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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江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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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鸟蛋,以为老子是靠关系爬上来的,以为我不知道么。”

    众亲兵听闻他说,这才拿眼去看,只见他胸前大大小小十余处创痕,如同毒蛇猛兽般,盘踞舞动,背后,却是光洁一片,半条伤痕也没有。

    各人耸然动容,齐声赞道:“好将军!”

    他的伤痕,确是难得。也只有打起仗来,从来没有以背后朝向敌人的人,才能如此。

    张守仁冷哼一声,喝道:“还看个鸟,各人把战马缰绳交给一个人拉好,其余人以盾牌护身,向敌阵掷枪。”

    众人传下令去,却并不持盾,只是双手拿起投枪,站在张守仁的身侧。其余的筏子上,也全然如此。

    背崽军都曾习双手投枪,两手一起扔掷,威力自然远远大过单手投掷。只是当着敌人矢石,敢于以肉体直面,却并不需要防护的,也只有与疯子一般无二的背崽军士了吧。

    不远处的岸边,敌阵已经聚拢成团,稀疏的战鼓声亦是响起。

    随着皮筏越来越近,敌人的形状亦是依稀可见。

    “是伪朝叛军。”

    破旧的盔甲,黑瘦的旗手打着伪朝的旗帜,人员配备也如同大楚军军队一样。最前列的是刀手,矛手,然后是厚厚一层的弓箭手。

    每个人的心中都是一宽,虽然当面之敌十几倍于我,却是被公评为天下战力最差的伪朝叛军。若是换了同等数目的蒙军,纵是背崽军再勇猛善战,也必定无人可以逃生吧。

    对面的叛军开始让弓弩手射箭,稀稀拉拉的箭矢先是全部落入水中,引的楚军将士一阵哄笑。待距离又稍近一些,便有大量的箭枝在战士的耳边划过,也有少数,插在楚军将士的身上。

    好在除了张守仁外,旁人还没有疯到将盔甲卸下的地步,大楚军人的盔甲,却是当世最精良的铁甲,这些劲力很小的箭矢,根本无法穿透。就是穿透铁甲,也是所入不深,伤害很轻。

    离岸两百步,张守仁傲然直立,双手紧握着两支投枪。

    雨水直落,枪身冰冷。

    一百八十步……

    一百二十步……

    八十步……

    张守仁双目圆睁,紧盯着对面敌阵中,一个骑马督战的军官。看对方的模样和姿态,最少也是个校尉吧。

    运气,发力,躬腰,直身,依次抡圆双臂,用力一挥。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两枝长三尺,各重五斤的投枪如闪电一般,在张守仁的双手中飞出,不过眨眼功夫,已经飞越这短短的距离,如同毒刺一般,直扎入那个军官的身体,洞穿而出。由于劲力太大,投枪之力不尽,一支插入地下,另一支却又浅浅扎在一个叛军身上,将他扎的惨叫连声。

    “好枪!”

    所有的背崽将士均是同声大叫欢呼,一时间,士气大振。而叛军却被这一打击弄的气沮不已,齐声叹息。

    八十步的距离,对弓箭来说,只是很短的距离。对投枪来说,却是常人所不能及。张守仁投出的两枪,不但劲力十足,准头也是丝毫不差,是以这两枪之威,立刻将两千多叛军震住,令他们心胆俱丧。

    “众军投枪!”

    行至五十步时,河水渐浅,船身越发稳固,亦是投枪的最佳距离。

    张守仁一声令下,两百余人四百多支投枪瞬间投出,带着尖啸飞向对岸。和轻飘细小的弓箭不同,每一支投枪都是势大力沉,发出巨响,数百支集结在一起的威势,纵是千万人的弓弩出队伍,也是远远不及。在首当其冲的叛军眼里,每一支投枪都带着可怕的尖锐响声,磨的发亮的铁头闪着寒光,离的越近,枪头越发的大,仿佛直冲着自己的脸,急速飞来。

    在如此的重压之下,叛军原本就散乱的队形立刻溃散。中枪的人纷纷倒地,或是当即死去,或是惨叫哀嚎。

    每个背崽士兵各自配有六支投枪,此时不需人令,两手轮换,激射不停,投枪如雨泄地,不住追击着四散奔逃的叛军,使得敌人的阵营越发混乱。任凭叛军军官如何威胁打骂,再也无法约束逃散的士兵。

第二卷 背嵬扬威(七)

