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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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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都说张大山成了精怪。也有人说他变成了僵尸。
  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人谈之色变。一到晚上,村里的人都闭门塞户了,谁也不敢出来瞎逛游,万一碰见张大山咋办。
  这个清晨,天还蒙蒙的时候,一位大婶起得早,去西边坑里倒垃圾去了。却发现垃圾堆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还以为是哪个酒鬼喝醉了躺这儿睡呢,过去一看,却发现人已经死了。
  死者是我村的人,叫刘三军。他的死相十分惨烈,一张脸和脖子被啃得烂乎乎的,露着骨头茬子,眼珠子也被挖掉了。这消息很快又传开了。众人议论纷纷,都说刘三军是让张大山给咬死的。因为他们二人生前有过节。
  这刘三军算是我村的一个地痞,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见张大山搬到我村里了,还分了我村儿的地,心里就不忿得慌,经常有事儿没事儿找张大山的碴子,尤其是在喝醉了之后,两人没少打架。
  这张大山的儿子不是混子么,虽然大儿子被我大娘给收拾了,落个名声狼藉,但病虎赛过壮猫啊,比一般人还是要厉害的。再说他还有个二儿子呢,也是个混混。于是张大山感到憋气得慌,就叫上俩儿子,领着一众人,将刘三军堵到一条死胡同里给狠狠打了一顿。
  打那以后,刘三军老实了些,但这是表面上看起来,其实还是经常暗地里给张大山下些乱绊子。听说,他还把张大山的原配给收拾到床上去了。
  后来,这张大山不是娶了个小媳妇嘛。差点儿没把刘三军给气死,成天背地里骂那女的瞎了狗眼,竟然看上一个老痿屌。有人问他,你知道人家是痿的。他就说,是翠玉搁床上跟我说的。
  翠玉就是张大山原来的媳妇。
  这些闲话蜚语的,不可能传不到张大山耳朵里。
  每当张大山的小媳妇从街上过去的时候,刘三军就会跟在后面扭腰甩胯,做出非常下流的动作,还说你找姓张的那痿货,还不如让俺家的狗给日呢。
  这小媳妇回到家,能不把这些说给张大山么。
  可以这么说,刘三军就是张大山生前最痛恨的人。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所以,刘三军的惨死,立马使人联想到了,肯定是张大山把他给咬死的。那可是心里一直怀着愤恨呢!
  人们接下来的猜测是:这张大山该收拾他那小媳妇了。这人死了都还满没一个月呢,就已经给他往家招了个老头子。真乃雀占鸠巢。

  ☆、第三十五章:动物

  天气愈来愈冷了,已然进入严冬。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开始往屋里掂尿盆子了,半夜里不再去外面解手了,会冻得让人撑不住。
  这个深夜里,我又被一泡尿憋醒了,睁眼一看,被刺得目眩,原来灯泡亮着。母亲正蹲在屋中央的地上,屁股下面霸占着个尿盆子。家里只有这一个尿盆子。没法,我只好等她先用完了,自己再用。
  可这一等,就让我等了十来分钟。我母亲还没完事儿。只听得一阵阵屁声叭叭的,不绝于耳。这人不会是在尿盆子里解大手吧!那怎么能行。解大手得出去解,哪怕给冻死到外面了。
  要搁这封闭很严的屋子里拉一大堆热气腾腾的屎,那不得把人给熏死么。于是我就坐起来,往尿盆子里瞅,如果看见里面有屎的话,我一定会鼓起勇气吵她。
  可盆子里除了有一点儿尿刚好覆盖住盆底之外,却是空荡荡的。父亲也被聒醒了,揉着惺忪的眼骂道,兔孙货,大半夜的嘟嘟个啥,还让睡觉不啦。
  扭头一看,原来是我母亲正在撅着个光腚放屁,气得蹭一下子坐了起来,指着她喝斥道,你还怪能作精嘞,放个屁还得脱裤子,你就不能在被窝里面捂着放,还搁外面造起炮来了,让别人咋睡啊。
  我母亲慢慢地抬起了头,却是五官严重扭曲,端的一脸极度难受,嘴唇发得黑紫,气喘喘地说,别给我叽歪,我肚子快疼死了。我父亲问那是咋回事啊。我母亲说不知道,反正疼得要死要活的。
  又过了一会儿,在母亲的哼哼唧唧中,听得哗啦啦的,一股子散发着奇臭的黑血疾冲了出来,撞击在尿盆子上,啪地迸溅开来,弄得我母亲的小腿上布满了星星点点。
