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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石也点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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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若有神,我二哥邵兰草虽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个非常好的人,我祈求上苍能让他早日找到他梦里的大姐姐,共偕……”迟疑了下,才道:“共偕连理,可是不能抛弃我这个妹子喔。”
  她见有路人带着小孩挤进屋檐下避雨,人太多,她思量了会儿,走下阶梯,快步跑向庙前对街的一棵树下避雨。
  树旁贴着衙门发出的公告纸,她慢慢地认字,自言自语道:
  “官府在征稀有兰花的品种啊。”
  她曾听兰草提过,世上各花都有其价值,兰花早在极古之时就有“王者之香”的封号,民间虽已普遍栽种兰花,但宫中仍然喜欢培育珍贵稀有的兰花种。
  二哥他爹辞官之后,也在府中醉心兰花的种植,她曾偷偷爬上高墙,看见邵家的花园里都是在普通兰谱里可以看见的花种,并没有什么特别,显然主人纯以养兰为乐,而不计较花类品种的稀有。
  “灵琇?”
  她转身瞧见他在庙门口张望,她笑着向他招招手。“我在这里呢。”
  他循声看来,直觉露出傻气的笑容,跨步往她这里走来。
  他的身后是庙门,淡淡的香火味与诵经飘来,混合着一股异香;他的身姿行路明明正常得很,偏偏在香火袅袅中,显得优美而典雅。她的眼角觑到侧身经过他的旁人不由自主地停下转身瞧他,她想将目光掉开,却难以控制。
  她发呆地看着他彷佛走在香火上,淡淡幽香扑鼻,让她一时失神。
  “灵琇,你跑来这里躲雨啦。”
  他的笑声惊回她的神智,她一楞,用力眨眼,看见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他身上的香味依旧,到底是出自何处的?一个男人怎会有这种体香?她心里有无限疑惑,却问不出口来。
  “我很引人注意吗?”他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道:“我进庙里,一直有人盯着我瞧。我的头虽大,可也没有大得吓人吧?”
  “不是这样的。”她脱口。旁人盯着他看,不是因为他头大,而是……而要她怎么说?
  明明他长得并非绝颜,却会让人不知不觉地注意到他,离不开视线的。
  邵兰草见她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他笑了笑。眼角看见公告纸,走上前细看,摇摇头,说道:
  “一定又有不少人要上山采兰了。”他怕她对这世间的事还不甚了解,便细心地解释道:“我听爹说过,每逢宫中征兰,总会有不少人上山求求运气,若是发现了不曾见过的兰花人透往宫中培育,将来是绝对少不了好处的。”
  “哦……二哥,你府里养兰多年,难道没有想过上山试看看吗?”
  “爹曾提过他当官时,曾有人送一株名贵兰花,没多久害虫蚀了这株兰花,爹很心疼。兰花适合在空谷中生长,若是强植它处,不是真心爱兰的人是照顾不了的。”他话题一转,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庙里只准女客逗留,我本来想说你是女孩家,在里头避雨应该是可以的,但我又怕人家发现你是罗家姑娘女扮男装的,跟我在大街上跑来跑去的,对你的名声也不好……所以你忍着点,咱们就在这里避避雨,一等雨停了,我们就回开春那儿。”
  她点点头,道:
  “好。”
  邵兰草微微一笑,正要再跟她说话,忽然间眼皮沉重,困顿起来。
  “二哥?你累了吗?也对,你背着我跑了好远的路,我们靠着睡一下,好不好?”
  他闻言,心一跳,直觉道:
  “这……不太好吧?”奇怪,他为何要心跳?是太纯情了?还是因为其它原因?
  “二哥,咱们是兄妹,你老这不好、那不好的,是不是真将我当外人看待?”
  “不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老觉得一近她的身,心里就有股不对劲的地方;若跟她说了,他怕自己无法表达清楚,她会以为他仍将她视作外人。
  但是那种不对劲就像是有人在敲着他的心口,一直有什么束西要破胸出来,告诉他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似的。
  他看她疑惑的眼神,只好点点头,吞了吞口水,脸红说道:
  “你不嫌弃我重的话……”
  见她笑开了,他只好把肩膀慢慢贡献过去。她正要歪头闭目,他突然看见她将他的外衣罩在前面遮风,身后的湿衣仍贴着她的背,风从身后来,她还是会冷。
  “咱们背靠背地休息一下,好吗?”他贴心地说道。
  她不疑有它地点点头,邵兰草慢慢绕到她的身后,想起不知何时才能找到大姐姐……那是说,如果找得到的话。
  缘分、缘分,真的有缘分吗?