    这种投枪破敌法,还是传自南北朝时的大将陈庆之。此人是南朝大将,曾以七千强兵,以投枪术大破北朝十万大军,成为不世出的名将。只是因为投枪士兵需多年苦练,臂力眼力缺一不可,远不如弓弩手那般普及,到得现在,也只有背崽军还有这般神乎其技的投枪之术。

    投枪一出,再有更近的飞斧,纵是在蒙兀人的军中,亦是令敌人闻风丧胆。

    敌溃……

    承受不了压力的叛军终于全线溃败,将后背露给了轻松投掷的背崽军。刚刚还需要躲避箭雨的背崽军士越发轻松,不再追求投枪的速度,而是一个个瞄准了之后,方才掷出。

    张守仁一枪一个,眼见着自己手中的投枪飞出,不住的洞穿敌军的后背,远方的血花四溅,惨叫连连,他却心如止水,直似盲聋。

    待身旁的六支投将全数投尽,却是一支也没有lang费。虽然他勇力过人,却也觉得两支胳膊略有些酸痛。

    他深呼口气,抢圆了胳膊,在空中抖了几圈,觉得轻快许多,又命人将自己的战马缰绳递来,稍待片刻,马背上的鞍桥露出,张守仁大步一跨,纵身上马,抽出束在马腹上的战斧,纵骑上岸。

    在他身后,两百名背崽战士亦是翻身上马。

    待全军阵形变幻,形成了一个尖头的三角形状,张守仁猛吸口气,大声喝道:“全军听令,追击敌军,杀!”

    他一声令下,全军将士也随着呐喊,二百名精强战士,挥舞着长柄战斧,向着溃敌追击。敌阵原本就已经溃败散乱,此时再被背崽军从身后追击,只听得马啼声声,势若奔雷,叛军都是吓破了胆,哪里敢回头去看。

    张守仁右手一挥,劈向一名奔逃中的军官,战斧自那个腰间划过,将他齐腰斩断。内脏与鲜血激射起来,将他全身喷的血红一片。

    他自追击时起,已经亲手斩杀十余人。敌军的阵势整个被背崽军冲散开来,完全没有有效的抵抗。背崽全军已经来回冲击了数次,原本还敢还击的叛军已经将身上所有的武器和负重扔掉,拼命逃跑。他们不求比背崽骑兵跑的快,只求能够跑过同僚,救了自己性命就好。

    杀戮,鲜血,死亡。

    身着黑铁甲的背崽战士,并不因为敌人的哀号和请降就停止,无数个跪地投降的叛军,被背崽军毫不犹豫的挥斧斩杀。

    只有百余名的叛军成功逃走,他们越过岸边的大堤,簇拥着一群人拼命奔逃,渐渐远离这一片修罗场。

    “来人!”

    在他左右护卫的亲兵队长闻声而来,向他问道:“将军,有何吩咐?”

    “带二十人,冲散前面的那队逃兵,将他们护卫的那些人抓来!”

    “将军,属下的责任是护卫你的安全。若是属下们走了,将军万一有个闪失……”

    “不要啰嗦,这时候我还能个屁的闪失。”

    张守仁这一天来的表现,实在太让这些士兵心折,这亲兵队长扫视四周,叛军虽然尚有千人以上,却只是待宰的羔羊,无论如何,也不会给张守仁带来任何危胁了。如若不然,主将战死,所有的直接下属,都得同死。

    他咧嘴一笑,点头答应,招呼了十几个正杀的性死的战士,一起打马急行,向着那一小队逃跑的叛军追去。

    傍晚,背崽全军就在这东京城北二十余里外的大堤上歇息。

    半空中,大雨仍是下个不停,天色晦暗之极。敌军新败,再加上从来就没有勇力与决心与楚军激战,无论如何,他们不会在这样的天气和时间,出城邀战的。

    况且,张守仁抓住的人,也令他们投鼠忌器吧。

    “这么说,你们都是这东京城的大人物了?”

