多人带着标语牌,准备秀给外界的访客看(当然还要让摄影机拍到),就像晨间新闻节目里的那些现场观众一样。只是,晨间新闻节目里出现的标语牌,总是写着开朗的内容,而他们这里大多数的标语牌可不是这样。有些标语牌参考了上周日的内容,写着与权势抗衡、该死,放我们出去!等文字。至于一些新的,上头则写这是政府的实验:为什么???结束封锁、我们是人,不是小白鼠。约翰尼·卡佛的标语牌上写着上帝保佑,无论你们做了什么,在一切太迟以前,快给我停下来!芙里达·莫里森的是个问题——虽不符合文法,但却相当激昂——谁犯了罪要我们死?布鲁斯·亚德里的则是一个完全正面的信息。标语牌贴在一根裹有蓝色包装纸的七英尺长棍子上(到了穹顶那里,这个标语牌会是最高的一个),上头写着哈啰克里夫兰的爸妈!我爱你们!
  有九到十个标语牌引用了《圣经》的内容。邦妮·莫瑞尔是镇上储木场老板的妻子,她的标语牌上声明不要赦免他们;因为他们所做的,他们晓得!崔娜·凯尔的则写着耶和华是我的牧者,下方则画了一只不知道是不是羊的东西,总之看起来非常强悍就是了。
  唐尼·巴里布的标语牌上头,只简单写着为我们祈祷。
  有时会帮艾佛瑞特家带孩子的玛塔·爱德蒙并没有加入人群。她的前夫住在南波特兰,但她很怀疑他是不是会出现。况且,要是他出现的话,王八蛋?
  她该说些什么才好?你的赡养费迟交了,她朝小婊路方向前进,而非朝着119号公路去。
  这么做的好处,是她不用走路。她开着她那辆本田讴歌(冷气开到最大),目的地是克莱顿·布瑞西度过晚年的那栋舒适小屋。他是她远、远房的叔叔(或是其他什么关系吧),让她不太清楚他们实际上的血缘关系,或者是远房到了什么程度。但她知道他有台发电机。要是发电机还能用,就能看电视了。除此之外,她也想确认克莱顿叔叔是否还好——或者说,在一百零五岁、脑袋已变成桂格燕麦片的状况下,是不是可能没事。
  他一点也不好。克莱顿·布瑞西已经放弃了镇上年纪最大的人的称号。他坐在客厅那张他最喜欢的椅子里,腿上放着有缺口的瓷尿盆,波士顿邮报杖靠在墙边,身体冷得跟饼干一样。他的曾曾孙女,同时也是主要照顾他的人妮尔·汤美,则完全没有在家的迹象。她一定是与哥哥和嫂嫂一起去穹顶了。
  玛塔说:“喔,叔叔——我真难过,不过,或许也是时候了。”
  她走进卧室,从衣橱里拿了张新床单盖在老人身上,结果使他看起来有点像是废屋里盖着布的家具。或许是高脚柜之类的吧。玛塔听见后面传来发电机的运作声,心想管他的呢,于是打开电视,转到 CNN 台,坐到沙发上头。屏幕上的景象,让她忘记了自己正与一具尸体待在一起。
  那是个高空镜头,由一架直升机上的高效远镜头拍摄而成,直升机就在探访者巴士停放的莫顿镇跳蚤市场上空盘旋。穹顶里较早出现的人已经抵达,他们后方那幅景象,简直就跟麦加朝圣没两样:
  两线道的柏油路上全都挤满了人,一路延伸至美食城超市。镇民移动的模样,与蚂蚁的确有毋庸置疑的相似性。
