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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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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叩拜皇太子,李淳答礼后,降阶立于百官之首。

枢密使薛盈珍升阶,取出黄麻圣旨。

“朕承九圣之烈,荷万邦之重。顾以寡德,涉道未明,虔恭畏惧,不克祗荷。常恐上坠祖宗之训,下贻卿士之忧,夙夜祗勤,如临渊谷。而积未复,至於经时。怡神保和,尝所不暇。永惟四方之大,万物之殷,不躬不亲,虑有旷废。加以山陵有日,霖潦逾旬,是用儆於朕心,思答天戒。其军国政事,宜权令皇太子淳勾当,百辟群后,中外庶僚,悉心辅翼,同於理。宣布朕意,咸所知闻。”

《命皇太子摄位诏》由薛盈珍宣读完毕,交予李淳,入臣工行列与群臣一齐礼拜大唐监国太子。

天子命皇太子监国,本是预料之中的事,但诏书在晚上宣读,却是十分蹊跷。

礼拜已毕,群臣神色各是不同,有人惊喜欲啸,有人伤悲欲哭。

李茂不喜不悲,自长安传出内外臣工要求太子李淳监国的消息时,他就料到会有这一天,这一天来的不早不晚刚刚好。

第332章 后路

李淳监国对王叔文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在判断自己已无退路后,王叔文也是孤注一掷,决心跟李淳杠到底。

王叔文的疯狂活动,引起了李淳的极大不满。

李淳召见李茂,不客气地问道:“罗令则上蹿下跳,在京内外四处串联,此事我跟你提过,你不可能不知情,为何听之任之,迟迟没有动作?”

李茂道:“时机尚未成熟。”

李淳嘿然道:“那你说几时时机才算成熟,等到他策动神策军拥立舒王夺位吗?”

李淳的自控力一直很好,极少当人面发火,即便发火也不会口不择言,这次如此失态,却是极其罕见。侍立一旁的突吐承璀、刘希光等人战栗惶恐,大气不敢出一口。廊下的卫士也一阵紧张,纷纷握住了刀柄。

李茂从容应答道:“捉贼拿赃,捉奸在床。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李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缓了口气道:“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茂还想做个说明,突吐承璀给他使眼色,催促他赶紧离开。李淳是在强压胸中怒气,李茂也不想再刺激他,施礼告辞。

突吐承璀着刘希光送李茂出宫,欲向李淳进言,因见他脸色难看,遂忍住没敢说。

刘希光送走李茂后,回来跟突吐承璀说:“惹殿下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这个李茂可真够操蛋的。”

突吐承璀回身狠狠地扇了刘希光一个耳光,厉声怒骂道:“你懂个屁,滚!”

刘希光滚了,当着一众宦官的面栖栖遑遑地滚蛋了,滚出少阳院后,他心里不快,呆呆地站了一会,折身出了大明宫。

刘希光去了四海会设在胜业坊的一间赌场,试了两把手气,输光了身上的钱,取了一块随身玉佩递给侍奉,懒洋洋地说:“找你们掌柜问问,替我盘整盘整。”

“盘整”即是抵押借债,这是赌场的黑话,侍奉听他说的在行,不敢怠慢,带着玉佩去找掌柜的盘整,少时又出来将他领进了掌柜的房间。

刘希光大大咧咧地往胡椅上一歪,乜斜了对面掌柜一眼,低首拨弄茶水,神情倨傲地说道:“有匹天上来的好马想出手,有兴趣吗?”

掌柜不动声色地问道:“未知要价几何?”

刘希光嘿然笑道:“好马,五千。”

掌柜依旧不动声色:“那得看看货色。”

刘希光呲牙笑道:“好货,值这个价。”

言讫,起身,让两个侍奉搜了身,跟着赌场掌柜绕过围屏去了后院密室。

奉天镇兵马使李先奕这天刚从后营家宅来到前厅,因见黄石寨守捉将刘凤山站在廊下,奇怪地问:“你来做什么?”

刘凤山是李先奕的结拜弟兄之一,二人一起投军,投军之后就在一起混,年前被李先奕赶出去做守捉将——奔三十的人了,还是个都头,这以后的前程在哪?

