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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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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按你定的,叫隆裕太后吧!”刘佳氏识不了几个字,封号字面上的含义她不去讲究,只要叫起来顺口就行了。“这些日子办事,她没有刁难你吧!”

  “还好,都商量着办哩!”载沣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都是那个老太婆多事,生怕她死后娘家人没权,临走了还要扔下一句摄政王与太后共同禀政的浑话!”载洵气呼呼地说。

  “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今后麻烦事儿总有的是!”载涛接话。

  “今儿个叫你来,是想我们娘儿四个商议一下,有件大事得马上办。”刘佳氏转过脸对载涛说,“老七,这事是你提的,就由你说吧!”

  “四哥,是这样的。”七贝勒载涛生得身材高大,浓眉长眼,神态之间隐约保存着祖先的剽悍之气。“你现在身为皇上的本生父,不叫你太上皇,你也是太上皇了。皇上小,一切事都要你拿主意,不必事事都去与太后商议,她一个妇道人家有几多见识。未必姑妈掌了我们爱新觉罗氏大权四十多年,她这个侄女又要来学样不成!”

  “七弟,你说的就是这档子事?”载沣望着不大驯服的小弟弟,不知怎的,心里总有几分怕。

  “不是,他有大事要跟四哥说哩!”载洵插话。

  “老六,你还是让老七自个儿说吧!”刘佳氏边说边指指大腿。那丫环蹲下来,半握着两个拳头,在老太太的大腿上轻轻地捶打。

  “昨天,毓朗、铁良到我府里,我们谈了一个下午。他们说现在老太婆已死了,四哥当国了,大家要协助他,把咱们大清江山弄得中兴起来才是。”

  毓朗也是个贝勒,他除了声色犬马之外,也好读点书,过问点朝政,号称宗室中的翘楚。铁良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位居陆军部尚书,一向被公认为满人中的后起之秀。

  听了这句话,载沣颇为感动地说:“难得他们二位有这个心。怎么个中兴法,你们有什么好主意吗?”

  “这正是我要跟四哥说的。”载涛挺起腰杆,侃侃而谈,“咱们祖先从关外进关内,从李自成手里夺下这片江山,靠的什么?靠的是咱们八旗子弟的铁骑刀枪。这二百多年来巩固这片江山,靠的是什么?也是靠的我们八旗子弟的铁骑刀枪。圣祖爷当年在木兰狩猎时谆谆告诫:骑射为我满洲传家之宝,子孙后世不可丢弃。从嘉庆爷那代起,我八旗子弟开始沾染汉人柔靡之气,慢慢丢弃了骑射这个传家之宝。后来白莲教作乱,不得不依靠汉人的绿营。再后长毛造反,连绿营都不行了,只得依靠曾国藩的湘军。小时候听老王爷说,幸而曾国藩老实,多少人劝他造反,他都不动心,他若动了心,说不定这江山就是他的了。”

  这句话,载沣也亲耳听父亲说过两次,今天由比他小四五岁的弟弟口里说出,他觉得味道有点儿不大对劲。

  “铁良说,曾国藩虽没造反,但他却开了一个很坏的头,湘军淮军成了汉人的私家武装。而现在又有一个人步曾、李的后尘,却比曾、李还要做得过分。毓朗干脆点明了这个人。”

  载洵接过话头:“我知道,他们说的是袁世凯的北洋军。”

  载沣默默点头,开始明白过来,他的六弟七弟今天就是冲着袁世凯而来的。慈禧的临终遗嘱他死死地记住了,但袁世凯身为军机大臣,外务部尚书,要杀他,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能服得了满朝文武吗?载沣为此踌躇不决。再说,现在百日国丧期未满,无论如何不能做这种事。再急,也要让皇帝登基、百日丧除之后。不过,铁良等人的支持也是很重要的。

  他问七弟:“陆军部这一年多来,把北洋六镇管住了吗?”

  载涛答:“哪里管得住!除第一镇本是咱们京师八旗子弟外,其他五镇,名义上属陆军部管,其实骨子里还是听袁大头的。”

  载洵说:“各镇想换换协统、标统,都差不多换不下去,他们都抱成一团儿。铁良说,前些年流行的那句北洋军只知有袁宫保,不知有大清朝的话,看来不假。”

  载沣听了这话,心里沉重起来。如果真这样的话,杀了袁世凯,不会激起北洋军兵变吗?

  载涛说:“四哥,你不是说过德国亲王的十六字真诀是强干弱枝之本吗?从前碍着那个老太婆的疑心不好实行,现在不正好办了吗?”

