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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案调查科3:无间行者-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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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城六合市距离我们这里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按照地址上的信息,我们很轻松地找到了吴明远所在的公司。这就是一家普通的贸易公司,公司经营的种类也很单一,清一色的运动器材。公司规模也不是很大,在写字楼里最多租用了百十平方米的面积。十几台电脑,一二十个员工,标准的小型企业的配备。
  在和公司领导简单道明来意之后,我们终于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畜生”吴明远。因为之前对他的劣行已经有了全面的了解,所以我带着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如果不是从他叔那里听说了他的种种劣行,我还真就被他文质彬彬的外表给欺骗了。一米八的个头,白白净净的长相,中等偏胖的身材,一双三角眼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我们是云汐市公安局的民警,正在办理一起案件,希望你能配合。”说着我们出示了警官证。
  吴明远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们。
  电视里的反面角色一遇到抉择的场景,几乎都是这个表情,他的这个举动更增加了我对他的厌恶。
  因为此行目的就是抽取吴明远的血样,并没有给他做笔录的打算,所以就算他一句话不说,也不耽误我们这次的工作。
  “贤哥,别理他,取血!”胖磊示意道。
  老贤这个闷葫芦,嘴上话不多,其实心里阴得很。当我看见他从工具箱中拿出一枚大号针头时,我就已经知道老贤对这个家伙也是厌恶至极,因为针头越粗,疼痛感就越强烈。
  老贤没有给吴明远说话的机会,一针头下去,他的手指很快冒出了血珠。
  我们实在不想再看到这家伙丑恶的嘴脸,事情办完之后,便抓紧时间驱车赶回科室。我们不知道的是,我们刚刚离开没多久,吴明远也乘坐一辆的士离开了写字楼。

  十二
  正午的景山家园,宁静得有些诡异,在强烈的日光照射下,一张张面带微笑的黑白照片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从它们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
  吴明远手捧鲜花,踩着只有半拃宽的石阶步履蹒跚地一级一级向上攀爬。也不知走了多少步,他转身看了一眼身后蜿蜒曲折的小路,强烈的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唉!”他长叹一口气,有些不舍地把目光从路边一朵绽放的小野花上移开。
  吧嗒,吧嗒!吴明远的皮鞋敲打着长满青苔的石阶,他继续往前。
  那块刻着“吴建州之墓”的灰石墓碑在视线内逐渐清晰。
  扑通,吴明远突然重重地跪在地上:“爹,孩儿不孝!”一声发自内心的嘶喊打破了正午的宁静。
  阳光照射下的泪水泛着光,一滴一滴串成了线从他的脸颊滑落。
  “爹,孩儿不孝啊!”咚,吴明远跪在地上狠狠地将自己的头颅撞向地面。
  “爹,孩儿不孝!”
  “爹,孩儿不孝!”
  仅仅三次,他的额头就渗出了鲜血。撕心裂肺的痛哭声萦绕在整个山头。
  浓稠的鲜血已经在他的额头上凝结成块,他磕头的动作还在继续,仿佛要把这辈子所有的歉意全部说完。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明远从口袋中掏出三支烟卷点燃,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袅袅青烟在风中摇曳。
  “爹,儿子这辈子对不起你!”他倚着墓碑,用手不舍地抚摸着那张熟悉的黑白照片。
  “儿子该做的都做了,马上就能去下面找你了。您老别生气,儿子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一定还,我下辈子还要做您的儿子!”吴明远紧紧地把墓碑拥入怀中,他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停止在这一刻,就这样静静地和他的父亲再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有一小会儿也好。

  十三
  老贤实验室的检验设备正在高速运转,由于案发现场的粪坑长时间没有人清理,并且有多人曾在里面方便过,脱落细胞交叉感染的情况相当严重,这无疑给检验增加了很大的难度。
  假如吴明远是嫌疑人,我们这样直接过去采集他的血样,很显然已经惊动了他,所以我们必须争分夺秒,因为他极有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逃脱。那有的人要问了,既然他有嫌疑为何不先把他控制起来?提出这样的问题,可能是受到一些影视剧的影响。在现实的案件侦破中,如果没有证据能证实他与案件有关,我们没有权力去控制任何人的人身自由。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战役,所以我们所有人都拥进了老贤的实验室帮忙。
  取样、分离、比对、核查,我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个过程。功夫不负有心人,一条条数据很快出现在仪器的电脑屏幕上。
  嘀嘀!电脑里传来既熟悉又悦耳的比中声音。
  “是不是有情况了?”明哥张口问道。
  “有了,这张面巾纸上的脱落细胞比中了吴明远的DNA,他去过现场。”老贤很肯定地说道。
  “叶茜,通知刑警队抓人,速度要快!”
