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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丑1-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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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说:“我回,我回。你可别把这当一回事,你好好的就好,就好。”就是不动身。女人说:“红口白牙说过的,你也应承下的,还要咋的?”

男人说:“我还是睡不着,咋办?”

女人不再理他。

男人迟疑了一会儿,只得走了。第二天夜里他又来了,立到窗外,嘴巴对着窗格子说:“还是睡不着。咋办?”

其实女人也是忍不住干渴的。以前自己的男人对自己虽说恩爱有加,但床上的事总是斯斯文文的。而这个男人竟是饿狼扑食,带有乡野的粗鲁劲儿,让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只是她那个怕呀!怕名声败坏出去了咋办?她要活人哩,她要活着把娃儿养大,养大了吾同找那姓郑的算账哩。但她毕竟是女人,也禁不住这个野男人的几番野劲的诱惑,她又怕他立久了,一旦过来个人咋办?思前想后就开了门,把男人一拉,就给了他一巴掌,哭着说:“你说话不算话,你要害死嫂子哩!”男人说:“我也下死劲不来了,可忍不住啊!”女人说:“去死。”说着话两人呼吸都急促起来,女人说:“我再没一回脸,可真的就这一回吧!”男人说:“行,这一回我把福享尽,这一回当百回。”

事情终于败露了。

那一天夜里也该他们出事。百安又是忍不住,死乞白赖地趴窗户上同马玉华纠缠,马玉华气了,就用做活的针隔窗一戳,本是吓他,谁想真的扎住了哪里,男人不由“啊”了一声。就是这一声叫声让人听见了。

这个人也是想来寡妇门前找香香的,听见有人声,马上打了个退步,背在墙角看究竟。谁想马玉华心疼百安伤了哪里,就开了门。两人就搂住了,女人说:“看戳出眼了?”男人说:“不碍事的。”两人风急火燎地亲热起来。这个人就是那一天夜里让百安从女人身上提溜住腿扯下床撵走的无赖货,名叫狗蛋。他香香没尝上,早都憋不住了。他们的悄悄话都传到他耳朵里了。他想冲进去,又怕人家问他来干什么,打架又不是沙百安的对手。弄不好香香没有尝上,反而让人家拉到农会上,那女人又不向咱说话,咱不是干惹一屁股臊?就耐着性子等他们把事干完,百安开门溜回家。又停了一顿饭功夫,这个狗蛋儿也学着百安的样子,先对着窗户敲,女人醒了,说:“又来了,真是发贱!”外边不吭声,又敲,女人生怕夜里响声传得远,就去开门,想狠狠数落他一顿。谁想这门一开,闪身进来的这个黑影不是百安。女人吓得浑身没有了筋骨,连话也不会说了,更是喊叫不出声。这个狗蛋儿就着着实实在女人身上美气了一回。事毕,女人问:“你是谁?”狗蛋儿说:“我是盗花贼。”他是看戏学来的这几句话,“嫂子身上有香香我就来了。不过咱不是盗花,是买花。”说着拉过衣服从破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万元票(旧币),往女人手里一塞,“咱香香不白吃。”到了这时,这个上过师范的学生,当过老师,会唱歌会跳舞的女人,忽然想道,这就叫卖淫吧!自己已经破了贞节了,还正经个什么呢?就把那钱接住了。等了一会,她说:“今晚我饶了你,我不是怕坏了我的名声,就向乡里告你。这一万块钱就是证据。”狗蛋儿一听,忙跪下磕头,说:“饶了我这一回吧!兄弟再也不敢了。”又掏出一张票子给女人,女人接了,说:“我这身子就值这么多?”狗蛋在黑暗中眨巴了几下眼睛,忽然就想咬出刚才那个人,但怕把女人惹恼了,断了今后吃香香的门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而女人今夜让这个人毬不像人毬,树根不像树根的二流子欺负了,只觉得窝囊,就想狠狠地敲他,以便他再也别来缠她。就把手向男人伸着,说:“拿来!”狗蛋儿无奈又掏出一张小票子,说:“都给嫂子了,再也没有了。”女人仍然把手伸着,男人就抱了好大劲说:“那——刚才那个是谁,他给你多少?”糟了,原来他在听着墙根。女人浑身一个冷颤,这个无赖要是嚷嚷开了,咋办?她想想还是不敢把他得罪得太狠。就换了口气说:“老娘身子主贵着哩,都是十几万!”把票子往他面前一摔说:“滚!沾了老娘的香香算便宜了你,算老娘碰到扫帚星了。滚!滚远一点!”狗蛋起身跑了。

