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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恩家的祸崇-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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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是有的,”我的回答虽然是肯定的,却是附有条件的。“他们想要带坏别人的话是能把人带坏的。”
“不!不!不管他们想要不想要,他们都能把人带坏,他们愈是不想要把人带坏就愈是能把人带坏。是这样的!是这样!我爱埃里克,是因为他纯洁、高尚。你也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品。你是很了解他的,你是个识人的人,应该了解他就是这样的人品。我爱他这份人品,希望他永远保持这样的人品。可是,后来我们一结婚……”
她蓦地浑身一震,把双手向我伸了过来。掌心暖烘烘并不滋润,指梢却是冰冷的。我只好把她的双手紧紧握住,以免她的指甲抠进我的皮肉。我问她:
“你跟他结婚的时候该是个黄花姑娘吧?”
“是的,至今还是。我……”
“这没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我说。“正因为你至今还是,所以不免有些傻气的想法。你是那玩意儿的吧?”
她点点头。我就又接着说:
“那会减弱你自己对性的兴趣,低到不正常的地步,以致对方完全合乎人之常情的兴趣,会让你感到不正常。埃里克太年轻了,太爱你了,或许也太不懂事了,所以难免会毛手毛脚的。你不能把这种事看得太严重了。”
“可不单埃里克是这样,”她解释说。“我认识的男人个个都是这样,倒不是我自以为有多了不得的。我知道自己长得并不美,可我不想成为个坏女人,我不想成为个坏女人。可为什么男人……?为什么我认识的男人都……?”
“你这是不是说的我呀?”我问她。
“不——你知道我不是说的你,请别拿我取笑。”
“那么还是有例外的咯。还有别的例外没有?比如说麦迪逊·安德鲁斯,这人怎么样?”
“你要真是了解他的话,或者对他的种种传闻有所耳闻的话,那你就不会多此一问了。”
“对,”我说。“可祸祟倒是打不倒他——对不起,这两个字我已经说惯了。这人很不正经是吗?”
“这人可不老成了。”她愤愤地说。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噢,大概有一年半了吧。我可半句也没有给爸爸和后妈说过。我……我真觉得臊死了:怎么男人都会对我这样,怎么……。
我倒嘀咕开了:“你怎么知道天下大半的男人对天下大半的女人就不是这样的呢?你凭什么认为你这个例子是天下唯一无二的呢?如果你耳朵够灵的话,你不妨这就听听,你就能听见在旧金山有成千上万的妇女在诉说跟你一样的苦恼,而且我相信十个里恐怕就有五个觉得自己决不是假惺惺。”
她抽回手去,直挺挺坐在床沿上,脸上泛出了一抹红晕。
“经你这么一说,倒叫我觉得自己好像挺傻气似的。”她说。
“你觉得自己傻气,我又何尝不觉得自己傻气呢。我是个当侦探的,自从接下了这件案子以后,我却一直像在骑旋转木马,跟你所谓祸祟始终隔着那么一段距离,心里一直在想等面对面见到了还不知这祸祟是啥模样的呢,可就是到不了跟前去看个究竟。我现在决心要去看一看了,你再忍耐一两个星期,好吗?”
“你是说……?”
“我要证明给你看:你的所谓祸祟云云都是一派鬼话。不过这得花上几天工夫,说不定得等上两个星期。”
她把眼睛睁得老圆,身子在哆嗦,对我的话她是既想要相信,又不敢相信。我说:
“那就一言为定。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你说的这些该不是哄我吧?这事真能有个了结?我真的可以从此摆脱……?你真的有办法……?”
“没错儿。我看你是不是可以回小海湾边的那座宅子里去住上一阵?这对解决问题或许能起到点促进作用,你住在那儿安全也没有问题。我们可以把赫尔曼太太也一块儿带去,或许还可以请一两个侦探来帮着看着点儿。”
“我去住。”她说。
我看了看表,站起来说:
“你还是快睡你的吧,我们明天就搬过去。明天见。”
她咬住了下嘴唇,分明有什么话又想说又不想说,最后还是冲口说了出来:
“住在那儿我没有吗啡可不行啊。”
“没问题。你每天的用量是多少?”