  原来我母亲这是来月经了。
  黑血一直势不减缓地哗哗流着,甚是湍急,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很快,黑血就流满了一大盆子,并且溢洒出来了,在地面上持续扩展蔓延。把我吓得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父亲则是一脸铁青,腮帮子突突跳着,表情难看得实在不能再难看了。
  终于,经血停了。母亲像一条吐尽蚕丝的虫子似的,看起来身体僵硬,慢慢地朝一侧歪倒了下去。一只脚往上翘翘着,一直保持着那个屈膝蹲着的姿势。凌乱的头发遮盖住了她的面容。
  我父亲这才下床了,用件烂衣服将她屁股上的黑血胡乱拭擦一番,然后给抱起来,搁在了床上,撩开了其脸上的头发,唤了几声名字。
  只见我母亲眼皮子已阖上,脸色苍白,牙关咬得紧紧的。再一探鼻息,已经停止了。我父亲愣住了。过了片刻,他才慢慢扭过来脸对住我,眼神空洞,声音木木地说,炮儿,你娘死了。我一听,脑子里顿时轰然炸了一声,大小便失禁,不敢相信,发疯似的摇晃着母亲的躯体,一声一声地喊着娘。
  一直到嗓子都喊破了,我的母亲也没醒过来。
  她或许再也不会醒了。
  窗外飘起大雪,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我和父亲一直在床上坐着,一个发呆,一个抽泣。空气中散发着寒冷,冻得整个画面都定格了。
  可时间却不会因为世上发生了什么而停止。天渐渐地明了。
  一大清早,我父亲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顶着漫天呼啸的风雪,去我姥娘家了。要将这件不幸的消息给他们捎过去。
  快到晌午的时候,我姥娘和姥爷过来了。他们瞧着我母亲的尸体,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甚至都没有流下眼泪。我姥娘走近床前,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声调沙哑地说,俺妮儿命苦,留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活受罪,这死了未必是一件孬事。
  一听这话,我那沉默已久的父亲终于爆发了,格外激动,跳起脚怒吼着说:“我就知道,你们对我有怨气,觉得你们女儿嫁给了我,过不上好日子。但我呢,你们知道我一天天的咋熬过来的不,她给我生个这玩意儿,我就不说了。你们晓得这几年来,我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跟搂着一根硬梆梆的冰棍子似的,硌得我难受!”
  这话讲得,端的令人奇怪。
  原来我母亲身上有一个特殊的症状。就是没有普通人体上所谓的恒温。她身上的温度是随着外界环境变化的,就跟属于变温动物的蛇类一样。而且这种特征只限于活动着的时候。一旦我母亲睡着了,就会变得浑身冰凉,肌肤僵硬。如果不是保留着一丝柔弱的呼吸,还以为她是个死人呢。
  一到天气炎热的时候,打别人身上的冒出来的都是带咸味儿汗水。而从我母亲身上冒出来的却是油脂。我父亲曾偷着将这种油脂从她身上揩下来些,放嘴里尝了尝,一点儿咸劲都没有,就跟普通炒菜的油一个味道。
  “这还不中哦!恁家连个破电风扇都没,搂着俺妮的光肚子睡你怪凉快!”我姥爷扯个嗓子嚷出这么一句。我姥娘立马转过身,往他身上拧了一下子,又照胳膊上啪啪拍了两巴掌,怒声喝斥道,你他妈别说话了行不,一听见你说话就让人恼得慌,不说话时端着还挺像个人,一张口就全露了。
  “啊!就你中,你说话能种,人家都不能放个屁了,谁不是长个嘴啊,也没见你那个嘴会拉屎,一天到晚的光知道给我弄事儿,气喽我照你嘴上给你两个巴子!”我姥爷挤巴着眼睛,挥舞着手吼道。
  三个人吵吵了一大晌,最后才想着应该给我母亲买一副棺材。但我父亲说不用买,俺大嫂家里正好有一副黑棺材空着。
  直到把我母亲给埋葬了之后,我才相信,这个人是真的死了。永远地离我而去了。
  万分悲痛之下,我选择了振作,依然坚持不懈地去上学。
  而我父亲,意志消沉不敢说,反正天天都是缩在家里不出门,啥也不干,就会躺在床上睡觉。每天放学后,我还得自己做饭,然后再叫醒他。他倒是能敞开胃口吃得很多,人长得越来越肥胖,肤色也越来越白皙。
  至于屁股上的蛆,他照旧每天都挖出来,攒到瓮缸里,隔一段时间,那个老头儿就会来收购,所得之钱,除了给我交学费,还能买点儿家常用品,比如盐巴,油之类的。
