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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之结衣人间-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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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沭阳抬眼看了他不靠谱的师父一眼,低声,“是洛公子洛衍来了,指明要来苏府长住。”
  
  一阵秋风吹过,洛浦怔怔打个寒战——今年的秋天,来得真快。




☆、秋凉

  华贵公子站在人前,生生让秋意更凉上一层。
  
  他眯起凤眸,立在苏园前,风吹袖飞,所谓的丰神俊朗。
  
  枫红飘落,华车前的他,哪里都是极尊贵极俊逸的,只除了脸上的疲色。
  
  所有苏府人都出门相迎,连苏慕清也恭敬喊一声,“洛大人。”
  
  他只是站着,眼眸冷淡,不言不语。
  
  结衣抿唇儿,对苏韵低声道,“你二嫂有福气,洛衍实在是一个好看的人。”
  
  苏韵眼角抽动,同样低声回答,“有没有福气,不是从长相来判断的吧?”
  
  当是两人这样小声交流,洛衍也听到了。目光转过来,寒冰封在眼底,让人心头升起惊怕,他的目光又扫了过去。对另一位招手, 用冰冷的声音说着温情话,“是夏姑娘吗?在京城那么多年,我倒是没有时间看过姑娘——姑娘生得真美。”最后几个字,轻飘飘地吐 出来,却有针扎一样的感觉。
  
  夏之湄眉眼僵硬,干笑一声,有点儿不敢走过去。她觉得洛衍那语气,又亲昵又诡异,目光探照般穿越她、讽刺她,让她无处可遁 。
  
  苏慕清身子往前面一挡,遮住洛衍看向夏之湄的眼神,谦和一笑,“洛大人,还是先进府再说吧。想来我苏家和洛家向来没什么交 情,不知洛大人来金陵,怎么想到这里?”
  
  洛衍弹弹衣袖,淡漠地进府门,语调飘忽而漠寒,“哦,本官来金陵苏宅,是寻一个人。苏公子不用紧张。”
  
  “洛大人!”苏慕清不卑不亢地插一句,半是警告,“陈年旧事,还望洛大人忘记的好。”
  
  洛衍抬起细长如柳丝的眉梢,眼角也向上飞,那道寒光,从里面透出,冷岑岑地打向苏慕清。
  
  不说当事人,便是结衣在围观,已经感到周身不自在了——洛衍和苏慕清,都不是好惹的。
  
  苏韵比他二叔想得更多,爹在京城时说过,洛衍这种小人万不能得罪,还是绕道走得好。可是现在——因为十年前二嫂的旧事,二 叔算是得罪洛衍得罪透了!
  
  他正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转移话题,就听洛衍淡淡一句,“苏公子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来苏宅,实际上是找我大哥来了。”
  
  结衣啊一声,低道,“不会是洛浦吧?!”
  
  恰恰她这话出口时,周围人都没说话。这番猜测,便被人听得一清二楚。
  
  苏慕清一愣,脸色古怪下来。洛浦?
  
  苏韵也吓了一大跳:洛浦?
  
  洛衍玩味笑,那眼角的讥诮,确实和洛浦有几分相似,“原来他都没有和你们说过?是了,离家出走,背叛师门——他这个假道士 ,确实不好意思和你们提起过去。”
  
  结衣怔然,抬起目光,看向远远走来的白衣。朦朦胧胧地想着:假道士?!
  
  洛浦站在几尺外,似笑非笑道,“背叛师门?洛大人该明白,我是为了什么。”
  
  洛衍脸上根本不见尴尬,却是到沭阳身边,看了他半天,幽幽道,“沭阳还没有想好么?跟着你那个师父,只会吃苦啊。”
  
  沭阳弯腰行个礼,眉眼不动,淡声,“多谢洛大人关心,沭阳自有所求,这样很好。”
  
  洛衍冷嗤一声,拂袖离去,“跟着你那个假道士师父做个流浪汉?迂腐!”
  
  瞅着洛衍远去的背影,这下,一群人都糊涂了——绕来绕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乱七八糟!
  
