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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烟雨七世潮·明空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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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盒堆满案几,犹如一座小山,奕珠靠在珍物山前朗声道:“燕妃预祝您早得贵子。这宫里呀,有孩子才算是真的稳妥了。眼下哪个人都比不上您得宠,照说也该有喜讯了。当年燕妃初入□□时也如您一般年纪,得宠几次就有了孕……”
  徐惠忍不住打断:“本该亲自去谢燕妃,可这会实在是没空,皇上待会还要召见我。”与一个下人辩什么呢,徐惠心中恨恼,示意青玉送客。
  可那奕珠走到门口,偏还要转身再提一句:“这些补药可都是燕妃当年初承圣宠时皇上赏过的,燕妃特意嘱咐我按着当日的单子再备一份出来,就怕您这边寻不得。”
  徐惠终于被撩起恨意,奕珠见状微笑离去。
  月色溶满院落,接寝的宫监准时候在外头。徐惠坐在殿中迟迟不起,悠哉地斟饮着桂花酿。
  青玉轻道:“婕妤,时候真不早了,皇上怕是已经在等了。”
  徐惠扶着青玉的臂膀缓缓站起,不去更衣梳妆,而是走到案前打量起燕妃送来的礼,两指做出小人状戏谑地丈量着那座山,突地冷笑一声,手臂大挥将所有东西翻扫落地。
  青玉吓得跪倒,徐惠自顾自笑了会,跑去开窗,想瞧瞧外头那群宫监是否也已等急。然一开窗满眼都是入了夜的黑天,旷远无尽仿若一场倒过来的深渊,幽幽地凝视着她。
  而那棵桂树,则在深渊边张开枝桠,撑着她,不许她坠下。
  她无望地闭上眼,许久,终于收回心神,坐到妆镜前,见青玉还跪着,道:“你起来,给我梳妆,今晚就梳个凌虚髻吧。”
  青玉心惊胆战道:“梳这髻要花上好一阵功夫,皇上久等,怕是要怪罪的。”
  徐惠对着镜子,嘴角轻挑,“千金始一笑,一招安能来。”她望着镜中自己,绰约多姿,笑得多好,徐家的一切全仰仗在这笑上。她笑着笑着,眼泪直直流了下来。 
  除夕夜前,后宫排位终于落定,德妃的位子最终由燕贤妃晋至,而作为嫔之首位的郑昭仪则晋升为贤妃,以此类推,后面数位妃子都加升一级,徐惠被升为充容。
  这排位看似寻不出错,但到底是委屈了徐惠,毕竟量着皇上平日里的恩宠,只给充容似乎是亏待了。然而徐惠并无不悦,因她的父亲在除夕宴上被皇上钦点为礼部员外郎。徐惠入宫这些年,徐家终于扬眉吐气。
  话说此次五品才人中也有数人得以晋升,只是明空不在其列,她沉寂淡薄地与宫中一切保持距离。
  入宫这些年,她增了身量,容貌上也多了点韵致,明明愈发出挑,却刻意收拢得无声无息,在这宫中寂然地过着千朝千暮。
  层层年华中,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目光凛凛地观察了她十年,尔后幽幽抬起枯枝般的手,将挑中的棋子一点一点布进权力罗网的中心。
  那是贞观二十二年的一个春夜,明空在后库抄录账目,因燕妃要得急,她决意挑灯通宵。夜半,陆守前来,说想查看甘露殿去年消耗的银烛总量。往常这样的事只需两头传一句便好,不劳亲自来,明空虽觉奇怪,但还是翻出记录,誊抄了一份给陆守。
  陆守接下后却并没要走的意思,而是闲谈起宫外流言:“近来民间有传,唐三世之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才人可曾听说过?”