“五个格令【注】……不,是十个。”
“瘾还不算大,”我说,又随口问了一句:“你是喜欢吸这玩意儿?”
“到了这个份儿上,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恐怕已经都无所谓了。”
“你是看赫斯特系统的报纸的,”我说。“要是你愿意戒,到了那边只要能抽得出三五天的空,我们不妨就照报上的办法给你戒戒看,要戒也不是那么难的。”
她笑得浑身发抖,嘴巴还怪里怪气地一抽。
“快走吧,”她嚷嚷了起来。“求求你,不要再给我作什么保证,也不要再给我许什么愿了。我今天晚上已经架不住了。听得都醉倒了。求求你。快走吧。”
“好吧。那就明天见。”
“明天见——谢谢你啊。”
我走进自己房里,把门一关。只见米基正拿着一瓶酒打算要把瓶盖旋开,膝盖上分明还有些尘土。他又摆出了他那副傻子样,冲我咧嘴一笑,说:
“人家真看得中你呀。你在干啥呀?想要成家啦?”
“嘘——嘘!有什么消息吗?”
“各位巨头都回县城里去了。我吃完了饭回到这儿,见那个红发护士凑着钥匙眼正看得不亦乐乎,我把她赶走了。”
“于是就接了她的班?”我把头冲他沾着尘土的膝盖一摆,追问了一句。
米基这个人你别想窘得了他。他说:
“她哪会要人接班呢,她就到走廊上看那另一扇房门的钥匙眼去了。”
【注】 旧金山以南的一个城市。
【注】 金门大桥北边的一个小镇。
【注】 约伯是《圣经·旧约》中的一个人物。此人“完全正直,敬畏上帝,远离恶事”。上帝要考验他,混在天使中的撒旦趁此给他降下种种灾祸,使他备受磨难。事见《旧约·约伯记》。
【注】 1格令等于64。8毫克。
第二十章 小海湾边的宅子
“那就再对我讲一遍,”她一边央求,一边就把身子挪了挪,坐到大圆石的一头去。“快坐下来再对我讲一遍——从头到尾再讲一遍。”
我就又给她讲了一遍。我说:根据耳朵的形状来推断一个人的性格,就好比凭星象、茶叶渣、沙盘占卜之类来算命一样,是很荒唐的;要在自己身上找起精神失常的证据来,肯定谁都可以找上一大堆,因为人只要不是呆子,谁的脑子都不免像一团乱麻;依我看,她长得倒是极像她的父亲,所以血管里戴恩家的血是多不了的,就算按照那套说法这种名堂真能遗传,传到她身上也才那么一点,给她的负面效应决不会很大;要说她对别人的影响,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她的影响就一定比常人来得大,其实人对异性的影响,恐怕往往都不见得是很好的,再说她这么点年纪,还不好算很懂事,一心想的是自己,未必就能正确判断自己在这方面到底有多少异常;我过几天就可以证明给她看,她之所以会遭到这许许多多麻烦,根源不在于身上有什么祸祟,答案要明确得多、合乎逻辑得多,也可恶得多;另外她要把吗啡戒掉,也不会有很大的困难,因为她的瘾应该说还不是很大,而且她的个性也很有利于把嗜好戒绝。
我花了整整三刻钟的工夫,把这些看法详详细细给她讲了一遍,讲得成绩还不赖。她听着听着,眼睛里恐惧的神色渐渐消失了,听到后来她暗暗露出了笑容。我一说完,她竟大笑一声跳了起来,伸出两个指头勾在一起【注】。
“谢谢你,谢谢你,”她一迭连声说。“但愿老天能让我永远相信你的话。对也罢,错也罢,就是要让我相信你的话……不,这话不会错,就是要让我永远相信你的话。来,我们再走走。”
这余下的一段路她差不多是在跟我赛跑了,一路上嘴里还咭咭呱呱说个没完。到了宅前,只见米基·莱恩汉已等在门廊上了。姑娘进了屋,我就留在门廊上跟米基说话。
“我也要像罗利先生那样,来个‘啧,啧,啧’了。”他那张笑脸冲着我直摇。“我真该去说给她听听:戒毒院里那个可怜的姑娘听了你的话,认为你信得过,结果吃了多少苦呵。”
“你从镇上来,可有什么消息没有?”我问他。
“安德鲁斯露面了,他到了圣马特奥,去了杰弗里家。阿罗妮亚·霍尔东就在杰弗里家,至今还在那儿。安德鲁斯是星期二下午去的,一直待到昨天晚上。阿尔在那儿监视,看见他进去的,不过起初不知道是他,直到他出来了才认出是他。杰弗里两口子不在——去圣迭戈了。现在安德鲁斯有迪克盯着。阿尔说霍尔东的婆娘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罗利告诉我说芬克醒过来了,不过对炸弹的事说是啥也不知道,菲茨斯蒂芬总算还有一口气。”
