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夜行人生-第1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你可以轻易分辨出当地人——男人戴着平顶宽边草帽,身穿短袖衬衫和轧别丁质料的长裤。他们脚上是最时兴的双色皮鞋,颜色比火车乘客们穿的要鲜艳。女人则戴着草编宽边垂檐帽,身上的衣服式样非常简单,很多是白色的,就像经过他面前这位姑娘穿的,平凡无奇的白色裙子和白色开襟上衣,而且还有点破旧。不过,耶稣啊,乔心想,衣服底下的那具身躯——在薄薄的衣料底下移动,像是违法者要在清教徒发现之前赶紧逃出城。乔心想,那是幽暗而丰饶的天堂,遮住了动作如流水般顺畅的四肢。
炎热的天气想必害他比平常迟缓,因为他被那个女人发现自己在看她,这种事他在波士顿从来不会被抓到的。不过那个女人——是个黑白混血儿,说不定甚至是黑人,他无法判断,但肤色确定很深,是深古铜色——谴责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或许是因为天气太热,也或许是坐了两年牢,乔的视线无法从她穿着薄衣的身躯上移开。她的臀部有如音乐般懒洋洋地起伏,背部的骨头和肌肉也随之和谐律动。耶稣啊,他心想,我坐牢坐太久了。她又硬又黑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但是有一缙松开落在颈子上。她回头狠狠看了他一眼。他赶紧趁目光射来之前低下头,像个九岁的小男生被人逮到在校园里拉一个小女生的马尾。然后他纳闷自己干么觉得羞愧。她回头看了,不是吗?
他再度抬头看时,她已经淹没在月台另一端的人潮中。你不必怕我,他想告诉她,你永远不会让我心碎,我也永远不会让你心碎。我已经不会再心碎了。
过去两年,乔不但已经逐渐接受艾玛死掉,也接受自己不可能再爱上另一个女人了。有一天,他可能会结婚,但那将是个理智的安排,好提高自己在这一行的地位,同时让自己有继承人。他喜欢这个字眼——继承人。(劳动阶级拥有的是儿子,成功人士拥有的是继承人。)同时,他会去嫖妓。或许刚才狠狠瞪他的那个女人,就是个假端庄的妓女。若是如此,他就一定要尝尝她的滋味——一个漂亮的黑白混血妓女,正适合一个犯罪王子。
等到脚夫把行李都搬下车后,乔给他的小费钞票也已经染上周遭的湿气了。之前他只知道有个人会来火车站接他,却始终忘了问起那个人要怎么认他。他缓缓转身,想找个看起来很不体面的男人,结果却看到那名黑白混血女子回头沿着月台走向他。另一络头发从她的太阳穴垂下,她一手把头发拂开额骨,另一只手臂挽着一名拉丁男子的胳膊,那男子戴着平顶宽边草帽,黄褐色丝长裤打着长而鲜明的褶边,无领白衬衫的扣子扣到顶端。天气这么热,那男人的脸上却毫无汗水,他的衣服也是一片干燥,连紧扣在喉结之下的衬衫顶端也不例外。他移动时跟那名女子一样,都带着微微摇晃的节奏,那种韵律在他的小腿和他的脚踝,甚至在他轻快地从月台上弹起的步伐中。
他们走过乔旁边时讲着西班牙语,又急又轻,同时那女子很快瞥了乔一眼,快得他怀疑是自己想像的,但他觉得不是。那男子指着前方月台的一个什么,用西班牙语迅速说了几句,然后两个人低声笑了,走过他旁边。
他正在转身,要再找找看谁会来接他,忽然有个人猛地把他抱起来,好像他轻得就像一袋脏衣服似的。他低头看着抱住他腹部的那两只粗壮的手,闻到一股混合了生洋葱和名牌香水「阿拉伯酋长」的熟悉气味。
他被放回到月台上,转身看到他的老朋友,这是他们在匹兹菲德可怕的那一天分手之后,第一次见面。
「迪昂,」他说。
当年胖呼呼的迪昂,如今已经转为一身壮硕。他穿了一件香槟色、四颗扣子的条纹西装。粉紫色的衬衫是白色领子,跟血红底、黑条纹的领带形成鲜明的对比,脚上穿了黑白双色尖头系带鞋。如果找个眼睛不好的老人,要他在一百码外指出月台上的帮派分子,他颤抖的手指一定会指向迪昂。