这个狗蛋是旧社会讨饭的叫花子,手脚不稳出了名。解放后,给他分了地分了房,本想让他好好过日子,可他吊儿郎当惯了,那种讨吃的日子,吃罢了,把碗一舔,刷也不刷,找个背风的地方,或是树凉阴,冬天晒太阳,夏天睡懒觉,自在着哩。碰到谁家有红白喜事,他拿钱不拿钱的往门外一立,主家就赶忙给他一把钱,打发他快走。他要是随上一千元钱,主家就得给他一万元或两万元钱。政府拿他也没有办法。这一天,是乡里土地庙大会,他挤到人群里掏包被人抓住了,送到派出所,问他发的救济款都花哪儿了,为啥还偷?他不说,有人拿出手枪吓他,不说老实话就地正法。他吓成了一滩稀泥,连连叩头说:“叫地主剥削跑了。”按他心里想,说受地主老财剥削,人家会念起他是贫雇农,把他放了。谁想政府里的人一听说叫地主老财剥削,就来了阶级仇恨,马上问:“哪个地主老财?地主又怎样剥削你?”一看政府的人抓住不丢,他慌作一团,只得实话实说,说就想尝香香,问他怎么样尝上了,他就说了听墙根的经过。这一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汇报给区上,区上指示乡里捉奸捉双,杀退这种阶级敌人的“肉蛋”进攻。这些,马玉华和沙百安怎能知道。有一天夜里,两人又是忍不住,正在床上时,农会的人一脚踢开了门,把他们两人赤条条地按在床上。

还有什么话说,马玉华都承认了。不过,她没有说是沙百安找他苦苦哀求,她说是她找沙百安帮助干活,她感谢这个老实人,就把女人身子给了他。要杀要剐任凭政府处理。

农会主任就是郑运昌,他抬眼看看这个眉目清秀的女人,问:“这么说,是你用美人计勾引贫农沙百安?”

“是。”

“你这是腐蚀拉拢翻身农民,让他们重新给你们当长工,当牛作马?”

“是。”女人说。

“让他们重新受你们地主老财剥削?”

“是。”女人说。

“你这是用最新的手段,最恶毒的心计向翻身农民反攻倒算?”

“是。”女人说。

“你这是软化贫农,让他们充当你们翻天的马前卒?”

“是。”女人说。

“当你的打手,必要时替你向革命队伍冲锋陷阵?”

“是。”女人说。没有任何辩解,但她却哭了。

凡问都是个“是”,又问:“你这是为蒋介石反攻大陆组织反革命地下军?”这一回她不敢认账了。她闭紧了嘴巴,生怕溜出一个要命的字。

郑运昌看看问得差不多了,就问她知不知道犯了这种罪该如何处罚?她回答说:“法办。”农会主任说:“再想想。”她不知道如何说,不敢吭声。

“点天灯!”郑运昌一字一板地说了这一句,眼睛望着窗外,好长时间不再说一句话。而旁边看热闹的人就一个劲地起哄:“点天灯!点天灯!”农会主任用手止住了他们,说:“如今是新社会,不兴旧例了。”他故意咳了一下,清清嗓子,才对她宣布:“念起你有个孩子,政府不法办你,就地劳动改造。咱乡上的大路,每次下雨后,由你担沙铺好。路上以踩不出泥巴为标准。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了。”她说。她被绑着的绳子解开了,但是她还跪着不能动,腿麻了,起不来,手也麻得不会动,撑不起身子,试了几下,又歪倒了。一个农会干部踢了她一脚:“滚!快滚,臭地主婆!”

回到家里她才哭出来。接着,她想起儿子,就到处叫:“娃呀!你在哪儿呀?”沙吾同大了,懂点事了,知道妈妈丢人了。夜里他被吵醒时,妈妈正穿衣服,百安叔已经让人捆绑起来,只穿个裤衩儿。等妈他们一押出门,他就哭了起来。看热闹的邻居把他劝住,他问:“我妈回不来了吧?”谁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只是劝他别哭,有婶娘们在,别怕别怕。天一亮,他就跑了,跑了一整天,就是不想进这个家门。他在场里转了一会儿,就靠住麦秸垛睡着了。

当妈妈把吾同找回来时,天已经大黑了,妈妈把他抱住就哭。吾同问:“妈,咱当真丢人了?”妈妈流着泪说:“妈是个妇道人家,养活你难哪!妈怕把你养不大。”又说:“咱成分不好,人家这是欺负咱娘儿俩,你就信了?”吾同说:“我不信,妈是好妈。”妈妈说:“妈不好,妈没有本事让你吃好穿好。”娘儿俩哭了一夜。

