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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花神女凡间纪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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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涟

  入夜,楚岳涵绕过疏影横斜的梅枝,缓缓步到小阁外,那身披狐裘的女子正孤零零坐在一团月影里。
  犹疑半晌,张口轻声唤道:“梅姐姐!”
  梅清涟抬眸瞧见了她,片刻面上露出一丝模糊的笑意,“这个时候,你总还想得起来陪陪我!”
  楚岳涵在她面前坐下,柔声劝慰道:“听翎儿说,这几天梅姐姐一直不思饮食,还是为了萧公子之事么?”心底暗自犹疑,“要不要告诉她,那位萧公子的真实身份便是当今的和王殿下呢!”
  梅清涟一笑置之,并不作答,稍时,两碗甘甜的酒浆自新启封的瓷坛里倒出来,幽幽道:“这是今年存的最后一坛酒,以后只怕再也喝不到了,你尝尝看。”
  楚岳涵秀眉紧蹙,俨然对她的话一知半解,端起酒碗来与她对饮。
  饮尽,两人许久不曾说话,梅清涟突然起身抱着酒坛子走到一株梅树下,将里面的新酿倒了个涓滴不剩,末了,还将酒坛摔碎在林间,看着眼前簌簌震落的梅花喃喃道:“我以后,再也不会酿酒了!”
  楚岳涵急上前拉住她的手规劝道:“若真如此,只怕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西泠梅花’了。”
  梅清涟将手抽出来微笑道:“涵儿,你先回暖阁里休息,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就回去!”
  楚岳涵见她神色不大好,心下甚觉不安,本想陪着她,却禁不住她一再催赶,只得丢开手转身而去。
  走了几步,回头瞧见梅影下那清丽脱尘的女子对着她柔柔一笑,恰似多年前花朝节,在百花影里初见时的模样。
  而此时,冰月为影,梅雪飘裙,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竟是最后一眼见到她。
  夜月高悬,梅清涟孤零零站在梅花树下,片刻将头扬起,泪珠自眼角一直滑落耳内。
  这世间之事果然不能尽如人意,饶是她花容月貌,冰雪聪明,也无法俘获意中人之心,日后又当如何呢?
  愁肠百结间,头顶的梅花突然簌簌而落,恍似天降大雪,将四周的锦绣楼台皆遮掩其中。
  蓦然间,似闻得身后一声男子悠然的叹息。
  回头,只见小阁之中伫立着一个人影,素锦白衣,玉带华冠,手中执一只天青色珍珠荷叶酒杯,正将一双眼眸转过来,饶有兴致地瞧着她。
  梅清涟缓缓走进,凝着那张风华无双的脸半晌悠悠吐出一个字,“你……”
  黎明后,鸡司晨。
  那美丽少女的尸首就孤零零躺在了凌乱的寝榻上,雪白的幔帐上溅满鲜血,煞是触目惊心。
  江越匆匆而来,只瞧见哭倒在榻前的小师妹。
  他上前抱住她,捡起脚边掉落的一只造型奇巧的珍珠荷叶酒杯。
  抬眸,半挽的寝帐里露出梅清涟已侵满死气的脸庞,和脖颈上鲜血淋漓的创痕。
  枕边,是一枝九月间才会盛放的丁香。
  午后,通玄院。
  未出阁的处子,遭侮辱之后被残杀,若再找不出凶手来,说不定明天黎明又要听到另一桩血案。
  思至此,白颍川只觉心胆发寒,颤声道:“究竟是什么人所为?”
  江越淡淡道:“只怕不是人为!”他怀抱着楚岳涵,一手却自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册来。
  白颍川打开一瞧,半晌冷沉的声音道:“琼花妖皇!”
  楚岳涵心底霍然一惊,是《瑶天录》里记载的那个邪性达到耸人听闻的地步,千百年也难得出一次的绝世妖皇么?
