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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检阅官-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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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了打圆场,向神目问道。

    「没有。有车会将零件送到外面,不过每个月只有两次。」

    「零件?」

    「是的。这个镇几乎所有人都以制造『都市』使用的小零件来维持生计,食物全是自给自足,只供镇民使用大致是足够的。外面的事,我们都是透过广播知道的。所以既没有出外的需要,也没有人想出去,除了孩子。长大之后,大家对外面也不再有兴趣,因为他们知道外面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向往的东西吧。」

    「你呢?」

    「我……也没什么兴趣。但是,对你们倒有些好奇。如果方便的话,下次可以告诉我外面的事情吗?」

    虽然还有些话想问神目,但他必须随队长去视察河川的状况,所以我们送他离开。我不知道他们担心的那条河在哪里,但这个旅店安全吗?虽然我喜欢游泳,但我可不喜欢跟整个镇一起沉下去。

    「好像越来越难做个不插手的旁观者呢。」

    桐井老师浮起疲倦的笑容。

    「对了,老师,」我回头面向桐井老师,「老师住在哪里呢?刚才说的那位学生……」

    「我在旅行中,总有办法找到落脚处的。」

    过了十分钟,一位长发女子撑着伞来接桐井老师。他们在旅店门口窃窃低语了片刻,便互相依偎着撑伞走上雨中的红砖路。桐井老师回头,向我挥手。

    明明是他自己说,别跟镇上的人有牵扯的。

    我回到房间,看到桐井老师的小提琴遗落在我床上——他这种少根筋的性格还真让人很难生气。

第一卷 第三章 断头湖

    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发了一会呆,悠里进来了。除了我之外没有别的旅客,他似乎闲得发慌。由于镇民对访客敬而远之,所以旅客渐渐绝迹。如今只剩这里还称得上旅馆。

    「你听说过这一带有什么特别的宗教吗?」我问悠里。

    「宗教?你是指向神明膜拜吗?没有什么特别的,因为没有人膜拜。」

    「是哦。」

    从红色十字架记号和描绘的地点、方法等,还是感受到宗教式的信念。此外,从镇民对死亡的逃避态度,就算有什么特殊宗教也不奇怪。红色记号让人联想到仪式,而从没有危害这一点,似乎可回归到观念上的动机。但是,镇民们没有人了解红印的意义,也就是说那不是反映地方风俗的宗教。若是如此,该不会是有什么秘密结社在全国各地潜伏进行恶魔崇拜,近日才来这里扎根吧……当然,这得先确定有这么回事才行。

    「你还在想红印的事?」

    「嗯……」

    「何必自己动脑筋嘛,等别人告诉你答案就好了。」

    「可是,谁会告诉我答案呢?」

    「不知道。」悠里满不在乎地回答,然后立即把脸凑到我耳边。「克里斯,你见过书吗?」

    「没有。」

    「我也没见过。不过,我看到你,就想到那些爱书人。他们在我还小的时候,经常来我家借宿。大家都跟克里斯一样,总是为了什么事烦恼。我很喜欢他们,因为每个人都对我很好。人家说,书教人残酷的事,使人性变得残暴,一定都是骗人的。」

    「我也这么想。」

    「克里斯,你也是他们的同伙吧?你身上是不是偷偷藏着书?你不用藏,我不会去告发你的。」

    我摇摇头。

    「我真的没有书,也没见过。不过,我爸爸告诉了我很多书的故事。」

    「真的啊……真遗憾,如果你有书,我倒希望你拿给我瞧瞧。我好想看看书到底是什么样子,哪怕一次也好。书里不是有故事吗?走进书中,就可以知道天下各种事情,最适合我这种坐轮椅的人了。」

    「真没想到。原来你并不讨厌书。」

    「当然啦。那些讨厌书的人,都是被广播洗脑的啦。」

    悠里嘟起嘴说。关于广播洗脑的事,现在没有人敢明说。他们都沉浸在电波另一端、安逸无忧的世界里。安全、没有暴力、舒适的世界资讯;没有血,没有凶器,更不存在无头尸体的世界。