 第一卷第三章寡妇门前(5 )

 沙百安因为是贫农,那天捆到乡农会,关了一天黑屋子,要他承认是被地主婆的美人计勾引才丧失立场上了当,就放他。可他死不承认是女人招惹他,硬说是他强暴了她。她是无辜的。农会说他没有阶级立场,丢了翻身农民的脸,丢了农会的脸,真没廉耻。他说,那我死吧!活着也是个没有脸皮的人。谁也没有想到,他真的下了去死的心。以后好些天,他就像没有魂儿了一样。半死不活的,四门不出,八门不进。他心里最感对不起的还是马姐儿嫂子,是他自己主贱,让一个好端端的女人毁了名誉。有一天下大雨,他起了个大早,把河上的沙挑了几十挑儿,把乡政府门前的大路铺好,人就没影了,扁担儿挑筐就扔在河岸上。有人说他跑新疆了,有的说他跳河了,还有的说他是让地主婆派往台湾联系去了,有的说他上山当刀客了。这时山里还有零星土匪,地方上还有国民党潜伏特务,这后两种说法也不无可能。这一下,农会对马玉华的问题的认识就升级了。说是她支拨他替她担沙,把人累死掉了河,大水冲跑了;说是她让他上新疆踩路,他们准备跑新疆,她马玉华想逃避农会监督。说是她指拨他上山组织反共地下军;说是她派他去台湾送情报。等等。哪一条罪状都能把她马玉华吓死。她被捆了起来,跪大场上挨斗争,跪了一天,不给饭吃,火辣辣的太阳晒着,她晕倒了,用凉水把她泼醒,又把她儿子叫来,名义上是扶住他妈,实际上让他陪斗。看热闹的人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都想来看看这个用美人计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啥样。女人们看着,还“呸呸”地向她吐唾沫,唾沫吐在脸上,顺脸往下流,流到嘴角,才滴到地上。唾沫发粘,拖着长长的粘液线,苍蝇就在头上脸上嗡嗡地飞来飞去,她的手绑着,不能擦,儿子胆小不敢擦。就只得任凭那苍蝇在头上脸上落来飞去。到了下午,看热闹的人更多了,农会主任郑运昌领着她游乡。先往她脖子上挂一串破鞋,拉着绳子,对她说:“你不是会做卖鞋么,卖吧,卖破鞋!”她就喊:“我卖破鞋!我卖破鞋!我卖破鞋——”又喊叫:“我勾引贫农,我收他们钱,我卖破鞋,剥削他们,我该死。”喊着喊着,来了气,干脆不要脸了。她喊着哭着:“我卖破鞋,谁穿都行。有钱给钱,没钱给粮,都听清了,我是破鞋,谁来都行,地主老财,贫农雇农,花红脓(农),我都卖呀!”农会的人看她口没遮拦,女人疯了,赶忙把她放回了家。

自此,马玉华就成了出名的坏女人。隔三差五,就有人真的去敲她的窗户,然而,她尽管要养活孩子,她要活,她要钱还债,要粮吃饭,要劳动力种地,有些男人趁下雨天,半夜去替她担了沙,把路铺好,去找她,有些男人到地里帮她做了活,晚上去找她,她也不会轻易就把热身子给他……她还看重自己的身份哩。

妈妈这样,就苦坏了小吾同。吾同知道妈妈这是为了他们娘儿俩能活下去,不再责怪妈妈。每天夜里,屋里来了人,他就躲到厨房里,拱灶窝柴堆里睡。妈妈每回事毕,就抱住吾同大哭一场。有时上爹坟上哭,嘴里喃喃地说着让爹在阴间原谅她的话。