“有件事不得不亲自来跑一趟。”

刘凤山跟着李先奕进了营帐,李先奕的随身参佐知道二人的关系,便知趣地留在了营帐外,指天说地。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这有正事要议呢。”

李先奕从背靠座后摸出一包牛肉干丢给刘凤山,牛肉是好牛肉,一个做生意的党项人不久前奉献的。刘凤山捏着荷叶包却没心思吃,他心里有事。

刘凤山不是什么孟浪的人,自被赶出去做守捉将,兢兢业业,成绩还不错。李先奕猜想他可能捉到了什么要紧的人,不知道怎么处置这才来找他。

守捉将一职大多设在边疆,既守土固疆,又常出动出击,清除威胁边关的敌对势力。

刘凤山的防区位于关中腹地,虽是腹地也是边疆,大唐的两大敌对势力,吐蕃、回鹘,都派遣了为数众多的奸细潜伏在关中,这些人假扮为商旅,四处游走,从事刺探军情,骚扰后方的勾当。

他们平素化整为零,以避免官府和驻军的追捕,而一旦时机成熟,便啸聚成伙,袭占驿站,劫掠官道,骚扰驻军兼带杀戮百姓,在大唐腹心地带制造恐慌,破坏唐军京西北防御体系,配合本**队蚕食大唐疆土。

作为应对,驻扎关中的军队不约而同地在军中设置守捉将,保护核心要害据点,捉杀敌方奸细。

黄石寨正处在奉天镇通往长安的交通要道上,这条路军民商物往来频繁,也是各国奸细重点关照的对象。

理论上说若是长安有什么特殊人物过来,刘凤山应该会比李先奕更先一步知道。

“来了什么人吗?”

“罗令则来了。”

“谁?”

“罗令则。”

“岂有此理,赶紧把他送出去。”

李先奕像被蝎子扎了一下,惊跳起来。罗令则是什么人,这是什么时候,自己的大营里岂能容这个人进入?

“送不走了,外面满是没脸的,动机不明。”

“没脸的”是关中驻军对吐蕃、回鹘奸细的戏称,因为这些人做恶时总是戴上面具或用一块布把脸蒙上。

“你?你个混蛋!”

刘凤山挨了骂,心里倒好受些,昨天也是他一时糊涂才把罗令则这个瘟神接入了营中。等他缓过劲来就后悔了,但请神容易送神难。

罗令则也是个没脸的,没脸没皮地黏上了他,非逼刘凤山表个态他才肯走,这不说笑话吗,刘凤山又不傻,这个节骨眼上表个屁态!

请不走,那就来硬的,等到刘凤山下了狠心要把罗令则捆上马送走时,手下弟兄却告诉他黄石寨四周满是“没脸的”,看架势是冲着罗令则来的。

送不走,又不能把人杀了,刘凤山没了主意,只好来找李先奕讨个主意。

论年纪他比李先奕大两岁,刚投军那会儿,他还做过李先奕的大哥,但他这个大哥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见识不如李老弟,弟兄们跟着他混,没前途,跟李老弟混,有奔头。于是主动让贤,拜小弟做了大哥。

李先奕做了大哥后,对他这位曾经的老大哥一直很尊敬,像这样当面骂他混蛋,还是第一次,李先奕看来是有些气急败坏了。

“你怎么想的?嗯?这样的人你怎么敢沾?你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李先奕双目赤红,盯的刘凤山心虚意乱。

罗令则是瘟神,自己怎么就把瘟神请进了家里呢。刘凤山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一年前他随李先奕进兵长安城,欲扶舒王李谊继位,看似十拿九稳的事,结果却是煮熟的鸭子都到嘴边了竟然呼啦啦地飞走了。

经过这件事,刘凤山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何事情不到最后一刻,都难言胜败。

第333章 误判

现在长安城里的形势和当初正有几分相似,皇太子一党看似已经胜券在握,但刘凤山担心临到最后一刻又会像一年前那样奇迹般地翻转过来。

天子还活着,王叔文虽被罢相,势力犹存,舒王也仍然健在,谁敢保证他李淳就是最后的赢家,若是最后一刻被人翻了盘呢?

刘凤山觉得应该为自己,为结拜兄弟李先奕留条后路。

“营外有人为何不驱逐?”