    跪在张守仁身前的五六个敌军败将,均是面无表情,满身血污。听到张守仁问话,只是眼皮稍抬,并不回答。

    他们均是被张守仁的亲兵以斧柄砸碎了膝盖,这才肯跪在帐下。若是不然,纵是三五个人,也按不住。

    “蒙兀人都这么强项么……好象生死,都与他们绝不相干。”

    张守仁心中不安,以手掌轻轻拍击桌面,用来掩饰自己的犹疑。

    白天一战,楚军斩首两千,敌军逃走的不过数百人。军中将领十有战死,逃走的不过十之一二。

    被张守仁派遣亲兵抓获的,却是一小队蒙兀人。护着他们逃走的几百叛军,被二十多个背崽战士吓的屁滚尿流,再也无法保护他们的安全。十几名蒙兀人没有骑马,在平地上与骑着战马的背崽军恶战一场,居然伤了五个战士,自己也大半战死。唯有眼前这五六人,力竭之后,被背崽兵以套索套住,生擒回来。

    与他们做伴的,还有几个伪朝文官,十几个伪朝大将。

    细雨沙沙,打在临时搭起的牛皮大帐顶端,惹的张守仁一阵心烦。

    除了这几个蒙兀人外,还有三四百人的俘虏,全被看押在帐外雨地。他们丢盔卸甲,垂头丧气,脸色被雨水冲涮的惨白一片。适才背崽军搜罗他们身上的财物,对他们又踢又打,这些俘虏却是一言不发,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人搜走。

    这也是人之父亲、丈夫、儿子。

    张守仁心中一阵凄然,却挥手道:“既然他们都不肯说话,都杀了吧。”

    他身上的血污早就清洗干净,此语一出,又仿如一股强烈的血腥气,在所有人的鼻间弥漫开来。

    今日他赤膊大战,又如此果决好杀,让所有的背崽将士为之心折。

    原本对他的命令都要想上一想的唐伟与李勇,此时却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后,听他命令一下,两人同时跨前一步,向帐号喝道:“别将大人有令,将所有俘虏斩杀!”

    “是!”

    在帐外看守俘虏的背崽将士一起暴诺一声,立刻上前,开始拖拽那些坐在雨地里的俘虏。

    若是有敢挣扎反抗的,自然是一斧下去,身首两处。

    说来也怪,这些俘虏明明知道自己就快被利斧加身,却是无一人敢于抵抗。一个个低眉顺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拖到营地旁边的土沟前,加以斩杀。

    张守仁往帐外一瞥,只见已经有十余人身首异处,鲜血沽沽而流,在火光的映射下,越发刺眼。

    利斧砍中脖子的声响沉闷而令人恐怖,所有等决的死囚虽是面无人色,却仍是动也不敢动。排在阵列前面的,眼睁睁看着那些被拖走砍死的人,浑身发抖。排在稍后一些的,偷眼去看那些死人,脸上却有一丝快慰。

    无论如何,要在最后才会轮到他们。这就么一点点的时间,也让他们觉得占到了莫大的便宜。

    张守仁只觉心中刺痛,这些如同羔羊一般的士兵,却也是汉人后裔,原本的大楚百姓。先是辽人,然后是金人,最后又是蒙人,这些恶狼一样的蛮夷,不停的攻打中原花花世界,贪图汉人的金银绸缎,却正是因为汉人柔懦无用,在武力上远远落后他们的原故。

    曾经拿刀弄剑,征服了草原和西域的汉人,曾经热血澎湃,使得无数蛮夷闻风丧胆的汉人,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冷冷一笑,用力屈一屈指尖。

    杀吧,用力的杀,无情的杀。只有鲜血才能荡涤这个民族千百年积淀下来的杂质。不但要敌人的血,也需要自己人的。

    “大帅,大将军,饶我们一命吧!”

    眼见被砍死的人越来越多,被押在帐外,离张守仁最近的,却是伪朝的一些大将。此时跪地求饶的将领中,为首的,正是白天被背崽军激战的那三千叛军的首领,一厢的指挥使。

    此时,这个指挥使大人再也没有平时的骄狂与骄傲,他上身,头发散乱,跪伏在张守仁身前,双手用力抓着被雨水浸透的泥地,仿佛在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张守仁向他冷笑道:“身为统兵上将,无能无用之极。三千多人,被我们两百人打的屁滚尿流,你还好意思活在世上。你对的住那些被我们杀死的士兵么。一将无能,害死千军。就是我饶旁人不死,第一个也饶不过你!”

    那指挥使绝望之极,却仍是忍不住大叫道:“我招,我什么都肯招,只要能饶我一命,让我当牛做马,给大帅你做亲兵,不,做奴才,不管做什么都成!”