  新闻主播说了些废话,用了像是太壮观与令人惊叹之类的形容词。第二回开口时,他说:“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玛塔把声音转到静音,心想:根本就没人见过,你这个白痴。她在思考要不要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零食可吃(或许不该在客厅里有具尸体的情况下这么做,但她还是饿了,真可恶),但这时,屏幕变成分割画面。左边是另一架直升机跟在从城堡岩出发的巴士后方的画面,屏幕底下的标题写着:探访者将在十点过后不久抵达。
  还有时间弄点小东西。玛塔找到饼干、花生酱与——这是最重要的——三瓶冰的百威啤酒。
  她把所有东西放在托盘上,拿到客厅,坐回沙发上。
  “谢了,叔叔。”她说。
  就算关掉声音(特别是关掉声音的状况下),分割画面也极具催眠般的吸引力。喝下第一瓶啤酒时(太美味了!),玛塔意识到,这两个画面就像是最强的矛即将遇上最强的盾一样,好奇当它们碰在一起时,是否会发生一场爆炸。
  在离群众不远的山丘上,奥利·丹斯摩一直在掘着他父亲的坟墓。他靠在铲子上,看着人们抵达:先是两百人,接着是四百、八百。至少也有八百人。他看见一个女人用育婴背带背着一个婴儿,好奇她是不是疯了,才会在这么热的天气里带那么小的孩子过来,甚至连顶可以遮住头部的帽子也没帮宝宝戴上。抵达的群众站在朦胧的阳光下,焦急等待巴士到来。奥利认为,等到这场热闹散去时,他们回家的路上将会走得又慢又哀伤,而等到下午稍晚,也只会变得更热而已。
  接着,他又回头继续手边的工作。
  119号公路两侧路肩越来越多的人群中,有十几个亨利·莫里森率领的警察。他们大多是新进警员——警车就停在路上,警灯不断闪动。最后面那两辆警车是最晚抵达的。亨利发现消防局的发电机不仅能用,而且至少还能撑上两周,便叫他们拿容器去消防局的消防栓装水。因此,他们的后车厢里放满了水。这些水或许不够——事实上,以人群数量来看,根本就是少到愚蠢的地步——但这已经是尽力的结果了。他们会帮受不了酷热的乡亲保留这些水。亨利希望人数不会太多,但知道肯定会有一些。他诅咒着老詹·伦尼准备不足。他知道这点,是因为伦尼对此根本未置一词,而亨利认为,疏忽只会使一切变得更糟糕。
  他跟帕米拉·陈一组,她是那些新进的“特殊警员”中,唯一一个他能完全相信的人。看到人群的规模后,他立刻叫她打电话到医院去。他要救护车过来这里预备。五分钟后,她带了消息回来给亨利,而亨利对这消息既感到难以置信,却又毫不意外。帕米拉说,一个病人接听了接待处的电话——一名今天早上稍早时,因手腕骨折而去医院的年轻女人。她说,所有医疗人员都不见了,就连救护车也是。
  “呃,这下可好,”亨利说,“我希望你的急救技巧不错,帕米拉,因为可能会派上用场。”
  “我会心肺复苏术。”她说。
  “很好。”他指向乔·巴克斯,也就是那个最爱松饼的牙医。巴克斯的手臂上戴着蓝色臂章,一副自己是个重要人物的模样,挥手叫人离开道路两侧(大多数人根本没理他)。“要是有人牙痛的话,那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混球可以帮他们拔牙。”
  “那得要他们用现金付账才行,”帕米拉说。她长智齿时,找乔·巴克斯看过牙。他当时说了些“用某种服务来交换服务”之类的话,同时还用她根本就懒得管的方式偷瞄她的胸部。
  “我车子后面好像有顶红袜队的棒球帽,”亨利说,“如果有的话,你可以帮我拿过去吗?”