  这一天,父亲不在家,不晓得干啥去了。正好收蛆的老头过来了。我就帮着他将瓮缸里的蛆倒进蛇皮袋里。实在忍不住好奇,就问他,大爷,你弄了这玩意儿到底干啥用啊。那老头看起来并不讨厌我,跟我之间讲的话也比较多。
  他找个地方坐下来,磕着烟袋子,给我拉起呱来。
  原来这个老头本来是卖气球的。就是转着圈子吆喝的那种。一到村里就让一群小孩子给包围起来了。有一天,他来我村里做买卖。途中内急了,就去找了一个旮旯解手。无意间,在一条深邃的夹道里发现了一只动物。
  当时这个动物屁股朝外,看着像只狗。这老头平时绕村的时候,就爱偷人家狗,要么就是炖狗肉吃,要么就是卖上俩钱。他以为这草窝上卧着的是条狗呢,就把它给捉住了。一瞧不是。给吓得嗷出一嗓子,把手上的那动物给扔出去了。
  原来这动物长着狗的身躯,脖颈上面却是支棱着一颗人的脑袋。会笑会呲牙的,就是没有说话。至于会不会说话,当时还不知道。将它丢了之后,这老头子赶紧撒腿就跑。这动物也没撵它,扭过身子,又钻回草窝里睡去了。
  这老头儿惊魂未定,也不敢继续在我村里卖气球了,连忙收拾收拾家伙,卯足劲蹬着洋车子蹿了。回到家后,他的手上就开始发痒起来,起了很多红色小疙瘩,一直挠个不停,肉皮都给挠脱了一层,血往外渗着,但还是痒,越挠越痒,还往胳膊上蔓延。无奈之下,他只得找郎中去看了。
  这郎中说这是病毒性疱疹,只有用高温才能将其杀死。还问老头确定要治吗。这老头儿一边嗤啦嗤啦地抓挠着胳膊,一边狠狠地点点头,咬着牙说,肯定要治,就是把胳膊给砍下来我也要治,好先生哎,求求你快点儿吧,我痒得快撑不住了。

  ☆、第三十六章:异样

  那郎中取来一盆石灰,往里面掺了些水,搅合成白泥。
  只见盆中冒出白烟,热气灼人。他用铁勺挖满一勺,用个铁片子拌着。让老头儿伸出长满红色小疙瘩的手臂。欲要往上面涂抹的时候,这老头儿却胆怯了,将胳膊缩了回去,说这玩意儿不得烫死个人哟。那郎中翻着白眼说,你是想被烫死,还是想被痒死。
  又将胳膊胡乱狠挠一通,见疙瘩起得越来越密集了。老头哎呀着说,与其这般难受,还真不如被烫死呢。
  当热气腾腾的石灰泥贴上胳膊的时候,顿时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一阵细而浓的烟雾升起来,散发出一股肉被烧焦的味儿,皮肤被烫得出现凹痕。老头儿疼得扯个嗓子嚎,想再抽回胳膊,却抽不动。
  原来,为了防止他挣扎,郎中已经把他的身躯捆绑在了一颗树上,又在两条胳膊上系上绳子,将胳膊拉直,把绳子的另一端给拴在了对面的石柱上。这样,老头儿疼得只能干叫唤,却是无法缩回胳膊。
  当手臂上被涂满石灰之后,郎中问他,还觉得痒不。老头儿已是给疼得汗流浃背,半死不活的。喊了好几声才答应。声音迷糊地说,痒是不痒了,多疼得慌。
  郎中说,这是因为把病毒都给你杀死了。然后又在老头儿的手臂上缠满了纱布,说一个星期后,拆掉就没事儿了。
  讲到这儿,老头儿放下烟袋子,撸起袖子让我看。见其胳膊上布满一块块的白斑,跟得了白癜风似的。他说这就是用石灰烧出来的,确实能杀毒,就是难受了点儿。
  接着,他换了一袋子烟叶,点燃抽着,又继续给我讲了起来。
  本来以为胳膊不痒了,就没啥事儿了。谁知道,有一天他半夜里睡觉的时候,感觉脸上坐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刺挠得慌。
  用手一抓,感觉跟逮住了个猫似的,那东西一挣一挣的。这才知道不是在做梦。赶紧将那毛茸茸的东西扔到一边,起身打开灯一看。可不就是那个人头狗身的动物嘛。此刻正呲着牙对自己笑,只是没发出声音罢了。
  半夜三更的看见这玩意儿,把老头儿给吓得够呛,忍不住尿了一裤头子,哆哆嗦嗦地跪在那儿,对它磕起了头,说我不晓得你是个啥,但我是无意得罪你的,还请你放过我。
  听得这狗身上的人头咳嗽了一声,竟然还说话了:“这位老先生,你不必慌张,我无害你之心,只求你把我给养起来,在你家院子里给我挖个大洞,每天半夜里再给我做一锅热饭,倒进洞里就行了。”
  这老头一想,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啊,自己可以做到。便答应了它。嘿嘿地笑了两声,它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儿也得拜托你,在东王庄有一个人,叫杨宝田,身上长满了蛆,你可以去找他,把蛆收购过来,每十二天一次,给我送到洞里,可好?”