  结衣先扑到洛浦怀里,谄媚道,“你醒了啊?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儿呢?我这段时间不去陪同,其实是有原因的……”
  
  洛浦捏着她鼻端,似是而非地笑,和她咬耳朵,“是啊,有原因——你在忙着续前缘嘛。”丹凤眼往呆傻站立的苏慕清身上一扫, 意味表达的很明了。
  
  结衣窘迫,不好对答。洛浦却不再询问了,而是抬头看看满园景色,天凉好个秋。
  
  本以为,洛衍来到苏府,会搅得这里不得安宁。但不晓得是舟车劳顿还是什么原因,洛衍一直恹恹的,吃了晚饭就早早回去歇息了 ,让一直警惕的苏慕清和苏韵有种无措感,似一拳打到海绵上,无迹可寻。
  
  洛浦也是早早退下了,顺着檐廊回去时,折起袖子咳嗽,显然身体还未复原。
  
  沭阳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担忧道,“师父,我想,洛衍来这里,绝对不是个意外。”
  
  洛浦思忖片刻,凉声道,“那种薄情寡义之人,死穴不过一处。我倒是好奇,是谁请来了他——艳鬼,出来!”话到后面,一声冷 喝,肃谨冰寒,连沭阳都吓了一跳。
  
  结衣脚下一绊,从柱后绕出来,低头扁嘴小声,“我叫结衣——不要总是‘艳鬼’‘艳鬼’的喊我。”
  
  洛浦眉毛一扬,转头剔眼看她那副委屈相,乐了,搂她入怀,像摆弄一个玩意儿,“我不过随便喊喊,原来你真的在跟踪我啊。”
  
  结衣被噎,媚波一转,攀到他身上,柔若无骨,期期艾艾地捂脸,“奴家跟着洛公子,是怕洛公子被坏人欺负,洛公子好不乐意吗 ?”
  
  沭阳望天,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洛浦笑,“你这样关心我,我当然感激啊。只是呢,你口里的坏人,恐怕还真要生什么变故——你走路无声,不妨去跟踪他吧,看 看他想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不过一介凡人。”结衣不屑,即便她这样表忠心的时刻,心里也很忐忑。
  
  洛浦幽声一叹,摸摸她的头,“我不是怕他做什么,我是怕夏之昕做什么——人和鬼,本来是连对话都不能的。”
  
  结衣皱眉,不满他这种调子,“那不是和你没关系吗?干嘛要管人家家务事。”
  
  “你不去么?那我去吧。”洛浦眼波一黯,叹气着推开结衣,“可怜我身子还未完全好,某个惹下祸事的家伙,就这样——”控诉 而可怜的眼神瞥结衣。
  
  结衣头皮发麻,举手投降,“好嘛,是我让他来的——我去监督他好了。”
  
  洛浦这才笑了,俯身在她额上一吻,柔声,“去吧。”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沭阳自然跟后。
  
  结衣愕然,摸摸额头,湿凉的感觉,皱皱鼻子,压下心头的悸动,转身去找洛衍。




☆、无情

  有人去“风露楼”里迎接,青容扶着卿婳儿的手上了顶篷繁美的华车。走之前,怅着眉看楼一眼,红袖招摇,各种鲜红鲜绿的颜色 染了秋色,总带那么份凄凉。
  
  卿婳儿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用童稚的声音道,“青容姐姐,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吗?”
  
  思及之前,老鸨挑着她漂亮的下巴,俗气的香味从手帕传来,最满意的,便是青容绝色姿容,“青容,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和你比 ?今夜你去苏府,若能让主公看对眼,你再不用过这样的生活了。”
  
  呵,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生活!过往的人事,最好的时光,她过的,一直是这样的生活!
  
  青容眼底闪过茫然之情,面上却还是轻轻笑着,拍拍卿婳儿的手,坐进了马车里,懒洋洋地往后靠,“唔,看姐姐的命好不好了。 婳儿跟着姐姐,会不会觉得委屈呢?”
  
  生怕青容丢下她,卿婳儿慌乱摇头,埋头进她怀中,“姐姐,我不觉得委屈!是婳儿多话了,姐姐说怎样就怎样。”
  
  小风穿过帘子,给里面添了些冷气。青容抱紧卿婳儿,目光暖下来,却呆呆地落在头顶左右摇摆的流苏坠子上,“婳儿,你放心吧 。只要姐姐有那个能力,决不让你落得我这样的地步。”
  
  卿婳儿抬起头,露出一个似笑似哭的表情,哑声,“我、我……”
  
  “怎么了?可别感动地哭出来哦。你要是哭出声了,姐姐我立马扔你出去喂马,信不信”青容懒懒地问,纤长的手指还有一搭没一 搭地拍在小姑娘身上。
  
  她眉目细长勾人,风姿灼灼,懒洋洋的笑意,让人心快一拍,又慢一拍。
  
  “我哥哥以前,也这样跟我说过。”卿婳儿眼中有泪,却悬而不落,只是紧紧抱着青容,软绵绵的声音说着坚定的话语,“姐姐你 别说这样的话,别赶婳儿走。我怎样都是好的,怎样我都愿意的。”
  
  苏长河吗?
  
