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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公大小红袍全传-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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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遂向公子腰边拔出宝剑一口,将公子砍倒。家人正要喊叫,被袁二一连杀死。刘二姐惊倒在地。袁二慌忙抱起,叫声:“二姐,你不要怕,我送你苏州去。”背了二姐,走出花园,有马现在,天色微明,飞奔而去。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登莱道文桂陷狱 荒山寨张氏守贞
  为子伸冤冤莫伸,无冤受屈到青衿。
  德门人事空萧瑟,否极泰来吉曜临。
  再说登莱道花园,袁阿牛杀了公子主仆五人,背了刘二姐,逃走而出。天明,园公报与道爷。唬得唐道爷魂不附体,含泪忙入后花园而去,果见孩儿杀死,又杀死养娘两个、家人两个,单单不见了刘二姐,放声大哭。心中想道:“孩儿去了,怎的又回,被人杀死在此?必是周文桂郎舅二人同谋。如今只拿文桂、袁二,便有着落。”便叫家丁备棺衾收殓,一面出令箭一支,差人赶上前途拿捉。又令地方官协同查缉,不提。
  再讲阿牛带了刘二姐往南一路而走,打从太平府经过。行至荒山,被那日假虎张三、张四兄弟留住。问道:“袁二哥,你说往登莱道衙门做相公,为何去不多时,便就回来?这个美人又是那里来的?”袁二大笑道:“我到道爷衙门,蒙唐爷十分敬重,将这刘二姐送与我为妻。如今要去苏州干了公事,不日就回。且问你们可寻着我兄,救出林三师未曾?”众人道:“已经打发刘家兄弟前去相请,想不日必到。二哥,你且在此暂时安身,待救了林师父,再去何如?”袁二道:“此却有理!”
  那刘二姐本是桃花水性之人,便从袁二在山安歇。
  且说那周文桂在饭店等了两日,不见公子、阿牛二人回来,正在迟疑。忽见两个公差手执令箭上前问道:“你这位相公,可是登莱道大老爷署中周师爷么?”文桂道:“正是。你们二位想是道爷衙门里的。公子怎的不来?”两个差人登时变了脸,劈胸揪住,大骂道:“你干了天大的歹事,还要假问公子!”
  取出大链,照头便套。文桂忙叫道:“到底因甚大事?也要说个明白。”差人道:“你杀死公子,又杀死养娘、家人四个。奉大老爷令箭,前来捉你,送到地方官审究。如今袁二哪里去了?”文桂听了,唬得魂飞魄散,叫屈连天。差人哪由分说,解到登州府衙门。
  知府立刻升堂,差人跪下禀道:“启上大老爷:小人奉登莱道大老爷之命,有令箭一支,文书一角,追究周文桂凶犯一名听审。更有袁阿牛一名,不知去向。乞大老爷一并拘拿审究。”知府拆开文书看了,想道:“署中法地所在,竟有如此大胆凶徒!”吩咐带进。
  左右把他拖到阶前跪下。知府道:“周文桂,你为道署幕友,知文识理,怎么心怀不良,纠合妻舅杀死公子主仆五人,席卷金珠,拐去美女?快快报来,免受重刑。左右,取夹棍伺候!”文桂道:“太祖公,生员家住池州府,素守诗书,并无为非作事。因前年上京游学,寓奎光阁得会唐公。蒙唐公青眼,怜我孤寒,请作幕友,去年同到登莱道衙门。只为公子来京会试,要我作伴。我有一个妻舅袁阿牛,强要同行。来到码头,公子说忘带物件,同袁阿牛和两个家人回取。生员在店专等。