  江越瞧她略有所动,遂将她放开,三人一起坐在桌案边,将书页摊在中间,逐字看去,江越坐在身旁详细解说:
  “据《瑶天录》上记载,琼花妖乃是妖界花中之皇,只不过通常不是独自现世,雄花之侧,必然开着一朵比它要小一些的雌花,并体连枝,吸收日月精华双修成妖。因为雄花的修为比雌花要高上许多,所以雄花会先修炼成人形,混迹于人世。”
  说到此话音稍止住,白颍川双目一瞬不瞬盯着书页,显然已经被里面记录的故事所吸引,陷入一片痴迷却又伤怀的情绪之中,喃喃道:“这上面说修炼出人形的雄花化成了绝世的美男,因迷恋妖界之外的万丈红尘而入了人世。花妖原属善类,所以他们刚开始是不侵害凡人的,可是若他们爱上了一个凡间的女子,就不可避免会发生异常惨烈的悲剧——”眸色一变,将书页翻过来。
  楚岳涵一怔,清婉的妙目在字里行间流转,神思仿佛也被这个故事吸进去了一样。
  

  ☆、妖皇

  子夜,云烟四起。
  静园幽境,琼花应时而开,硕大的雄花身侧开着一朵小花。
  满月自云影后滑出,雄花花瓣一层层剥落,倏忽间一个一身雪衣的俊美男子静立树下,抬眼望向枝头犹在吸收月露精华的雌花笑道:“这次终于成功化出了人形,时间还早,我去外面看看,天亮之前就回来陪你!”说罢转身离去,不曾察觉身后雌花拼命摇着树枝,想要阻止他抛下自己而去。
  红尘之中,俗事万千,烟花男女,境自凄迷,畅游其间的妖皇也渐通人事。
  一日夜,妖皇在野江之地遇上一个被毒蛇咬伤昏迷的美貌女子,第一眼便被她的容颜所迷,情不自禁替她吸毒施救。女子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一个俊美无俦的少年男子半抱在怀,一时失神。
  “你是谁?”
  怀中美人的声音甚是虚弱,脸上笑容微动,有些娇羞,有些害怕。
  妖皇听了这般柔美的声音,登觉心神慌乱,答不出话来。
  美人体弱,遂托其送自己回家,原来这美人乃是兰烟岛上傅家的小姐。
  到了江边码头,美人邀其一同渡水去往山庄,妖皇本欲答应,却见天色渐亮,自己须返回静园陪同雌花,是以坚决辞行。美人心下失望,便约他两日后晚来山庄参加亲姊婚宴。
  两日后妖皇如约来到湖边,美人亲自来迎接,两人共乘一船来到兰烟岛上的傅家庄。
  傅美人先从舱里出来,低身叫了一声,“沈公子——”
  妖皇遂掀帘而出,岛上灯火通明,前来迎接的人有十多个,傅美人的父母兄长皆在其中。
  “这位就是救了我性命的沈公子!”
  妖皇低身而出,微笑道:“在下沈云!”
  言谈举止潇洒自然,一抬头,众人见了他的容颜,皆是大为吃惊,世上竟会有如此美男,气度芳华,宛若天人!
  中有一人乃是傅美人师兄,原本心系美人,见了妖皇便自心愧,自认非其敌手,道:“天下间竟有这么巧的事情,沈公子与五十年前的天下第一高手情人谷的沈谷主同名同姓,想必也是武艺超群!”
  妖皇心知这个名字正是五十年前闯入静园的一名男子向对手报出的名讳,被自己拿来冒用。
  此节美人在船上问他姓名时也曾说起过,又说天下重名重姓者原本也极多,倒不足为怪,是以也不惊讶,笑道:“在下不懂武艺!”
  当晚婚宴,众人欢娱,新人临入洞房时,美人在他耳边低语道:“你不知道,我姐姐今晚上有多美,姐夫一定会被她迷晕的!”