  这样民间的谣谶深宫中人自是听不到的,明空淡漠一笑,算做回应。
  陆守自隋朝承下,原在杨淑妃身边服侍,后被调去侍奉皇帝,在后宫屹立不倒这么多年也算是段传奇。论年纪他恐怕是所有内监中最大的,照说该退职养老,可偏还在甘露殿做着守夜的活。陆守算李世民面前的半个红人,后宫中人多恭维,他也向来傲气,不过明空如此相待,他却并没有怪罪,而是接着道:“过几日皇上会召你。”
  明空停笔,入宫十年有余,皇上只召过一次,恐怕早忘了她的存在。
  陆守自顾自道:“侍寝那日记得穿一席月白,另,用这种香。”说罢从袖中掏出一小瓷瓶,他知明空心有犹疑,不多说,抬手把瓷瓶放到案上,身子一伏,退了下。
  奇的是皇上果然于三日后点名召见武才人。
  甘露殿,银烛夜,明空再度跪在龙榻前,思绪万千。
  李世民静坐床沿看她,雪青素衣,冷香迷离。他突然心有触痛,起身拿取灯烛,举到明空面前,弯下腰,仔仔细细打量她。
  许久,他直起身,道:“你不像。”他苦笑着,摇摇晃晃回床榻去,“你不像。”话音刚落,李世民轰然倒在了殿中。
  

☆、第七章

  
  是值夜的宫人及时喊来御医,御医诊断皇上此番为风疾发作。
  殿外,燕妃正襟危坐,一脸严峻地盘问着明空事发时的每一处细节。当她听到那两句“你不像”时,登时全明白了,李世民还是在惦记杨妃,眷眷之情无关山远水长。
  医官送来熬好的药,燕妃背过身,声音盖不住的苦涩:“武才人,你端进去。”
  李世民仅歇两日,便照常上朝,令各种关于圣体有恙的传闻不攻自破。如此意志体魄,大臣们都心生敬畏。
  李世民上朝办的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处死左武侯将军李君羡。第二件,是命剑南伐木造舰,以备攻战高句丽之需。
  大臣们深知再度征战定会乱天下民心,然他们无人敢谏,今时的圣上已不同往日,那枉死在前的李君羡便是明证。都传说李将军是因一点莫须有的缘故犯了皇上的忌,可谁都不知道如今的皇上到底在忌什么。
  人心惶惶之际,李世民又病倒了,这次彻底无法上朝。
  燕妃躬亲照拂,另从嫔妃中择了几个帮手。明空自在其中,由燕妃指派传递每日汤药。
  朝廷政务现如今全压在了监国太子李治身上。
  蜀地山民因不堪造舰之令发起暴动,大唐出军数万,费时数月,才将民乱镇压。朝中大臣见此更主张放弃征战高句丽,并推长孙无忌出来向圣上进谏。长孙沉思良久,深觉还是太子出面最为妥当。
  立政殿,李治垂手立于龙榻边,低头复述着舅舅先前教他的那番话。
  李世民突然打断,道:“高句丽征战一事,你怎么看?”
  李治愣住,他没料到父亲会有此一问,一时无从作答。情急之下,只好茫然道:“老子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
  李世民摆手:“爹是问,你自己怎么看待这件事?”
  李治畏惧着父亲眼中的深意,愈加懦弱无语。
  李世民叹息:“他们都以为朕要走隋炀帝的老路。可难道连你也不懂爹为何如此么?不坐天下的人不会懂,但你是为太子,应当明白。”他拒了李治的服侍,自己披衣起身:“我知道你舅舅此刻定在外头候你,去他喊进来。”
  长孙无忌见李治一步懒似一步地出来,心下明白过几分,忙肃了肃仪容准备进殿面圣。又发觉李治在强忍泪水,不由得嘴角一沉,“殿下不能再这样了。”他压着嗓子道:“你可知皇上已经下令让吴王他们回京了?”
  李治不语,低头擦了擦眼角。待长孙无忌走开,方嘟囔道:“又不是我想做太子的。”
  李世民对病愈的渴望愈发强烈,可宿疾难除,御医们个个愁眉苦脸,一日三剂的药煎得是心惊胆战。
  明空每日近前侍药,心中总隐隐觉得这李世民快死了。她知道自己心有嫉妒,嫉妒他生而为男,一生中可以谋权可以称帝,而她只能压制住自己的内心做一个低头端水的宫女。人生在世际遇是不平等的,但死亡会让一切趋于公平,她期待他死。
  这样灼烈的念想明空藏的很深,然一旁的陆守洞若观火,他无比确信,眼前的这个女人会一颗极好的棋子。在整个局面随着李世民的衰老渐渐失控之时,他终于可以暗度陈仓了。
  一日,皇帝午睡深沉,至未时都没让传药。明空端着药碗在殿外恭候,太子不期然出现,知父亲午睡未醒,便也站到廊檐下等。
  时微雨初歇,庭院绿荫清润,淡荡天光的映衬下那景中之人也变得卓然有色,李治忍不住投目细看。许是察觉到了李治的注目,明空侧身向他施了个礼。李治像做坏事被逮着般突然窘迫起来,只好随意找几句话来遮掩:“我近来政事缠身所以没能去看望薛太妃,你有时间帮我去问候声。”
  明空道好。
  李治又道:“今日手头无事,所以才早过来的。”
  明空轻一点头,“太子孝心可见。”
  李治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寻出话头,心中怏怏,只好转过头打量眼前庭户。庭中花草遍布,美景如笑,可他那双眼还是情不自禁又滑落到明空身上。
  陆守悄悄近身,向太子行礼道:“国舅估摸着快要来了,请问殿下是让他在外头等,还是许他进来一同候着?”