  青容笑容收起,抱紧她,良久才苦笑,“你放心。”她也是从卿婳儿那样的年龄过来的,她怎么会不了解卿婳儿的心情呢?
  
  纵是受人所托,几日相处,她已经把卿婳儿看成了自家小妹妹。她怎么会看着婳儿被人欺负呢?
  
  同时刻,在苏府里,结衣无聊地蹲在墙角,实在不想面对里面的灯火通明了。
  
  她曾隐身进去看过一遭,洛衍斜躺在梨花木榻头,手搁置膝头,双目微垂似在养神,但细看他眼底透出的冷寒之色,发觉又不是那 么回事。
  
  她重新退出去,想着洛浦可能真的多心了。怎么看,洛衍也不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她想的很好,等里面烛火熄灭了,她便可以回去向洛浦交代了。
  
  等了好久,她才不得不伏在窗纸前,盯着里面摇曳的烛火,轻轻吹了一口气。
  
  这口气绵绵地传过去,映在墙头的灯火晃乱,忽明忽暗,然后啪的一声轻响,屋中陷入了黑暗。
  
  结衣很得意,拍拍手打算告退,听到里面一声低语,更像叹息,“之昕,是你回来了么?”
  
  结衣心口重重一跳,没来得及反应,门啪嗒推开,洛衍修长清瘦的身形已经立在了门口,凤眸冷剔,看向她。
  
  结衣害怕他这样的目光,手按在胸口处,强装镇定地媚笑,“洛大人,这样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呢?”
  
  “结衣姑娘,”洛衍声调很阴鸷,向她走过来,一双放肆张扬的眸子把她看的透彻,“真是个美人胚子,难怪我大哥要心动呢。”
  
  结衣后退一步,柳眉向下一蹙,眼眸流水般温婉多情,人又向前迎一步,娇滴滴地垂头,“原来大人也看出来了?奴家和洛公子两 情相悦,可惜洛公子染恙在身,说是需得什么解药,不得不拒绝奴家。奴家来找洛大人呢,其实是有事相求——”
  
  经过一番酝酿,妙目轻轻抬起,盈盈的泪珠湿眶,身子微矮行礼,“洛大人如能帮奴家这次,奴家做牛做马、衔环相报!”
  
  洛衍用奇异而晶亮的眼神打量着她,深不测莫地看了半天,将她扶起,轻笑着伸指挑下巴,“本官最不会拒绝美人了,尤其是结衣 姑娘这样楚楚动人的……”
  
  他慢慢俯身下去,绵长暧昧的气息渐渐靠近,喷在结衣唇上。他阴冷的眼神一动不动,盯着结衣的表情。手上用力,将她揽抱在怀 中。
  
  结衣身子僵直,错乱着呼吸,慢慢瞪大眼。她明白要发生什么,可她不愿意——但她又不应该不愿意。这重重思量乱七八糟,男人 的气息包围着她,明明身子已经软了,可她就是不愿意!
  
  不觉想着,若是洛浦、若是洛浦……
  
  所有的思绪,在利物插进身体那一刻,戛然而止。
  
  洛衍还在那样温和地笑着,“你方才,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
  
  唇和唇还有一刻便要挨住,便这样生生止住了。喧嚣的世界静止,万物稀声,胸口空荡荡的。
  
  移过与洛衍对视的冰雪眸子,结衣慢慢垂下头,看着两人相挨的身体,一柄短匕从胸口插了进去,分毫不差的尺寸,不容置疑的力 度,便是根本没想着要她活。
  
  但是胸口,并没有鲜血留下来。静悄悄的,似乎开了闸门,却没水涌出。
  
  洛衍诧异,甩开袍子后退两步。
  
  结衣淡定地将匕首从胸口拔出,凝着洛衍皱起的眉头,沉闷的感觉一扫而空,开怀地抚掌笑,借着月光观察手中握着的匕首,“寒 光凛冽,锋口尖锐,是个好东西。洛大人好心思,借着我分神的时候杀了我,日后随便安一个‘偷窥’的罪名就行了——只是可惜,我 没死呢。”
  
  她一开始是夸赞的语气,愈说到后面,愈加眉飞色舞,愈加狠毒。
  
  洛衍清冷漠然的眼神看她半天,舒口气,似轻松,似大悟,“原来你不是人。”
  