“我试着派游骑兵驱逐他们,人轰走了,一会就又回来了。”

“那就杀杀他们的威风,你带的是兵,手里拿的是刀,不是擀面杖。”

面对李先奕的指责,刘凤山无言以对,自王叔文丁忧罢相之后,他的营外就出现了一些不明身份的人。

京中每逢大变,吐蕃和回鹘的奸细活动就较平常猖獗,这本算不得什么事。

再者营外窥视的这些“没脸的”,究竟是不是老对手一时还很难断定。

京中每股势力都豢养有一批见不得光却能量极大的打手,仅仅只是在一年前,刘凤山对这些人的存在还存有疑问,一是怀疑他们是否存在,二是怀疑他们的能量。

但正月里的那场宫变刺醒了他,这股势力非但是真实存在的,还拥有着恐怖的力量,谁自欺欺人地忽视他们的存在,谁就有可能在残酷的权力斗争中出局,不论他表面上看起来有多么强大。

李淳能在最后翻盘,帮助父亲李诵登基做皇帝,不就靠着李茂这样一批人吗,李茂出身铜虎头,铜虎头不就是见不得光的“没脸的”吗?

一般而言,吐蕃和回鹘的奸细对大唐的官府和驻军还是心存畏惧的,他们固然凶悍,但大唐的刀也足够锋利。

游弋在营外的这些“没脸的”却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他们有恃无恐,游骑兵出动时,他们就回避,游骑兵一回营,他们就立即贴上来。

一进一退,从容不迫,潇洒地跟他玩起了猫鼠游戏。

敢跟猫玩游戏的老鼠毕竟非同小可,刘凤山多了个心眼,没有去跟这些老鼠撕破脸,他把罗令则藏在营中,孤身一人去奉天城里见李先奕。

黄石寨驻军虽然不多,刘凤山却也不惧。老鼠或有胆量调戏猫,老鼠还敢咬死猫吗?

得知了前因后果后,李先奕的面色凝重起来,他急忙唤起贴身卫队一百五十骑,让刘凤山前面带路,亲自赶去黄石寨查看。

刘凤山什么也不敢问,飞身上马,前面领路。

黄石寨距离奉天镇约四十里,距离长安通往凤翔的交通要道不过四五里,他的部下都是骑兵,可以很好地控制这条交通要道。

四十里路,转眼即到,眼前的一切却让众人目瞪口呆,黄石寨大营里军旗迎风烈烈,空荡荡的大营里却见不到一个人。

入营查看,驻守营寨的八十军马尽数倒毙在地。

营里没有大规模搏斗的痕迹,大部分人马的身上甚至没有刀箭造成的外伤,检验尸体,发现大部分没有外伤的尸体上都有中毒的痕迹,只有少部分被利刃杀死的尸体上没有发现中毒迹象。卫兵检查饮水,在营寨内的两口水井里都发现了有人投毒的痕迹。

还原的场景应该是这样的,奸细潜入营寨,在水井里投毒,大部分士卒中毒倒毙,少部分没有中毒或中毒较轻的士卒则被随后赶来的对手轻而易举地杀死。

李先奕喝骂刘凤山为何如此孟浪,怎么让人混进了营寨。

刘凤山委屈地辩解道:“我走前,再三叮嘱郑璞、常万两个,要他俩谨守营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营,可这……”

李先奕相信自己的结义兄弟做过这个的交代,他本是个谨慎的人。

“传我令:四面搜寻,查找线索。”

“传将军令:调左三、右四、左六、右八四将立即领本部人马出营,封锁周边八十里,但有可疑人物统统给我扣下。”

“传我将令:捉生三将,陷阵三将,即刻率本部人马前往凤翔、邠州境内布防,但有可以之人先拿后问。”

八十部属被杀,罗令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李先奕被彻底激怒了。

军令一下,奉天镇各路驻军闻风而动,奉天驻军有镇守之责,在战区内行动,无须征得什么人的同意,

话虽如此,奉天镇驻军倾巢而出,却让长安城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李淳急召李茂入宫,问道:“奉天是怎么回事,李先奕究竟要做什么?”

李茂有些委屈,向军中派遣耳目,以监视驻军行动,他在半个月前曾向李淳提过,李淳以事关重大需要深思熟虑为由,一直拖着没给答复。

此后,李茂虽再三催促,李淳却仍无一字回应,这样的大事,李淳不点头,李茂担不起这个责任,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自己态度模棱两可,拖着不办,现在出了事,却问我李先奕想做什么,李先奕想做什么,我还想知道呢。”

李茂腹诽了两句,忙答道:“我这就去查明真相。”

李茂回来后召见林英等人,询问奉天镇情况,众人皆懵懂,李茂便道:“我向太子打了包票立即查明真相,你们说说我应该从何入手?”