  忽然来了两个差人,说我同谋杀人。呵,太公祖!这是冤惨弥天,叫生员怎的招供?”知府道:“既然是你妻舅袁阿牛同去,你哪有不知之理?如今袁阿牛哪里去了?速速招来!”文桂道:“自从那日与他别后,并不知他的事情。”知府道:“胡说!哪有不知之理?左右,取夹棍来!”皂役把文桂套上夹棍。文桂大叫道:“冤枉呵!叫生员怎生招得?”知府道:“这样歹人,称甚么生员!打嘴巴!”文桂道:“小人委实不知,求大老爷察情。”知府道:“委实不招么?左右,紧紧收来!”皂役尽力收敲,文桂登时死去。军牢将水喷醒。
  文桂心中想道:“这宗事,必是阿牛做的。我今受刑不过,且招他作同谋,暂延性命,或且有伸冤之日。”便招道:“爷爷呵,果是与阿牛同谋杀的。但他不知何故,连杀四命,拐带美女,逃走何方,小人真实不知。”知府道:“既是招了同谋,画供收监。再差快手二十名,各处缉捕阿牛便了。”禁子把文桂上了刑具收监,不表。
  再讲袁阿狗自陷害周文玉之后,只在家中闲坐。忽见刘仁、刘义来到,阿狗接入。细说阿牛之事。二人道:“现在荒山相议,要救林三师父出狱,特来请大哥同去相帮。”阿狗听了,满口应承,即同二人起身。不日来到荒山相会。阿牛把前事说了,便叫刘二姐出来拜见伯伯。阿狗一见,魂不附体,说道:“兄弟,你得了此美人,也要与我受用受用。”阿牛道:“那有大伯要弟妇之理?哥哥若要,待我再抢一个送与哥哥。”当日大设筵宴,六人结拜兄弟,各各饮得大醉。次日,阿牛带了张三、张四,扮作老虎下山抢劫。
  那周文玉之妻张氏,只为丈夫被盗林三扳害,拘在太平府监中;又行文到本县,顷刻间惊死公公。幸亏赵廷章伯伯十分看顾,假手当官买回,又赠银两做盘缠,先去太平府监中探视丈夫,后到操江海大人处抱状伸冤。只因母子二人未曾出过门,饱受路中辛苦,不觉得了一病,倒在店中。店主倒也好心,亦叫妻子伺候茶汤。看看挣得起床,即欲辞谢店主动身。店主道:“你母子病体未好,就要起身,恐你有要事,我不便阻你。但路上恶人极多,须要小心。”张氏母子再三称谢,背了包袱,出门而去。
  一步挨了一步,自早至晚,还走不上十余里,天色已晚。
  张氏道:“早晨店主所说之话,不可不信,且挨过山岗,寻个人家投宿方好。”观德道:“母亲说得极是。”遂挽手同上山岗。忽林内大吼数声,跳出四个白额猛虎,拦住去路,唬得母子浑身抖战。只见,两个老虎把张氏背上山去。观德定睛一看,见是人假装的,忙上前喊叫道:“大王爷爷呵!我们是落难之人,包袱情愿送你,还我母亲罢!”一边喊叫,一边追赶。不想心忙脚乱,一跤跌下深坑,未知生死。
  袁阿牛兄弟四人,抢了张氏,来到荒山。大叫道:“阿哥,快来迎接嫂嫂!”阿狗听见,把灯一照,果见阿牛抢了一个半老妇人,倒有三分姿色。大喜道:“待我来做新郎。”张氏听了,大怒道:“走狗强盗!我张氏乃是三贞九烈之妇,岂肯无耻偷生?你速速送我下山。若是用强,我便撞死在此。”阿狗正在扯曳,刘二姐走出,看见这妇人十分烈性,便对阿狗道:“你们不可用强,待我慢慢劝她,待她回心,然后成亲罢。”
  二姐扶了张氏进房,便把自己在登莱道衙中之事对张氏说出,道:“被阿牛杀死公子,将奴劫来此处,只得勉强相从。
  我劝大娘且忍耐,暂时不可轻生。”张氏听见登莱道衙门,触动了心事,连忙问道:“大姐,那道爷署中有个作幕的相公周文桂,你可晓得么?”二姐道:“周文桂就是强盗的妹夫。”
  张氏大惊,忙问道:“强盗叫做什么名字?”二姐道:“他姓袁,名阿牛,就是劫皇杠大头目林三的徒弟。如今相议,还要去劫太平府,监中救出林三。”
  张氏听了此言,心中思想道:“是了,一定是袁阿牛见我丈夫要登莱道作幕,嘱托强盗扳害丈夫,拘禁监牢,自己入了道署。不知怎样又害了大伯,拐了刘二姐。我今把姓改换,打探强盗动静,再寻出头日子罢。”
  且喜前日那周观德跌下山坑,造化不至丧命。次早天明,慢慢爬上山来,沿途求乞,来到太平府衙门,探听父亲信息。