这天夜里来了个稀奇而有权势的客人郑运昌。

这天夜里屋里闷热异常,吾同搬了张椿凳子到外边睡去了。马玉华正要掩门睡觉,有人挡住了门。她闪过身,让客人进来。男人开口说:“你不问问我是谁,是带钱,还是带粮,就放进来了,万一空手呢!”女人说:“你是农会主任,来抓阶级斗争的,敢不放进来吗?”男人说:“我要不是抓阶级斗争呢?”女人说:“那你是抓交公粮。”男人说:“也不是。今天就抓你。”女人说:“又抓我啥!?”声音发颤而又厉声,“我们又有啥可抓的?”男人笑了,说:“今天啥都不抓,就抓你——抓你这热身子!”说着话就把几个钱抓起女人朝的手里一塞,说:“我抓你这个身子。”黑暗中马玉华也不知道钱有多少,只觉得瓷实实的一叠子,她说:“我不敢腐蚀农会干部,这钱你还拿走。”男人说:“这一回是农会腐蚀你。”说着就把女人搂住往床上放。女人说:“我游街,你要陪我一起游。”男人说:“你上刀山,我也陪你上。”把头勾在女人脸前,见女人没吭声,想是女人应允了,就动手解女人的衣服。女人说:“别急。咱把话说清。”男人说:“有啥没有说清,就是那担沙嘛,从此免了。”女人说:“不能免,我要你替我担!”男人说:“我知道你恨我。”女人说:“我恨你,恨你那个阶级斗争。”男人说:“我也不想斗你,看你可怜,我也心疼死了。我也是个男人,看见你,能不动心。”

女人真想报复他,比方说让他立正站到她面前,像他罚她那样向她这个女人低下头来,或是趴下,让她这个臊女人跨个腿胯。但是她没有这样做。她也没有像对待其他男人那样,收了钱,就让他尝香香,她说:“你只要搁我面前这张纸上摁个手印,我就让你睡,不收你一文钱。”女人说罢,把男人推开,坐起身,拿过印泥盒。她写不完的交代,要摁手印,就有了这个印泥盒。她等着男人的手印,看他敢不敢留下个记号给她。但男人只把她一推,就压到她身上,要强行进入实质性内容。女人想起这个男人的“阶级斗争”,胸中忽然就憋了一股气,她双腿一屈,猛一用力,就把男人蹬翻下床。她跳下地来,抓起男人的衣服向门外一扔,说:“滚!”男人爬起身,拾起衣服,一边穿,一边说:“你个烂破鞋,连个狗蛋儿你都睡,你——”女人说:“狗我都睡,就是不给你睡。馋死你这个东西!”男人说:“你等着!”女人说:“你要敢再整我,我就给你亮今天的窝囊。睡不上身了,就报复人。”男人说:“好,好。”走了。

自此,她就不再担沙,乡农会主任也没有再逼她担沙出义务工。马玉华由此得到启示,她把每个男人在他面前的窝囊样,都记录在案。准备在这些臭男人骂她腐蚀翻身农民时,揭他们老底儿。反正她已经没脸了,她要这些男人陪着她没脸。

 第一卷第四章形象天使(1 )

 齐秋月同马玉华的儿子沙吾同青梅竹马,是一对恋人。但她的名声却让郑翠香的小弟,郑运昌的侄子郑连三的“痴心妄为”泼了一身污水。她们真不清白了?郑连三真是个拈花惹草的无赖吗?这事谁能说得清。

沙吾同虽说没有上成小学,但是功课并没有落下来。除了他妈妈教他,还有一个小女孩,每天都按照学校的进度给他讲课。讲好讲坏是一回事,沙吾同的学习却能够与沙家湾小学同步前进了。

这个小女孩就是那个曾经护送过他回家的齐秋月。

那时候,还是刚刚解放,齐秋月的父亲齐连清在沙家湾小学当校长,兼中心辅导区主任。沙吾同来学校上学不到两年,就不上了,齐老师去作家访,才知道沙吾同他妈妈也是老师,齐校长心疼人才,就到区上指名道姓要她当老师。又心疼这个好学生,就派自己的女儿齐秋月每天都去给他辅导功课。而后,随着沙吾同他妈妈混得越来越站不到人前,他感到再这样下去对小闺女也不好,就提出别让齐秋月来回跑了。齐秋月说不,马玉华就捎了个口信让齐校长来屋一下,她身份低,跑学校去说招人现眼对学校影响也不好。齐老师就来了。马玉华把她一肚子苦水哭着倒给这个读书人。最后她求齐校长把吾同照料好,她是死是活也就没有心事了。“就算给你当个儿子吧!”妈妈说。

听说要把沙吾同送给他们齐家当儿子,齐校长思虑了半天,觉得不妥。就说:“这样你看好不好,娃娃我照料着,名义上还是你沙家的儿,咱们作个娃娃亲,不就名正言顺了。”妈妈忙跪下给齐校长磕头,又拉儿子给恩人磕头,说:“快喊大伯!”齐校长忙伸手拦起,说:“嫂子快起来,别折煞我了,孩子磕个头就行了。”

自此,齐老师就特别关注吾同的学习,吾同不来学校上学,他就叫女儿快去辅导。考试了,沙吾同没来,也让她送卷子,真可以说,他齐连清是沙吾同的义父,他的女儿是沙吾同的义务家教炫*ǔмDтχт。сοм*书*网。就这样坚持了四五年。沙吾同的学习当然落不下来。