众人闻言大感兴奋,龙首山成立后,李茂一直想往军中渗透,却因没有李淳的支持而无法实现,出了奉天这档子事,真是天赐良机。

奉天出了乱子,要查明真相,就得向奉天驻军派遣人手,此例一开,龙首山向军中渗透便顺理成章了,自然眼下这一仗必须打好,打出威风和霸气,让上面找不到推脱的借口。

控制军队从来都是一个王朝最重要的事,在军中广布耳目,监视将领的一举一动,这件事若是办好了,将来任谁也无法取代龙首山的地位,众人的的前途乃是一片光明。

受此鼓舞,待得李茂一声令下,各处精英纷出,各显神通,直扑奉天而去。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李先奕的部下虽是边军,却非铁板一块,借助一条不起眼的缝隙,各处精英一拥而入,李先奕的秘密迅速暴露在李茂的眼皮子底下。

令众人欣喜若狂的是,堂堂的禁军大将李先奕竟然跟舒王的门客有勾结,这样的消息呈报上去,皇太子岂非要龙颜大悦?龙首山出人头地的机会来了!

李茂却是面色凝重,李先奕扣押罗令则的动机不明,若将李先奕跟舒王联系在一起,绝对不是天下之福。

“封锁京城,一定要找到罗令则。”

找罗令则做什么,众人不解,但此事肯定对龙首山有绝大的好处,一声令下,各处精英回调长安,大街小巷,士农工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龙首山的眼线。

偌大的京城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罗令则的踪影,不过这番功夫也非白费,有人提供给李茂一条线索,突吐承璀的亲信门生刘希光曾卖给四海会一条消息——关于罗令则将去奉天镇的消息。

刘希光在宫中地位不高,他的消息来源只有突吐承璀一家,若突吐承璀知道罗令则去奉天,想必李淳也会知道。

李淳知道罗令则要去奉天,知道罗令则此去可能会引起一场“兵变”,却听之任之,不加制止,李淳究竟意欲何为?

李茂不想猜测下去,行动处的人在丘亢宗的带领下秘密抓捕了刘希光,突吐承璀的门生不是硬汉,尚未用刑便把知道的不知道的全吐了。

顺着这条线索,李茂找到了四海会设在胜业坊的赌场,抓捕赌场掌柜,向忠国的堂弟向海山。向忠国不得不亲自出面向李茂求情,李茂的要求很简单,让四海会破次例告诉他刘希光出卖的那匹“天马”,经四海会之手转卖给了何人。

一番斟酌后,向忠国决定交李茂这个朋友。

二日天明时分,李茂严令封锁一切消息,留林英坐镇长安,自带三大都领,率行动处精锐主力星夜赶往邠州。

邠州在奉天镇西北,两地虽距离不远,却分属两镇,邠州的驻军属于邠宁节度使节制,而此刻的邠宁节度使正是第五守亮的门生。

截杀黄石寨的那股人成功地从刘凤山手里救出罗令则后,便马匹停蹄地进入邠州境内,他们本以为这样就能摆脱奉天神策军的追捕,却没想到李先奕早有准备,其部刚进入邠州境内就遭到了李先奕部陷阵将常大川的迎头痛击。

在丢下十几具尸体后,所部躲入了邠宁军驻军大营。

常大川不敢擅闯邠宁军大营,于是亲自留下监视,派人回奉天报信。李茂马不停蹄赶到邠州时,李先奕正率部星夜赶来。

龙首山毕竟不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们只探听到罗令则人被带到了邠州,却没搞清楚人究竟被拘禁在哪,好在常大川知道。

常大川旧日曾随李先奕在洛阳见过李茂,知道二人交情不错。今年春,李先奕率部进逼长安城外,与俱文珍内外呼应,预备扶舒王李谊继位,却没想到最后时刻被李诵翻盘,功亏一篑。

自古以来宫廷斗争都是无比残酷的,李先奕能全身而退,并改任奉天镇兵马使,托的是李茂的福,这一点身为李先奕心腹的常大川心知肚明,故而李茂要他帮忙,常大川心甘情愿,这哪是在帮李茂的忙,这分明是帮自己的忙嘛。

第334章 夜袭

关押罗令则的这座驻军大营,据常大川的观察,至少有八百人马,且距城仅七里之遥,一旦有事,城里驻军随时都能赶来驰援。

邠宁军一直想改隶神策军名下,第五守亮也有意收编,所缺的只是一些细节没谈拢。邠宁军的节度使李演正是第五守亮的得意门生。

而自正月那场宫变后,第五守亮就和李先奕彻底闹翻了,而今更是处处找茬恨不得置李先奕于死地,罗令则前脚被刘凤山接进大营,后手就被劫持到邠州,并躲入邠州驻军大营,这难道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必须抢在宁州军赶到之前把罗令则抢出来。”

李茂料定这将是一场恶战,他的目光从部属脸上逐次滑过,最后落在了丘亢宗的脸上。

丘亢宗却低着头,这无疑是场恶战,恶战他不怕,在京西的戈壁上他经历过的恶战已经数不清,但一场没有任何胜算的恶战,他害怕。

“为了一个罗令则,值吗?”

