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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悬疑录2:璇玑图密码-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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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出不来了?他好想回家,想去求救,可是他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站不起来了。
  真正的黑夜尚未降临时,郭浣已经害怕到麻木了。终于,他勉强支撑着站起,就着微暝的暮色,只知道一步一步顺原路返回。又费了吃奶的力气,才翻过来时的墙头。他沿着墙根走起来,却不知该往哪里去……
  当如水的月色中出现几点红光,红光渐渐靠近。有人在叫:“谁,是谁在那儿?”
  郭浣好像突然惊醒,嘶声高喊:“快来人啊,我在这儿!”接着便一屁股坐倒在地,号啕大哭起来。

  6
  春分一过,白昼明显地拉长了。傍晚时分,暮鼓从龙首原上敲起,一通接一通直到城南方止,夜色却未如之前那样,像帷幕一般自北向南,跟随着暮鼓声覆盖整座京城。
  金吾卫开始巡夜。他们在半暝的夜色中疾奔而过,荡起阵阵烟尘,坊门一座座关闭,里坊之间的大街上再也见不到一个行人。但他们不曾注意到头顶上,一条黑影正以暮色为掩护,悄无声息地在树梢、屋顶和坊墙之前腾挪跳跃,宛如一只黑色的大鸟轻盈飞翔,最终落在朱雀大街向东的第二座里坊——崇义坊的内侧。
  崇义坊是一座小坊,面积逼仄不适合营建豪门广厦,所以坊中充斥简陋狭窄的民居。又因为靠近皇城交通便利,租金相对便宜,许多职位卑微的官吏喜欢租住在这里。
  在狭窄得仅容一人穿行的小巷中,聂隐娘手持一小盏黄铜提灯,一间间门户寻过来。终于,她在一扇门前停下来。
  天完全黑了,周围也没有半点住家的灯火,只有手中一星火光照亮,聂隐娘敲了敲门。
  好久才有人在门内应道:“什么事?”瓮声瓮气的,话音含混不清。
  “我来借宿。”
  又过了好一会儿,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
  聂隐娘朝院内望进去,怎么空空荡荡?
  “是你要借宿吗?”
  她循声低头,才发现面前站着一人。这人的头顶仅到她的腰部,除了两只锃亮的眼睛之外,全身漆黑,连面孔都黑得无法辨识,与周围的暗夜融为一体。见聂隐娘终于找到自己了,他咧嘴一笑,两排白牙豁然而露。
  聂隐娘算得见多识广,光天化日取人首级亦为平常,面对如此诡谲的形象,也不禁暗暗心惊——昆仑矮奴。
  大唐显贵历来有役使昆仑奴的风尚。安史之乱后,大唐国力不复以往,来自安南和西域的昆仑奴日渐稀少,特别是其中一个天生侏儒的族群,更加物以稀为贵,除了宫中豢养了几名供皇帝取乐之外,只在最显贵的豪门中才能偶见一二。
  万万没想到,今天竟会在这个破落民居中见到来自异域的畸形人。
  聂隐娘不露声色,抬脚踏进小院:“我要间房过一晚。”
  “没问题,请娘子跟我来。”
  矮奴将聂隐娘引到东厢,把房门向内一推,扬尘扑面而来。蜘蛛网挡住去路,聂隐娘边往里走边扯蜘蛛网,矮奴躲在她的下方,发出叽叽咕咕的笑声。聂隐娘随手把一大块蜘蛛网扔在他的头上。
  “啊啊!”他挥舞了几下手臂。
  聂隐娘问:“这地方能住人吗?”
  “怎么不能住。想当年,这个院子里可是住了不少官儿的。”
  “胡说,这么破的地方哪里能住得下?”
  “当年可没现在这么破。”昆仑矮奴还挺健谈,“也就最近几年来得人少了。十多年前,这里还住过宫里出来的大人物呢。”
  “宫里出来的大人物?阉官吗?”
  “呵呵呵。”矮奴笑道,“娘子不是来借宿的吧?”
  “好眼光。”
  “那么娘子是来……”
  “我来寻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把匕首。”
  “是不是这一把?”
  暗夜中,一道白光突如闪电划过。矮奴憋着嗓子发出惨叫:“啊!”当啷一声,他右手中的匕首落地。
  聂隐娘把匕首踢到矮奴跟前:“你这把是假的,蒙混不了我!”
  “放开我!”矮奴被聂隐娘像提一只鸡似的提起来,两条腿在空中乱踢乱蹬。
  “你究竟是什么人,说!”
  “……有、有人叫我专门等候在此……”
  “等什么?”