  他告诉灵琇,他一定认得出来的……其实他一点把握也没有,要怎么认?记忆中没有她的长相、没有她的特征,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找得到她?
  不,怎能这样沮丧?他用力吸口气,暗暗告诉自己,一定有法子的!只要能让他遇见她,一定有法子能认出她的!一定能……
  他的背微微贴上她的,一股轻颤就像是火花一样飞窜上身,从他的背爬上他的颈、他的脸、他的眼,让他的脸全麻了起来。
  刹那间,他的身体僵硬起来,难以动弹,就连身内的血液也停止了般。
  随时,他听见心口扑通一跳,跳得好高好远,连他都以为从身体里跳出来了。
  “二哥,你的背好暖。”她缩了缩肩笑道。
  只要能再遇见她,他一定能认出来的!他曾经充满信心地告诉自己。
  麻感不停地刺痛他的脸颊,他慢慢地回过头,瞧见她的身子矮矮小小的,全然不似梦中的背;她的头发……头发?他忽然掀了她的暖帽,让一头长发滑落背上。
  她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
  “二哥?”
  “二哥?”他重复着,呆呆地看着她长发披肩的样子。“你……终于转过身来看我了……”
  “啊?二哥,你怎么啦?”
  “再靠一次!”
  “什么啊……”她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他用力将她转了身,背对着。
  “二哥,发生什么事了?你要告诉我,我好帮你想办法啊──”温暖的背轻轻贴上她的,她微楞一下,感觉到他的背在轻颤。有这么冷吗?
  “是啊,我怎会忘了……十七年的相处模式,我怎会忘了……”他喃喃道。那种熟悉到已经习惯的感觉,怎会忘了?
  但她的背纤细又娇小,怎会是同一人?再者,她已经十七岁了,自然不可能会是梦里的大姐姐,灵琇并非婴儿啊,是他搞错了吧?是他搞错了吧?
  是他对梦里的大姐姐走火入魔了,才会误将灵琇这妹子错当成是她吧?她是他妹子啊──
  “二哥!”罗灵琇轻叫,惊讶地瞪着他冲出树下,随便抓住一名少妇的手臂。
  他在做什么呀?她瞪着他硬将自己的背靠上那少妇的,他的脸色诡异到有些发青,她惊喘一声,然后便瞧见像是那少妇的相公揍他一拳,随即他倒地不起。
  “二哥!”她虽不知到底发生何事,仍吓得奔进雨中,跪在他的身边,喊道:“二哥?”
  “我不是你二哥……”他喃喃道。被揍的那一拳,让他脑中昏昏沉沉的,昏迷过去,他又挣扎着要清醒过来。
  恍惚间,他瞧见有一个很眼熟的黑影在晃动……是谁?现在他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里?
  他的梦里很久没有人来了,一直是荒芜的一片。地上的云、天上的花,连他最喜欢的女子都不见了──
  “因为你的梦成真了。”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拉回他昏沉的神智。
  他定睛一看,瞧见那抹人影穿着黑袍,以宽大的黑袖遮面。
  “你……是谁?”
  “我入你梦里第三次,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邵兰草迷迷糊糊的,明明感觉罗灵琇在喊他,他肉体上的嘴,却说不出话来。
  “现下,那害虫不在你身边,我是特地来通知你一声的。”
  “通知我什么?通知我……你又搞错了吗?还是我搞错了?灵琇就是我要找的人?”他明明不能说话的,却听见自己颤抖着声音问道。
  “你不是认得出来吗?”那鬼退开一步。
  “我……”就是认出来了,才一时难以接受啊。她真心将他当成兄长的,上天存心要他天打雷劈吗?“为什么你遮着脸?不敢见我?”
  “我是鬼,就算地位再高,站在庙前也不敢正面相对。”那鬼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你的未来导入正轨了。”
  “正轨?”
  “你投胎转世原是为了点石成人,她既然甘愿变成人了,接下来就由你自己看着办,季节司神已经发现那害虫搞的鬼,请雷公雷婆解决多余的性命,以后你再也不必受不该受的苦。”
  不该受的苦?是什么?为什么这鬼说的话,他老是听不懂?