  载沣点头表示同意。那是七年前《辛丑条约》签订之后,中国方面除了在北京城为毙命于义和团事件中的德国公使克林德建纪念碑外,另遣专使前往德国谢罪。这个专使便是醇王载沣。载沣到德国后,目睹德国皇室的权势强大,十分羡慕。他向德国亲王威廉·亨利请教。威廉告诉他:欲强皇室,须掌兵权;欲强国事,须修武备。载沣将这十六字奉为金科玉律,回国后屡次向他的兄弟们提起。载沣不敢明奏,他怕慈禧怀疑他想夺取军权。

  “七弟,你是说要建立一支咱们自己的军队。”载沣目光灼热地望着母弟,心里想:到底是亲兄弟,心总是向着自家人的。

  “北洋新军当然不能解散,但不能倚为心腹,我们要在一镇之外再建立一支皇家御林军。”载涛显然是早已成竹在胸了,他条理清楚地说,“这支御林军全由我们纯血统的八旗子弟充任,初步计划招一万人。它有两个责任,一为禁卫京师,二为各省新军培养中级以上将领。我们将在一万人中培养两千名军官,全国二十镇新军,每镇分一百人,管带以上的军官全由御林军中派出的人充当。这样,全国二十镇新军就全部掌握在我们的手里了。四哥,你看呢?”

  二十岁的涛贝勒神气活现地看着他的哥哥,仿佛这个宏伟的计划顷刻之间便可实行似的。毫无一点实际经验的摄政王也被七弟的这个计划说得兴奋起来,连连称赞:“好,好得很!”

  刘佳氏忙笑着说:“老七,你真出息了,比起老爷子当年来强多了。”又转脸对载沣说,“我看你兄弟的主意很好,就叫他做御林军总管大臣吧!皇家的军队,还只有自己的亲兄弟掌管才放得心哩。”

  载沣对母亲这个口谕没置可否。一来他觉得七弟从没挨过军事的边,年纪又这样轻,既无才干,又无经验,一万御林军,能统率得了吗?二来这样大的事,得开亲贵大臣、六部九卿会议商讨才行,退一步说,也得跟隆裕商量商量呀。”

  看到哥哥在沉默,载涛大不耐烦了,冷下脸来问:“额娘的话,你到底说行呢还是不行?”

  对于这个被母亲娇宠惯了的老么的脾气,载沣是知道的。他赔着笑脸说:“七弟,你对军事一向接触不多,一下子当统领,吃得消吗?”

  对于哥哥的小看,载涛很气愤,大声说:“四哥,这点你放心,我可以叫铁良和毓朗帮我维持一段时间,我到德国留半年洋,回来就行了。”

  说着站起身来,拍打着胸膛:“咱们努尔哈赤的后代,天生的将材。四哥,我向你保证,不出三年,咱们的御林军要强过袁世凯北洋军十倍!”

  刘佳氏忙趁热打铁:“老七,行,像个天潢贵胄的样子有你的这支军队在,你侄儿的位子就是铁打的了,你哥也省了好多心。”

  这分明是再次催载沣认可。他心里琢磨着:皇家是要掌握一支强有力的军队,带领这支军队的人也只能是自己的兄弟,何况这个建议又是载涛自己提出来的,这个总管不给他又给谁呢?论能力的确是不够,先让铁良、毓朗帮他一把,让他历练历练也说得过去。再说,若是不答应的话,额娘的面子上也过不去。但是,总得要跟隆裕太后打个招呼吧!

  “七弟,这事我还得和隆裕太后商议一下。”

  “她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载涛火了起来。“咱们爱新觉罗氏的家不能再让外姓人来当了!”

  刘佳氏一向对光绪皇后冷淡,现在她更反感隆裕来干涉她的儿子们的好事,便也附和说:“老四呀,你要拿出男子汉的派头出来。现在才开始,你就这样软软沓沓的,事事都要和她商量,日后她就不会把你放在眼里,那咱们大清朝就得又供养一位老佛爷。看你二哥生前那副窝囊劲,我就作呕。你们父子若像他那样,听凭一个女人安排,我不如干脆死去,眼不见为净。”

  刘佳氏这番话给载沣很大的刺激,他想了想也是,便说:“好吧,御林军的统领大臣就由你来做,叫铁良、毓朗做你的助手吧!”

  刘佳氏笑道:“这才是我生的儿子!”