  李治道:“让他进来吧,父亲也快醒了。”说罢,反手往殿内去。
  陆守转向明空,道:“才人辛苦了,皇上待会有事要议,这药一时半会是不会喝的,还是由老奴拿去温着,待会服侍皇上喝下。”
  明空略一思忖,道:“那就有劳了。”
  陆守微一颔首,接过明空手中汤药,目送她离开。
  明空走出立政殿,正巧遇见太子随从孙木九在外头在与过路的宫女挤眉弄眼,他远远见武才人走来,忙把身子归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这孙木九明空之前见过一次。当时尚是晋王的李治大婚,燕妃做主拉拢后宫众妃出资筹了份礼,婚后,晋王夫妇亲自登门向燕妃进谢,其余妃嫔虽未得面谢,但也收到了回礼。给明空的那份便是由这孙木九送来的,装在不起眼的素色锦盒中,猝不及防打开,是一枚雉羽状的玉坠子,碧翠欲滴,水光滟潋。拿这样上好的玉做回礼给一个宫嫔实在是离谱了,偏那孙木九还一脸讨好地端量她神色,故作聪明道:“才人可喜欢?”
  明空不想今日又见到了他,那自以为聪明的神色一分未减,他在想什么,想太子这么早来到底是为了探望皇上还是为了偶遇她。
  明空懒得上前免礼,一脸冷漠,远远绕开了道走。
  难得有闲,便去探望薛太妃。
  皇上病倒这些日,明空总脱不开身。薛太妃的猫来造访过数次,每次都是由晨霜独自去送还,太妃为此馈赠了好些书,明空也没能亲自去谢。
  殿内四籁无声,薛太妃抱着猫独坐窗边案旁,见明空到来,淡笑道:“猫在我怀里睡着了,不便起身,你帮着去后厨喊一下侍女来。”
  明空依言去了。侍女前来,速速撤下案前残留的两盏茶,又重新上了两杯扶芳饮。
  明空不动声色坐下,道:“因近日都在服侍皇上,故不能前来探望太妃。”
  薛太妃轻道:“皇上可好?”
  明空回:“还是如常,太医加重了药,但圣体尚未见有好转。”
  太妃听了,低头抚猫,不觉中动作越来越缓,那凝住的双眸如风中烛火,忽地黯了下去。
  明空见状,忙道:“太子最近来得勤,今日刚巧遇上,他让我给您带个安。”
  太妃缓过神,道:“他有心了。”又道,“你也有心,常来陪我说话,一晃都这些年了。”她不禁环顾四下,贞观九年高祖李渊驾崩,她做为太妃被迁至此处,那是她一生中最好的年头,可如今终究要结幕了。薛太妃的声音渐轻下去:“新帝登基后,所有妃子都要逐出宫去,据说,是皇上的意思。”
  明空一怔,脱口道:“这是为何?”
  远处一个响雷,惊醒了怀中的猫,太妃起身,唤侍女去关窗。明空知太妃不愿再讲,知趣告辞。
  雷声空响许久,直至傍晚久抑的暴雨才瓢泼而下,整座皇宫犹如铁马过境,水气滔天。
  明空歇在榻上,听外头雷雨轰鸣,薛太妃的话一直盘踞在心头。
  传说玄武门事变那夜也是暴雨倾天,雨水落在铁甲上如箭丛,如点鼓,宫门紧闭城墙高耸,马嘶,人吼,血污肆意。
  明空缓缓支起身子,眼神往那最黑浓处探去。
  李世民当年险胜,心中也是怕的,怕兄弟们学他。先河既开,血缘的禁忌便形同虚设。他把父亲的遗妃都困在宫中作人质,名义上是行孝,实则是为防兄弟造反。那些皇弟们想着被软禁在宫中的母亲,任有再大不甘,也只能作罢。
  李世民知儿子太多并不是福。他做皇子时,被兄弟逼过也逼过兄弟,被父亲逼过也逼过父亲。后来他做了父皇,看过膝下子嗣骨肉相残,也差一点被逼下皇位。世间变数最大即是人心,他终究谁也不信。
  后入宫的妃子,个个没能生育,是因喂了药,那些阴气森森的药,每次侍寝过后妃子们必得灌下一碗,他残掉她们的身,总算是稳住了自己的心。
  如今他老了,许是良心发现,许是畏惧冥界,决意把庶母们放出与儿团聚。至于那些没有子嗣的妃子,那些被残了身的妃子,去青灯古佛下拘着吧,漫天神明看着,她们不敢咒恨。
  明空眼神冷彻,赤足走到窗前。暴雨迎面扑来,打湿了她半个身子,胸前一片透凉,腔中那颗心烫得尤其明显,怦怦跳动直盖过漫天雨声。
  

☆、第八章

  
  雨夜之后,连着几日天晴,烈阳炙热,草木窣窣疯长。
  燕妃见明空近来日益消瘦,便恩准了她一天假。明空念及徐惠久未出来走动,前去探她,这才得知她也病倒有一段时日了。御医描不清病症,只让好生休养。徐惠日日躺在床上,见是明空来,才硬撑着起来。
  明空赶忙去扶:“怎么身旁都没个人看顾?”