  他指着奥利先前也注意到的那个背着婴儿的女人,“把帽子给那孩子,然后告诉那个女人,她根本是个白痴。”
  “我会把帽子拿过去,但不会对她说这种话。”
  帕米拉小声说,“她是玛丽·卢·寇斯塔,才十七岁,嫁给了一个年龄几乎是她两倍的卡车司机才一年,她可能很希望他会来看她吧。”
  亨利叹了口气:“就算这样,她依旧是个白痴,不过我猜十七岁的时候我们全都是白痴。”
  人群还在陆续涌进。有一个男人似乎没带水,却带了一台大型随身音响,大声播放 WCIK 电台的福音歌曲。他的两名朋友打开一面旗子,旗子上写着巨大的字,还写着两个歪七扭八的9字。
  旗子上这么写着:拜托99我们。
  “情况真是太糟了。”亨利说,他说得当然没错,但却不知道情况会糟到什么地步。
  有越来越多的人在阳光下等待。有些膀胱较弱的人,走到道路西侧的草丛里撒尿。其中大多数在解放以前,就已经先被草割伤了。有个体重超重的女人(玛贝尔·奥斯顿,她声称自己患有无法分泌胰岛素的疾病)脚踝扭伤,躺在那里不断大叫,直到有两个人过去把她扶起来为止。镇上的邮局局长莱纳·米彻姆(至少在接下来这个星期里,看起来都不会有邮件需要寄送)把手杖借给了她。他告诉亨利,玛贝尔需要坐车回镇上去。
  亨利说他没办法分配车辆给她,说她只能先在树荫下休息。
  莱纳的双手朝道路两侧一挥:“你可能没注意到,这里一边是牧场,一边是灌木丛,根本没有树荫可言。”
  亨利指向丹斯摩的乳制品仓库:“那边有阴影可以休息。”
  “那有四分之一英里远!”莱纳愤愤不平地说。
  那里最多只有八分之一英里远,不过亨利没有争辩。“把她带到我车子的前座。”
  “阳光热得不行,”莱纳说,“她需要冷气。”
  是,亨利知道她需要空调,这代表了必须得打开引擎,也代表了会用汽油。汽油现在还没有短缺——他们只要从加油站商店那里的汽油槽里抽出汽油就行——但他认为,还是得为了之后的事多操点心。
  “钥匙就插在上面,”他说,“开到弱就好了,懂吗?”
  莱纳说他会照做,接着回头去找玛贝尔。但玛贝尔不想移动,虽然她涨红的脸颊全是汗水,却不想过去。“我还没有尿!”她大喊,“我要上厕所!”
  其中一名新警员里欧·莱蒙恩悠闲地走到亨利这里。里欧的脑袋根本就是一团浆糊,让亨利很难与他共事。“她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大哥?”他问。里欧·莱蒙恩就是那种会叫每个人“大哥”的人。
  “我不知道,不过她就是来了。”亨利疲惫地说。他的头痛了起来。“找几个女人把她带到我的警车后头,她尿尿时,叫她们帮忙挡一下。”
  “要找哪几个去,大哥?”
  “身材壮一点的。”亨利说,在自己突然有冲动想朝里欧·莱蒙恩鼻子上挥上一拳前便先行离开。
  “到底是哪门子的警察会要人做这种事?”
  一个女人这么说。她正与其他四个女人,一同在三号警车后方护卫玛贝尔上厕所。玛贝尔撒尿时还抓着车子的保险杆,而其他面对她的人,则压抑住内心的不舒服。
  多亏了伦尼与兰道夫,你们那两个无所畏惧、什么都不准备的领导者,亨利想这么回答,但却没说出口。他知道自己这张嘴,在前一天晚上表示该听听安德莉娅·格林奈尔想说些什么时,就为自己惹上了麻烦。所以他只说:“就是你们唯一有的那种啰。”
  不过公平地说,比起玛贝尔那群荣誉护卫,大多数人更愿意互相帮忙。他们记得自己带水,而且愿意与没带的人分享,大多数还很节制地喝着。不过,在每个群众活动里都有白痴,还是有人连想都没想就把水给喝个精光。有些人津津有味地吃着饼干与零嘴,完全没想过之后会因此口渴。玛丽·卢·寇斯塔那个戴着过大的红袜队棒球帽的宝宝开始烦躁地哭了起来。玛丽·卢带了一瓶水来,开始用水轻拍宝宝过热的脸颊与脖子。不久后,瓶子就空了。
  亨利抓着帕米拉的手,再度指向玛丽·卢。
  “把瓶子拿过来,帮她装满我们带来的水。”他说,“尽量别让太多人看见,否则水可能在中午前就全没了。”
  她按照指令行事。亨利心想:这里至少还有一个人或许真能胜任小镇警察这份差事,只要她对这份差事真有兴趣就行。
  没人注意帕米拉在干吗。好极了。等巴士一到,这些人就会有一阵子忘记又热又渴的事。当然啦,等到探访者离开后……他们想回到镇上,可还有好长的一段路得走……
  他突然想到一个点子。亨利看着他那群“警察”,从大多是笨蛋的成员中,找寻他可以信任的少数几个人。兰道夫把几个还算可以的人带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了。亨利认为那跟安德莉娅指控伦尼经营的毒品工厂有关,不过他并不在乎是怎么一回事。他只知道,那些人现在不在这里,而他偏偏无法亲自处理。
  不过他知道谁可以,于是招手叫他过来。
  “有什么事要帮忙吗,亨利?”比尔·欧纳特问。
  “你带了学校的钥匙吗?”