「乔瑟夫,」他拘谨而正式地说。然后圆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又把乔抱得离地,这回是从正面抱,而且双臂箍得好紧,乔都担心自己的脊椎要折断了。
「很遗憾你父亲的事,」他低声说。
「很遗憾你哥哥的事。」
「谢谢,」迪昂说,带着一种奇异的开朗。「都怪那些罐头火腿。」他放下乔,露出微笑。「早知道就帮他买两条猪了。」
他们在热气中步下月台。
迪昂接过乔手中的一个手提箱。「老实告诉你,当初左撇子道纳在蒙特娄找到我,说裴司卡托瑞帮要我来替你工作,那时我还以为是骗局。但接下来他们说你跟那老头一起在坐牢,我心想,『如果这世上有人能迷倒那个恶魔,那就非我的老搭档莫属了。』」他粗壮的手臂揽住乔的肩膀。「能再跟你重逢,真是太棒了。」
乔说,「很高兴在外头呼吸自由的空气。」
「查尔斯屯那里……?」
乔点点头。「或许比传说中还糟。不过我找出办法勉强过下去。」
「我相信。」
停车场里的阳光还更亮烈,从碎贝壳地和汽车上反弹,乔一手遮在眉毛上,但没什么帮助。
「基督啊,」他对迪昂说,「你还穿了三件头西装。」
「秘诀在这里,」迪昂说着来到一辆玛蒙三十四型汽车,把乔的手提箱放到碎贝壳地上。「下回去百货公司时,把所有合身的衬衫全买下来。我一天要换四件。」
乔看着他的粉紫色衬衫。「这种颜色的你找得到四件?」
「有八件呢。」他打开后车门,把乔的行李放进去。「只要走几个街区就到了,不过天气这么热……」
乔伸手要开乘客座旁的门,但迪昂抢先了。乔看着他。「你别闹了。」
「现在我是你的手下,」迪昂说。「乔·考夫林老大。」
「少来了。」乔摇头觉得荒谬,然后爬上车。
他们驶离火车站时,迪昂说,「伸手到座位底下。你会找到一个老朋友。」
乔照办了,摸出来一把萨维奇点三二口径的自动手枪。握柄上有印第安人头像,枪管三寸半。乔把枪放进他长裤右边的口袋,告诉迪昂说他需要枪套,有点不高兴迪昂竟没有想到要带一个来。
「你要我的吗?」迪昂说。
「不用了,」乔说。「不要紧。」
「我的可以给你。」
「不用了,」乔说,觉得要花点时间才能习惯当老大。「我只是想赶紧要一个。」
「天黑之前,」迪昂说。「不会再晚了,我保证。」
这里的车阵移动得很慢,就像其他的一切。迪昂开着车驶入伊柏市【※伊柏市(Ybor City)为紧邻坦帕市中心的东北边地带,虽名为「市」,其实只是一个区域名。伊柏市因雪茄制造而兴起,是传统上的拉丁区,向来以多元种族与文化着称。】,天空不再是一片死白,而是被工厂冒出来的烟染成一种红褐色调。雪茄,迪昂解释,构成了这一带街坊。他指着那些砖造建筑物和高高的烟囱,以及比较矮小的建筑物——有些只是散弹枪木屋【※散弹枪木屋(shorgun shack)指的是一种正面狭窄、侧面很长的房屋构造。屋内没有走廊,房间是一个接一个排成长条形。此建筑形式于南北战争末期出现,随即传遍美国南方各地。】,前后门都开着——里头的工人正躬身坐在桌前卷雪茄。
他迅速念出一堆西班牙文名字——艾尔·瑞罗荷和古耶斯塔—雷、布思提优、赛乐斯提诺·维加、艾尔·帕莱索、拉·皮拉、拉·特罗查、艾尔·纳兰哈尔、裴菲克托·盖西亚。他告诉乔,所有工厂里最受人尊敬的职位就是朗读者,他会坐在工坊中央的一把椅子上,朗读伟大的小说给辛苦的工人们听。他解释雪茄工人的西班牙文叫tabdquero;那些小工坊是chinccal,或英文称为鹿眼;而烟囱飘出来的食物气味则大概是bolos或empanadas。
「你听听,」乔吹了声口哨。「讲起来溜得像西班牙国王似的。」
「在这一带非得讲不可,」迪昂说。「还有义大利语。你最好温习一下。」
「你们会讲义大利语,我大哥也会,不过我从来没学会。」