  “就等像你这种,冲着匕首上门来的……”
  聂隐娘仅用一只手便牢牢地扼住矮奴的咽喉,厉声追问:“什么人派你在此,你们怎么知道这把匕首的?它究竟是何来历?”
  “你、你放开我……我好说……”
  昆仑矮奴在聂隐娘的手中拼命挣扎着。他的体形和体重都与常人迥异,让聂隐娘觉得手中好像提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孩子。那副尖利的嗓音也有点像个孩子,但听上去很不舒服。他的身上还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膻味的体臭,令人厌恶。
  聂隐娘忍耐不住,手略微一松,矮奴便像条泥鳅似的滑脱出去。她气得低叱一声,抬腿正踢在那家伙的头顶上。他朝前合扑于地,聂隐娘一脚踩在他的背上。
  匍匐在地的矮奴呻吟着,拼命扭动粗短的四肢,看起来像极了一只鳖,但聂隐娘分明感到,有一阵古怪的寒意从脚底升起来,从未有过的恐惧感使她几乎无法自持,她不由得往后一退。
  她的脚刚刚撤开,昆仑矮奴便在地上翻转过来,脸朝上冲着聂隐娘露齿而笑。惨白的月色照下来,只见他那漆黑的面孔渐渐膨胀开来,越扩越大,最后竟然化成一张摊开的巨大面皮。他的四肢躯体都消失了,被这张面皮裹挟进去。面皮旋即腾空飞起,如同一张半挂在空中的黑灰色丧衣,朝聂隐娘飘忽而来,挟带阵阵阴风,要将她席卷而入。
  聂隐娘纵为闻名天下的刺客,见此情景也惊恐莫名。但她毕竟神勇,立即挺长剑向面皮中央刺去。
  面皮轻薄软滑,随意变形,轻易便化解了她的剑势。虽然敌方近在咫尺,聂隐娘却觉得自己在与虚空对打,一身绝世本领全无用武之地。面皮时进时退,忽大忽小,稍一疏忽便无限放大,劈头盖脸地压过来。聂隐娘只得以灼灼剑光为牢——她知道,这次是遇上大麻烦了。
  然而聂隐娘终归是聂隐娘。情势凶险,她反而镇静下来。一面舞剑护身,一面观察面皮的动向。她发现了,漆黑一片的面皮之上,有两个亮点始终盯着自己——肯定是昆仑矮奴的眼睛!于是聂隐娘卖了个破绽,脚下稍做趔趄,面皮果然像块黑云般罩顶而来。她看准亮点闪烁之处,挥剑直刺过去。
  耳边划过一声破肝裂胆的尖啸。定睛再看时,面皮不见了。院子中央的空地上,蹲着一个小小的身躯,恍然是个六七岁大的孩童,正低头捂脸,哀哀哭泣着。
  聂隐娘连忙收起剑锋,问:“你怎么了?我伤到你了吗?”
  他抬起头来,果真是个小男孩。但那张粉嫩的小脸蛋上,两只眼睛在流血!
  长剑落地。
  在聂隐娘的刺客生涯中,永远不堪回首的,是师父以取婴儿性命来试她的心志。她所修成的冷血酷忍中,从来不包括孩子。一时间,聂隐娘心痛如绞,后悔不迭地俯身去抱那孩子,想检查一下他的伤情。
  就在她伸出双臂,暴露胸膛的那一刻,流血哭泣的孩子突然变形,回复成昆仑矮奴的狰狞面貌,向聂隐娘猛扑过来。这一次,她没来得及躲闪。
  寒光掠过,聂隐娘的胸前绽开整片嫣红。她强忍剧痛向后退去,但昆仑矮奴又瞬间变成面皮,而且比之前更加庞大,翻飞起来几乎遮住整个小院的上空。聂隐娘无路可走了,再要硬拼,伤口血流如注,力气迅速衰竭。而她的剑锋所指,更是次次落空,连碰都碰不到对方。
  如此缠斗下去,聂隐娘凶多吉少!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夜空中突然飞来数个白影,轻而易举突入暗黑阵式,形成夹击之势。巨大连绵的黑色面皮瞬间即被攻破,裂成七零八落的碎片,摔落地上,顿时化成一摊又一摊腥臭难闻的血浆。
  血浆汇集起来,重新合成昆仑矮奴的样子,但已经七窍迸血,奄奄一息了。
  “隐娘,你怎么样!”