“我想今天下午马上就去找芬克谈谈,”我说。“你就在这儿守着。啊,对了,有科林森太太在跟前的时候你可千万得对我有个尊敬的样子。我们好歹还得让她把我当个要紧人。”
“那你回来的时候就带点好酒来,”米基说。“没有酒喝我是办不到的。”
我赶到芬克那儿时,他正靠了个靠垫坐起在床上,头上缠满了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再三表明他根本不知道炸弹不炸弹的事,他当时来找我并没有其它目的,只是想来告诉我:哈维·惠登是他老婆跟前夫所生的儿子。他的老婆就是那个乡下铁匠模样的女人,目前下落不明。
“哦?可那又怎么样呢?”我问他。
“我也不知道那有什么关系没有,只是有这么个情况,想应该让你知道。”
“为什么应该让我知道?”
“报纸上说你说啦,这里出的案子跟那边出的案子之间是有联系的,那个三大五粗的侦探说你说我还有些情况知道了没说。我可不愿意再招惹什么麻烦了,因此我一想,还是跑来报告你的好,免得你说我没有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吗?那你给我说说对麦迪逊·安德鲁斯你都了解些什么。”
“对他我一点也不了解,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他是她的监护人什么的,是不是?这我是在报纸上看到的,不过我不认识他。”
“阿罗妮亚·霍尔东可认识他。”
“那倒很有可能,先生,不过我不认识他。我只是替霍尔东夫妻打工的。对我来说那也无非是可以混口饭吃。”
“对你老婆来说呢?”
“也一样,混口饭吃。”
“她到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啊。”
“她为什么要逃出礼拜堂?”
“我早跟你说过啦,我不知道啊。怕惹麻烦吧,也许是……能逃走的话谁不想逃走呢?”
这时候来来去去忙碌的护士已经扰得我说不上话了,因此我就离了医院,到法院大楼里的地方检察宫办公室去。弗农把一沓文件往边上一推,动作之间大有一种“天大的事也暂且搁过一边”的神气,一边说了声:“很高兴见到你,请坐。”还把头使劲点了两点,两排牙齿一齐冲我露了出来。
我就坐下来说:
“我刚跟芬克谈过。从他那儿问不出什么名堂,不过他是逃不出我们手掌心的。这炸弹要不是他带进去的,又怎么能进得去呢?”
弗农皱了好一会儿眉头,才冲我摆了摆下巴,厉声说道:
“那他的动机又是什么呢?而且当时你就在那儿。你说从他进了房间以后你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你说你什么问题也没有看出来。”
“那又能说明什么呢?”我说。“他也许做了什么手脚瞒过了我的眼睛呢。他原本是专门替魔术师做机关的。炸弹他肯定会做,也肯定有办法瞒过我的眼睛埋下颗炸弹,这是他的看家本领嘛。我们不知道菲茨斯蒂芬可看见了什么。听说他保得住命了,我们就先对芬克注意监视,等菲茨斯蒂芬好些再说。”
弗农咔地一咬牙,说道:“好极了,那我们就把他扣起来。”
我又到走廊那头的治安官办公室去。菲尼不在,坐镇在办公室里的是个麻脸瘦高个儿,名叫斯威特,是他的首席助理。好在斯威特说他听菲尼谈起过我,知道菲尼的意思:我需要什么帮助,一定都要给我办到。
“那好,”我说。“我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弄两瓶……嗯,金酒也好,苏格兰威士忌也好……反正在这一带哪种酒最好,我就要哪种。”
斯威特抓了抓他的喉结,说:
“这方面的事我就不在行了。也许那个开电梯的比较懂行。我看他的金酒大概是最靠得住的。哎,对了,迪克·柯顿一直在大哭大闹,说想要见见你。你愿意跟他谈谈吗?”