  抓捕工作比我们想象的顺利太多,从去到带回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按照这个时间计算,几乎是去了之后吴明远就被抓了回来。知道了吴明远被抓获的消息,我们都长舒一口气,明哥根据我们掌握的物证情况做了细致的讯问提纲。
  吱呀,刑警队审讯室的铁门开了,吴明远被两名侦查员带入了审讯室。
  “他怎么……”我抬头看了一眼披麻戴孝的吴明远有些诧异。
  “我们去的时候,他已经穿好孝服在家里等着了,因为案件紧急,所以我们就直接把他带了回来,没来得及让他换!”侦查员解释道。
  “吴明远,你现在这样做是不是太做作了一些?”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他的表演,所以我很鄙视地说道。
  面对我的嘲讽,他没有说话。
  “知道我们找你过来是因为什么吧?”明哥开始了讯问。
  依旧无声。
  “我们在案发现场提取到了你的DNA,你抛尸骑的摩托车我们也找到了,上面检出了你和死者的DNA,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明哥不紧不慢地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
  证据摆在面前,吴明远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我也不跟你扯这么多,你杀人的动机是不是为了你爹?如果是,我敬你是条汉子!”
  吴明远听言,忽然抬头看向明哥,他的目光仿佛在告诉我们,他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大逆不道。
  “你的眼睛里有故事,说说吧!”明哥帮他起了个头。
  “人是我杀的,但是他该死,他该死,我爹就是因为他死的,我要杀了他!”吴明远双手使劲地晃动着手铐,愤怒地咆哮道。
  “他的杀人动机果然是这个!”我钦佩地看了一眼明哥。这个动机他曾私下里分析过,而且分析得有理有据。我在科室上班的两年多里,每一起案件的侦破,明哥都不曾有过一点偏差,这不能不让人佩服。
  “说说吧!”明哥压低声音,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冲淡他的怒火。
  吴明远受过高等教育,他哪里听不出来明哥是在给他台阶下?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开口说道:“我从小跟着父亲长大,他常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再穷不能穷教育。’他一直认为只有读书才有出路,如果我能考上大学,就不会像他那样天天靠出苦力过日子。小时候我能体会到父亲的辛苦,所以我学习很努力,虽然成绩在班里并不是名列前茅,但是后来我还是考上了省重点大学。当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第一次看见父亲流出了眼泪,那一天我永生难忘。”
  从故事的开头来看,这俨然是一个大孝子的节奏。这两年我跟太多的嫌疑人打过交道,也看过太多的鳄鱼眼泪,所以我对他依旧持怀疑态度。
  吴明远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大一的时候,我在一次公共课上认识了一个女孩,是她主动追的我。我在她的眼里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村傻小子,这让她很有安全感。没过多久,我们两个就在一起了。她是我的初恋,我把我这辈子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跟她在一起的时光很甜蜜,也很难忘。”
  “在交往了一段时间后,她便开始频繁介绍她的同学和闺密给我认识。她家的条件很好,经常带我去一些高档餐厅,有时一顿饭就要花掉四五百块。她知道我手里没钱,饭后都是她主动付账,几次之后,就开始有人说我是吃软饭的。”
  “为了不让别人在背地里说我闲话,后来每次吃饭之前,她都会事先把钱塞在我的口袋中,让我去埋单。你们或许体会不到,我真的感觉自己很卑微。古人有云,不为五斗米折腰,可我呢,我却靠我女朋友的钱出去撑场面,这样的日子我真的不想再过下去。”
  “长期的压抑,让我在一次聚会之前爆发了出来,我当时告诉她,以后聚会除非是花我的钱,否则我不会参加。我知道这是我小小的自尊心在作祟,可我还是当着她的面发了毒誓,就这样,局面被我弄得不可挽回。她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戳伤了我的内心,主动跟我道歉,说她以后不会再参加任何饭局。”
  “我知道她很爱我,我同样也离不开她,所以我不能让她因为我而改变原本的生活方式。那天吵完架之后,我开始玩命地找工作,可当我一脚踏入社会时才顿悟,像我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体育专业大学生,只能做工地的苦力。我只干了三天,就发现我根本吃不下这个苦。”
  “可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我还在她面前发了誓,如果我挣不到钱,哪里有面子回学校见她?”