  结衣手中把玩着匕首,娉袅走上前,笑得风华妖娆,“我当年死的时候就发过誓,绝不再被男人所杀!你好得很!竟敢对我动手! ”
  
  她抬起手臂,脸上大现黑红色光芒,若隐若现的鬼气开始浮现,映的一张脸更加娇媚惑人。
  
  恰此时,有洛衍的属下跑进来报告,“主公,‘风露楼’送来了花魁,给主公解闷。”目不斜视,即便奇怪这里怎么还有个女子。
  
  结衣不得不收了一身戾气,乖乖垂手立在侧,还不想此事被大肆渲染——洛浦知道了,会掐死她的。
  
  洛衍寂冷的眼神瞄过她,讽笑一声就不理会了。只对属下吩咐,“我去后园逛逛,让那个谁谁谁直接去那里找我吧。”
  
  结衣想起自己的任务,忙亦步亦趋地跟上,媚笑道,“大人,只有一位佳人陪伴,多无聊啊?带上我吧,我也能为大人解闷的。”
  
  洛衍嗔笑着睨她一眼,道,“难怪你能和洛浦弄到一处,倒都是个乱七八糟的人。”
  
  结衣郁闷,她哪里乱七八糟了?!倒是他们洛家两位少爷,一个比一个脾气古怪,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话是这么说,当看到洛衍真往后园走去,她还是赶忙跟前,不敢落后。
  
  青容来的时候,洛衍站在湖边,望着一潭池水出神。她使眼色让人带卿婳儿出去了,无视结衣,柔婉唤声,“青容给洛大人请安。 ”
  
  洛衍回头,淡渺渺地瞅她,神色空落,似没有回过神。可他容貌清绝,便是平平站立,也比旁人多那么一份韵味,勾魂摄魄。
  
  真是个绝色美男子啊!
  
  青容眼睛发亮,恨不得扑上去。但还是矜持地扶扶鬓发,声音更软了,“洛大人是第一次来金陵么?还不习惯吧?没关系的,金陵 风土很美,改日……”
  
  结衣扶额,青容难道没看见洛衍“生人勿近”的眼神么,那是个喜欢和人聊天的主儿么?
  
  “改日,”洛衍含笑,眼眸阴沉地压下去,似有千万重的东西压在心头,“我一定缝住姑娘的嘴。”
  
  “洛、落公子真会开玩笑,”被洛衍的眼神吓得不敢近前,青容脊梁处一层冷汗,才晓得面前之人,怕是说不得玩笑话。
  
  果真洛衍阴声道,“青容姑娘不信?那现在便缝了姑娘的……”
  
  “我信!”青容惊喊一声,飞快地双手捂住嘴,眼中沾泪,楚楚可怜地瞅着洛衍,却不敢说话了。
  
  洛衍面无表情地扫过充当背景的结衣,继续看自己的湖水。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一切冰冷阴鸷都卸了下去,空惘迷茫的眼神,望着烟雾缭绕的湖水。
  
  所有人都说,夏之昕是投湖自尽的。在春光最明媚的时刻,万物复苏,她却走进了湖中,淹没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他一闭眼,就能看到她哀怨凄凉的眼神,周身滴着水,从湖中爬出来,看着他。
  
  放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不属于他了。可他还要痴痴地看着这湖水,日日尝着心肝寸断的滋味,似乎能看到记忆开端的时候, 巷口抱膝的少女,白衣乌眸,无忧无虑。
  
  其实他一早就明白,这世上,有许多人,是拼尽全力,至死也走不到一起的。
  
  向湖中伸出手,他低声喃喃,“……之昕……我愿意娶你……你还愿意……”
  
  “我不愿意!永远也不会愿意!”任何人不及反应的时候,一把清寒的剑光从头飞出,白衣凛冽。
  
  冰雪般的女子执剑,衣袂纷飞,像是大片大片的合欢花,在风中寂寞地凋谢。
  
  既是夏之湄,又是夏之昕。




☆、冰心

  古话总是说得很好听,十年踪迹十年心。
  
  月下廊头,想着过往种种,心怀伤感悲恸,便说道物是人非。但是此刻,曾经相爱的,如今兵刃相向,实在是出乎众人意料。
  
  青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呆愣在原地,傻乎乎看着执剑长立的白衣姑娘。
  
  洛衍站在湖边,眼眸微动,似是一潭秋水在期间流转。那柄寒剑刺向他,他眉头下垂,突然擦身而动,避开锋芒。白衣一声冷笑,剑光一转,重新掠向他。
  
  一白一青如同两道快速的流光,在月下转动。倏尔停下,剑刺在洛衍肩头,时间似乎凝固了下,红色血液才开始往下淌。
  
  洛衍一动不动地望着姑娘的眉目,半晌,笑,“之昕,果真是你。”
  