  “世间有谁的生命是多余的?”怎会有多余的生命?就算有,也不该由上苍来结束啊。
  “自然是那害虫的。他存心扰你兰花之神的任务,特地随你下凡,让你受尽一切苦楚。现在季节司神已获知一切,我虽是共犯,也是被那害虫所迫,我已领罪罚,特来通知一声,以后就再也不关我的事了,等他被劈死,我讨回我的一张脸后,再也不相欠。”
  “害虫?害虫?到底谁是害虫?”这鬼老提到害虫,他却一直不知是谁。
  “你生命中累你最多的人是谁?”
  “累我最多?我不知道。”
  那鬼叹了口气,显然没有料到他转世之后变得如此愚笨,道:
  “那害虫就是你兄长邵开春。”
  他的话像是把利斧狠狠地劈向邵兰草的心口,他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过你也算幸运了。兰花栽种不易,尤其有害虫缠身,你能长得这么好,真是奇迹……啊,时候到了,我该走了。”
  邵兰草见那鬼慢慢地退后,他想要追上前问个仔细,双脚却像是被钉住一般,难以动弹。
  那鬼随着离庙愈远,慢慢放下宽大的黑袖,露出苍白发青的脸孔。
  邵兰草更是惊吓过度,看见那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小脸,极为神似灵琇不笑时的模样儿。
  他忽然忆起这鬼在他七岁时曾入他的梦,提及隔壁女婴是具空壳子,连脸也是这鬼给的,只是灵琇常笑,将这张脸用笑点缀得很……很人性化;而这鬼的这张小脸,像面具一样冰冰冷冷的……他又想起这鬼提到作弊,才会让有灵琇的肉体出现……
  他一时脑袋混乱无比。点石成人?他为什么要点石成人?灵琇若是他梦中的大姐姐,为什么她清醒之后不记得他?还是她记得他,却只愿意当他是兄长?
  “二哥!”
  “我不是你二哥!”他忽然大叫,完全清醒过来。
  罗灵琇楞了一下,看着他满头大汗地叫喊,心里不知所措,仍是小心地用袖尾拭去他的汗珠。
  “二哥……”她怯怯喊道。见他没有再排斥,暗松口气,露出笑说:“你还好吗?我真怕你一昏不醒。”
  “昏?我昏了吗?昏了多久?”他坐起来,瞧到她又伸手要擦他的汗。他满脸通红地避开,瞧见四周拢聚的人群。
  “才一会儿而已,二哥……”
  “别叫我二哥!”他冲口道。在瞧见她迷惑受伤的表情后,他连忙解释:“我不是拒绝你,我……我……”要怎么说,她才会明白?
  他伸手想要紧紧地抓住她,试图要用笨拙的嘴告诉她,原来寻寻觅觅,佳人就在眼前,她是不是愿意……愿意先放掉兄妹之间的感情,改用另一种感觉待他?
  手才伸出,雨正好打在他的手背上,飞溅起小小的水花来,喷到他的脸颊。
  “雨……雷……害虫……开春!糟了!”他惊叫,迅速地跳起来。
  “二……二……”
  “兰草!叫我兰草!”不及顾到她,他立刻往城里的唯一一条路奔去。
  “二哥跟兰草不都是同一人吗?”她被他弄得一头雾水,见他又不像排斥她,那为什么突然之间改变甚剧?
  “等等我啊,二哥,你要去哪里?别抛下我!”
  在哪里?在哪里?
  可恶!
  他怎么不问清楚开春现在该在哪儿?他记得开春住在叔伯家中靠内侧的房间,里头没有窗,就算天打下雷来了,也不可能七拐八弯地钻进开春的房间,何况这时候开春应该待在外头跟着叔伯学生意。
  是他这个弟弟当得太失败了吗?
  没有花心思去关心过开春……就算是他当得失败,但也轮不到那些神作主啊!
  如果那真是神的话!
  那鬼谈什么花神、谈什么任务、谈什么点石成人,他都是有听没懂,只知他梦中的大姐姐似乎是他怀里的小石头化身,如今灵琇极有可能是他梦里的姐姐,那表示梦不假,那鬼说的应该也没有假……
  都是真的,那开春就是害虫了?什么害虫?他一点也不明白啊!而那鬼又说得好像是为了他,要将开春除去?