  徐惠道:“我瞧着都不顺眼,打发出去做事了。你稍等等,我去取桂花酿来,先前特意存下了些,就想等着你来一起喝。”
  明空劝道:“你身子不妥,今日就不喝了,我们改日再续。”
  徐惠笑:“我心里是真觉得好多了,如今只等着做太妃,享晚福。”
  明空轻道:“只怕届时我们都要被赶出宫。”
  徐惠似乎听不明白。明空道:“听人说,皇帝驾崩后,所有的妃子都要出宫,有子的随子去番地,无子的,便只能去寺庙。”
  徐惠静默,双手交握胸前,良久,抬起头莞尔一笑:“那他可真狠。”
  贞观二十二年夏初,唐军于泊沟城大败高句丽军。
  李世民闻讯大喜,意欲来年再战,一举歼灭敌国。
  战心如此切迫,自是躺不住了。尚药们竭力劝阻,终让李世民失了耐心,降去他们的职,另从民间觅了位炼奇丹的道士进宫。
  燕妃无力劝阻,任由那道士在宫中搭炉炼丹,只命尚药照常出药,由明空按例端进去。
  可这日,明空刚近立政殿前便被侍卫拦下,说皇上今时有令,不得进。
  明空自是要问清发生何事,回头燕妃问起需有说辞。
  陆守正巧出来,见是明空,解释道:“吴王在里面。”
  风吹树动,殿前的水磨石明净如一汪潭水闪烁流光。明空不由得瞧着那光去,心绪潺潺流着,原吴王回来了。
  陆守还欲再说,却被长孙无忌的突然出现打断。
  侍卫照样奉旨拦下,长孙甚是不悦,朝向殿内,声音洪亮道:“臣有要事禀告圣上。”
  陆守上前一步,淡笑道:“皇上说了此时不得打扰,您还是请回吧。”
  那长孙无忌却目无陆守,对着内殿再度大声道:“臣无忌,有要事禀告圣上。”
  陆守面色如常,见明空还在一旁,走过去,道:“皇上嫌尚药局无能,这药是决计不会吃了,你若坚持送进去难免受气,不如给我,也好回去交差。”
  明空谢下,转身方走几步,就闻身后动静,是吴王出来了。只听他与长孙礼节攀谈了几句,长孙进殿,他下阶台。
  庭树间晴丝游闪,明空抬起头想看仔细,绿荫投在衣间,映得她心头一片空落。
  李恪走过她身边,停下,一双眼眸皎若清昼白月发出淡淡笼人的光,只听他叫她:“明空。”
  明空一顿,轻一点头。他不知是从何处得知她的字,她心中纵有疑,却不想问,只因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一生她和他只有两次短短的交错,这是最后一次,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说什么都是不够的。
  李恪放缓脚步,不远不近地陪她走完一段路。之后两人一齐出殿门,一个往南,离宫,离京,永别皇位。一个往西,深宫,深院,尽其一生。
  夏至那日,道士献出丹药,李世民服下,不出半日便觉周身轻爽恶疾退散。道士见状更是建言皇帝上终南山,以采仙气延万寿,撷王气兴大唐。
  李世民本不耐宫中酷夏,自是欣然采纳,一众人浩浩荡荡前往终南山行宫——翠微宫。李治及长孙无忌自是相伴左右。
  原以为皇上一行会自立秋后再归,谁知离宫不过半月,守城将领便接到长孙秘信,说太子殿下要独自先行回宫。他们速速准备,于当夜丑时在玄武门外迎到了乔装潜回的太子李治。
  为避人耳目,李治没有回东宫,而是安置在了北海池边的嘉寿塔。此塔原是文献皇后身前念经冥想之处,向来无闲人出入。
  李治歇在塔中,在母亲生前常拜的观音像前燃了束香,香尽了,天也亮了。
  天初亮时,明空起身,她养了很久的一条鱼,今日想拿去放生。北海池水脉贯通,她希望那鱼能游出宫,游去更远的地方。她站在岸边回首过往,入宫十二年一晃而过,人生剩下的日子应该也会很快过去。
  她仰首举目,天容水色,云敛烟霏,不远处的嘉寿塔被初起的晨曦点亮,塔上开着窗,窗边有一人久久望着她。
  明空近来每日都去探望徐惠。徐惠身子渐有好转,只是每回月事都疼到晕厥,太医说不好治,她也自知是治不好了,这是陷在命里头的病。
  今日明空初进门徐惠就察觉到她神情凝重,便问一句:“怎么了?”