「唔,希望你还是跟以前那样学得很快。我们之所以在伊柏市这里发展,是因为这个城市其他地方都不会来烦我们。据他们所知,我们只是肮脏的西班牙语裔和肮脏的义大利佬,只要我们别制造太多噪音,雪茄工人也别再罢工,闹得老板们报警来搞得大家伤脑筋,那么他们就随便我们。」他转上第七大道,显然是一条主要干道,人行道旁是加了护墙板的两层楼建筑物,有宽阔的露台和锻铁棚架和砖造或灰泥的正面,让乔回想起两年前他在纽奥良所度过那个失忆的周末。大道中央有电车轨道,乔看到一辆有轨电车从几个街区外驶过来,车头消失了一会儿,然后在热浪中重新出现。
「你会以为我们都处得很好,」迪昂说,「但是不见得。义大利人和古巴人都不跟其他人打交道。可是黑古巴人恨自古巴人,而自古巴人觉得黑古巴人只是黑鬼,两者又都瞧不起其他族裔。所有的古巴人都恨西班牙人。西班牙人认为古巴人是一群高傲的蠢货,打从一八九八年美国解放他们之后,就忘了自己的身分。然后古巴人和西班牙人都瞧不起波多黎各人,而人人又都贬低多明尼加人。义大利人只尊敬那些搭船从义大利来的人,而美国佬有时还真以为谁在乎他们的想法。」
「你真的称我们是美国佬?」
「我是义大利人啊,」迪昂说,左转进入另一条宽阔的大道,不过这条路没铺柏油。「在这一带呢,当义大利人很光荣的。」
乔看到蓝色的墨西哥湾,还有港口的船只和高高的起重机。他闻得到盐、浮油、低潮的气味。
「坦帕港,」迪昂说着比了个炫耀的手势,同时开车沿着红砖街道往前,路上不时有冒着柴油废气的堆高机挡着路,还有起重机高高吊着两吨重的栈板经过他们头顶;包着栈板的绳网影子投在他们的挡风玻璃上。汽笛响声传来。
迪昂停在一个下凹的装卸货区上方,两人下车,看着底下的工人拆开一大捆印着「瓜地马拉,艾斯昆提亚」的粗麻布袋。从气味判断,乔知道有些装了咖啡,有些装了巧克力。六个男人立刻把货物卸下,刚刚那辆起重机吊着绳网和空栈板后退,男人们则穿过一道门消失了。
迪昂带着乔走向梯子,开始爬下去。
「要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
到了装卸货区底部,那些男人已经关上门。他和迪昂站在一片泥土地上,闻起来有各种曾在坦帕阳光下卸过的货品气味——香蕉和凤梨和谷物。石油和马铃薯和煤气和醋。火药。臭烂的水果和新鲜的咖啡,脚下的泥土被踩得吱嘎响。迪昂手扶着梯子对面的水泥墙,手往右推,墙也跟着右移,一道门忽然就从缝隙里冒出来,但乔站在两尺外,看不到缝隙在哪里。迪昂在门上敲两下,等了一会儿,嘴唇默念数着。然后又敲了四下,门里传来一个声音。「谁啊?」
「壁炉。」迪昂说,门开了。
里头是一条走道,细窄得就像门里等着的那个人,他穿的衬衫原来可能是白的,但已经长年被汗水染黄了,下身是棕色丹宁布长裤,脖子围了一条方巾,头上戴着牛仔帽,一把轮转手枪插在长裤的腰带上。那牛仔朝迪昂点了个头,让他们进去,然后又把墙推回原处。
迪昂走在前面,走廊窄得他双肩都擦过墙面,后头跟着乔。上方一条管子悬下来黯淡的灯,每隔约二十尺有一盏灯泡,半数都不亮了。乔很确定他看见了走道尽头的那扇门,猜想大概是在五百码之外,也可能是他想像出来的。他们在烂泥中跋涉,头顶滴下水,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小水洼,迪昂解释这些隧道常常淹水;有时早上会在里头发现死掉的醉鬼,都是因为前一天蠢得想跑进去偷偷打个盹。
「真的?」乔问。
「真的。知道更糟的是什么吗?有时他们还会被老鼠啃得乱七八糟。」
乔看看周围。「这大概是我这一整个月听过最恶心的事情了。」
迪昂耸耸肩继续走,乔看看墙壁上下,然后看着前方的走道。没有老鼠,还没发现。
「匹兹菲德银行抢来的那些钱,」迪昂边走边说。
乔说,「很安全。」在他们上方,他听得到电车轮子的喀当声,接着是缓慢而沉重的蹄声,他想应该是一匹马。