  载洵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做声,眼看着老七抢走了一项好差事,心里火辣辣的。趁着他们讨价还价的当儿,他把朝廷各部的肥瘠掂了掂,他要择肥而噬。

  这是个典型的公子哥儿,从小在保姆丫环丛中众星拱月般地捧大,纵逸放肆,一无所长,却又自以为是天之骄子,无所不能。他记得小时候跟着父亲去大沽口巡视北洋水师,那些西洋进口的兵舰威武雄壮,开动起来,在大海上奔走如飞。不要说舰上的管带了,就是一名普通的水手都神气得不得了。假若做一名指挥全国所有兵一舰的大臣,那可真了不得。既有兵权,又比那些土里土气的刀枪棍棒要时髦百倍。好,就把这个差使要过来。想到这里,他很兴奋。

  待到涛贝勒的交易刚刚做好,洵贝勒开口了:“四哥,组建御林军是桩很好的事,任命老七做统领更是重要。不过,还有一件迫不及待的事,四哥你太忙了,眼下还没有想到。”

  “六弟,我的确是忙,许多事都顾不上,正要你们来提醒我。”载沣望着老六,不知这位胞弟肚子里藏着什么花招。

  “四哥,咱们亲兄弟,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像母亲一样长得矮矮小小的,毫无一点军人气质的洵贝勒说,“甲午年,北洋水师之所以全军覆没,关键的原因是朝廷没有一个专管水师的部,把这样一支重要的军队交给一个总督去办,太轻率了。我们大清国海岸线几千里长,过去吃亏就吃在没有一支强大的海军,洋人欺侮我们,主要在海面上。四哥,现在你来当国了,咱们再不能受洋人的欺侮,咱们要建一支强大的海军。”

  载洵说得慷慨激昂起来,俨然是一位热情的爱国者。载沣频频点头:“六弟说得对,大清朝不能没有一支强大的海军。”

  载洵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目的:“要建海军,先要筹备海军部。四哥,你把这事交给我吧!”

  载沣还没开口,刘佳氏又开腔了:“老四,你看你多福气,刚做监国,两个兄弟就自愿来做你的左右手,老七管陆军,老六管海军,一对金刚忠心耿耿地护卫你们父子呀!”

  载沣心里明白,老六是想抓海军的权。设海军部不错,别人也提过,他自己也想过,但海军大臣让老六来做太不合适了。除开小时候跟父亲去过一次大沽,这十多年来,他连海水都没沾过,更不要说驾驶战舰指挥海战了。让老六做海军大臣,岂不会让朝中文武笑掉牙!但自己只有两个亲兄弟,要想把兵权掌握在皇家手中,又只得依赖他了。再说,老七捞了个御林军统领,如果不让他做海军大臣,他如何肯依?老额娘的态度也很明确,陆、海两支军队,一个儿子抓一支。作为监国来说,兵权要抓在皇家;作为兄长来说,两个弟弟,不能厚此薄彼。载洵再不合适,也别无选择了。

  “好吧,海军部就由老六来筹建吧,再给你配个助手萨镇冰,他是英国皇家海军学校毕业的,海上的一切都懂。”

  “老六老七,你们还不快站起来,谢过你四哥!”刘佳氏笑着对两个儿子说。她的意思很明白:道过谢了,这事也就算是敲定了,哪怕就是王公亲贵、六部大臣,甚或是隆裕太后不同意,你老四也要认这笔账!

  当两个贝勒起身道谢时,载沣慌忙说:“自家兄弟,不要言谢,祖宗传下来的江山,日后还要靠二位兄弟来护卫哩!”

  军权到了手,刘佳氏和她的六儿七儿的目的也达到了,母子兄弟闲扯了一番家常后,载沣向母亲告辞回到东府。

  去西府这么久,瓜尔佳氏早等得不耐烦了,不待丈夫跨进门便间道:“什么事留了这长时间,该不是你那老额娘又为你寻了一房姨太太吧!”

  载沣笑着说:“你说到哪里去了,要说姨太太,这会子也不行呀!”

  “什么这会子不行?”瓜尔佳氏冷笑道,“你们这些男人,尽是些伪君子,表面上道貌岸然,心底里想的尽是那档子事。我说王爷呀,你如今是摄政王了,要更加威风点,真的看中了哪个娘们,我做主替你娶进来,只是暂不请客不摆酒罢了,谁知道你讨了小!”

  载沣知道瓜尔佳氏有所指,脸上尴尴尬尬的,嘴上仍硬着:“莫瞎扯了,国丧期间说什么纳妾讨小,让下人听了多不好!”

