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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越狱-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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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障碍是不清楚墙上的电网白天是否通电。
“怎么样?”刘子春紧张地问。
“这个死角确实很理想,车间门口的鬼子兵不走过来的话,根本看不见。”孟松胤答道。“不过,我现在的体力可能没法爬那么高。”
“这个好办,我先爬上去,到顶后把绳子勾在烟囱口放下来,你顺着绳子爬就容易多了。”刘子春热切地鼓励道。
“我怕你也没这么好的体力。”孟松胤依然不太乐观。
“这阵子我多偷点东西吃,有空再练练身体。”刘子春信心十足。“当心,有人来了。”
“喂,你们俩在这里嘀咕啥呢?”身后突然响起了张桂花的声音。
能自由进出热处理车间大门的,只有张桂花一人,见今天孟松胤进来送馒头,赶紧跟出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弄点外快滋补一下。
“没什么,撒尿呢。”孟松胤随口答道。
“骗谁呢?地上还是干的,撒到哪去了?”张桂花不满地咕哝道,眼珠一转有点开窍,“我看,你们俩是在打这烟囱的主意吧?”
“开什么玩笑……”孟松胤有点着慌。
“孟夫子,别以为就你聪明,”张桂花一脸怪笑,“老实说,我有这念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关键是身子骨不行……”
“行,行,晚上回了号房再说吧。”孟松胤怕车间门口的枪兵怀疑,赶紧打断。
两人装出系裤带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走回手推车旁,扔下张桂花一人在西墙边仰头看着高高的烟囱发呆。
晚上回到号房,稍微洗洗脸和手准备吃晚饭。这几天晚上吃的都是军备粮米饭和少许咸菜,跟以前那狗屎一般的共和面比起来,简直已有天壤之别。孟松胤发现,自己腿上的浮肿已经消退了不少,体力似乎也好了一些。
等到天井里人一空,张桂花用肩膀拱拱孟松胤的身体,示意去外面说话。孟松胤无法拒绝,只好跟了出去。一旁的老鲁看在眼里,生怕孟松胤有麻烦,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
“孟夫子,你们要是打算从那冒气的地方……”张桂花开门见山,但话只说一半,挥了一下手表示“逃跑”的意思,“横竖都离不开我帮忙,我看,还是摊开来说省事。”
孟松胤想想有些道理,没有这家伙的配合,确实没法动手。
“怎么了?”老鲁走入天井问道。
“这件事正好要跟你商量,”孟松胤拉着老鲁走到墙角边蹲下来,把声音压到最低,“我打算从热处理车间的烟囱里跑出去……”
“烟囱?”老鲁惊叫起来。
孟松胤简明扼要地说了下自己的设想,同时强调这件事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目前就这里的三个人加一个刘子春,但最大的障碍却并未解决,一是墙头的电网,二是行动时间的短促——最好是等到一个停电的机会,但又必须赶在炉子升火之前完成攀越。
张桂花说,自己每天早晨所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室外的出灰口清渣,这个过程至多花费十分钟的时间,这时炉子间内的那位老司炉工已经开始在炉排上加煤,再在煤上铺一层木柴,等出灰完毕立即点火,也就是说,最多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安全、有效。老鲁问孟松胤,咱们都不能自由走动,一大清早怎么跑到夹弄里去?孟松胤说,这个不难,我早看好了,可以从厕所里直接爬上房顶。老鲁又问,可是你那位朋友刘子春要到中午送饭的时候才能进来,而我们三个一大早就得行动,时间上怎么配合?孟松胤说,是啊,这也是一个难题,得另想办法。张桂花嚷嚷道,实在不行就别等他了,咱们仨先跑他娘的!孟松胤断然回绝说,不行,得靠他解决绳索的难题。
的确,同时满足停电、升火之前、刘子春到场这三大要素,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是人为制造断电事件,而刘子春又能找到一个一大早进入工场的理由。
翌日,将这三个难点跟刘子春商量,没想到当场就得到了解决。
刘子春塞了一只烤土豆给孟松胤,然后拍着胸脯说,停电的事他有办法做到,而一大早进入工场应该也不困难。
“怎么可能?”孟松胤根本不相信。“野川所的电你想停就停?”
“你忘了我是学电力技术的?”刘子春得意地笑道。“野川所的配电间就在厨房旁边,是一个简单的配电系统,平时无人值守,进去做点手脚的话,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嗯,现在隔三岔五停电,你那里一搞,鬼子肯定还以为是正常停电。”孟松胤点点头,啃了一大口手里的烤土豆。“那你一大早怎么进来呢?”