    广播基本上不播出创作作品,既然有政府在管理,就不可能跟娱乐沾上边。电视也和广播相同,处于严格的检阅控制下,大部分播放的都是没完没了的疗愈性自然风景。但是,这个镇原本就收不到电视的电波,照道理应该没有电视。虽然,即使有,它的资讯价值也不比广播高。

    对于从一开始生活中不存在书本的人来说,他们或许根本感觉不到书的重要性。甚至还感谢无时无刻播放许多讯息的广播,他们满足于现状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懂创作——故事。他们几乎被剥夺了所有接触创作的机会。一切都是事实,那些事实,或许是检阅局制造出来,一种故事型的事实。但是,不知道故事的人,无法区分真实与虚构的差别。

    我们的时代是无书的时代,同时,也可说是只有完美事实的时代,不存在故事的时代。

    「书本的类型中,我喜欢『推理』。」

    「『推理』?那是什么样的故事?」

    「解决神秘的谜题。」

    「所以,你也想解决红印之谜吗?」

    「嗯……应该吧……」

    对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我只是喜欢「推理」,所以才对眼前不可解的事件充满兴趣。我觉得自己还有事必须去做,有个声音在呼唤我,所以我不能丢下眼前的谜而离开。那不只是好奇,更接近使命感。

    「人说留下红印的是『侦探』,可是实际上,有人目击到『侦探』画记号的现场吗?」

    「很多人目击过呀。」

    「那个『侦探』长什么样?」

    「他们说,黑黑的看不清楚。目击的时间总是在黑夜。所以,『侦探』打扮得一身黑,从来没有人看清楚他的身影。」

    「没有人直接和『侦探』面对面吗?」

    「据我所知……只有一个人。」

    「哦?有吗?」

    「一个小男生。那孩子说他在森林里遇过『侦探』。」

    「平安无事?」

    「嗯,他才七岁大,有一次在森林里迷了路,几天后回家了。即使是大人,在森林迷路之后都出不来,但那孩子却平安归来。问他过程后,才知道他在森林迷路之后,遇见『侦探』,侦探送他到森林外来。」

    「见到了『侦探』却没被砍头?」

    「对……那孩子说『侦探』一点也不恐怖。」

    「他现在还活着吗?」

    「当然啦。我就诊的医院和他一样,虽然现在我只需要半年去一次就行了。刚开始他一直不肯谈『侦探』的事,但后来我们成为朋友,他就把过程详细地告诉了我。」

    悠里说起从朋友那里听到的事。

    那是个神奇、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有一天,男孩将一名倒在路旁的少女带回家藏匿,开始奇妙的共同生活。但少女身体日渐衰弱,终于到了药石罔效的地步。由于男孩向父母隐瞒了少女的存在,所以也帮不上忙。为了救少女的性命,他只有求助「侦探」之力。

    这个故事奇妙却又毛骨悚然之处,在于少女藏在男孩房间里时,明显已与尸体无异,而且几乎是尸身零散的状态。少女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惨况原因不明,但至少在故事中描述了男孩将零散的少女装进书包的行为。为了去找「侦探」,男孩进入森林时,也将少女装进书包里带走。除非少女是零散的尸块,否则这种行为是不可能的。

    听起来像编出来的谎言,但七岁的男孩应该不会编这种故事,简直是个无解神秘的故事。故事到最后,被「侦探」救起的少女,在湖畔消失了身影。

    我越来越不明白「侦探」存在的目的。「侦探」会帮助素行良善的人,只砍断坏人的头颅吗?若是如此,他怎么区分好人和坏人呢?他总不可能监视镇上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吧。