  正值知府升堂,比追周文玉。观德在头门观望,只见里面逼打,心如刀割。禁子带出收监。观德跟到监门口,放声大哭,拜求禁子,要入监看视父亲。不知入监如何,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太平狱周观德探父 登州府杨龙贵访朋
  髫龄才智两双全,雪恨伸冤告诉便。
  自是苍天多福善,笃生孝子世芳传。
  话说周观德看见禁子拖父亲进监,赶到牢门上,叫道:“监门上的伯伯,方才拖进去的这个犯人,乃是我的父亲。我家住在池州府青阳县。我同母亲一路前来,母亲半路被强人抢去,我单身求乞至此。万望伯伯慈悲,放我进去见父亲一面,感恩不浅。”禁子道:“看你小小年纪,倒有孝顺之心。我放你进去,但见了就要出来。”观德道:“这个自然。”禁子放开牢门,观德进去,倒身就拜,道:“伯伯,不知我父亲在哪里,要求指点。”禁子道:“你起来,跟我去。”禁子领了观德,弯弯曲曲来到一处,用手指道:“你父亲就在这里。”观德举目一看,只见乌黑黑不见天日,不觉放声就哭。禁子道:“小子不要哭,你听里面呻吟的,就是你父亲。”观德睁眼一看,摸摸有一人伏在押床。观德上前抱住哭道:“爹爹呵!孩儿观德在此看你。”文玉忽听此言,吃了一惊,忙举目一看,大叫道:“儿呵!你因何知我受苦,来到此间?我且问你,祖父病体可好么?”观德道:“爹爹呵,说来也伤心!待孩儿细细禀明。但父亲押在床上,如何过得?万望禁长伯伯行个阴功,暂放出片时,感恩不浅。”禁子便把押床开了。
  文玉爬起坐下,便叫:“儿呵!你今快把家中情由,细细说与我听。”观德双眼流泪道:“爹爹吓!自从爹爹起身之后,公公病势沉重。谁想地方官府追赃,到家拿我娘儿两个,可怜公公立刻惊死。母亲只得将妹子卖了与赵员外家。多亏赵家伯母,怜我母子遭难,将妹妹收作养媳,赠银二十两为公公殡殓之用。次日差人带上公堂,县官把我母子拶起,要追赃物入官。唤邻里审问,各言周家贫穷,县官就将房子封锁变卖,又把我母子两个召媒官卖。又亏赵廷章伯伯叫人假作客商,当买我二人;赠我盘费,叫我母子来太平府探听父亲。我母子行至半途,可怜又被强人把母亲抢去。孩儿跌落山坑,幸得不死,一路求乞到此。”
  文玉听说,大叫一声,跌倒在地。观德连忙扶起抱位,连叫:“爹爹醒来!”文玉悠悠回转,号哭道:“父亲吓,生我孩儿不肖,连累父亲。此仇何日得报!贤妻吓!你自来女德贤淑,今日因我累你,被贼抢去,不知生死。儿吓!你年纪幼小,害你一路受苦,我心如刀割。儿呵,我想此番实遭难,多是大盗林三扳害为父的,只怕多凶少吉了。”观德道:“爹爹呵!你今且自宽心。儿闻海爷又复任南直操江,不日到任。待孩儿赶到南直,与爹爹申冤。又要寻找母亲,那时自有团圆。”文玉道:“儿吓,你年少有胆,既然如此,事不可迟,快往南京告状要紧。”商量定当,禁子催促出监。观德无奈,只得别了父亲,出了监门,不表。
  且说杨龙贵,字天荣,乃扬州人氏。父亲官拜兵部尚书,只因乡试,火速赶回。不意遇着猛虎,性命几乎不保。幸得义士周文玉赠银,方得回家。叨蒙祖父荫庇,得中举人。已经赴过鹿鸣宴,打点行囊上京。一心念念不忘周文玉之恩。暗想:“此番路由山东经过,不免径进登莱道衙署,拜见恩人一面,此心方安。”便问家人杨德:“前方是甚么地方?”杨德道:“是登州城了。”龙贵道:“既如此,你们去寻一个洁净饭店歇下。”
  主仆二人进店,把行李歇下,用了中饭。
  公子打扮作书生模样,也不带家人,也不骑马,步行到道爷衙门。叫一声道:“听事的,我是京中兵部尚书杨老爷公子。有个好友周文玉,他说哥哥周文桂在署作幕,烦你与我通报。”
  听事的听了此言,把公子上下细看,说道:“杨公子,你说是现任兵部公子,小人不敢得罪。那周文桂,他是杀人劫贼,正在缉拿,公子还来问他?”公子道:“怎见他是杀人劫贼?”