「在哪里很安全?」迪昂回头看他。
乔说,「他们怎么知道的?」
他们上方传来几声喇叭声,还有一具引擎加速的声音。
「知道什么?」迪昂说,然后乔注意到他的头更秃了,黑色的头发两侧依然浓厚油光,但往上变得稀疏了。
「要在哪里偷袭我们。」
迪昂再度回头看他。「他们就是知道啊。」
「他们不可能『就是知道』。那个地方我们观察了好几个星期。警方绝对不会追到那边去,因为没有理由——那里没人住,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保护。」
迪昂的大头点了点。「唔,反正不会是从我这里知道的。」
「也不是从我这边知道的,」乔说。
快到隧道尽头,那是一道拉绒金属门,上头有个铁嵌锁。街道上的声音转为遥远的银器叮当声与瓷盘堆叠声,还有侍者走来走去的匆忙脚步声。乔从背心里掏出他父亲的怀表按开来:中午十二点。
迪昂从他宽大的长裤里拿出一个颇大的钥匙圈,先开了门上的几道锁,拉开门闩,再开了嵌锁。他把那根钥匙拆下来,递给乔。「你收着。以后用得到的,相信我。」
乔把钥匙放进口袋。
「这是谁的地方?」
「原来是奥米诺的。」
「原来?」
「啊,你看了今天的报纸吗?」
乔摇摇头。
「奥米诺昨天晚上被射了几个洞。」
迪昂开了门,他们爬上一道梯子,来到一扇没锁的门。他们开了门,进入一个潮湿的巨大房间,里头是水泥地、水泥墙。沿墙放着几张桌子,桌上的东西一如乔的预期——发酵槽和抽出器、曲颈甑和本生灯,烧杯和大桶和滤勺。
「金钱所能买到的最好设备,」迪昂说,指着固定在墙上的几个温度计,上头有橡皮管连接到各个蒸馏器。「你想要淡一点的兰姆酒,就要分离出华氏二八八到一八六度的部分。这点真的很重要,免得有人,你知道,喝你的酒喝死了。这些宝贝绝对不会犯错,它们——」
「我知道怎么制造兰姆酒,」乔说。「事实上,阿迪,坐了两年牢之后,随便你讲什么材料,我都晓得要怎么从里头榨出酒来。就算是你的鞋子,我大概都有办法蒸馏出酒来。不过我在这里没看到的,是制造兰姆酒最基本的两种东西。」
「哦?」迪昂说。「什么东西?」
「糖蜜和工人。」
「我之前该提的,」迪昂说。「这方面我们碰到问题了。」
他们经过一间空的地下酒吧,又对着另一扇关起的门讲了「壁炉」而进入,来到了东棕榈大道一家义大利餐厅的厨房。过了那个厨房后,他们进入用餐室,找了一张靠近街道的桌子,旁边就有一个很高的黑电扇,看起来很沉重,像是要出动三个男人外加一头公牛才有办法搬得动。
「我们的配送商最近没把货送来。」迪昂打开餐巾,塞进衣领里,然后抚平了罩住领带。
「看得出来,」乔说。「为什么?」
「我所听到的是,运输的船一直在沉船。」
「你刚刚说配送商是谁?」
「一个叫盖瑞·L·史密斯的。」
「艾尔史密斯?」
「不,」迪昂说。「L。中间名的缩写。他坚持讲的时候要加。」
「为什么?」
「南方的规矩。」
「不是混蛋的规矩?」
「也有可能。」
侍者送了菜单来,迪昂点了两杯柠檬水,跟乔保证说会是他这辈子喝过最好的。
「我们干么还要配送商?」乔问。「为什么不能直接跟供货商打交道?」
「这个嘛,供货商有很多,而且全是古巴人。史密斯去对付古巴人,省得我们麻烦。另外他也负责对付南方各州。」
「运输商。」
迪昂点点头,此时侍者送来了他们的柠檬水。「没错,从这里到维吉尼亚州的各地黑道。他们把酒运到佛罗里达州东岸去,然后沿岸北上。」
「可是那些货的损失量也一直都很大。」
「是啊。」
「沉了那么多船,有那么多卡车出事,不光是运气背吧?」
「是啊,」迪昂又说,显然他也想不出能说什么。
乔喝了柠檬水,不确定这是自己喝过最好的,就算是,那也只是柠檬水而已。要对柠檬水感到多兴奋,实在很难。
「你做了我信里建议的那些事情吗?」
迪昂点点头。「完全照做了。」
「结果有多少跟我预料的相同?」