“这个更简单啦,我可以隔天中午送饭的时候把扁担和藤框扔在西墙边,”刘子春似乎胸有成竹,但声音低得像蚊子叫,“第二天一大早进来,就说是来拿担子的。而且,藤框上的绳子很结实,接起来还能派点用场。”
“好主意,我正为绳子的事犯愁呢,”孟松胤大喜过望,“每只藤框上有两根绳子,每根二米不到一点,接起来就是近四米,如果四根全接起来,至少能有七米多长,我晚上回去后再通知一下老鲁和张桂花,睡觉的时候把贴身穿的单衣单裤全撕了,把袖子和裤腿藏在身边带进工场,这样问题就全解决了。”
“你们俩躲在这里鬼鬼祟祟嘀咕什么呢?”郭松突然走了过来,一脸的狐疑之色。
“没什么,老朋友叙旧呗。”刘子春若无其事地站起身,绕过巨大的机床走向车间大门。
“哼,我看你们俩肯定是在鬼商量什么好事。”郭松冷笑道。“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可别带累别人啊。”
现在车间里实行“五人连坐法”,对郭松这样的人,还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嚷什么嚷?快蹲下来!”孟松胤亮出手里还剩一小半的土豆。“见面分一半,拿去吧。”
“我说呢,肯定有好事,原来是开起小灶来了。”郭松脸上马上乐开了花,接过土豆就往嘴里送。“以后有好事千万想着点兄弟。”
“我去厕所出恭,”孟松胤站起身来,“有人进来帮我挡一下,别他妈刚出来一半就被吓回去,这年头能拉点货出来也不容易。”
“嗐,吃饭的时候谁会去拉屎,”郭松翻了翻白眼,“肚子里又没东西,我看就你小子还有富余了!”
所谓的厕所,其实只是在车间顶端的东北角上加了一堵转角隔墙,没有顶棚、没有窗户,终日臭气熏天,再加上旁边是一处废料堆,堆置着许多大家平时练习时出错报废的工件,走路不小心经常会绊到脚,所以平时很少有人愿意接近。按理来说,当时车间的设计图纸上并未标注这个简易厕所,完全是后来临时添加上去的,原因是这里的工人比较特殊,不能由其自由走出车间如厕,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补救措施。
厕所的旁边,是一扇巨大的横移式铁门,自打孟松胤进入车间以后,还没见到这扇大门打开过,不知道它究竟通向哪里。更奇怪的是:这扇铁门上并没有装锁,而是直接用焊枪烧死的,无论从内、从外都无法打开。
厕所内部的空间又窄又小,仅设有一个蹲位。墙角边,安着一只水龙头和一只粗陋的混凝土水斗,孟松胤站上水斗,又踮着脚踩在水龙头上,纵身一跃,两手抓住隔墙的上沿拼命引体向上,努力了两次总算爬上隔墙的顶端。
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及缺乏运动,孟松胤的体质已经相当糟糕,就这么几个简单的动作,差不多已经精疲力竭、气喘如牛,后脊梁上冷汗直冒。孟松胤想,要不是这一阵刘子春的“小灶”,今天恐怕根本就爬不上来。
喘匀气以后,孟松胤在隔墙上慢慢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抓头顶上的钢架。
离厕所最近的地方是龙门刨的位置,高大的门梁与隔墙顶端处于面对面的位置,恰好挡住别人的视线,若非留神注视,很难发觉有人攀爬。
多跨连续厂房的内部总高约为六米,主框架置于四面基座上,屋顶上开有两排起采光作用的“活动型平天窗”,只要抓住支撑屋顶框架的钢架,马上就能毫不费事地爬出窗口。