  听事的便把阿牛杀死公子,自身逃走,连累周文桂夹打成招,如今监禁在牢,只怕严刑追逼,性命难保。公子听了叫道:“呵呀!如此说来,非常之祸了!我且问你,她有个兄弟周文玉,可曾来么?”听事道:“并没有甚么兄弟来。”公子道:“这也奇了。”心中一想:“必须进监去问周文桂,便知伊弟下落。”
  即便辞了听事,来到监口,叫声:“禁子何在?”禁子出来应道:“你是何人?”公子道:“我是京中兵部杨老爷公子。
  有个朋友周文桂在监,我要见他,烦你引进。”说罢,袖中取出一小包付与禁子。禁子接了,放进公子,领到文桂号房。禁子叫道:“周文桂,这是一位京都兵部杨老爷的公子,前来看你。”文桂不知其中曲折,立起身来问道:“仁兄,小弟与兄从无会面。如何落难在监,敢承不弃,前来看顾?请道其详。”
  公子道:“小弟杨龙贵,夏间在太平府与文玉相会,结为生死之交。他说要来登莱道署中会仁兄。弟因乡试已迫,不能同行。今特来会他,不想仁兄遭此大变。不知令弟在于何处,弟要见他。”
  文桂听说,心中疑惑。说道:“杨兄呵,不说起舍弟还可,说起他来,着实可恼。春间他寄书来说失馆,家中艰难。故我对东翁说后,立刻差人寄回银两,叫他到署办事。不想到了秋间,他自己不来,也无书信通知,只叫小弟妻舅袁阿牛到此。
  如今杨兄说在太平府与他相会,他既不来署中,又到太平府何干?叫我好不疑心。”
  公子道:“我因路中被难,蒙他救济。他说要来此间,难道又回去?这事不明不白,还求仁兄剖断。”文桂道:“我只为没良心的妻舅袁阿牛来到署中,正当东翁公子眷恋女色,东翁迫他上京,他要弟作伴同行。袁阿牛也要作伴。谁知出门不远,公子与恶舅商量,只说忘带物件,与他回转家中寻取,叫我在饭店中端等。不知何故,到家把公子杀了,劫去女子,不知去向。东翁不问情由,着济南府把我拿回,屈打成招。我受刑不过,只得屈招与阿牛合谋。如今要在我身上追出阿牛,逢限打比,多管性命难保。”
  龙贵听了,心中一想:“我与伊弟相交,并未说有甚么妻舅袁阿牛,其中必有情弊。我欲赶到池州查问。但是会试在即,父亲寄书来催,不能延缓。这怎么处?也罢”便说道:“周兄呵,你且在此忍耐,待弟进京,与家父商量。闻得海操江复任南京,不日按临。只待家父奏闻圣上,将兄案发在操江审问,便可伸冤了。这里二十两银子,兄且收下,以为监中使用。”
  说罢,便在身中取出付与文桂。文桂接了,忙忙拜谢。龙贵别了,退出监门,立即离监进京。
  哪知太平府周文玉,在监受了许多冤惨,一日耐过一日,又因袁阿牛纠合刘家兄弟,牢中劫出大头林三,逃走出城,官军追赶,不知去向。次日官府调出文玉拷打,可怜文玉受此屈打,甚是惨伤。
  再说海爷受了皇爷圣旨,私行到南京,已是半年,一日来到太平府,抬头见个饭店,十分洁净。海爷道:“海洪,此店好像当年王小三的。”海洪道:“不差。”海爷道:“就在他店歇罢。”
  主仆进入店中,只见堂上供着一尊红袍神像。海安道:“这是他家祖宗。”海洪道:“财神也,不是什么祖宗。”海爷道:“你们不要争口,叫店家出来。”海洪叫道:“店家有么?”
  只听得里面应道:“来了吓!原来是三位老客官,要在敝店歇么?”海洪道:“正是。我且问你,前年王小三是你何人?”
  店主道:“是我父亲,已死去多年了。”海洪道:“我且问你,这堂上供奉的官儿,是什么意思?”店主道:“此中有个缘故,待我慢慢来说。”不知何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王小三供像报德 海操江南直升堂
  焚香绣像受恩覃,报德当年王小三。
  廿载操江今视昔,本来面目有何惭!