  “我虽然是个农村娃,可从小到大我父亲从来没让我受过罪,我的童年就跟城里小孩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用句电视剧里的话来形容,我就是标准的‘丫鬟出身公主命’,自己一点本事没有,却总喜欢打肿脸充胖子。”
  “我在工地干了几天虽然没挣多少钱,但是我知道了一个秘密:工地上的泥瓦工一天可以挣好几百。这样算下来,一个月有好几千的工资,这些钱比城里公务员的工资都高。就是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我开始对我的父亲有了偏见,他干了一辈子泥瓦工,身上不可能没有钱。我觉得他是故意把钱藏起来不给我,我在学校过得如此狼狈,在女朋友面前出丑,都是因为他抠门。所以我一气之下就跑到工地跟我父亲吵了起来。”
  “父亲被我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之后,在我临走时给了我一千块钱,这就更加证实了我的想法,我竟然浑蛋地以为我父亲真的在背地里藏了钱。所以打那以后,我只要没钱就去工地找他要,而且我花钱开始变得大手大脚,因为我总天真地以为我父亲一个月能挣小一万,他就我这一个儿子,不给我花给谁花?想清楚这一切,我要钱也变得理直气壮,只要我父亲说个‘不’,我就能跟他吵上一通。”

  十四
  “日子浑浑噩噩过了将近两年,在大学还没毕业时,我发现我女朋友怀孕了。因为我们没有经济来源,所以我就跟她商量,这个孩子暂时不要。她含着泪跟我说:‘这是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不要?我们为什么不要?’听她这么说,我心痛得无以复加,我对不起她,我这辈子对不起她。我不应该在我没有任何能力的时候,让她做出这么残忍的抉择。”
  “手术做完后,我发现她有了一些变化,她变得不再爱笑,不再爱说话。起先我没有太在意,可之后的半年里,她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经过医生的诊断,我女朋友患上了选择性抑郁症。按照医生的描述,她可能是某个方面受到了刺激,除非解开这个心结,否则这个病不太好治,主要还是需要自我调节。”
  “我知道,她是因为我才得了这种病,所以我就想着能早早地跟她成家,这样就能光明正大地照顾她一辈子。我女朋友的母亲在得知情况后并没有难为我,只要我能对她女儿好一点,给她一个家就行。”
  “有家的前提是必须有一套房,可我的工资哪里能负担起一套房?就算是在最偏远的郊区,一套六十平方米的房子也要卖二十几万。无奈我手中也就几万块的存款,我拿什么去买房?”
  “没钱的我很自然地想到了父亲,我也没有问他要太多,只希望他能给我出十万块钱,我凑合把首付给付掉就行了,可他直接告诉我,他手里没有钱。我几近哀求地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让他帮帮我,可父亲依然坚称他身上没有钱。后来我一怒之下用砖头砸在了他的头上,当时要不是我叔拦着我,我估计……”
  吴明远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一口一口地抽着烟卷,浓白色的烟雾被他的嘴巴紧缩成一团团蘑菇云。从他悲伤的表情不难看出,他的内心充满了悔恨。
  最后一口烟雾从嘴巴里吐出,他继续述说这个故事:“那一次,我和父亲虽然闹得不可开交,但是我依然没有拿到钱。我很恨我的父亲,我更恨老天为什么不让我投胎到一个有钱人的家庭。我第一次感到那么束手无策,我一次次地问自己该怎么办。”
  “虽然当时的我很颓丧,但是我告诉自己,以后的路还需要我自己去走,我吴明远以后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我就靠我自己!”
