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故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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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保罗的头上像响了一个巨雷，他发疯似的抱起他的娇妻，后悔，悲痛，他向上天哀求，可是，天上群神谁有工夫听这哀求呢，她终于死了，亚保罗忍不住放声痛哭。　
　　　那只乌鸦又飞过来。　
　　　“那男人是，是亚拉比亚斯……”它继续它的故事。　
　　　“闭上臭嘴，”亚保罗悲愤地诅咒说，“你这黑货，你这只会叫‘亚亚亚’的可恶东西……”　
　　　霎时间，乌鸦真的闭上臭嘴，雪白的羽毛变成黑漆一团。而且，从此以后，它，和它的同族，除了“亚亚”外，再也不会说人类的言语了。
　　五
　　　亚保罗悲悲切切地把他的娇妻埋葬在腾菲谷。　
　　　一个年轻的父亲，领着一个三岁的幼儿，以后该怎么办呢？　
　　　在海边的一个幽静的崖底，他找到鬼谷子先生。　
　　　“请你收留这个可怜的孩子吧！”他乞求。　
　　　鬼谷子先生是一个最有学问、最有道德的圣人，他来自极东地区的中国，隐居在这里已经一千年了，他同情亚保罗的遭遇，又嘉许他的谦虚态度。　
　　　所以他接受了他的请托。　
　　　孩子──亚拉比亚斯一天天长大了，他刻苦虚心的用功学习，成绩优异得惊人，鬼谷子先生十分欢喜，也就倾他的所知，一一教导。　
　　　亚拉比亚斯研究山林田野，研究飞禽走兽，更研究人体生理──怎么割治创伤，怎么治疗疾病。一丝不苟，夜以继日，孜孜不倦地在他的老师鬼谷子指导下，探讨知识，寻求智慧。☆　
　　　不久，他的医术就闻名全希腊，他救活了千千万万人，他成了生命之友，死亡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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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弓之主（4）
………


　　　于是，天帝周彼得赫然震怒。　
　　　“非教训他不可，”他发狠说，“人们都崇拜他，谁还崇拜我呢？”　
　　　他把雷神叫来。　
　　　“打死他，”他下令说，“我们决不允许这个社会败类继续离经叛道，挑拨人民对天廷的感情了。”　
　　　雷神大吃一惊，他知道亚拉比亚斯是一个真正为人群谋福利的好医生，可是，他只有服从命令。　
　　　浓云密布。　
　　　一声巨响，亚拉比亚斯被击死在他的诊所。　
　　　大地上的哭声震撼云霄，人们痛不欲生，连飞禽走兽和山岳河流，都落下悲痛的眼泪，他们的良师去了，他们的恩人、他们的救星被杀。　
　　　亚保罗心如刀割，他想起周彼得先伤害了他的妈妈，现在又害死了他的儿子，羞辱，悲愤，血在身上澎湃，他捺不住无名怒火。　
　　　他一时还没有力量对抗周彼得，他只好退一步，找那倒楣的雷神复仇。　
　　　他跳上金车，不分昼夜地向火焰山进发──这火焰山，远在中国的西北边陲。无数昼夜之后，一天的黎明时分，他爬上火焰山的顶峰，看见雷神正在山腰锻冶他的巨雷。　
　　　趁着没有防备，他全力射出一箭。　
　　　周彼得从他的宝座上跳起来。　
　　　“反了，反了！”他狂叫。　
　　　他把法神叫来。　
　　　“审判这个杀人凶手，”他说，“我对他为非作歹已经够宽容的了，我要教他知道权威纪律的尊严。”　
　　　于是亚保罗被判处一年流刑，在这一年中，剥夺了他的弓箭，剥夺了他的天马、金车，也剥夺了他的人体美。罚他穿上乞丐的衣服，降到世间，为陌生人做低贱的奴隶。　
　　　亚保罗凄凄惨惨地，一步一步走回希腊，抱着他的七弦琴，弹出他伤心的往事。　
　　　从此，他开始流浪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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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故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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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看到的只是一具尸体，虽然颜色如生，却永远不能说出甜言蜜语了，恍然地，他想起了银弓之主的礼物，爱妻是替自己而死的。