  再讲海爷主仆三人歇在王家店中,见堂上供奉一幅红袍像,不知什么意思。但问店主,自可明白。店主人道:“其中缘故,客官有所不知,待我们从头说与客官知道。客官请坐。”海爷坐下。
  店主人就说:“不瞒三位客官说,当初我的生母,全亏了堂上供奉的这个老爷,他乃是南京操江姓海讳瑞的老爷。那年微行察访,扮作百姓模样,歇我店中。谁知一住三月,盘费用尽。主仆三人,常时苦闷。先母见他腰内无钱,将花银一两借他,做就红袍。那知他就是操江大人假扮的。次日就穿了这一件红袍,叫先父进衙,借与花银二百两,叫先母做成布红袍五百件,限初八日挂在操江辕门口发卖,每件要买足银五十两。到初八日,合城文武官员参见,忽发出告示要百官照本院身上红袍样式,方许进见,如有不遵者,决不宽恕。那时上至布按各道,下至府县杂职,以及文武大小官员,见了告示,那个不着急?一时又做不及,借又无处借,闻说敝店有卖,一时间你争我夺,将红袍卖了个干净。落后有一个外道,因来迟些,无袍可买,他再三恳求,先母更有算计,将零碎剩下的前衿后幅、领头袖尾,杂凑做起,也卖了足银一百两。先父得了此宗财,一时发迹起来。故此知恩报恩,画这恩主神像,供奉家堂;每月朔望,供奉三牲叩谢。近日又闻得海大人微行各处,不知他又歇在何处。”
  海爷道:“原来有此缘故,也算你父母不背德。我今要在宝店歇几日,出外卖花椒,使得么?”店主道:“住我房有房钱,吃我饭有饭钱,什么使不得?”海爷道:“如此,把我行李搬进来!”店家搬进行李,端出饭来,三人用了,就出去各处闲走。
  来到一个石坊下暂歇,海爷偶抬头一看,上写道:“奉旨旌表郭氏百岁坊孝子郭孤儿建。”海爷道:“原来就是那善人郭孤儿家。他母亲守节存孤,到今一百岁了,这是该建的。”
  又行过前面,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叫化小厮,海爷也挨进去看,见那小厮衣衫褴褛,面色黄瘦,带哭叫道:“列位老爷相公们,我难童周观德,池州青阳人。只因父亲被盗扳害,屈招坐狱,向我母子二人原籍追赃。县官把我母子二人官卖,幸亏好友代我假买,反赠盘费,使我母子往监探父。来到中途,可怜母亲被假虎抢去。我进监看视父亲,可怜打得一身稀烂,叫我来到南京告状。不料海大人尚未到任,只得在此求乞度生。恳求四方仁人君子,乞舍我一个钱,感恩不浅。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两边人众听了,都说道:“可怜这孩子,父母落难,说得真正可怜,多把钱给他。”内中一个恶人,见各人给他有三百余钱,散在地下,他一起抢去。观德连忙扯着哭道:“这是列位伯伯给我的,你怎么抢去?快些还我。”那大汉瞪起两眼,喝道:“你这小厮可恶,怎么在我地方诈骗人钱?难道你不晓我贝飞虎的大名么?这钱送我买酒吃!”观德抵死不放,被大汉起了一拳打去,立刻打倒。大汉移步就走,众人面面相看,不敢做声。
  海爷忍不住,赶上拦住说:“大哥,你是好汉子,常言道:‘义士不食嗟来之食,好汉不受无义之财。’我看这小厮说得凄凉可怜,也算是个孝子。劝你还他罢。”那大汉忽见三个老头儿扯住劝他,心中大怒,把手一拨,这三个俱是年老之人,怎禁得起?俱一齐跌倒。大汉洋洋去了。跌得海爷在地打滚,爬不起来,幸海洪二人跌得轻,连忙起来扶起。海爷一步一拐,扶回店中。
  这里观德尚在啼哭。恰好来了一个善人,口叫:“小厮,你不要哭。这光棍惯吃白食,抢去了怎肯还你。我赏你三百钱。”
  说罢便取出钱付与观德。众人道:“郭老爷好善,又周济了小厮,万代公侯;贝飞虎狗才,少不得自有现报。”各各散去。
  你道这郭老爷是谁?他就是当年郭孤儿,名文学。因告养回家,不愿做官。今日偶因路过,见观德可怜,善心布施。
  海爷主仆三人回到店中,那晚海爷腰肋疼痛,头昏眼暗,一夜呻吟不休,一连三日不起。海洪忧闷,对海安道:“我老爷是九十多岁人了,前日被大汉推了一跤,倘有三长四短,我与你怎么处置?我想你早去买活血药与老爷吃,或且就好也未可知。”海安道:“待我问店主人便知。”就向店主道:“我们老爷前日跌了一跤,腰肋疼痛,两日发寒发热,爬不起来。你这里有好医家否?”店主见问,便叫:“客官,若问跌打损伤,我赛金丹药,甚是灵验。我先父去南海烧香,遇着一个道士,传个红花药酒神方,用人参、肉桂,浸入陈年老酒,若是跌打损伤,贴上赛金膏药,饮红花酒一杯,立刻即愈。今老客要用,我就奉送,何必去请医生?”海洪大喜。店主入内,取出膏药与海爷贴上,又饮了一盅红花酒,安静睡去。
  过了一夜,次日痊愈。三人大喜,谢了店主,又去各处察访。访出三个土豪恶霸:一个毛察院丁忧在家,专一包揽词讼,欺压善良;一个李吏部公子李三,强夺人家妇女;一个田贡生,重利刻剥,倚势害人。海爷察访明白,回转店中,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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