  妖皇听罢蹙眉,暗想要知道她姐姐有多美也不难啊!遂上前,将新娘盖头掀开,见一美人,琼姿绝色,果然出众,只是神色惊慌了些,且也并没有自己心爱的女子美貌。
  他却不知此刻众人皆已唏嘘不已,连美人也吃惊的张大了嘴,慌忙上前抢过他手中的喜帕替亲姊蒙上,然后拉着他一径跑到无人的花园里。
  “你怎么可以上前去掀开我姐姐的盖头呢?”美人嗔怪。
  妖皇不解道:“不是你说我不知道你姐姐究竟有多美的么,我才揭开盖头看一看的。”
  美人为之语塞,之前的谈话中已知晓其不谙世事,此番倒是自己的过错了,遂解释道:“只有新郎才可以在洞房花烛之夜揭开盖头看自己的新娘,别的男子是不可以的。”
  妖皇更觉迷惑,“为何?”
  美人微垂首,低声道:“因为这代表着,从此以后,新娘就只属于新郎一个男人了,一生一世都要跟着他,至死不渝!”
  夜静如梦,风烟流转,云开云落,月移花羞。美人登觉眼前一黑,似被一块布蒙住了头。
  正自惊诧,眼前又陡然一亮,却是他将盖头揭开,柔声问道:“是不是这样以后,你就只属于我了?”
  四目相对,美人一脸惊愕之色。
  妖皇指尖不觉轻滑过她脸颊,倾身上前在她花唇上一吻。
  美人全身一颤,花唇微启,不自禁与他唇齿相胶,软舌纠缠。他的手抚在她胸脯,初时似还有些胆怯,渐渐的越来越大胆,替她宽衣解带,娇柔的女体禁不住他灼热的深吻,缠绵的轻抚,一阵阵悸动。
  

  ☆、大林

  黎明之前,他吻着她的耳垂轻声道:“我该回去了,晚上再来看你!”
  自那天以后,他总是在每晚子时左右出现,寝帐中,美人枕在他胸膛间问道:“你为什么总是在晚上才会出现,可不可以白天也陪着我?”他却只是模糊地笑了笑,不置一词。
  “雄花雌花,天生一对,相生不相离。当雄花白天回到静园花枝上时,便只会记得雌花乃是其配偶。而到了晚上化成人形,就只记得自己深爱的凡人女子,那时便会抛下雌花而去!”
  原来妖皇在白天和黑夜会有不同的记忆!楚岳涵蹙眉,将书翻到下一页。
  一日午,美人去往大林寺求取姻缘符。相师相其面,觉不寻常,遂取出一枚开了光的桃木护身符赠与她。临去时忽然天降大雨,不得已在寺庙滞留至夜。
  正在那晚,静园里的雌花也修炼出了人形。
  美人惦念情郎夜夜之约,遂不顾法师挽留,执意离去。途中遇一白衣丽人,玉容闭月,绝尘脱俗,却是双目满含怨气,也不与她言语,将手一扬变出一柄长剑刺向美人胸膛。
  美人大惊失色,不想那长剑竟刺中颈上所带的护身符,朱砂咒立显,白衣丽人颓然色变,长剑和衣衫面容都化成片片洁白花瓣,似聚似散。
  美人立时知是邪魅,遂拔剑刺其心脏,灭了雌花精魄。
  归来后,情郎已在屋中相候,灯影下见美人鬓发凌乱,神色惊恐,拥她入怀,软语道:“怎么了?”美人哭泣,“刚才从青莲寺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只花妖!”妖皇吃惊,“花妖?”美人点头,“幸好我有法师送的护身灵符和宝剑,已经将它诛杀!”
  “你杀了它?”妖皇心下登觉不安。
  低眉见美人臂上有伤,不再多想,将她抱上床榻,解开罗衫,手掌轻抚着伤处。
  衾枕上,美人低喃,“你做什么?”
  妖皇软语,“给你治伤!”