“好啊,不过我不知道跟他有什么好谈的。”
“这样吧,你过一会儿再来。”
我就出来,到电梯前按了按铃。电梯里只有开电梯的一个人,此人已经上了年纪,背都曲了,长长的黄色小胡子都花白了。
“斯威特说你也许可以指点我一下:上哪儿可以去弄上一加仑的‘白货’?”我说。
“他真有神经病,”开电梯的咕了一句,见我不作一声,便又说:“你出去的时候还打这儿走吗?”
“对,不过还要过会儿。”
他关上了电梯门,我就回斯威特那儿去。法院大楼通后面的看守所有一条封闭式走道,他就带我走这条走道到一个钢板门的小牢房里,留下我一个人跟柯顿说话。关了两天,这位凯萨达的司法官当然很不受用。他面容憔悴,惊惶不安,说话的时候下巴上的小浅凹抖动个不停。他其实也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只是一个劲儿说他是无辜的。
我也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对他讲,只是说:“也许是吧,可你这都是自己招来的。现有的证据都是对你不利的,我也说不上凭这些证据是不是足以把你定罪——那要看你的律师本事如何了。”
我回到斯威特那儿,斯威特问我:“他找你有什么事?”
“就为了要跟我说他是无辜的。”
那位助理又抓了抓他的喉结,问我:
“你总该不会无动于衷吧?”
“这不,我早已连晚上都睡不着觉啦。再见。”
我从他那儿出来,就去乘电梯。那开电梯的塞给我一个包着报纸的加仑装酒罐,说:“十块钱。”我付了钱,把酒罐在菲茨斯蒂芬的汽车里藏好,然后找到当地的电话局,给旧金山米申区维克【注】达拉斯的药店打了个电话。
我对维克说:“我要‘吗’字头五十格令,另要甘汞-吐根-阿托品-士的宁-鼠李皮合剂八份。你打个包,我让事务所里派人今天晚上或明天早上来取,行不?”
“你要还有什么不行的呢,不过假如你拿这玩意儿弄死了人,可别说是从我这儿弄去的啊。”
“行啊,”我说。“万一死了人,就说我无照行医,都推在我头上就是。”
我又给旧金山挂了个电话,打到事务所,直接跟“老头子”通话。
“你能不能再抽一个弟兄帮我办个事?”我问他。
“麦克曼恩倒是有空,要不就让他去顶德雷克的班,把德雷克换出来。你看谁合适就抽谁。”
“麦克曼恩就行。让他来的时候先去达拉斯的药店里取一包药,药店的地址他知道的。”
“老头子”说阿罗妮亚·霍尔东和安德鲁斯方面没有什么新的情况报告。
我开了车回小海湾边的宅子里。宅子里来客人了。车道上停着三辆陌生的汽车,车里看不到一个人,门廊上有六七个记者或坐或站,缠住了米基。见我一来,他们就把提问的目标都转到了我身上。
“科林森太太是到这儿来休养的,”我说。“不接受采访,也不允许照相,让她安安静静休息。假如案情有什么突破,你们只要是不去打搅她的,我保证一定优先奉告。眼前只有一条可以向你们透露,那就是芬克已经因炸弹案受到了拘留。”
“安德鲁斯是来干什么的?”杰克·桑托斯问。
这事对我不算意外:他既已公开露了面,我就料到他会来的。
“你问他自己去,”我说。“科林森太太的产业是他经管的。他跑来看看她,这编不出什么玄妙的故事。”
“他们真是关系不大好?”
“没有的事。”
“那么他为什么前一阵子不露面——昨天就没露面,前天也没露面?”
“你问他自己去。”
“他真是欠了一屁股的债?至少在莱格特的产业由他经管以前该是欠了一屁股的债吧?”