  瓜尔佳氏换上笑脸,一边帮丈夫脱外褂,一边问:“刚才说着玩儿的,老六老七都来了,你们娘儿四人到底说的什么机密大事?”

  无论国家大事还是日常琐事,载沣向来不敢瞒着这位厉害的福晋,于是把建御林军、海军部的事说了说。

  瓜尔佳氏一听傻了眼,哥哥正瞅着筹建海军部弄个海军大臣当当,谁料小叔子抢了先。她急着问:“这么说,老六想当海军大臣了?”

  载沣点点头。

  “你就答应了?”瓜尔佳氏更急了。

  载沣点过头后问:“怎么啦?”

  “大哥今上午来了,建海军部的事,他想了很长时间了。这倒好,让小六子抢去了!”瓜尔佳氏气得脸红红的。

  “长麟来了,你为什么不早说?”

  “哪有时间说呀,你不一进门就被他们叫去了吗?”瓜尔佳氏又急又委屈。

  载沣为难了。无论才具还是资历,长麟都要远胜载洵。长麟今年四十五岁,在北洋水师里当过管带、翼长,又在英国留过学,他倒真是一个合适的海军大臣,况且海军掌握在皇帝娘舅的手里也一样的放心。但话已说出口,怎么收得回呢?

  “老六怎么做得了海军大臣,他怕连只木船都管不了!”瓜尔佳氏走到丈夫身边,扶着他的肩膀,声音变得比往常大为轻柔了,“王爷,你再去跟老六说一下,叫他另外挑一个部吧!”

  “这怎么行呢?老六那人的个性你不是不知道。”载沣两道眉头皱得紧紧的。

  “可我也答应了大哥呀!”瓜尔佳氏知道这事要改变也难了,但她既想步慈禧的后尘,这培植娘家势力的第一步就不能告吹。

  冰儿从内房出来,给载沣端上一碗茶,然后嫣然一笑,又进房里去了。这一笑,直把载沣的魂勾去多半。瓜尔佳氏看在眼里,决定今天就把冰儿抛出去。

  “王爷,你既然这样喜欢她,干脆就把她收了房吧!”瓜尔佳氏的嘴巴向内房努了努。

  “你说什么?”载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男子汉大丈夫,扭伍泥泥的,我最看不惯了。你不是成天说冰儿逗人喜欢吗,今儿个我把冰儿送给你了!”

  “真的?”载沣大喜过望。

  “我几时骗过你?”瓜尔佳氏一副居高临下的派头。

  “不过,”载沣刚升起的热血冷了下来。“过两个月吧,现在还是国丧时期哩。”

  瓜尔佳氏笑道:“我说呀,你们这些须眉丈夫没有一个是真君子。真正为大行皇帝服丧嘛,一个人搬到书房里睡去,不要再跟娘们睡一张床!”

  载沣不好意思地傻笑着。

  “冰儿侍候你,我不说,谁敢道半个字儿?”

  “那我就谢谢你了,我的好福晋。”

  “拿什么谢?”瓜尔佳氏很得意,钓饵选择在这会子抛出,真正太是时候了。

  “你说呢,什么都行!”载沣的神态很慷慨,大有点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味道。

  “我也不要你谢别的,你就把海军大臣的差事给我大哥吧!”

  “这?”载沣犹豫起来。

  “行不行呀!”瓜尔佳氏紧逼着。

  “好!”载沣下定决心,宁肯得罪老弟,不能丢掉美人。

  载沣重新穿好衣服,硬着头皮出了门,穿过假山,向西府走去。正好老六还没走。

  “六弟,海军部的事暂缓一下吧!”

  “为什么?”载洵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明显地充满了火气。“刚到嫂子那里呆一会儿就变卦了,敢情是她娘家的人也要这个差事?”

  “你知道了?”载沣很惊异。

  其实载洵并不知道,不料一句话就诈出来了。“是长麟,还是长麓?”