按比较正统的工业设计规范,单层三跨以上的工业建筑主要采用侧面采光和顶部采光相结合的混合采光方式,其中天窗的设计大有学问,必须计算适当的太阳高度角,在工作区域内既要采纳光线,又要尽量避免直射,以免产生强烈的眩光和反射光。机械车间顶部的“活动型平天窗”采用双层玻璃加大热阻系数,每扇天窗以工字钢作支柱,支柱内槽置有涡杆,与开启天窗的涡轮相连。晴天开启天窗时,只需转动涡杆下端的旋转手柄,便可带动涡轮涡杆系统工作,从而打开离地六米的天窗。
钻出天窗一望,孟松胤马上又有了新的发现:原来屋顶上还建有一排像火车的车厢那样的封闭型走廊,东西向横跨所有车间的顶部。
孟松胤马上明白过来,这种“戴帽式”的连廊,肯定就是所谓的“气楼”,可以使各车间内的油烟、灰尘、热量通过空气对流而排解,而且还方便工件的转运,即使外面大雨倾盆,车间之间的物件传输也安然无恙,事实上使并排的五所车间连成了一个整体——以前电池厂的吴老板筹划新建一所厂房时,也考虑过这样的方案,还把图纸拿出来让孟松胤看过。
难怪,每所车间中部的西墙边都设有一架铁扶梯,实际上那就是气楼的出入口,只是现在入口处全都装着铁栅,无法自由出入。看来,日后一旦完成培训,进入正常的修造生产阶段,气楼肯定会开启使用,那时,各车间的人大概就有机会相互来往了。
房顶朝北的外墙上,设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排水明管,用于雨水和雪水的排泄,全部由坚实牢固的白铁制成,只要在这条明管上系上一条短绳,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跳落地面。再看房后,是一片长着半人来高杂草的荒地,十几米开外,才是安有电网的围墙。这就是说,只要落地后一直朝西走,就能毫无阻拦地到达西墙边张桂花的出灰口。
同时,孟松胤又有了另一个意外发现:北面的围墙上,同样孤零零地开有一扇大铁门。
仔细一看,又发现围墙上的铁门和各车间的后门之间,地面上的杂草全都长得比较稀少,而且有明显被碾压过的痕迹,尤其是通往西面热处理车间的一条路线被压得最厉害,泥地上布满了深深的轮胎印——孟松胤突然醒悟过来:围墙上的那扇门肯定是为各车间运送、按装设备而特设的,因为重型运输车辆无法通过野川所正南方向的大门,比如机械加工车间的那台龙门刨,除非拆掉门楼,否则根本运不进来,而车间里那扇被焊死的后门,则是因为已经完成了使命,再无开启的必要;通往热处理车间的路径被压得寸草不生,无非是因为运煤车辆经常出入所致,同时也说明,围墙上的那扇铁门,现在只有在运煤的时候才会开启。
再看西面,热处理车间的房顶上竖着好几根大大小小的烟囱,其中最粗最高的便是紧靠围墙、即将成为自己的逃生通道的那一根。放眼远眺,围墙外是一条宽阔的河流,南北向与围墙平行——所以围墙与热处理车间之间的距离无法离得更远,仅仅才四到五米,形成了一条狭窄的夹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孟松胤对自己说道。
二十六、你这无翅的伙伴
“孟夫子,我今天从出灰口钻进烟道瞧了瞧,烟囱里头上面细、下面粗,下面那一段距离爬起来还是挺费劲的,我就怕刘子春那小子撑不上去。”晚上回到号房,张桂花马上把孟松胤拉入天井。
“嗯,是得有点思想准备,”孟松胤点点头表示嘉许,“还有,隔天的中午,刘子春会把扁担和箩筐故意忘记在西墙边,你想办法把上面的绳子剪下来后仔细接起来,留神啊,接得不牢的话,摔下来可成肉饼了。”
“热处理车间常用一种铁丝网包裹工件,由细铁链吊着进行加热,我找机会偷点铁丝网出来,拆开来不就成铁丝了?”张桂花得意地一笑,“用铁丝在绳子接头的地方好好缠几道,弄好后埋在煤堆里,准保神不知鬼不觉。不过,光靠那点绳子,长度还不够吧?”