  欧纳特担任中学警卫已有三十年之久,点了点头。“就在这里。”挂在他腰带上的钥匙圈,在模糊的阳光下闪闪发光。“我总是带在身上的。怎么了?”
  “四号警车,”亨利说,“尽快开回镇上,小心别撞上任何晚过来的人。开一辆校车过来。挑有四十四个座位的那种。”
  欧纳特看起来不太高兴。他的下巴绷成一副北方佬的模样,亨利——他自己就是个北方佬——这辈子看多了这种表情,而且对此痛恨不已。那是种自私神情,就像是在说:我只想顾好自己就好,老兄。“你以为可以让这些人全挤进一辆校车里?你疯了不成?”
  “不是所有人,”亨利说,“只有那些没办法自己走回去的人。”他想到的是玛贝尔与寇斯塔家那个受不了炎热的小婴儿。再说,等到下午三点,肯定会有更多没办法走回镇上的人。说不定还全都没办法呢。
  比尔·欧纳特的下巴绷得更紧了,甚至翘得就跟一艘船的船头一样。“不行啊,警官。我的两个儿子和儿媳妇都会过来,他们是这么说的。还会带着孩子来。我可不想见不到他们。再说,我也不能离开我老婆,她已经够焦急了。”
  他的愚蠢让亨利想用力摇晃他的身子(也想因为他的自私而捏死他)。然而,他只是跟欧纳特要了钥匙,问他哪一把才是调车场的大门钥匙。接着,他叫欧纳特回去找他老婆。
  “抱歉,亨利,”欧纳特说,“不过我得看看我的孩子和孙子们。这是我应得的。我可没邀那些瘸子、走不稳的人和瞎子过来,所以不用为他们的愚蠢负起责任。”
  “说得对,你真是优秀的美国人,这点毫无疑问。”亨利说,“快滚。”
  欧纳特张嘴想要抗议,但想想还是算了(或许是因为他看见了亨利·莫里森警员脸上的表情),就这么溜到一旁。亨利大喊着要帕米拉过来,当他说她得回镇上一趟时,她完全没有抗议,只问了要去哪里、做什么,以及为什么。亨利告诉了她。
  “没问题,可是……那些校车全都是手排的吗?我不会开手排车。”
  亨利向欧纳特喊出了这个问题。他与他的妻子莎拉站在穹顶那里,两个人正心急如焚地看着莫顿镇那头空无一人的高速公路。
  “十六号车是手排的!”欧纳特回喊,“剩下全都是自排的!叫她记得要系好安全带!除非驾驶扣紧安全带,否则校车就没办法发动!”
  亨利叫帕米拉上路,并告诉她尽可能开快点,但也千万小心。他希望校车能尽快抵达。这些人都带了毯子铺在地上,有些还用双手遮住朦胧的阳光。在交谈的空当中,温迪·古斯通发现草丛里没有任何蟋蟀的叫声,于是问她的朋友艾伦那些蟋蟀都到哪里去了。“该不会是我聋了吧?”她问。
  她没聋。蟋蟀要么沉默不语,要么都死了。
  在 WCIK 电台里,开着空调(既凉爽又舒适)的中间地带,回绕着厄尼·凯洛格与他的三人乐队高唱“我接到一通天堂打来的电话,打来的人正是耶稣”的声音。在那里的两个男人并没有在听,而是呆呆地看着电视上的分割画面,就与玛塔·爱德蒙(她这时正喝着第二瓶百威啤酒,完全忘了克莱顿·布瑞西的尸体就放在床单下),以及美国的每个人,还有——没错——外界的所有人一样。
  “瞧瞧他们,桑德斯。”主厨轻声说。
  “我在看呢。”安迪说。他把“克劳蒂特”放在腿上。主厨想给他两颗手榴弹,但这回安迪拒绝了。他怕自己可能会在拔掉插销后就动弹不得。他在一部电影里看过这种事。“太神奇了。不过你不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先做好迎接访客的准备吗?”