    “留你也是无用。你知道什么?这些蒙兀人从东京返回草原,是为何故?他们为什么在襄城匆忙退兵,你又知道?伪朝在唐、邓、许、陈、海、扬,等州的驻军详情,你也晓得?嘿嘿,就算你想卖,我看,你也没有什么值得我收买的。”

    见他还要再说,张守仁挥手道:“带他下去,给他一把刀,让他死的象个将军。”

    几个背崽将士闻声而动,将那将军一路拖走,任他百般扭动求饶,身体在泥地里扭来扭去,象一条泥鳅一般,却仍是被强行拉走。

    张守仁不再管他,扭头一看,见躲在帐角的那几个文官正在发抖,满脸惊悸。他心中一阵厌恶,只是细看之下,却觉得有一中年男子,虽然也是表面上装出害怕的神情,身体却平静如常,不似别人一般,将被处死之时,身体难以扼制的发颤,甚至会大小便失禁。

    他心中一动,向几个蒙兀人喝道:“你们也难逃一死!”

    几个蒙兀人显然懂得汉话,听了他的危胁,却是不屑一顾。有一个汉子终于张口,以木讷生硬的口吻答道:“我们蒙兀人,好比苍天下翱翔的鹰,除了长生天外,没有人能教我们低头。嘿嘿,想用斧子叫我们畏惧,真是太天真了。要杀就杀吧,若是皱一皱眉头,就不是草原上的好汉子。”

    其余几个蒙兀人并不说话,都是微微冷笑,显是与说话的这人,意见一致。

    张守仁诡笑道:“你们当然不怕死了。战士们,夺人性命,也知道迟早有战死的一天。不过,我已经知道你们这些人要做什么。嘿嘿,你们不但要被以残酷的手法处死,还把主子交待的事办砸了,死了之后,也没脸见你们的同伴。”

    那蒙兀人眼皮一翻,显是不相信张守仁所说。

    张守仁站起身来,伸手一指,向着躲在文官人群中的那中年男人道:“他们护送的,就是你!”

第一卷 背嵬扬威(八)

    那中年男子先是一惊,然后又是茫然无措,只向张守仁喃喃道:“将军,你这话的意思,下官并不明白。”

    张守仁适才手指着他,眼睛视线却是并没有离开这几个蒙兀人。适才手指时,这几个蒙兀人都是一惊,若不是膝盖被打碎,早就跳将起来。

    张守仁一试成功,心中大喜。向着他们笑道:“两边交战,一般都不杀文官。你们以为自己虽败,却可以护得这人的性命,死了也无碍,对吧?现下我心里已经明白,这人若是肯讲出实情,我或是放了他,或是杀了他,总之不教他受辱。若是不然,我必定带他回到襄城,然后递送京师。想来,他必定是你们蒙兀人中的亲贵,这才能让伪朝动用大军,甚至由你们蒙兀武士亲自护送。若是被送往我们京师,游州过府的,在我大楚京师中遭受严刑拷打,那才叫生不如死。你们蒙兀国的脸面,也必定是大大受损。”

    几个蒙兀人被他的言语激怒,怒吼跳跃,以蒙兀话痛骂,却因膝盖断裂,稍一动弹就是剧痛攻心,他们挣扎片刻,已经难以抵受,有一半的人,当场痛晕过去。

    “好了,你不必为难他们。若是要杀了他们,就先请将军给他们一个痛快。将军要问我什么,我知无不言就是了。”

    适才还在装傻的那个文官终于步出人群,看着几个蒙兀兵脸上豆大的汗珠潺潺流下,面露不忍之色。

    他显是蒙兀人中的贵人,面色润白如玉,双手修整的很是整洁,身着伪朝的文官服饰,气质高雅之极,完全不似寻常蒙兀人那般肮脏丑陋。

    张守仁看着这人,对方越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他心中反而很是火大。忍不住讥笑道:“先生还真是悲天悯人!不过,就在这里,一渡河就能看到整村的百姓被你们蒙兀人杀死,肚破肠流者有之,身首异处者有之,不知道先生对这些死难的汉人百姓,有什么别样心肠没有?”

    那人听他说完,神情却是一黯,沉声道:“国家兴亡事,苦的都是百姓。就是眼前的这些军人,脱却盔甲,又与百姓何异,唉!”

    见张守仁仍是一脸嘲讽之色,显是并不信任自己,那人又苦笑道:“在下耶律浚,原是辽国契丹人,并不是蒙兀人。”

    张守仁“啊”了一声,诧道:“你是辽人?”