  手里握剑的白衣姑娘眉目冰凉,水光潋滟在眼底,不去瞅那顺着剑身淌下的鲜血,反而盯着洛衍的容颜,她唇瓣颤抖,想要说什么,但只有眼中波光流,什么都说不出口。
  
  十年间千山万水,韶光飞溅,往事沉浮下,也只有虚空。
  
  她琢磨了十年的心事,放到眼下,面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一句也说不出口。可是那份毁天灭地的悲然,又从不曾消亡。浮花浪蕊般的情感,哪里会说断就断呢?
  
  结衣咬咬唇,探身,突然发笑,“哎呀,夏之昕,你是不是骗了我什么?其实你和洛大人不是情人,而是仇人?”
  
  “夏之昕”转眼,冰眸瞥向结衣。眼底那份戾气已经消散了,哐当扔下手中剑,背身垂目,“已经不重要了。”
  
  她瞥了瞥目瞪口呆的青容一眼,不再望向洛衍,和结衣擦肩而过,向黑暗处走出。她走的缓慢,姿势苍凉,风吹起秀发,遥远而飘荡。
  
  洛衍看着她的背影,白色没入黑暗中,晕暗模糊。她走向的未知,他不曾碰触。他咬牙,飞快上前,握住她手腕,“当年之事,情非得已。之昕,听我解释。”
  
  夏之昕脚步停下,任手被他握着,仰头看着空中明月,凉声,“不用了。”
  
  “我当年并非弃你,实际上……”
  
  “洛衍,不用解释。”她低声打断,回头,一点点推开他的手腕,淡淡看着地面投下的月影徘徊,“十年时间,我还想不到,你是为了什么放弃我吗?”
  
  “好,是我对不住你,”洛衍冷声,向前追一步,黑沉目光不离开她的一言一动,“那你现在,是要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夏之昕弯唇,笑得恍惚,“我等了你十年……如今,我再不等了。”
  
  “你再等一等……之昕!”
  
  “我在这里十年了,洛衍。你知道苏府有多少块瓦砖,多少个下人么?你知道苏府有多少间房,厨房有多少个盘子多少碗筷吗?洛衍,我全都知道,”月光皎洁打在她面上,她在笑,更像哭,“我无所事事,我等一个人——等得自己都绝望了,只能这样来填补寂寞……洛衍,我不想等了。”
  
  夏之昕眼中清泪闪烁,看看月亮,又看看湖水,嘴角上翘的笑容,又无奈,又悲哀,“洛衍,我从不曾爱过你,我为什么要傻乎乎地等你呢?”
  
  “……你不曾爱过我?”洛衍声音喑哑,眉眼欲裂,却还在笑,手指拂过她的眉眼,笑容悲凉,“你最爱我的。”
  
  “我喜欢的是,京城巷口那个冷冰冰的少年,会骂我,却不会伤我。洛衍,那是你么?”夏之昕别头,神色冷淡的云淡风清。
  
  “那是……我啊。”洛衍声音一顿,荒凉笑,苦涩笑,笑得声音沙下去,似在自言自语,“是啊,那是谁呢?那怎么会是我呢。”
  
  “不错,那不是你。”夏之昕平缓声调,不悲不喜,“你利用我,装疯卖傻,一半欺瞒一半设局,打垮了夏家,打垮了苏家。洛家独立朝廷,你是天下众望所归的权臣!洛衍,这才是你!”
  
  洛衍手垂落,只是笑,不说话了。
  
  “我本该杀了你——可我又知道你不愿死,”夏之昕说着便笑了,好像一瞬间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语气质朴而天真,眼中晶莹泪珠如珍珠般圆润剔透,“我干嘛要你死呢?来折磨我吗?不不不,洛衍你该好好活着,好好享受你的报应。”
  
  洛衍站在原处,并不动作。他的表情恍惚,荡着湖水清澄的波光,几分真假不可辨。隔了片刻,白色衣纱擦过他手臂时,他才哑着声音,闭目,“夏之昕,你错了——我本不是、本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他的声音,因为无一人打扰,在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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