但是,两个孩子到了初中,开始还像个兄妹,后来齐秋月知道出身不好的厉害了,就哭着让爸爸妈妈断了这份姻缘。她说:“我不能跳进火坑,当大恶霸家的人。”吾同妈妈听说了,心想着是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了齐校长的提拔和秋月的前途,就主动找到学校,提出断了这份姻缘。而后,两家再也没有人提说这事。

尽管沙吾同也知道自己家成分太高,配不上齐秋月,然而从感情上,他总觉得他同齐秋月之间比别人多了一层关系,他们就是兄妹。这断姻缘的事,他也知道是早晚的事,但是真来了,他还是有些伤感。但他并不记恨齐秋月,他认为齐秋月是让郑连三的好出身和他那劳动英雄大伯的光环给迷住了,再加上郑连三同齐秋月是一个班,郑连三往齐秋月的眼皮底下凑的机会当然比他多得多,郑连三从他手里抢走齐秋月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但是,哼!来日方长,他沙吾同一定要把齐秋月再夺回来。他暗暗下定决心,上高中,上大学,有了身份,有了名望,看女孩子往谁怀里钻。他在等着那一天。

其实,沙吾同冤枉了郑连三,也看错了齐秋月。不但是齐秋月压根儿就没有把郑连三放到眼里,她不喜欢他那没高没低的顽皮、放肆样,她喜欢温厚本分的沙吾同,而郑连三也不喜欢她那个娇声娇气的小姐样。

初中,他们是在乔端镇上的。这个乔端镇是个水旱码头,解放后改区为县,这里就又成了一级政府所在地,相当繁华热闹,男男女女的言谈穿着也就时髦一些。齐秋月的父亲齐连清本就是开辟菊乡北山根据地的老干部,因为他有文化,就把他派到教育工作上,当小学校长当然亏了他。乔端设县后,很快就把他调过来当文教局长兼中学校长。齐秋月一家当然就随父从沙家湾进了城,妈妈余文秀就当县妇联主任。齐秋月有了这样的家庭,每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公主一般骄傲。可她对沙吾同还是有点殷勤劲儿。一年级时,她经常来叫他去家里吃饭,或给他带个包子尝尝。而对郑连三,他俩虽说是同班,却没有这份殷勤,同学们就出郑连三的窝囊洋相。见齐秋月拿着什么上学来了,就跑回教室喊郑连三:“快去迎接,秋月公主给你送好吃的来了。”有时,还当着郑连三的面,问齐秋月:“齐秋月,给俺们也拿个馍吃吃吧,看嘴角流水了。”有人就把郑连三往前一推,说:“俺们就说嘴巴长歪了,郑连三可是你沙家湾老同学哩。”齐秋月小嘴一撇,说:“下一篦(辈)子吧!”话里透着刻薄与不屑。郑连三就来气,听见她说话就讨厌,看见她过来就吐唾沫,还要“呸——”一声。有人再开他的玩笑,他就说:“你看上小妖精了,就同她睡觉去呀!”一脸的鄙夷。有一次,校团委号召各个班级团支部组织同学学跳舞,同学们手拉着手站成个圆圈,让齐秋月教。郑连三见齐秋月的裙子一扑闪一扑闪,就鼓动几个男同学起哄,唱:“风来了,雨来了,王八背着鼓来了。”这本是乡里老奶奶哄小孩子唱的儿歌,唱到这里,就有了另一层意思,齐秋月一听,捂住脸哭着跑开了。老师就批评了郑连三,说他拉小集团破坏班级团结。第二天,郑连三的小集团在班里报复她,他们干脆套了个戏上的调子更加起劲地糟灭齐秋月,唱:“风来了,雨来了,龙王爷上天了。日落了,月出了,有一个月亮反天了。”他们虽说是小声唱,但是他们唱罢,就挤鼻子弄眼的,生怕齐秋月不知道一样。班主任又找郑连三了。那是个夜自习时间,教室里气灯太亮,他站在黑影里听训。老师说,学校号召大家学跳舞,要移风易俗,做一个新时代的新青年,齐秋月多才多艺,自告奋勇,这是多么好的表现,你不但不支持她,反而编歌儿讽刺她,打击她的积极性。这是什么思想,你这个小脑袋里装的什么乌烟瘴气的东西。不好好改造,很危险,很危险。郑连三挺着脖子不说话。老师又说:“不交代思想过不了关。”老师问,小集团是谁领头组织的,郑连三说:“没有小集团,是别人污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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