  低语间,美人臂上的伤痕渐好。他倾身在她光洁如初的肌肤上一吻,嘴唇一寸寸上移,吻上她娇柔的脖颈。与往常一般,柔软的女体在他的身下几乎融成了一股水。
  那夜熟睡之后,妖皇突然在梦境里面看到静园里的琼花树,雌花的花朵已被斩落,断茎处冒着丝丝黑烟,将他的真身也熏的半黑。
  接着,他恍似看到夜烟中化出人形的雌花持剑与美人相对,倏尔美人的朱砂咒击中雌花,灵魄震荡间,凝了符咒的桃木剑刺中花心,灵体顷刻间灰飞烟灭!
  妖皇于睡梦中惊醒,汗珠满额,霍然侧目看着身侧熟睡的美人,脸上显出一丝及其扭曲凶悍的表情。美人“嘤咛”一声睁开眼,被他的神情吓到,慌忙坐起来。
  “你今天,真的杀了一只花妖?”
  不曾想他夜半醒来竟会问自己这样的话,美人惊恐地点点头。
  “你为何要害它?”
  “我……”美人慌了神,完全搞不清楚夜夜柔情缱绻的情郎为何会突然间这般凶悍,这般惊慌。
  她想要去拉他的手,却被他一臂甩来,厉声道:“它不会死的,不会的!”下床头也不回地离去。
  “沈郎——沈郎——”美人将衾被护在胸前,大叫了两声,掩入夜幕里的人影却毫无回应。
  一连数日,妖皇再也没有来过,独守于闺阁的美人相思成疾,一天天虚弱下来。
  满月之夜,大林寺那位道法高深的法师突然到访,在父亲的陪同下直入了她的香闺。
  “那日在寺中便见小姐精神孱弱,眉宇间似藏着一股黑气,乃是被妖物所乱之象!贫僧斗胆问一句,这些天以来,是否每夜都有一名男子来与小姐幽会?”
  虽知法师言语间的意思似对情郎大为不利,可是久未获得情郎消息,美人度日如年,遂点了点头。
  法师脸色登变严峻,说道:“小姐可知,那男子并非凡人,乃是修炼千年而成精的琼花妖!”
  美人大惊,喃喃道:“你说,他是妖?”
  “琼花乃花中之皇,化成的男子惊才绝艳,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逃不出他的迷惑。而妖皇之花却非独自现世,它的身侧必然也开着一朵雌花,连心相生。雌花善妒,每一个与雄花有染的女子,都会被她残忍杀害。小姐可还记得,离开大林寺那一晚,曾用贫僧赠予你的桃木剑杀死了一只花妖?那便是雄花的配偶,你杀了它,雄花自然会来找你寻仇!这些天,贫僧一直在外面设了结界才阻住他夜晚前来。可是今晚月圆,妖皇法力大增,贫僧的结界已经阻不住他,只怕小姐性命危矣!”
  美人心惊胆颤,神魂飞了许久才悠悠转醒,颤声道:“你说沈郎今晚会来杀我?”
  法师摆手道:“小姐莫要惊慌!妖皇好美色,小姐曾与他缠绵多日,今晚他一进门,必然还会先来亲近小姐。贫僧再送你一柄桃木剑,到时,只肖他一接近,小姐趁其不备,用木剑刺他,他的灵魄便会如雌花一样散去,永远消失不见!”
  

  ☆、静园

  月影悄移,美人伏卧榻上,泣涕涟涟,打湿了枕畔的桃木剑。
  突然帘帐一动,白衣妖皇已现身屋中,美人惊坐而起,隔着薄纱帐幕与他对望。
  妖皇见美人脸上泪珠凌乱,甚觉心疼,走上前来想要拥她入怀,三尺之地陡然被桃木剑上红光所罩,灵魄激荡。
  美人见他满脸痛楚之色,心神慌乱,犹豫许久,突然拿起枕边的桃木剑抛出窗外。
  转回身,见已完全恢复了的妖皇,又生出一股强烈的惧意,花唇轻颤,定定地看着他。
  妖皇双眉紧蹙,脸上的表情似伤还怜,“那个老和尚已经告诉你,我是妖?”