  聂隐娘在夫君的搀扶下坐起身来:“……我没事。你快去制住他……”
  “不怕,他的幻术已破,无力再作恶了。”空中盘旋着的白蝙蝠纷纷落下,围绕在韩湘的身旁。他喜滋滋地说,“真好,我的白蝙蝠们总算派上大用场了。哎,隐娘?你的伤……”
  “皮肉之伤而已,这次多亏韩郎了。”
  韩湘不好意思起来:“啊,这不算什么……果老道兄的真传,我练了许久终有所成,下回再见着他,可以不被他笑话了。”
  “这到底是什么阴毒招数?”聂隐娘今天吃了大亏,恨得咬牙切齿。
  “应是西域幻术的一种,以咒语惑人心智,并能将人心中最深重的恐惧唤起,故而打斗之时,你所见的均为幻觉,功夫再高也没用。而白蝙蝠是灵物,所以能突破幻阵,噬血杀敌。”
  听到韩湘的这句话,昆仑矮奴居然呵呵地笑起来,但他每笑一声,就有深黑色的污血从唇边溢出。整个小院中都飘荡着浓烈的腥臭气。
  聂隐娘逼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矮奴翕动双唇,似乎要回答,却突然昂起头,朝聂隐娘唾出一口脓血。她再也无法遏制怒火,手起剑落,将他的脖颈一割两断。
  韩湘叫:“隐娘!”
  “他不会招的,留着也是多余!”聂隐娘恨道,“大唐全境能有几个昆仑矮奴?不想便知其背景极深,此人定为死士。”
  “难道是皇……”韩湘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说呢?”
  “能用昆仑矮奴为死士的,要么是富可敌国的波斯人,要么就是……那里头的。”
  “哼,那里头的……”聂隐娘冷笑,“我只听说他们上几代曾经豢养过游侠,当今皇帝还颇以为耻,称为人君者当光明正大,不必用暗杀这类下三滥的手段,却不知眼前这一幕更加阴损可怖,又该如何解释呢?”
  “倒也不能那么确定……”韩湘岔开话题,“隐娘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的?”
  聂隐娘紧锁眉头道:“没想到那把匕首的背后牵连如此之深。”她叹了口气,“我寻到此处,是因为李长吉。”
  “长吉?”
  “韩郎可听过这首诗:‘落漠谁家子?来感长安秋。壮年抱羁恨,梦泣生白头。瘦马秣败草,雨沫飘寒沟。南宫古帘暗,湿景传签筹……”聂隐娘刚念到这里,韩湘便叫起来:“这是李长吉的《崇义里滞雨》!哦,崇义里,莫非就是此处?”
  “正是,我打听清楚的,李长吉在长安做奉礼郎时,便租住在此地。”
  韩湘不禁摇头道:“唉,想不到李长吉落魄至此,太可怜可叹了。我那叔父也是,说起来怎么爱才惜才,眼看人家受这等苦楚,也不出手相助……”
  “长吉未必表露,你叔父怎生得知。”
  “倒也是。”
  “不过,李长吉早在元和六年就辞官归里了。所以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地,应该是五年前。方才矮奴也提起,此处过去还算热闹,近几年来才荒疏至此。”
  “我不明白,寻访长吉故处,难道不该是静娘所为吗?莫非是她拜托隐娘来的?”
  聂隐娘淡淡地说:“静娘告诉过我,长安城中长吉的故地,她至今一处都未访过。”
  “哦——”应当是害怕触景伤情吧,韩湘倒能理解裴玄静,便问,“那我就更不懂隐娘来此的目的了。”
  聂隐娘没有回答,却吟道:“家山远千里,云脚天东头。忧眠枕剑匣,客帐梦封侯。”
  这是长吉诗作的最后四句。正是“忧眠枕剑匣”之句启发了聂隐娘,使她循着长吉在京城落脚的踪迹而来。本以为或能发现一些与那柄神秘匕首有关的线索,却不想几乎遇害。
  不管昆仑矮奴的背后是谁,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有人正在疯狂地寻觅匕首的踪迹,为此不惜采取任何手段。匕首的图纸是在吐突承璀的身上发现的,今天昆仑矮奴也提到,若干年前有阉官自宫中而出时,曾经借宿此地。
  聂隐娘感到很庆幸:裴玄静选择远离李贺在长安的故地。现在看来,恰恰是这份痴心救了她,如果裴玄静早早地寻访到崇义里来,只怕已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隐娘,我们该走了。”至此未发一言的夫君突然开口。
  聂隐娘悚然惊觉,问:“韩郎,你怎么来的?你不是和崔郎在一起吗?”今夜她来探崇义坊,原只留了夫君在巷口望风,韩湘有别的重要任务。不过,今夜要是没有韩湘的白蝙蝠,他们夫妇二人恐怕都遭毒手了。
  韩湘说:“是崔淼让我跟来的,他说你可能需要帮手。还让这家伙说中了!”