“回头我问问老鲁,看能不能找机会弄一根细铁链来。”孟松胤灵机一动。“对了,得多留点细铁丝,绳子的两头还得绑铁钩。呆会儿我再跟老鲁商量一下,铁钩也得预备起来了。你现在回屋子里去,把老鲁叫出来。”
张桂花答应着走回号房,孟松胤在水池边磨磨蹭蹭地洗手洗脸,不多时,老鲁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条毛巾,也装出一付准备到水池边来洗脸的样子。
号房里,其他人又累又饿,看上去全都半死不活,东倒西歪地躺在号板上不想动弹。
“洗什么洗,又不是娘们,还那么爱俏?”半倚在墙角边的韦九朝老鲁嚷嚷道。“唉,老子腰都快累断了。”
“呵呵,洗洗解乏呗。”老鲁随口应付道。
孟松胤开门见山地给老鲁分配任务,一是明天找机会弄一根细铁链,二是寻找两只能代替铁钩的金属物件。
老鲁拍胸脯说没问题,铸造车间里别的没有,这两样东西正好是现成的:平时吊装稍大一点的工件都用“神仙葫芦”手动起重,而捆绑工件的就是那种细细的铁链;铁钩稍微难找一些,但绝对没有问题,因为实在找不到的话,就是自己动手浇铸两只也很方便。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早晨进车间以后出不来。”老鲁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个不成问题,我教你一个办法,从厕所隔墙的墙顶爬上房顶,然后从气窗里出去,只要提前准备一根三米左右的布条便成,”孟松胤卷起衣袖,露出里面的衬衣,“头天晚上把衬衣撕了就成,把布条编起来缠在腰里,随时都能派用场。房顶上我已经爬上去看过,一点问题都没有,你明天上厕所的时候自己再观察下。”
“嗯,进屋吧,那帮家伙要疑心了。”老鲁用湿毛巾胡乱擦着脸走回号房。
第二天是个阴天,中午刘子春进来送饭的时候,一下子塞给孟松胤一只红薯加两只鸡蛋,又亮了亮口袋里的另一只红薯,说是待会儿给老鲁,让他也增加点体力。
“老子积下的私货全清仓了。”刘子春笑呵呵地说。“昨天我又去配电间仔细看了看,一点问题都没有,把配电柜里的闸刀拉掉就成。”
“不保险!”孟松胤马上停止了咀嚼。“万一日本人马上查出原因,再次合闸,那不完蛋了?”
“也有办法,我看配电间里用的是普通的‘多油断路器’,我可以把三联箱上的螺栓拧松,再想办法灌点水进去,让它无法绝缘和灭弧……”刘子春附在孟松胤的耳边说道,突然一眼看到鬼头鬼脑靠近过来的郭松,“那讨厌鬼又来了。”
“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孟松胤飞快地剥吃鸡蛋,将蛋壳藏进裤兜。“明天一早行动,你呆会儿把担子扔到西墙边去,其它就不用管了。”
“二位,今天有啥好东西啊?”郭松嬉笑着在孟松胤身边蹲下身来。
孟松胤只得苦笑着分了半只红薯递过去,刘子春白了郭松一眼,哼了一声起身离去。
下午,雨越下越大,而且又遇到了停电,车间里只好停工。
大伙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寻找干净的地方坐在地上聊天,几名日本教官也围在一起,用洋风炉烧水喝茶。车间入口处东首的角落里摆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折椅,算是几名教官的休息场所,桌上摆着一套颇为精致的茶具和一只一千瓦的小电炉,随时都能喝上滚烫的茶水,而中午的饭菜也能加热后食用,万一遇到今天这样的断电情况,那就临时使用烧煤油的洋风炉。
日本教官们工作时的态度非常认真,一律身穿工作服和大头皮鞋,手戴白手套,屁股兜里各插一支铜质的手电筒——车间内主要靠东侧的一排窗户和顶部的“平天窗”采光,每逢阴雨天气,光线便明显不足,虽有顶棚上的吊灯补充,但设计之初考虑到电力供应的问题,灯泡的数量和瓦数都有缩减,这种情况下,许多角落里永远都是黑咕隆咚的,尤其是庞大的机床背阴处,工具和工件掉下去后找都找不着。
伊藤英明独自一人搬了一只周转工件的木箱坐在车间门口明亮的光线下,捧读那本随身携带的袖珍版诗集。一旁的枪兵试着跟他搭话,但并未引起他的交谈欲望,敷衍几句后继续埋头品读,只是时而仰面观望灰暗的天空,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孟松胤跟郭松坐在一起,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着,脑子里却想着明天早晨是不是还会有雨,而有雨的话,对攀越来讲是不是会增加难度……“喂,过来。”一名肥胖的日本教官对孟松胤吆喝道,招手示意他过去。
孟松胤不知什么意思,只好站起身走过去。那位教官拿起一只茶盘往孟松胤手上一塞,又一指独坐在大门边的伊藤英明,意思是将盘子里的一壶热茶和一只茶盅送过去。孟松胤只好捧起茶盘,慢慢走向伊藤英明。
“谢谢。”伊藤英明接过茶盘放在地上,合上书本礼貌地点头致谢。
“先生为什么对石川啄木的作品爱不释手呢?”孟松胤瞥一眼书本封面好奇地问。
“你也知道石川啄木?”伊藤英明一脸惊讶。
“稍微了解一点,”孟松胤脱口而出,“石川啄木用口语的形式开创了日本短歌的新时代,可以说是一项了不起的创新。”
“说得对,”伊藤英明满面惊喜,像是找到了知音,“他的创新还体现在形式上,一举打破三十一个音一行的传统形式,创造出二十一个音三行的独特格式,同样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不过,我记得他好像在二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在贫病交加中与世长辞了,”孟松胤努力回忆以前在诗社里学到的知识,“真是生如夏花哪!”