    「『侦探』会来砍下坏孩子的头,这个说法是真的喽?」

    「假的。应该吧……咦,克里斯,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哩。」

    「我害怕他来把我的头砍了……」

    「你放心吧。」悠里噗哧一笑。「实际上,并没有小孩被他砍头。刚才的故事就可以证明啊,而且我从来没听过『侦探』会杀小孩。虽然我不晓得是什么原因。」

    「他不杀小孩吗?」

    这时,房间的电话响了。这是今天的第几次?我被电话声吓得跳起来,但还是尽力掩饰下来,冷静地拿起话筒。

    「克里斯吗?」雷公般的嗓门在话筒中响起。

    「是,是的!」电话里是朝木老板,配合他的大嗓门,我的声音也不由得洪亮起来。

    「悠里在你那儿吗?叫他听电话。」

    我把话筒交给悠里,悠里立刻沉下脸。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几点!这种时间还不睡觉,你又要把身子搞坏吗?」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的怒吼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我立刻闪开坐回床上,把两人的对话声赶出脑袋,尽可能充耳不闻。

    两人的拌嘴在电话上持续了几分钟,悠里才筋疲力尽地挂上电话。

    「这老爸真唠叨。」悠里露出苦笑说,「其他小孩的父母都不罗嗦,为什么我家不一样呢,是不是因为我们原本不相干呢?」

    我羡慕悠里。

    我的记忆中,父亲几乎从来没有生过我的气,也没有责备过我。父亲只有称赞我,或是谈书、谈「推理」时才会跟我说话。所以,我尽力循规蹈矩,使行为举止能得到父亲赞美。此外,我还尽可能缠着父亲说「推理」。我觉得,若想挑起父亲的关注,就非得如此不可。如果父亲还在世,我现在还是会如此做。所以,悠里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父亲着急生气,实在教我羡慕。不过,朝木老板的确比一般大人更富感情,尤其是这个时代,大人们对别人漠不关心已是司空见惯的事。

    「爸爸一直要我去睡,烦死了,所以我还是回房间去吧。克里斯,你也早点就寝吧。」

    「我送你回房间。」

    我推着轮椅步出房门。

    来到大厅时,听到外面有些争吵的声音。我和悠里互看一眼,他率先反应过来,把轮椅转到靠近门口的窗边,掀开窗帘。

    「马路上有人聚集。可能发生什么事了。」

    「会不会又有哪一家被漆上红印?」

    我站到悠里身旁,观望窗外。夜色太暗了看不清楚,但路灯旁有些人影在晃动。

    「我们去看看。」

    「我不去了。我爸会生气,而且我去了也只是添麻烦。」

    「没那回事。」

    「没关系。你一个人去吧。」

    我考虑了一下,便独自走出大门。

    跑到阴暗的马路上,我往声音的方向走去。仔细一看,一个男人坐在路中间大声吵闹,看热闹的民众把他团团围住。街灯的光刚好照在那男子的头上,好像一盏聚光灯。我尽可能不让别人发现,躲在远处的阴影中,观看这奇妙的光景。

    「我真的看到了……」

    失去理智的主角喊叫着,短短的头发四处飞舞,好像发怒一般。微黑的脸可怕地扭曲,看起来就像刚从坟墓里复活的尸体,眼中充满了血丝。

    「喂,你到底看到什么?」人群中有人间道。

    「不知道——可是我确实看到了。」男人声音颤抖着说。

    旁观者的冷静表情,正好与那男人的疯狂形成对比,这就是此镇居民的样貌。就算有人告诉我,他们全是墓园管理员,我也不会惊讶。不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无动于衷,好像连心和时间都停止一样。他们中央的那个发狂的人,反倒显得不太寻常。

    「来个人把他送去医院吧。」

    「等等,等等。我没有疯。」男人挥开周围的手说,「我确实在森林里看到,那是——没错,是鬼。一个女鬼。」

    旁观者中发出近似失笑的叹息。男人越是拚命想诉说什么,那样子看起来越滑稽。

    「我会说清楚,从前面开始说,所以请你们听我说。我是去察看河流状况的,发现河水已经退了,所以转身准备回家去。到了家门前,发现有个怪汉站在那里,一手拿着红色油漆罐,正要偷偷闯进我家。」

    男子一说,旁观者倏然静下来。

    「——你亲眼看到了?」

    「看到了。但他逃走了……那家伙披着黑色斗篷,外表就像黑夜一样黑。」

    是「侦探」啊。一个声音从听众中泄漏出来。

    「所以后来呢?」

    「我出声叫他,那家伙就急忙逃走了。我在后面追了一阵,那人跑进森林去。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往前追去。不过,森林是他的领地,我立刻失去他的踪影……」