  “长麟。”载沣低低地说,“你嫂子已先答应他了。”岂有此理!我去找她!”洵贝勒抬脚就向东府奔去。

  “六弟,你等等!”摄政王在后面喊。他知道这个火爆脾气的弟弟与他那同样坏脾气的福晋,一旦面对面争论,定然会大吵起来。

  载洵根本不理睬后面的呼喊,飞快地跑着。

  “嫂子!”载洵一个大步跨进东府的门槛,朝着里面高叫一声。

  “六爷,什么事急得这样?”瓜尔佳氏从内房出来,见载洵满脸怒气,已知小叔子的来意,却故意问他。

  “海军大臣这个差事,四哥已经许给我了,你凭什么要抢给你娘家人?”洵贝勒两手叉着腰,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趾高气扬惯了的瓜尔佳一氏,根本不买这个在她看来无才无德的小叔子的账。她带着讥讽尖声说:“哎哟,我说是什么事呀,六爷,你自己掂掂,海军大臣这个差事你拿得下吗?这可不是去广和楼听戏,到昌平去放鹰呀!”

  明摆着这是嘲笑小叔子只会听戏放鹰,没有做大臣的本事,从小在奉承声里长大的洵贝勒如何听得了这话!他顿时火冒三丈,也不顾嫂子的显赫出身,冲上前去一步,指着她的额头说:“你敢嘲笑咱无能吗?你的大哥又有几分能耐?”

  瓜尔佳氏毫不示弱,回敬道:“我的大哥虽没有多大本事,他到底做过炮舰管带、水师翼长。你呢,六爷,你知道炮舰是什么模样吗?海水是咸的还是淡的?”

  载洵气得全身发颤,脱口骂道:“你这个臭婆娘,想用枕头风来坏爷们的美差吗?没门!”

  瓜尔佳氏从小到大娇生惯养,连慈禧太后面前她都敢撒娇使嗔,慈禧还得用好话哄着她。长到二十多岁了,谁也没有半个字对她不恭。今日自己的儿子做了皇帝,她成了真正的皇太后,居然有人骂她为“臭婆娘”,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

  她大哭起来,发疯似的向载洵冲去,骂道:“你这瘟猪咬疯狗拖的东西,你敢骂我!”

  这时载沣赶来了,后面跟着刘佳氏。她拄着拐杖,颠着两只小脚,跑得气喘琳琳的。

  两叔嫂竟然扭打起来了。堂堂摄政王府怎能出现这等事,载沣吼了一声:“你们都松开手,这成何体统!”

  载洵、瓜尔佳氏都不听他的。载洵破口大骂:“贱种,骚货!”两手抓着嫂子的肩膀向后推。瓜尔佳氏骂道:“瘟疫死的,草席埋的!”一边拿头向小叔子撞过去。

  刘佳氏听到儿媳妇用这样刻毒的语言咒骂她的宝贝儿子,又伤心又气愤。见载沣不能制止,她甩掉手中的拐杖,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大闹起来,嘴里喊道:“老王爷呀,你睁开眼睛看看吧,这是什么世道啊!家里都成这个样子了,我对不起你,我不活了,我去陪你算了!”

  一边喊,一边拿头碰地,碰得鲜血直流。载沣见母亲急成这个样子,忙扶起她,高声唤仆人。几个仆人过来,将老福晋抬起。载沣冲进屋里,打雷似的叫道:“额娘都快要死了,你们还在这里胡闹!”

  载洵见母亲嘶哑着喉咙在嚎叫,满脸是血,忙松手,跑到院子里去看娘。载沣望了妻子一眼,恨恨地说:“都是你惹出的祸!”

  瓜尔佳氏知道婆婆已经盛怒了,自己闯祸不小,便干脆扑倒在地上,滚来滚去,放声大哭,喊爹喊妈的,吓得冰儿等一班丫环老妈子们忙过来劝说搀扶。

  载沣在母哭妻闹中如一根木头似的呆立着,竟不知如何是好。 


 
 
 
五 锡拉胡同与肃王府的密谋在同时进行
 
 


  醇王府里这一场叔嫂、婆媳之间的闹剧很快便传了出去,不少王公大臣听后都摇头叹息。有的说,老佛爷在世时虽然是大权独揽,但她公私还是分得清楚的。她娘家里的人也只能得个承恩公的虚爵,并没有出任实职。方家园里储存的金银珠宝不少,但国家政事却不敢干预,慈禧本人也从不把国事与她的兄弟们商量。醇亲王监国还没有几天,国家的重器要缺,简直成了王府家宴上的鸡鸭鱼肉了,朝廷还有什么体面?

  海军大臣一职,叔嫂双方都不肯让步,载沣也无法调停,便只得暂时搁下,先宣布筹建御林军,授载涛为专司训练大臣,毓朗、铁良协助。

  此事立即在朝中引起议论。联系到那次家庭争吵,许多大臣也看清了载沣的用意,都很失望。尤其是张之洞,这么大的一件事,也没与他这个老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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