「比例很高。」
乔看了一下菜单,想找他认得的菜。
「试试烩牛膝吧,」迪昂说。「全城最棒的。」
「跟你在一起,什么都是『全城最棒的』。」乔说。「柠檬水、温度计都是。」
迪昂耸耸肩,打开自己的菜单。「我的品味好嘛。」
「就吃这个吧,」乔说。他阖上菜单,截住侍者的目光。「我们好好吃一顿,然后去找盖瑞·L·史密斯。」
迪昂仔细看着手上的菜单,「没问题。」
盖瑞·L·史密斯办公室外的接待室桌上,放着那天早上的《坦帕论坛报》。路易·奥米诺的尸体坐在一辆汽车上,车窗被击碎,座位上染了血。在黑白照片里,死者看起来照例很不体面。标题是:
知名黑道人物遇害
「你跟他熟吗?」
迪昂点点头。「是啊。」
「你喜欢他吗?」
迪昂耸耸肩。「他不是那种烂人。有两次见面时在剪他的脚趾甲,不过去年圣诞节他送了我一只鹅。」
「活的?」
迪昂点点头。「没错,活到我带回家为止。」
「为什么马索想除掉他?」
「他没告诉你?」
乔摇摇头。
迪昂耸耸肩。「他也没告诉我。」
有好一会儿,乔什么都没做,只是听着时钟滴答声和盖瑞·L·史密斯的秘书翻着一本《影剧杂志》厚硬的纸页。那秘书叫罗小姐,剪了露出耳朵的波浪卷鲍伯短发,身穿银色无袖对襟衬衫,打了一条黑色丝领带垂过胸前,像是应验了乔的祈祷。她坐在椅子上几乎不动的模样——只是微微蠕动——搞得乔把报纸阖上,拿来给自己扇风。
老天,他心想,我真需要找个人上床了。
他身子再度前倾。「他有家人吗?」
「谁?」
「谁。」
「路易?有啊。」迪昂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好奇而已。」
「他大概也会在他们面前剪脚趾甲。他们会很高兴以后不必再帮他扫那些趾甲屑了。」
秘书桌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一个尖细的声音说,「罗小姐,请那两位小伙子进来。」
乔和迪昂站起来。
「小伙子,」迪昂说。
「小伙子,」乔说,甩甩两手,抚平头发。
盖瑞·L·史密斯一嘴小牙齿,像玉米仁,而且几乎也一样黄。他见两人进门时露出微笑,罗小姐在后头关上门,但他没站起来,微笑也不太热诚。在他办公桌后方,百叶帘遮掉了大部分的天光,但还有几丝透进来,让整个房间带着一种黄褐色的亮光。史密斯一身南方绅士的穿着——白西装、白衬衫,外加一条细细的黑领带。他带着一种困惑不解的模样看着他们落座,乔认为那是恐惧。
「所以你是马索的新大将。」史密斯把桌上一个雪茄盒朝他们推。「请自便。全城最棒的雪茄。」
迪昂咕哝了两声。
乔摇摇手表示不要,但迪昂动手拿了四根雪茄,三根放在口袋里,第四根晈掉尾端,吐在手里,然后放在桌子边缘。
「什么风把两位吹来的?」
「我奉命要稍微了解一下路易·奥米诺的业务。」
「但不是永久性的。」史密斯说,点燃了自己的雪茄。
「怎么说?」
「你是接替路易的。我刚刚的说法,是因为这里的人喜欢跟认识的人打交道,但是没人认识你。没有不敬的意思。」
「那你建议谁来接手呢?」
史密斯想了一下。「安立可·波捷塔。」
迪昂听了抬起头。「波捷塔连要带一只狗去撒尿都没本事。」
「那就戴摩·席尔斯吧。」
「也是个白痴。」
「唔,那么,好吧,我可以接手。」
「这个主意不坏。」
盖瑞·L·史密斯摊开双手。「只要你们觉得我是适合的人选。」
「有可能,但是我们得知道,为什么前三批货都被劫走了。」
「你的意思是去北边的?」
乔点点头。
「运气不好嘛,」他说。「我只能这么说。这种事难免的。」
「那为什么不改路线?」
史密斯拿出一枝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下。「这个想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