“你问他自己去。”
桑托斯微微一笑,一笑嘴唇就显得好薄,他说:
“我们也用不到去问他自己:我们已经问过他的一些债主了。据说在科林森被杀前两天,为了科林森太太跟惠登关系过分密切的事,科林森两口子吵过了一架,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全是胡扯淡,”我说。“想得倒是真绝。编出这样的故事来,你们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好说,好说,”桑托斯说。“据说她和她的夫家关系不和,有这事吗?据说休伯特老头说过,就是倾家荡产他也不能放过了自己的儿媳,只要他儿媳跟他儿子的死有半点干系,他就非叫她抵罪不可,有这事吗?”
真是闻所未闻。我就说:
“别说傻话啦。我们现在就是受了休伯特的委托,在这儿保护她呢。”
“据说霍尔东太太和汤姆·芬克之所以得到释放是因为他们曾经扬言,真要审问他们的话他们就要把知道的内情兜底儿抖出来,是这样吗?”
“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了,杰克,”我说。“安德鲁斯还在这儿吗?”
“在。”
我就进了屋,把米基也叫进来,问他:“看见迪克吗?”
“安德鲁斯来后过了一两分钟。他的汽车就开过去了。”
“你悄悄溜出去把他找到。对他说千万别让那帮子记者认出他,哪怕就是把安德鲁斯一时盯丢了也不要紧,可决不能叫他们认出来。他们要是晓得了我们在盯他的梢,管保又要大哄大闹,头版上满版满版吵翻天了,我不能让他们那样瞎嚷嚷。”
赫尔曼太太正好从楼梯上下来。我问她安德鲁斯在哪儿。
“在楼上起坐间里呢。”
我就上楼到起坐间里。只见嘉波莉穿了一件敞胸深色长袍,直挺挺坐在一张皮摇椅的口上。她脸色煞白,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双手牵着一条手绢,眼睛对着手绢直瞅。见我来了,她抬头瞧了我一眼,似乎说我来得正好。安德鲁斯背对着壁炉站在那儿,微微发红的颧骨突出的脸上白眉白发白胡子有如乱刺。那一脸怒容本来是冲着姑娘的,这一下就都转到了我的身上,看来他见我闯进屋来,心里是很不乐意的。
我说了声“哈啰”,便找了只桌子角好有个地方坐一坐。
他说:“我是来接科林森太太回旧金山去的。”
嘉波莉一言不发。我就说:
“不到圣马特奥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乱纠纠的两簇白眉毛耷拉了下来,把他那双蓝眼睛遮得只剩了下半截。
“能有什么意思呢?大概是那些报纸记者缠住了我问个没完,把我问得都昏头昏脑了吧。”
他连眉头都简直不皱一皱。话说得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
“霍尔东太太请我去是为了业务上的事。我去看她,是要向她解释清楚:在当前的情况下,要我接受她的咨询或受理她的案件,是绝对办不到的。”
“我当然是相信你的,”我说。“就算你向她解释这点子小事要花上整整三十个小时,这也不干谁的事。”
“本来嘛。”
“不过……我这话该怎么去跟等在楼下的那帮记者说,那就得好好考虑考虑了。你也知道,他们的心眼儿才多着呢——无中还会生有呢。”
他又向嘉波莉扭过脸去,话是轻声轻气说的,可是有点不耐烦了:
“好啦,嘉波莉,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我一定得去吗?”她问我。
“你要不是非常想去就不一定要去。”
“我……我不想去。”
“那就这样定了。”我说。
安德鲁斯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拉住了嘉波莉的手,说道:
“很抱歉,我得马上回市里去了。亲爱的,你这里应该装一台电话,这样万一有事也可以跟我来联系。”
嘉波莉留他吃晚饭,他辞谢了,对我也道了“再见”,口气不能算不客气,说完就走了。我从窗子里看见他一会儿就上了车,尽管记者都围住了他,他却能避则避,倒也对付了过去。
我回过头来,见嘉波莉正瞅着我皱紧了眉头。
“你刚才说圣马特奥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她问。
“他跟阿罗妮亚·霍尔东有多少交情?”我反问她。
“我不了解。为什么?为什么你跟他说话要用那样的态度?”
“我们干侦探这一行的就是得这样。举一条理由来说吧,外面有传闻说他要不是手里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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