    “是啊。故国已经亡灭近两百年,早就灰飞烟灭啦。”

    张守仁怒道:“是辽人,就更不该为虎做怅。你们辽国与我们汉人虽然有过战事,不过两边也友好百多年,后来你们为金人所灭,又不干我们汉人的事。你既然帮蒙兀人灭了金国,报了灭国之仇,现下又帮着蒙兀人打我们汉人,却又是为何?”

    “嘿,辽国和大宋很好么。当年辽国就要灭国,向大宋求援,说是两国友好多年,请大宋看在多年相安无事的份上,出兵救援。谁料宋国不但没有派援兵,反而派了大军,前来讨伐,意欲分一杯羹。金国被蒙兀人灭国的时候,你们汉人虽然改了名,叫楚国,却又是派了大军过江,想借着蒙兀人的力量,收复中原。嘿嘿,只可惜,两次都是偷鸡不成反失把米,被人打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兵。不但没有收复失地,反而是又割地求和,赔偿金银。”

    这耶律浚到不愧是一个文人,立身帐中,侃侃而言,所说的话又都是实情,将张守仁驳的哑口无言。

    他见张守仁虽然难堪,却不象别人那么面露杀气,只是脸色微红,显然也是为了汉人这两段不光彩的历史而愧疚。

    耶律浚熟知人心,知道象张守仁这样的年青人心中,尚有残存的正义感,只需再加以言辞打击,或许能够逃出生天。

    他心中迅速盘算,口中却是不停,又向张守仁道:“将军适才说,北岸有不少百姓死难。好象蒙兀人就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不过将军若是读过史书,想必知道,自秦赵长平之战,坑四十万赵人,然后项羽坑杀二十万秦人,其后千百年间,每有战争,都是杀人盈城,杀人盈野。这还是大汉内斗,汉时,汉人武力强盛,将草原上的蛮夷打的落花流水,多少牧人百姓,死于非命?还有我的远祖,初时是大唐治下的小族,一向恭谨,后来是委实耐不住边将盘剥,这才造反自立。将军,难道大汉百姓的命是性命,我异族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张守仁听他说完,心中有如急风暴雨一般,拍打个不停。此人言辞犀利,口材了得,说的桩桩件件,却又偏生是实,委实教人难以辩驳。

    他屈手静坐,直到将两手的手指屈的发白,格格做响,心中直想:“为将者,其心不易!”

    片刻之后,只觉得心思平静安宁,那耶律浚仍然在滔滔不绝的论说,只是那些话语,却如同游鱼在水,轻灵飘忽的在耳边转瞬游去,再也无法扰乱他的心神。

    半响过后,张守仁微微一笑,打断耶律浚的话头,向他道:“耶律先生,我敬你是个有学识的人。不过,你不必再拿这些言语来乱我心神。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尚且不爱人,千百年来,死在天灾上的人,还少么。难道我也去和老天算帐不成?以前的事,不必再提。现下大楚和蒙兀互为敌国,我们汉人不是猪狗,不管你们蒙兀人或是契丹人当年如何,现下来欺付汉人的,是你们。耶律先生,我们还是以诚相待。你将这次襄城退兵,还有你们返回草原原委告诉我,我可以做主,放你回去。”

    耶律浚大感惊奇。这个不过二十来岁的青年,竟然能明辩至此,就算是天下名将,积年老吏,亦未必能迅速从自己用诡辩织就的罗网中抽出身来。

    虽是惊异,却是微微一笑,向张守仁道:“将军,不是我小瞧了你。你就是得了我的招供,擅自做主放了我这样身份的人,将来祸事不小。”

    张守仁傲然道:“你不必再来言语来激我。我既然有了放你的话,自然会自己负责。你怕我说话不算,那么我将你递送京师便是。”

    耶律浚眼神一跳,终于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年青人尚且还会讲信义,若是张守仁年纪再大上十岁,他就再也信不过了。

    “好吧,请你屏退左右。”

    他见张守仁迟疑难定,便微笑道:“将军,若是这点小事也做不到,叫我如何相信你的保证?”

    张守仁点头道:“也是。”

    说罢,向唐伟李勇令道:“两位请到帐外监斩。”

    他说的客气,却也是叫这两人一同回避。

    两个队正到也并不想听这一类的机密消息,身为职业军人,早就习惯了听从上司命令行事。至于两国大义,政治争端,还是少听少想的好。

    只是张守仁如此行事,将来没有人证,他与这耶律浚到底说了些什么,却是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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