  明空踌躇道:“我见到太子了。”
  徐惠困惑:“太子这会不是在翠微宫么,你在哪遇到的?”
  嘉寿塔,他独立窗前,比往日多了分倦色,确是李治无疑。他知被她看见,却不躲避。宫中尚无太子回宫消息,明空瞧了眼徐惠阁中窗纱上的婆娑树影,道:“许是我看错了。”
  徐惠心知风雨欲来,一时无话。
  李治暗中在长安城布妥重兵。
  三日后,圣撵自翠微宫出。长孙无忌开路,李世民卧于车中,四遮帘帏,据称受疾畏风。但怪异的是车内盛了好多冰,数量之多,已不单是为降暑热。
  自闻圣驾回宫,徐惠便端坐银镜前,卸尽珠玉,擦净粉黛。
  傍晚时分,皇帝驾崩的消息传遍后宫。徐惠幽幽起身,走到院中的桂树下,风吹叶急,那声音萧萧如诉,今年的桂花怕是等不到了。几年前父母出言望她能在后宫再升一级,以便来日提携妹妹入选东宫,她虽无力,但还是应下了。暮色渐浓,徐惠缓缓抱住自己。
  青玉担心充容身子弱受不住接下来几日的哭丧,便寻出平日里攒下的人参,想熬碗参汤为她垫着。
  徐惠却说:“不必了。”病了这些时日,连累照顾她的侍女也消瘦许多,她深视青玉,“这参留给你吧。”
  青玉不敢要,徐惠自顾自说:“我死后,该我妹妹入宫了,这些年攒下的诗稿你替我转交予她。”
  青玉听到死字,骇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扑通跪倒连磕了几个头。
  徐惠淡道:“你先下去,我想一个人静会。”
  青玉怕徐惠寻短见,退到厅外不肯离去,只是抹泪。
  一时四下寂寂,风叶鸣廊。
  灵殿设好,各宫妃子被支去哭丧。
  徐惠神情自若地去了。妃子们在圣上遗体前哭天抢地,不出几个时辰,便哭晕了几个,倒是大病未愈的徐惠连撑住数日。
  捱到出殡,妃嫔们都已疲惫不堪。哭声嗡嗡中,徐充容突然挣出送葬队伍冲向那九五至尊的棺椁,一心要撞死在上面。层层护卫自是不让她靠近;,徐惠无力倒地,死死盯着那渐行渐远的天子之棺,呕出一地紫黑的血。
  李世民驾崩后,嫔御必须离宫,此为其生前口谕,今由长孙无忌代为宣布。
  李治目睹了徐充容在葬礼上表现出的一腔深情,又念及她身子虚弱,便恩准其先留宫中养病,暂缓离宫。徐惠恳请新帝让她与家人再见一面,妹妹徐兰便这样入了宫,又借着姐姐的光,很快被收入后宫封为美人。徐惠见状,自行停了药,不出数日便去了,死后被追封为贤妃。
  徐家到底如愿以偿出了个妃。
  

☆、第九章

  
  贞观二十二年秋,明空入寺为尼。
  古刹青灯下,夜与昼都变得极漫长。那些碎念在旧梦中生出藤蔓,萧索地攀附住全身。
  入了寺,等闲是不让家人见的,可明空母亲还是跑去求了如今在儿子番地安享晚年的燕太妃,燕妃到底是想法子让武杨氏来见明空一面。
  后院清冷的石阶畔,武杨氏握着明空的手痛哭,“我知你要说,别再去给燕妃添麻烦了,我也不是不知趣的人,只是眼下太想见你。”
  明空的姐姐武顺,丈夫不久前病逝。夫家族人因早与其有间隙便趁此机会将武顺连同其所出的一双儿女赶了出去,他们只能重新回到武家,可回去的日子哪里好过得了。
  武杨氏一生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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