  “就在一个月后,我叔直接找到我公司,一口一个畜生骂我。我才震惊地知道我父亲从高架上摔了下来,没抢救过来,已经走了。他告诉我父亲死的真正原因:父亲为了给我筹钱竟然去卖肾,由于他身体没有恢复才一脚踩滑从高架上摔了下来。原来我父亲身上真的没有钱!以前的泥瓦匠根本没有那么高的收入,他用血汗换来的钱全都花在了我这个逆子身上。回想着从小父亲对我点点滴滴的宠爱,我叔骂我是畜生都太轻了!”
  “我叔还告诉我,父亲的肾被割了,对方却一毛钱都没有给他。他一辈子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到头来落得这个下场,我心里怎么可能放得下?!”
  “送走我叔后,我开始四处寻找那个拿走父亲一个肾的骗子,我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他必须死!”
  “父亲被火化之后,我叔把父亲的骨灰连同最后的遗物都转交给了我,我把父亲安葬好后,在他的手机里找到了那个绰号叫狐狸的人的电话号码。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骗子。我本想打电话约他出来,可这个人十分狡猾,我以卖肾为由和他联系了将近一个月,他都没有跟我见过一次面。”
  “你要报仇这事,你有没有跟你叔说起过?”明哥插了一句。
  “没有,他一个字都不知道,我叔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你们可别难为他!”
  “行,我答应你,你接着说吧!”
  “后来工地给了15万的赔偿款,我叔给父亲办丧事花了一万,剩下的14万都给了我。我把手里的所有积蓄全部拿出来,给我女朋友在市郊买了一套单身公寓,算是我对她的补偿。因为在我心里,这辈子最对不起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父亲,另一个就是她。一切安排好后,我只剩下一个念头——报仇!如果不杀了狐狸,我的良心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会受到谴责。”
  “频繁的联络,使得我渐渐取得了狐狸的信任。条件谈好后,狐狸带我去医院做了体检,并答应我做肾源匹配。焦急地等待了半个月,他终于给了我回话,并约定了取肾的时间和地点。”
  “当天晚上,我把从杂货店里买的刀磨了一遍又一遍,接着我戴着父亲以前做工时用的手套,骑着朋友的摩托车赶到了约定地点。我一推门,发现只有狐狸一个人,我二话没说,一刀捅进了他的心口窝,他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被我捅死了。”
  “把狐狸杀掉之后,我便在屋里等待取肾医生,可是左等右等一直没有来。狐狸是个很精明的人,他与医生之间肯定有暗号,所以医生才迟迟没有露面,既然这样我就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
  “我的计划是干掉他们两个人,可现在只杀掉一个,我很不甘心。看着狐狸的尸体,我又联想到了我的父亲,既然他拿走了我父亲的肾,那我也不能给他留全尸,愤怒之下,我拿起刀将狐狸的两个肾给挖了出来。”
  “你以前是不是学过解剖?”明哥开始针对细节提问。
  “我在大学里学过运动解剖学。”
  “你接下来又做了什么事?”
  “因为还有漏网之鱼,所以狐狸的尸体不能这么快被人发现,我想着先把尸体处理掉,然后再抽出手来去找那个医生,于是我就把尸体装在了我事先准备好的睡袋里。”
  “你为什么会选择睡袋当装尸工具?”
  “我又不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我担心去买正规的装尸袋会给你们留下线索,而且我曾在电视上看过,在野外露营的人发生意外,队友都是用睡袋当装尸袋来用的,而且睡袋还防水,这样血就不会走一路洒一路。”
  “你把尸体装好之后呢?”
  “尸体装好之后,我本打算给埋掉,可挖坑需要太多的体力,于是我就想到我在来的路上看见一个很大的粪坑,如果把尸体扔进粪坑里,就算臭了也不会有人发现,后来我就把尸体扔到了那里。”
  “死者的肾脏你是怎么处理的?”