丘亢宗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心存这个疑问的并不止他一个。

“你怕了?你若怕,便留下望风,我带队人。”

李茂当面激将,不给丘亢宗任何退缩的机会。

丘亢宗面赤如肝。

“听我的好消息吧。”

为了捍卫尊严,丘亢宗豁出去了。

追随他多年的八十弟兄霍然起身,铁甲锵然。

常大川也站了起来,他平生最敬佩勇猛的汉子。

“我随你一同赴死。”常大川豪气地说道。

“多谢,我们是去救人,不是去送死。”

丘亢宗的八十弟兄里有人冷冷回道,常大川羞的面红耳赤。

借着夜色的掩护,丘亢宗带着他的八十弟兄悄然而出,似一匹夜出捕猎的斑斓虎。

李茂重新部属,做好了得手后带着罗令则撤退的准备,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待。

深冬的夜风酷烈的像刀子,钝刀子割在肉上,彻骨生疼。

夜半三更时分,邠宁军的大营里燃起了大火,火光熊熊,映红了半边天。

邠宁驻军见城外兵营被袭,却不敢轻动,不是领军将领见死不救或缺乏勇气,实在是麾下士卒有六成以上患有夜盲症,夜晚外出视物不清。

这给了丘亢宗以极大的便利,他的部属因为常干夜活,都没有夜视方面的障碍,因此一旦突破了邠宁军大营,砍杀了巡夜警卫后,便一路如入无人之境。

因为多半士卒患有夜盲症,军营里的夜晚气氛格外肃杀,各营士卒都被领军将领拘在营房里,不得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外出。

执掌警卫的卫卒耳听外面吵闹,点起火把去查看,那一簇簇的火苗把他们变成了靶子,遭到强攻硬弩的迎面痛击。

耳听外面惨叫连连,喧哗震天,各营士卒依旧伏在营房里不动。

遇袭不动不是懦弱,却正是边军百战之后的从容。

丘亢宗本以为制造点动静出来,营房里的士卒就会涌出来,形势越乱越对他有利,然而形势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邠州军是百战精锐,不同于马匪、强盗这些乌合之众,竟能遇乱不惊。

“给我点火烧营。”

无奈之下,丘亢宗走了一步险棋。

营房便是士卒们的家,公然点了人家的房子,人家肯定要找你拼命,此举虽能搅乱战场,却也是捅了马蜂窝,即便是夜不能视物的马蜂也照样能蛰死人。

眼见大营里四处起火,士兵们涌出喧哗,邠宁军衙前兵马副使鹿忠坐不住了,他对身边一个鹞目鹰眼的汉子言道:“乱成一锅粥了,得赶紧把人移走。”

那汉子点点头,招呼随行人马步入后帐。军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谁也无法指挥,鹿忠决定避一避。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股闯营者是冲着罗令则来的,只要把罗令则保护好,即无大碍。至于此役会死多少人,更非他要关心的,只要确保罗令则安然无恙,便是天被捅个窟窿也有人帮他顶着。

在一群卫士的保护下,鹿忠身披重甲气喘吁吁的往外走。在厅房拐角处,他迎面望见了一个熟人。

“鹿将军,久违了。”

“你个马匪。”

……

整整一个时辰后,邠州方向才开出一支援军,虽是骑兵走的却异常缓慢,患夜盲症的人夜间视物不清,靠着火把的指引一步步往前挪。但火把一亮,自己就成了靶子,难逃草丛里的暗箭偷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丘亢宗却迟迟没有发出得手的信号。李茂掂量了一下形势,对左右道:“发信号,撤。”

众皆大惊,杀了一晚,什么都没得到,就这么撤了?

然而军令如山,谁也不敢违抗。

一支钻天猴子升入夜空,炸开,绚丽的烟火传递给丘亢宗一个信号,立即撤退。

“撤退,******。”

与鹿忠激战正酣的丘亢宗怒骂一声,仗着一股狠劲,拼着一条膀子不要,也要砍掉对手的小腿。在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威胁下,鹿忠屈服了,跟一个马匪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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