  开春有什么罪?有什么罪让开春足以至死的?
  开春虽谈不上孝顺父母,但也从不让爹娘烦恼过,更没有违背过爹娘;待他这个弟弟是坏了点,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开春死啊!
  至少,开春没有犯过大罪,兄弟间若要死,死的也是他吧?他的相貌从出生就让爹娘烦恼,他的聪明远不及开春,让爹娘更担心他的将来,若真要称罪,他才是那个罪人吧!
  他气喘吁吁地跑上长桥,过了桥再跑一段小路就可以入城。先回叔伯家,总会有人知道开春去哪儿了──
  “开春?”他猛然煞住步,瞧见邵开春就在桥头。
  邵开春也停步,微讶地看着他的狼狈,而后耻笑:
  “你这小子刚才在搞什么?抢人家的女婴,要丢咱们邵家的脸吗?”
  “开春,你怎么在这儿?”
  “啐,你以为你是怎么逃的?若不是我去摆平,就算现在你跑了,之后让人发现你是跟我入城的,还不是让我丢脸?”
  “我没有……”
  远处白光在闪,邵兰草从未受过如此惊吓过,他只愿自己的双脚健步如飞,只愿自己能有非常人的力量!
  “跑!”他大叫,瞧见天顶之下裂出一道闪电,直击而下。
  邵开春微楞,看着他直扑而来。
  他素知邵兰草没有什么攻击力,自然不会莫名其妙痛打自己。可他叫自己跑?
  有人在追吗?他瞧见邵兰草身后有罗灵琇在追,他心里觉得奇怪,又看见邵兰草愈跑愈近,目光却放在自己的头上。
  他心里有异,直觉抬起头,惊愕地瞧见天上直劈一道雷下来,就对着自己。他心中闪过第一个念头就是跑;第二个则是他有什么错?雷要来劈他?
  他的脚步才要移动,雷电如迅,“啪”地一声击进他仰起的眉心之间。
  痛感从他的眉间蔓延,脑中白光纷乱,随即胸前遭到撞击……
  他慢慢低头,看见邵兰草扑进自己的怀里,像要推开他,为他承受这莫名其妙的雷劫。
  出于本能地,邵开春一把要推开他,免得兄弟两人同遭雷殛。而后,邵兰草他抬头对上自己的双眼,紧紧抱住自己不肯松手──
  他好恼!这大头小子连命也不要了吗?他一时挣脱不开来,最后两人双双跌在地上。
  事情的发生不过在一刹那之间,却像过了百年之久,邵开春感到自己仍然活着,思绪缓慢在移动着,四肢乃至身躯全然无法动弹。
  “二哥!”
  那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谁在叫着兰草呢?邵开春的身体四平八稳地躺在地上,看见天上又直击一雷下来,仍是对着他而来,显是见他未死,再来一击。
  为什么?
  一次可以说是意外,第二次呢?他犯了什么错?
  他死了,家中爹娘怎么办?兰草天性老实,若让人骗了怎么办?他若不在,邵家因此一败不起怎么办?
  转念之间,他还是无法动弹逃命,也只能认命地等死。
  “开春!”
  又见那个老实到简直笨死的兰草又狼狈地扑过来,雷电已劈,不及避开,直接打进兰草的背心;兰草倒在他的身上,那股电力透过兰草,穿到他身上时,那冲击让他痛得微弹一下。
  “别……别打了……他是我哥哥……别打了……”邵兰草半昏半喃道,浑身仍有电击后的吱吱响声。
  邵开春呆呆地、几乎恍惚地注视灰蒙蒙的天空。雨打在他身上,他已经没有知觉,唯一的感觉是他还活着,天上的大雷却不再击下来了……
  因为有兰草压在他的身上吗?
  脑袋昏昏沉沉的,却在方才那一雷打中眉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不停地让他脑海中走马看花,不停地回忆、不停地回想……直到第二击穿透兰草,打中他的心口时,他才想起来──
  他的前世是一只害虫,用尽诡计随邵兰草投胎,为的是毁他的任务,让他在天上丢人现眼,永远也翻不了身。
  因为,他这个害虫,本来就是兰花的大敌。
  天生的容不得改。
  第八章
  神,花神!
  石头,任务!
  作弊,投胎!
  大头丑颜,恨!
  遗忘……然后哭泣!