    「你刚才说的『女鬼』在哪出现?」

    「还没说到。我追丢黑斗篷后,在森林里稍微查看了一下,然后……然后……一个白晃晃的女人站在幽暗的森林中……她走出来想引诱我进森林……接着便突然在我眼前消失。」

    「消失了?」

    「是的,消失了。就在我眼前,咻地不见了。我没有眼花,她是确确实实在眼前消失的。」

    「真的是个女人吗?」

    「从她的身影就可知道了。留着长发,而且她身上像裙子的东西还会飘动。白白的……总之就是白。」

    不安开始在围住他的群众之间扩散开来,几个人走近男子,把他扶起来,正在讨论该把他送到医院还是自警队,听得到人群中纷纷发出「侦探」的嗫嚅声。

    「『侦探』果然是鬼。」

    「不对,『侦探』跟女鬼不同。」

    「不管是其他什么东西,总之不是人。」

    「不是人……他一定不是人……」

    这些人中,好像没有人知道「侦探」的真正身分。

    我在他们发现之前,离开了现场。

    「红印是血的颜色啊……」

    那个目击者喃喃的话声,彷佛从我后方追赶而来。

    我急忙回到旅店,走向在大厅等待的悠里。

    「怎么样?克里斯,你的脸色又很差了。」

    「有……有鬼……」

    「冷静点。」

    「一个男人说在森林……看到鬼。」

    「喔,那个我以前就听过了。」悠里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也知道?」

    「森林里有鬼,会在森林深处引诱人们,然后突然消失的传言吧。」

    「真的有鬼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好几个人都撞见过。」

    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据那男子说,他追着企图留下红印的黑披风人物——推测是「侦探」——进入森林,没留神间一个女鬼出现在眼前,又突然消失。所以,女鬼跟「侦探」、红印,可能有什么关系吗?还是其实一点关联都没有?鬼的真面目有可能是「侦探」吗?「侦探」掀开黑斗篷,里面其实躲着穿白衣的长发女子——

    不过,那女子用什么方法在眼前消失呢?除了真正的鬼,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这点。

    「侦探」与鬼……

    这个镇究竟在搞什么鬼?

    红印之谜加上无头尸体。

    「侦探」的现身加上白色女鬼捣乱。

    「克里斯,你还好吧?你会害怕吗?」

    「没,没有。我没事。」

    「可是,这样一来,谜底解开了,真好。」

    「解开?」

    「反正一切都是鬼搞出来的,对吧。解决了,解决了。」

    「谜底并没有解开。」

    「为什么?」

    「因为我们说的是鬼耶。」

    「鬼不算解决吗?」

    「不算。」

    「如果不是鬼做的……」

    悠里说到这儿,突然按住胸口向前仆倒。刚开始,我还没搞懂是怎么回事,只是呆呆看着。不过,逐渐听到他闷哼的呻吟声,才惊觉好像是病情发作的样子。我冲到他身旁,抚着他瘦小的肩,摩搓他的背。

    「怎么了?你还好吗?」

    「嗯……有点……」悠里咬紧牙根地说。

    我跑进食堂,再转进厨房,倒了一杯水匆忙跑回来。我把水递给悠里,他痛苦万分地把水一口气喝下,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他手压着胸口闭上眼睛,调整沉重的呼吸。

    「谢谢你。已经没事了。」悠里声音沙哑,但还是平静地笑着说。

    「还是去休息吧。」

    「也是。」

    我推着轮椅,送他进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悠里低语,「我时常会想哭。」

    我帮悠里盖上棉被。

    「我死了之后,就会马上火化,倒进河里流走吧。」

    「……你讨厌这样吗?」

    「我讨厌死了之后,马上就被别人遗忘。」

    战争、海啸和洪水带走太多人的性命,活下来的人在想法和生死观上,都与上个时代大不相同。别人的死被当成避讳的事来看待,人们丧失了情感,每个人脸上挂着绝望的笑,因为他们用那笑容取代所有的感情。