  话说得倒是挺客气,但老头儿敢不答应嘛。
  东王庄就是我村,杨宝田就是我父亲。
  当那东西转过身要走的时候,老头儿鼓起勇气问它:“不晓得咋称呼您!”那狗身上的人头又扭过来,瞧着他笑道:“你听说过貔貅吗?”老头儿一惊,赶紧又问:“难道您是貔貅?”那狗身上的人头摇晃了摇晃,面上顿时变得严肃起来,目中露出十分敬畏的眼神,说:“我是为貔貅卖命的,你可以称呼我为狗伯,记住,以后别再吃狗肉了啊!”
  老头连忙将头磕得跟捣蒜似的,大声喊道:“狗伯,我保证,我再也不吃狗肉啦!”那东西又笑着说:“刚才我挨着了你,你又该发痒了,你可以将老鼠刚繁殖出来的幼崽活吞,再喝上一碗醋,便能消除那种痒的感觉!”老头大喜,赶紧又磕头道谢。
  说到这儿,那老头又往砖头上磕了磕烟袋子,给收起来,站了身,望着天西边红红的太阳,说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我也跟着站起来,帮着将那半袋子蛆抬到他肩膀上,说大爷,要不你喝了水再走吧。
  他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水我就不喝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记着,天生我材必有用,做人最怕的是自暴自弃,长得丑的人往往越有出息。我嗯出一声,点了点头。
  给送到门口时,他又停住了身子,扭过头对我说:“那狗伯提起过你,让我提防着点儿你!”我不禁失声啊了一下,奇怪地问,为啥要提防我呢。
  他唉叹了一声,愁眉苦脸地说:“我也不晓得,狗伯没说明,不过,我看它提起你的时候,眼睛里也是充满了那种敬畏,一点儿也不亚于提起貔貅时,孩子,我不晓得你到底是个啥东西,但我希望你有一天能把我从狗伯手里给救出来,那玩意儿经常刨人家的坟,弄些死人到我家,我快受不了啦!”
  晚上,父亲回来了,脸色晦暗,握紧拳头连连捶桌子。我紧张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他:“咋啦爹?”他瞪了我一眼,气呼呼地说:“今天镇上的警察通知我过去了,你德云哥死了。”
  我顿吃一惊,忙问:“好好的人,咋会死了呢?”父亲叹息一声,抬手揉着眉头说:“谁知道啊,肚子被剥开,里面的心肝肠子啥的都不见了,给掏得干干净净的,光剩下了个空包身子!”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
  我又问父亲吃饭了没。他说没。我哦了一声,站起来去厨房,给他把剩菜剩饭端到桌子上了。
  正吃着的时候,他突然停顿了筷子,又对我说了一件事儿。原来我大娘在监狱里让人把脑袋砍掉了半个,现在正搁医院里抢救,不晓得还能活成不啦。我说俺大娘恁厉害,谁能把她的头给砍下来啊。我父亲冷笑了声,说厉害个屁啊,我就是不跟她一般见识,要不然,就她那样式的,我一个打仨。我撇了撇嘴,对他的话深表怀疑。
  已成了惯例,半夜里正睡着的时候,我又被一泡尿给憋醒了,就摸着绳子把灯拉着,下了床,站到尿盆子跟前,哗啦啦的,将尿解了去。回到床头的桌子边,刚要倒碗水喝,却发现父亲的脑袋又转了个半圈,脸跟屁股朝的是同一个方向。
  越看越觉得诡异,我这心里头害怕得慌,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哭声吵醒了父亲,他爬起来,背对着我,可脸也正在面对着我,斥道:“半夜的你搁这儿哭啥哩,是不是想恁娘了?”我指着他说:“爹,你的头咋啦?”我父亲这才意识到异样,脸色有些慌张,带有掩饰性地笑了笑,说没事儿,脖子崴了。然后听得咔嚓嚓的脆响,他将脖子扭正了过来,说快点儿睡吧,别恁些事儿了。
  第二天,我一睁开眼。扭头一瞅,发现原本在旁边躺着的父亲已经不见了。难得这次他能起这么早。平时他都是睡到该吃晌午饭的时候。
  我穿好衣服下床,却发现地面上出现了很多小窟窿,约有手指头般粗细。
  那个时候,我家屋子的地面,是属于泥土夯实的,没铺任何东西。有时候会有一些虫子钻出来,留下些孔。所以,我觉得这些小窟窿不足为奇,应该是某种虫子钻出来的,毕竟地面有些潮湿,容易招虫子。便不在意,继续忙自己的。
  可我刚一出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大跳。
  只见院子里多了一个大深坑。我走过去,爬上周围垛积起来的,足有一人高的泥土,探头往里一看。见父亲在深坑底处,正操着一把铁锨埋头挖着。我喊道:“爹,你挖啥呢?”父亲抬起头,用毛巾擦擦脸上的汗水,有些气喘吁吁地说:“没事儿,你去上你的学吧,别瞎操心!”