  美人轻颔首,珠泪低垂。
  “那么那把桃木剑能克制我,为何要将它丢弃?”
  美人花唇轻启,泣道:“我怕你会死,我好怕!”说罢失声痛哭。
  这些日子,有多少缱绻柔情,他是妖又如何,要杀了自己又如何,自己日日夜夜欲生欲死的思念又岂是那化外高僧所能明白的?
  妖皇柔声道:“可我是妖,我会伤害你!”
  虽如此说,美人却只是摇头啼哭,全然不在意自己此刻的处境。
  他心下悸动,上前想要抱她,雌花残余的灵魄突然从他身体里飞出来,喝道:“不要再被她迷惑了!我才是你生死相依的伴侣!快杀了她!杀了她替我报仇!”
  双花并蒂一心,雌花灭魄之仇瞬间盖过雄花对美人的爱恋之意。
  美人只见情郎的脸色陡然间无比凶悍,自怀里取出一把尖刀,上前便要刺她,吓得双手紧紧抓住帘帐。
  妖皇抓住她手臂狠狠一拉,“呲”的一声帘帐扯断。
  他举刀来刺,美人惊声大叫,闭紧了双目。
  帘帐坠落脚畔,刀却在头顶停下。
  妖皇的手越抓越紧,雌花在一旁怒吼,“杀了她——杀了她——”
  相持许久,妖皇颓然间撒手,美人后退几步,扶着妆台站稳了脚,蓦然抬眸,却见妖皇将尖刀刺向自己的心脏,吓得惊叫出声。
  妖皇剖开自己的胸膛,取出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对惊骇至极的美人道:“你杀了我的爱侣,我以后都不要再来见你,也不要记得你!这颗心里面满满都是你,我将它剜出来,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至死不渝!”说完将自己的心脏扔向美人。
  书阁里楚岳涵全身狠狠一颤颓然闭目,喃喃道:“他剜了自己的心,是害怕受雌花的控制,伤害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可是这样,他自己还能活吗?”
  江越知她此刻情绪激扬,心神已完全被那雄花所牵,缓缓解释道:“花妖无心,灵魄却不会散,自然还能活。只是却如他所言,每到夜晚化出人形的时候,会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要去寻找一个深爱的女子,可是已完全忘记她的模样。于是,他便经常子夜游离于尘世,邂逅美貌的女子,以为她是自己要找的人,迷惑她一同过夜。黎明之前醒来的时候,又会察觉枕畔的女子并非自己所爱,就残忍地将她杀死,以其鲜血浇灌花树,好令雌花重聚魂魄。”
  楚岳涵神思回转,蹙眉将书册翻到最后一页。
  情郎浴血而去,他的那颗心却留在了妆台下,美人躲进床榻里,隔着帘帐看那团血污之物,大哭着昏了过去,自此后精神萎靡,日渐憔悴。
  城中凶案连连发生,法师知是邪性日重的琼花妖皇所为,是以联合傅家庄的人马于午夜前去静园断其邪根,诛其灵魄。
  无奈妖皇法力极强,无人能敌,那夜所去之人,十有□□皆战死,最后连大林法师也受重创,奄奄一息,将去之时用自己的血画了一道灵符,命美人的师兄一定要将其贴在花树之上,用火燃了,才有可能将妖皇诛杀。
  黎明之前,在余下的人中,妖皇再次看清楚了美人,正要对她下手,却突然间认出了她。他走上去,与花树下的美人双额相触。
  法师的灵符霍然贴上树干,妖皇的灵魄动荡,回头,见美人师兄手中的火折已点燃,由是上前去阻。
  美人啼哭,不忍亲眼见到情郎灵魄飞散,横剑自刎于树下,登时血溅琼花。
  妖皇惊骇的一刹,不曾阻住火折,凄啸一声灵魄被逼回真身。
  烈火烧灼了树干,却听“轰”的一声,树冠上升起一团血红的云雾,将妖皇的真身庇护其中。
  大火闪灼几下便熄去,四下登时陷入一片死一般的静寂。花树下美人已殁,双目紧阖,脸颊贴着剑锋趴伏在地,仍血流不止。
  琼树枝头突然飞下来无数花瓣,织连成锦,将美人的尸体紧紧缠绕,裹入花心。
  自那夜后,琼花妖皇就再也不曾出现过,据当时一息尚存的大林寺法师说,妖皇的邪性本非与生俱来,源于爱,也终于爱,当它所爱的女子以血为祭,世间就再不具有能将它摧毁的力量,而它自己也将陷入那个因爱而生的真灵之界,再不愿现世。
  一句至死不渝,本是人世间的男女定情之言,能做到极致却是妖而非人。佛说,五蕴六谛皆为虚妄,究竟是虚妄,还是人不如妖?