    然而,只要是人,哀伤时就该哭泣。

    「跟我说说『推理』。」

    「唔——那《六个拿破仑》怎么样?一个人在镇上到处打破拿破仑像的故事。」

    我把福尔摩斯的出神入化说给悠里听,直到夜深人静。他睡的时候,我已经忘了鬼魂出没的传言。我小心不惊醒他,回到自己房间,像只疲惫的狗蜷曲起来,立刻进入梦乡。

    类似敲窗的声音惊醒了我。

    还没天亮。想找手表却找不到。想去开灯,但房间里只有蜡烛,太麻烦所以作罢。我正纳闷自己睡得正香为什么会醒来时,又一次听到声响。

    咚咚……

    好像敲门的声音。

    咚咚……

    是窗子。脑海的一角想起女鬼的故事。虽然不是亲眼看到,但可以清晰地想像出女鬼朦胧的白影。我可能还在作梦,一定是鬼,她凝视着我,想把我带进森林。她缓缓靠近,发青的脸凑近玻璃窗的另一面,用指尖发出咚咚声呼唤我。

    不对,不可能有这种事。

    难道,躲在窗外的是「侦探」,他是来取我脑袋的吗?我是个坏孩子,所以他准备取我首级。

    神啊,求祢救救我。

    我盖住毛毯,在胸口画十字。但是,在这种场合下,十字到底适不适用我也不清楚。因为那个「侦探」在城镇各处用鲜红的邪恶十字架昭告。

    咚咚……

    咚咚……

    啊,又开始敲了。

    我提心吊胆地从毛毯中伸出头来看向窗口。窗帘拉拢着,无法确知窗外的情形。

    我身体定住不动,连摩擦声都没发出,静静地望着窗口。

    敲击声突然停了。

    我再次盖上毛毯,闭上眼睛。

    但是完全睡不着,心脏猛烈地发出扑通声。

    没有再听到敲击声了。

    真的是敲窗吗?也许是被风吹起的小树枝,打到玻璃窗上发出的声响。或是挂在屋檐下的补梦网摇晃撞到时所发出的声音。还是我听错了,从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敲击的声音。这么一想,彷佛恐惧感也稍稍定了下来。

    但只要想到外面该不会有什么东西埋伏着,心里就焦虑起来。我必须搞清楚,必须确定窗外什么都没有。

    我勉强从毛毯中起身,下了床。

    好可怕……

    别怕,我知道什么都没有。

    我悄悄地拉开窗帘。

    一片漆黑。

    路灯已经关了,浓厚的黑影如湖水般填满了视野。

    不可能有什么。

    我如此寻思着凝目细看,发现黑影呈现出人的形状。

    头上看起来像山一样尖,所以应该戴着帽兜吧。连着帽兜的披风从头到肩,也包覆了整个上半身。漆黑的布质宛如融进了黑夜,轮廓也变得含糊了。那个黑成一团的人影,就像黏在窗口般,一直静静窥伺着我的动静。

    那个人没有脸,戴着类似黑色面具的物体,因而失去所有的个性,只残留下令人发毛的「无脸的脸」。

    我还来不及发出哀号,便已吓得往后翻倒,跌了个四脚朝天。

    那——就是「侦探」?

    为什么?

    为什么?

    我看向窗口,窗帘开着,刚才拉开后没动过。

    「克里斯。」

    有人叫我。

    窗外突然冒出一个人脸。

    「啊!」

    「小声点。是我啦,克里斯。」

    是桐井老师。

    「老师!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你在做什么!」我注意到自己呼吸急促起来,「吓死我了……」

    「重逢的时间提早了。不过,这么晚了你怎么还醒着?克里斯,不可以熬夜哦。」

    桐井老师脱了鞋,从窗口进到屋里。

    「老师,你还说呢……啊,等一下,不可以从这种地方进来啦。」

    「事情紧急嘛。」

    「你是要告诉我小提琴不见了,对吧?」我把小心收在床底下的琴箱拿出来,交给老师。「好,还给你了。这么宝贝的东西,为什么不更小心点保管呢?」

    「啊,果然在这里。谢谢——啊,这点小事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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