  到了学校,老师让我们体检。过了一会儿,轮到我了。先是量了一下身高,中等。然后又要测我的视力。校医让我把头上的罩子给摘了。我大声说不能摘。他有些恼了,说你这小孩儿犟啥犟,我让你摘,你就得给我摘了。我说,校长不让我摘。那校医就站起来,气匆匆地走了。
  校长过来了,把我拉到一间屋里,语气柔和地对我说,孩子,校医是为了给你仔细检查下身体,都是为你好,你就乖,把头罩摘了,藏在这个屋里,我让他进来,不让别的孩子看到你就是。对于校长,我已把她当成了第二个母亲对待,自然是听话得很。就点了点头,同意将头罩子摘下来。
  嘴里不满地嘟囔着,校医进来了,看见我的样子被吓了一大跳,说怪不得不让人看你的脸,比西游记里的河蚌精都吓人。听这话说得,我心里当然有气,可没有吭。他把视力表放在墙上,让我后退到一定的距离,捂住那只好的眼睛,用白眼珠子瞅瞅,看能瞅到点儿啥不。
  憋着一肚子火,我不情愿地抬起手,将那只能看得见的眼珠子给捂上了。其实,我以前早就用这个方法试过,可除了眼前一片黑漆漆的,啥也看不到。可以说这颗白眼珠子是全盲的。
  可这次却不一样,我觉得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跟之前那种黑漆漆的感觉截然不同,好像是能感受到一点儿外界的光芒了。
  这下,把我给兴奋得嗷嗷叫唤,又蹦又跳。使得校医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待检查完视力后,校医又掏出一只明晃晃的玩意儿。原来是听筒。他让我过去,将听筒的一端贴在我的胸口,闭上眼睛仔细聆听起来,却是眉头逐渐拧紧,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讶。
  他这一听,竟消磨掉了差不多快十分钟。突然,他睁开了眼,满目惊恐地瞧着我说,同学,你先搁这儿别动。然后迅速收起听筒,慌不迭地跑出去了。
  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校医领着校长,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匆匆忙忙地过来了。一进这间屋子,就有人咣当一下子,把门子给关得严实,并绊上了锁。校医伸手一指我,急得有些结巴:“他。。。。。。他没有心跳!”

  ☆、第三十七章:又死一个

  几个人一听,俱是面色突变,不禁失声惊呼。
  毕竟一般人都知道,当一个人没有心跳的时候,是意味着什么。
  校长问,是不是你的听筒出啥毛病了。校医连忙摇摇头,语气肯定地说,绝对没有,刚才在外面,我还给别人听了一下试试,保准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接下来,校医又掏出一件东西摆放在桌子上,让我伸出胳膊,将一条宽带绑紧在臂弯处。摁了摁那东西上的按钮,随着滴滴几声,一溜子数字显示出来了。原来是量血压的玩意儿。
  随着给我的胳膊上造成一阵麻乎乎的,只见血压表上的数字一个劲地往上蹿,并且发出频繁的警告声。突然啵的一声,血压表上的红灯闪了闪,就熄灭掉了。
  再来回鼓捣它,除了烫手之外,已经没法再使用了。可把校医给心疼毁了,红着眼圈说,这玩意儿买着可贵呢,进口货,就这样给烧坏了,可让我咋弄啊。校长没有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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