  “糟了!”聂隐娘道,“我这一耽误,只怕坏了崔郎出城的计划。”
  “问题不大吧?现在还不算晚,崔淼说他可以等。”
  “快走!”
  三人就着月光,一路狂奔出小巷。前方不远处,就是紧闭的坊门了。长安城夜间宵禁制度极为严格,暮鼓之后,除非持有京兆府发出的特别通行文书,任何人都无法敲开坊门。
  “这……怎么过去啊?”韩湘问得心虚。
  聂隐娘向夫君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抓住韩湘的两条胳膊,旋即腾空而起。
  韩湘没来得及惊叫,就稳稳地落在了坊墙高耸的墙头上。
  他还从来没从这个角度观看过夜晚的长安城呢。衢、街、里坊、集市、观、寺、楼、阁,还有朱雀大街上成排的槐树,仿佛都变矮了。夜色也显得更加静谧。
  聂隐娘说:“走吧。”
  “走?怎么走?”
  “就在这上面走啊。”
  韩湘顿悟,长安城各坊的坊墙彼此相连,从坊墙的墙头上匿行,既可躲避金吾卫的巡查,又不必过坊门,而且还是条捷径。主意的确好,可是……
  他伸开双臂平衡身体,颤巍巍地才向前迈出步子,就觉头发晕,腿发软,身子不禁一晃,赶紧抓住聂隐娘的胳膊。“不、不行。我……要不,你们去吧,我就不……”
  聂隐娘恨声道:“真罗唆,上来!”韩湘的身子突然又一轻,等他明白过来,整个人已经伏在了聂隐娘的背上。“这、这……怎么可以……”
  隐娘的夫君道:“你刚受了伤,还是我来背他吧。”
  “没事,你的身子不如我轻,管好自己就行了!”
  韩湘窘得都快哭了,却也明白别无选择。他只好闭紧双目,听夜风簌簌掠过耳际,在心里默默地把太上老君、元始天尊、菩提老祖等等挨个念过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聂隐娘停下脚步。韩湘觉得身体坠下,脚底再次踏到地面。他睁开眼睛,前方的夜色中高耸着一座城门。半轮孤月悬在半空,勾勒出绵亘起伏的城墙丽影。墙外,重峦叠嶂,林薮丛密,偶尔传来几声乌啼。
  “景曜门?”他叫起来。
  聂隐娘警告:“莫出声!快寻一寻,崔淼他们是否在此?”
  周围寂寂,看不到半点人踪。只有一路跟随的白蝙蝠纷纷落下,停在他们身边。

  7
  “朕打算把李逢吉派到剑南去。”
  皇帝的人影印在帷帘上,烛光把他的头像拉得老长,摇摆不定。
  吐突承璀跪在帷幕前,定定地望着皇帝的影子。他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始终一言不发。
  皇帝的声音继续从帷帘后面传出来,“近日他连上数奏,称裴度常在府中会见天下各色奇人能士,以宰辅之名揽才,行为失当。哼,他明明知道,裴度为了帮朕剿灭强藩,认为朝廷当广纳贤才俊杰,不该再像德宗皇帝后期那样,以金吾卫暗中侦察朝臣动向,甚至禁止宰相在自己府中会见宾客,所以向朕奏请于私宅会见宾客,经过朕的准许后才这样做。裴度的所作所为光明磊落,并无半点私心。李逢吉却还在这里无理取闹,实在令朕厌恶!他无非是担心裴度削藩有成,功劳超过了他,所以千方百计中伤裴度。看来,朕必须把他送出长安才行了!”
  吐突承璀仍然在发呆。
  “你没有听见朕的话吗?过去与你谈起裴度和那班宰相们,你总有很多话要讲。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变哑巴了?”
  吐突承璀稍稍回过神来,“裴度啊……”他嗫嚅着,眼神依旧十分空茫,前言不搭后语,“大家,奴不太明白,大家为何要把裴玄静放到金仙观里。那样,那样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令贵妃心怀不忿?金仙观毕竟是她的隐痛……”
  “贵妃?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她的想法了?莫非去了一次广州,连性子都改了?”
  往常听到这种亲昵的责备,吐突承璀总能恰如其分地为自己辩解几句,同时还把皇帝奉迎舒服了,但今天他却讷口无言,似乎真的变了一个人。
  “哗啦!”从帷帘中抛出一条金链,正好落在吐突承璀面前。“朕让你把人带回来,你却给朕带回这个!”