  主厨知道安迪说得没错,但眼前这个分割画面,一边是直升机跟着巴士,另一边则是大型转播车拍摄人群前进,实在让人难以把视线移开。
  他认得出每个画面带过的地标,就算是从上空拍摄也能认出。探访者越来越接近了。
  我们现在也越来越接近了,他想。
  “桑德斯!”
  “怎么了,主厨?”
  主厨递给他一个喉糖的锡盒:“石头遮不住他们,枯树也无法遮掩,就连蟋蟀也不唱歌给他们听。所有事情就像书一样写在我的脑袋里。”
  安迪打开锡盒,看见六支粗卷烟拥挤地放在里头,心想:这就是战士的喜乐。这是他生命中最具诗意的想法,使他觉得自己就快哭出来了。
  “能说句阿门吗,桑德斯?”
  “阿门。”
  主厨用遥控器关上电视。他想一直看到巴士抵达——不管有没有吸茫,或是有没有偏执的毛病,他还是跟每个人一样,希望故事能有个大团圆结局——只是苦人随时都有可能过来。
  “桑德斯!”
  “是的,主厨。”
  “我要去把教堂送餐用的卡车从车库里移出来,停在仓库较远的那一边。我可以待在车子后头,清楚地看到树林里的动静。”他拿起“上帝战士”,上头挂着的手榴弹不断晃动。
  “我不只是这么觉得,而是确信他们肯定会从那里过来。那里有条通道。他们大概以为我不知道,不过——”主厨的红眼睛闪闪发光。“——主厨知道的事比大家以为得还多。”
  “我知道。我爱你,主厨。”
  “谢谢你,桑德斯,我也爱你。要是他们从树林过来的话,我会让他们进来,然后就像收割一样,从中间截断他们。但我们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所以,我要你去我们之前守着的前面监视。要是他们有人从那里过来——”
  安迪举起了“克劳蒂特”。“没错,桑德斯。不过别操之过急,要等到有够多的人出现,再开始扫射。”
  “我会的。”有时,安迪又会出现自己肯定活在梦里的感觉,比如现在。“就跟收割一样。”
  “就是这样。不过这很重要,所以听好了,桑德斯。要是你听见我开枪,千万别马上过来。要是我听见你开枪,同样不会马上过去。他们可能猜到我们会分头行事,不过我还有一招。你会吹口哨吗?”
  安迪把两根手指插进嘴里,吹了声很响的口哨。
  “很好,桑德斯。说真的,简直就是神乎其技。”
  “我是在文法学校的时候学的。”那时的生活单纯多了。但他没这么补充。
  “等到守不住、很危险的时候再吹。到时我会过来。要是你听到我吹口哨的话,就全力跑到我的位置来支持我。”
  “没问题。”
  “开始前,让我们先抽一根吧,你怎么说?”
  安迪马上就同意了。
  在黑岭上头,麦考伊果园的边缘处,十七个镇上的流亡分子就站在天际线前,像是约翰·福特西部片里的印第安人一样。大多数人全都着迷而沉默地看着眼前这幅人们沿着119号公路移动的无声画面。他们约莫距离那里六英里远,但人群的数量之多,使这画面很难不被看见。

  约翰·福特(JohnFord,1894973),美国知名导演,以拍摄西部片闻名。≮更多好书请访问。。≯

  生锈克是唯一看着较近地方的人,那景象让他落下心中大石,感觉高兴得就要唱起歌来。一辆银色的奥德赛货车正沿黑岭路加速行驶。他在车子靠近树林边缘的发光地带时停止呼吸,再度跟丢了车子的踪影。这回,他觉得害怕不已,不管是谁在开车——他猜是琳达——可能都会晕倒,使货车发生车祸。但车子穿过了危险点,或许只小小晃了一下而已,不过他知道事情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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