  ☆、竹桑(上)

  朱窗洞开,寒风入户,将书页翻得乱纷纷。
  透了许久的气,白颍川背依着窗台,抱臂长吁口气,缓缓道:“章和殿废妃颜彩儿生的纤弱娇美,有瑶台仙娥之姿,十六岁时以一曲《珠玉舞》俘获龙心,当年甚至有人预言,她将成为继淑妃之后最为得宠的帝妃;而石婉我们都见过,确实是个出色的美人儿,更难得的是朱颜堂以脂粉生意闻名,其中最有名的水露桃花胭脂乃是石姑娘亲手所制,所以有人赞她‘心有七窍、貌比貂蝉’;朱采薇年纪最小,才不过十四岁,论身份,还是月柔公主的表妹,单凭朱家已出了两代皇妃,月柔公主又艳绝后宫,想来也自是个绝色的美人;万梅园梅姑娘,高贵清雅,出尘脱俗,更不消说。如此看来,还真像是这妖皇所为——”
  彼时民风淳朴,教化纯良,男儿自小以忠孝节义为念,□□二字谁敢去想,更何况死者非是在皇宫内苑,便是世家大族家的小姐,若说是人为,谁又能有如此通天彻地之能?
  “只是有一点想不明白,若作案的真是这琼花妖皇,那么屋里留下的酒杯和枕边的丁香花又作何解释?”
  却见楚岳涵神色迷惘,喃喃道:“酒杯?”
  江越以为她记不清楚了,遂解释道:“凶手在每一处案发现场留下的酒杯也各不相同,颜彩儿是夜光杯,石婉姑娘是冰玉流光盏,朱采薇是紫芝杯,还有今天早上梅姑娘屋里的珍珠荷叶杯,且那杯中的美酒也不同。”
  话音落楚岳涵已接口道:“夜光杯盛葡萄酒,冰玉流光盏里是胭脂露,紫芝杯中是武陵桃花酿,而珍珠荷叶杯里盛的则是临安的玉楼初雪!奇怪,怎会如此巧合?”
  江白二人对望一眼,皆觉甚为诧异,江越皱眉道:“涵儿,你说什么巧合?”
  楚岳涵转回神思,幽幽道:“我记得刚开始向梅姐姐学酿酒之术时,她曾经给我看过一本书,说是前朝的遗册,上面记载着各种美酒的酿造方法,还有不同美酒所用的器皿,与你方才所说完全吻合!至于丁香花,倒是令我想起了一个地方来——”
  白颍川凝眉,“什么地方?”
  楚岳涵喃喃道:“便是方才书上提到的兰烟岛!我爹爹旧时是在兰烟岛上学艺,大约在几年前,我也曾经去过那个地方,岛上紫气氤氲,一年四季丁香遍开,除了那里,也想不出第二个地方来。”
  白颍川更是吃惊,“可以确定与妖皇故事里的兰烟岛是同一个地方么?”
  楚岳涵道:“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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