  吐突承璀双手拾起金链:“眉娘不愿意回来,我又不想强她……”他的喉咙哽住了,眼圈发红。
  “记得那时眉娘来拜别,朕赐了她这条金凤环。这傻丫头,居然不懂得怎么戴上。”
  “是啊,所以还是奴帮她缠到胳膊上的。”吐突承璀笑起来,真是比哭还凄惨。
  “是吗?这,朕倒是不记得了。”
  “眉娘的胳膊细得呀,金凤环足足缠了七圈,才算不往下掉了。”
  静了好一会儿,吐突承璀又说:“这回,也是我从她胳膊上褪下来的。想来十年中她都一直戴着它,从不离身。”
  “你拿去吧,留个念想。”皇帝叹了口气,“朕知道,你心里舍不得她。”
  “谢大家!”吐突承璀叩头,“奴再替眉娘谢大家的恩,准她附葬丰陵。眉娘祖祖辈辈积德,才能获此天大的恩典呐。”
  皇帝沉默,少顷,突然问:“李忠言怎样?”
  “他?就是不出声地跪在眉娘的柩前,到我离开时,还一动不动地跪着,像木雕泥塑。”
  “你都跟他说了?”
  “说了。”
  “说了什么?”
  “奴说了眉娘这十年都在哪里,在做什么;奴又说了眉娘所奉的,是先皇之命;奴还说了……正是奴用自己的这双手,把眉娘给掐死了。”
  “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吗?”
  “没有……”吐突承璀抬起头,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说,“对了,当奴追问他,知不知道眉娘在等什么人时,他突然说了两个字——贾昌。”
  “贾昌?贾昌不是死在长安了吗?眉娘等的人是从海上来的。”
  “可是眉娘说过,一旦她接到东瀛来人,就要交付一份先皇手谕,然后送来者启程赴京。如此想来,长安应该也有人在等候。李忠言提到贾昌,是不是这个意思?”
  “也就是说,贾昌守的不单单是墙上的那些字?”帷帘的一角微微掀起,露出皇帝苍白的面孔。他的眉头紧锁,似在忍受某种难言的苦楚,“《兰亭序》的谜底,你都跟他说了?”
  “奴谨遵大家的旨意,上回就去丰陵给他透过风了。”
  “他相信你吗?”
  “这十年来我总去找他倾吐,就算再多疑的人,恐怕也该放松警戒了。况且他困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只有从我口里才能得到些活生生的消息,由不得他不信。”
  “所以你认为,他提起贾昌是确有所指?”
  “对……只是我想再诱他多说一点时,他又死活不肯开口了。”吐突承璀终于从悲痛中摆脱出来,言谈重新变得爽利,“大家,要不奴再去一次丰陵?我就不信撬不开李忠言的嘴!”
  “没用的,像他这种人,早就横下一条求死的心。你真用强,反而成全了他。”
  “那怎么办?贾昌的院子都推倒了,灵骨塔里奴也搜了好多遍,连只耗子都藏不住,实在想不出还能从何下手啊。”
  皇帝的目光一凛:“朕早该想到,他不会那么轻易就……”他突然说不下去了,以手扶额,发出痛苦的呻吟,“这头真真是痛死了!”
  吐突承璀慌了手脚。
  “陈弘志,滚出来!”
  “奴在……”陈弘志应声而出,小步疾行到御榻前跪倒,双手擎着一个托盘,高举过头。
  吐突承璀看见,托盘上有一个金莲花酒樽,旁边还有一个金匣。
  皇帝打开金匣,从中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又端起酒樽,手微微发颤。他正要将药丸朝嘴里送,吐突承璀突然叫道:“大家,不可啊!”
  这一声喊得着实凌厉,竟把皇帝吓了一跳,几滴玉液从金樽中晃出来。
  “你怎么回事?”
  吐突承璀喘着粗气道:“大家,万万不可服丹,不可服丹啊!”说着,竟“咚咚”叩起响头来。
  皇帝将酒樽缓缓放回托盘:“把东西留在这儿吧。”
  陈弘志忙把托盘放下,又无声无息地退到玄色帷帘之后去了。
  “这丹丸对头痛有奇效,朕试了两次,也还不错。你何苦又要拦朕。”
  吐突承璀直起腰来,额头上已是整块青紫。他颤抖着声音道:“大家,先皇饱受头风之苦数十年,却坚决不肯服丹丸。您还记得吧?”
  “那又怎么样。”皇帝冷笑,“最终仍不得延年。”
  “可先皇毕竟不是死于……”
  皇帝的目光像利刃一般扫过来,吐突承璀自知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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