  “喂狗了!”
  “问你一句题外话。”明哥示意叶茜不要记录,“你最初的想法是不是鱼死网破,跟他们同归于尽?”
  “对!我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不要把老实人逼上绝路,当我们什么都玩不起时,我们会玩命!”

  ①压水井是一种将地下水引到地面上的工具,一般由铸铁制造,底部是一个水泥式的垒块,井头是出水口,尾部是和井心连在一起的压手柄,有二三十厘米长,井心中装有引水皮,靠的就是这块引水皮和井心的作用力将地下水压引上来。压水井在城市中几乎已经看不到,但是在农村还是人们用来取水的主要工具。

第四案 仙姑往生

  一
  时针和分针把钟面完美地切割成了两个半圆,麦芽糖色泽的阳光均匀地洒遍了它所能触及的任何地方。这原本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傍晚,古沟村的一户人家却没有任何心情去享受这一切。
  “哇……哇……”屋内传来刺耳的婴儿啼哭声。
  “老头子,这该怎么办啊?”老妇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围着一个红色的木质婴儿床来回跺脚。
  站在老妇身边的老汉,心疼地看了一眼眼泪快要哭干的娃娃,心里不是个滋味。
  “儿子媳妇不在家,这可怎么办啊?”老妇欲哭无泪。
  老汉用他那粗糙的拇指,轻轻地抹了一把婴儿眼角悬而未滴的泪水,接着他问老妇:“你去村头的卫生所,医生咋说的?”
  “说娃小,不敢给用重药,给打了个小针就让带回来了。”老妇心疼地把裹着包被的娃抱起,捧在半空中来回轻轻地晃动,口中喃喃道:“孙子不哭,孙子不哭。”
  “哇……哇……”
  老妇的安抚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小孙子依旧哭闹不停。
  “这可咋办啊?”老妇彻底没了主意。
  “要不去镇里的大医院吧!”老汉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家里连三百块钱都拿不出来,咋去?”老妇嘴里“哦……哦……哦……”地哄着小孙子,抽空回答道。
  “儿子媳妇在外地,现在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这要是隔了夜,哭出毛病咋整?”老汉说完,径直走到屋内唯一一个落满浮灰的红色大衣柜前面。
  “你干啥?”
  “干啥,干啥,孙子的命要紧还是钱要紧?我拿钱去雇一辆三轮车,去镇上的医院看看。”老汉一把将衣柜的柜门打开,从几床棉花被中间掏出了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色手帕。
  “家里的钱是不是都在这儿?”老汉一层一层地将手帕打开。
  “可不都在这儿?我兜里还有五块,就这么多了。”老妇哄着孙子,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老汉手里那一沓毛票。
  “呸!”老汉往手指上吐了一口唾沫,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点数目。
  “一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每一张钱币老汉都会使劲揉搓好几遍,生怕有夹张。
  他以左手的拇指为“楚河汉界”,一沓钱很快从“河”的一端转移到另外一端。
  “二百八十五块,加上你口袋里的五块,正好凑个整数。”
  “这些能够吗?”
  “我一会儿去村主任家再借点,应该问题不大。”
  “可这都这会儿了,马上就天黑了……”老妇依旧犹豫不决。
  “没事,天黑得晚,七八点钟天还大亮着呢,赶快点能来得及。”老汉把钱贴身塞在了衣服的里侧,“再说,镇里的医院可不像咱们乡下,人家半夜都不关门。”
  老汉朝装钱的胸口又使劲地拍了拍,确定钱装好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哇……哇……”
  老妇抱着小孙子也紧跟着走出大门。
  “哎呀,你跟着干啥,你在家待着,我找好车来家里接你!”老汉使劲摆了摆手便快步走出门去。
  老妇家的院子正对着一片树林,这里是村里唯一的娱乐活动场所,傍晚正值农闲,这片不大的树林里聚满了男女老少。
  “哇……哇……”
  小孙子的啼哭声使得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向他们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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