  “喂喂,我还没有死吧?值得哭成这样吗?”混乱的思绪中夹杂着泣声,让他不由自主地喊道。
  “兰草!”
  邵兰草微微气虚地张开眼,瞧见一名老妇人正关心地靠近他,他吓了一大跳,脱口道:
  “好丑的脸!”
  “兰草?”
  “啊,娘……是你啊。”我的天啊,他的娘一直都这么丑吗?不对,他怎么能说自己的娘丑呢?
  “兰草,你躺了好多天,总算是醒过来了。”邵母拭泪道:“人家扛你跟开春回来的时候,我跟你爹还以为……大夫都说被雷劈的人,是天谴,没得救了,我跟你爹都不信……你们这两个孩子平常又没做什么天大的错事……”
  “等等!”邵兰草忍不住伸出双手阻止她再说下去。“你先闭嘴……不,我是说,娘,你让我想想……我被雷打中了,开春也是……他还活着?”
  “他前两天就醒了。”
  “这虫子竟然还活着?”他恼道。随即脑中又闪过人间几幕,他慢慢地抱头,低语:“我是怎么搞的啊?”
  “兰草?你可别像开春一样啊。”邵母紧张兮兮地抓住他的双臂。
  邵兰草见她紧抓住自己的手背充满皱纹,心里直想人间转眼即过,当年他出生时,眼里瞧见的算是人间美妇的女子,如今已有老态,真是可怕。
  “开春他……他怎么了?”
  “他前两天醒来,第一句话问你如何了,随即就不理人……”
  “不理人?”
  “他这两天像闷了气,谁也不理,也不准人进他的屋子,连饭咱们都不准送进去,只好搁在外头。他这孩子一向不让娘烦心,怎么突然间……”
  “好好,我去看看,我去看看,拜托你别哭,谢谢。”
  邵母只觉他说话隐隐有异,与之前有些不同,但比起邵开春来,至少正常许多。
  邵兰草动了动四肢,觉得活动如昔,便跳下床。邵母赶紧拿了件外衣让他穿上,他皱着眉,瞪着那件略嫌旧色的外衣,不吭一声地穿上。
  “娘,你先回房休息吧。”
  “你真的没事了吗?”
  邵兰草勉强向她露出笑后,正要答没事,忽然瞪着她身后桌上铜镜中的大头脸。
  他的嘴大张,颤抖地指着铜镜里的人,哑声说道:
  “那……那是我?我的天啊,以前我怎能用这张脸活了十七年?早该自杀了!”
  头大脸丑不说,还挂着奇怪的傻笑……拜托,好伤他的眼力,有没有可以蒙住他脸的东西?他需要遮丑……
  他瞧见邵母奇怪地望着他,只好硬着头皮,道:
  “我去看看那只……我是指开春。”
  他走出屋外,天色已是微暗。幸好是暗了啊,让人瞧不见他奇特的容貌。这副模样,简直是丢人现眼,让人见了不是存心要活活吓死人吗?
  路经花园时,他看了一眼已到花期再剩几天就要盛开的报岁兰。人间每朵花都有独自的生命,含苞待放的花心里睡着一个小小的花精,她们只有在盛开时才会清醒过来,那是说,如果在那之前没有被虫害给毁了的话。
  他停在邵开春的屋前,瞧见地上搁着完全没有动过的晚饭,门窗都关得紧紧的,这只虫子在想什么?在搞什么花招?又想设计他吗?
  “谁?”
  邵兰草楞了下,直觉答道:
  “是我。”
  屋内半晌没有任何的声音,邵兰草正考虑破门而进时,忽然传出邵开春的声音。
  “你进来吧。”
  他闻言,伸出粗糙的手掌要推开门。才碰到门的刹那,他的心口突然狂跳起来,他不解自己在人间的身体为何有这样的反应,迟疑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推门而入。
  门内,极暗。
  像是累积了数十天的黑暗,他还是藉着淡白的月光从他身后的门口照射进来,才勉强看见床沿坐着一个人。
  那人像全身融进黑暗之中,月光正巧照到那人的上半张脸,那双美丽的黑眸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邵兰草的嘴动了下,没有说出话来,只紧紧锁住那人天生的美目,彼此之间像要看透些什么,却没有人先行开口。
  良久之后,邵兰草才轻声问道:
  “你怎么不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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