“孟桑,你说得没错,啄木一生坎坷,穷困潦倒,妻子、儿女都贫病而死,”伊藤英明十分动情地感叹道,“刚才你问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啄木,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那是因为我也拥有一样的命运,妻子、儿女都先我而去,所以特别容易产生同病相怜的共鸣。”
孟松胤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一旁的枪兵虽然什么也听不懂,但照样听得津津有味,只是难以掩饰一脸的奇怪。
“孟桑,我请你喝茶。”伊藤英明突然高兴起来。
说罢,站起身来去伙伴那里再拿来一只茶盅,随后将茶盘放在木箱上,二人面对面席地而坐。
“孟桑,你怎么会对啄木的生平和作品那么熟悉呢?”伊藤英明斟满一盅茶水,双手捧给孟松胤。“要知道,哪怕在日本,也不是人人都了解的。”
“我喜欢诗歌,以前加入过诗社,”孟松胤谦逊地一笑,“再说,艺术无国界,诗歌无国界,只要是真情实感,就能在世界上的每个角落得到共鸣。”
“说得太好了!只是,这污秽的世界,早已没了诗的立足之地,就像啄木所吟咏的那样,”伊藤英明频频点头,随后用日语诵读起来,“……人间的国度里,污秽的风吹得久长,自由的花朵终被践踏,不朽与诗的纯真早已沦亡……”
孟松胤马上记起来了,那是啄木的名作“海鸥”中的诗句,马上接着用日语轻诵道:“啊,我的朋友,我有一个心愿:可否将闪亮而永不疲倦的双翼暂借给我——你这无翅的伙伴。”
“孟桑,你的日语发音非常准确,”伊藤英明由衷地惊叹道,“实在令人惊讶啊!”
交谈越发热烈,伊藤英明告诉孟松胤,自己自幼就喜好汉诗和俳吟,自中学时代起就在当地的报纸上发表过作品,当时甚至还给自己起了个“俳号”,名唤“蝉吟”。不远处的枪兵饶有兴致地听着交谈,对孟松胤挤眉弄眼地翘了翘大拇指表示佩服。
可是,你这无翅的伙伴,明天能否顺利飞出这魔窟般的污秽之地呢?孟松胤眼望越来越暗的天空,心事再次浮上心头。
晚上回到号房,孟松胤首先告诉老鲁明天一早正式行动,让他今天晚上无论如何得把衣服撕好。老鲁回答说,放心,晚上躺在被窝里偷偷撕,几分钟就够了,同时告诉孟松胤,细铁链和铁钩都准备好了,就藏在厕所附近的废料堆里,明天早晨带进厕所后往腰里一缠就行。
吃完晚饭,照例是李滋洗碗,大家围坐在一起轻松聊天。今天由于停电歇了三、四个钟头,大家的精神都很好,韦九说笑了一会,要李滋上板来为自己按摩腰背。
自打上次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李滋成了号房里的灰孙子,谁都把他看得连狗都不如,要不是忌怕他到日本人面前去告状,恐怕早就整死他一百回了。
“龙头,我今天头疼,身体也有点发软,好像是伤风了,让我上板歇会儿吧……”李滋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央告道。
“他妈的,跟老子摆大少爷的架子是不是?”韦九一脚蹬过去,正中李滋的小腹。
“哎哟……”李滋一声闷叫,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伤风了是不是?”韦九还不罢休,从号板上跳起身来,“我来帮你治治。”
“算了,算了,随他去吧。”孟松胤赶紧上前拦住,现在再起纷争,岂非节外生枝?
“他妈的,这小子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韦九气哼哼地重新坐回远处,“要不是他干的好事,老子早就在太湖里就着白壳螺蛳喝老酒了。”
“真想剥了这狗日的皮。”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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