他号啕地哭起来，跪在妻子的床边，握着她那冰冷的手，不肯离去。他祈求天帝，他要自己死，他要留下爱尔蒂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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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克斯山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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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在艾克斯王国的首都里，天色已晚，细雨蒙蒙，冷风刺骨，一个又脏又瘦的乞丐，正逐户乞讨，抵挡不住寒气的逼迫，浑身一直在颤抖，嘴唇发青，饥饿从肠胃往上冒，他眼中发出疲倦和食欲交织的微弱闪光。　
　　　国王阿德梅塔从他那温暖的王宫里望见了，他认出这乞丐是一个外路人，因为在他的国度中，从没有一个挨饿受冻的臣民。于是，他吩咐他的部下，把那乞丐带进王宫，供给他一顿丰富的饭菜，然后，沐浴更衣，招待他住下。　
　　　第二天早晨，阿德梅塔盘问乞丐的姓名、家世和国籍。　
　　　“陛下，”那乞丐不肯回答任何问题，他只请求说，“准许我当你的奴隶吧，准许我伺候你一年吧。”　
　　　阿德梅塔实在不再需要奴隶了，不过，他觉得他国家里最穷苦的奴隶都比这乞丐富有，所以他还是勉强答应。　
　　　“我愿意接受你的请求，”阿德梅塔说，“我供给你衣食和住所，而你，你为我牧放羊群。”　
　　　羊群在一座大山的山麓，牧羊人──就是那个乞丐，尽心尽力地为它们寻找最茂盛的草地，和最鲜的清水，并且勇敢地抵抗豺狼。而阿德梅塔，那年轻的国王，像对任何一个奴隶一样，对他十分仁慈，使他不仅在物质上得到满足，在精神上也得到安慰。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在一年零一天的时候，阿德梅塔亲自来察看他的羊群，远远地，他听到一阵悦耳的音乐，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沁人肺腑的音乐，他迎着美妙的琴声走去，他发现，在羊群当中，坐着一位魁梧的青年，这青年的衣服豪华炫目，脸上透出太阳似的光彩，肩上挂着一张银弓，手里弹着七弦琴。　
　　　阿德梅塔呆在那里。　
　　　“陛下，”那青年叫道，“我就是你对他很仁慈的牧羊人，照我们的口头契约，一年已经期满了，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事情能为你效劳？”　
　　　“只是，”阿德梅塔呐呐地说，“你是谁呢？”　
　　　“我是亚保罗。”　
　　　“啊，”阿德梅塔喊，“银弓之主。”　
　　　“十二个月前，我被天帝周彼得驱逐到人间，罚我做一年的奴隶，当我流浪到你国土的时候，我正陷于悲惨的绝境，而你救了我。现在，我要用什么来报答你呢？”　
　　　“银弓之主啊，”阿德梅塔说，“我很知足，我觉得我已经够幸福了，除了帮助穷人，我再也没有别的欲望了。”　
　　　“很好，”亚保罗赞许说，“不过，你万一需要我帮助的时候，可以随时通知我。”　
　　　一声响亮，银弓之主凌空而去，阿德梅塔敬畏地匍匐在地。
　　二
　　　在另一个王国──艾和尔斯王国里，国王爱里斯是一个只有他部下才歌颂他的独裁者。而他，除了他自己和他的女儿爱尔蒂姒外，他不爱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爱尔蒂姒美丽得像六月的玫瑰花，性情温柔善良，世界各地健壮的青年和王子，都疯狂地涌来，向她追求。然而，她只钟情阿德梅塔。　
　　　这一天，阿德梅塔来到艾和尔斯，向国王爱里斯求婚。　
　　　“谁也不能娶我的女儿，”爱里斯说，“除非他能够证明有做我女婿的资格。”　
　　　“什么资格呢，陛下？”　
　　　“你必须用一辆狮子和野猪并拉着的车子来迎亲。”　
　　　阿德梅塔惊愕得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　
　　　“除了这个，滚你的蛋吧！”　
　　　阿德梅塔踉跄地被逐出王宫，他绝望地一步重似一步，谁听说过狮子和野猪能并驾拉一辆车子呢，最勇敢的人也不能，除非是神，──啊，像闪光一样，他忽然想起来了。　
　　　“我必须求他援助。”他说。　
　　　他下令在旷野里建筑一座高坛，然后，他爬上去，举手向天。　
　　　“银弓之主啊，”他呼唤说，“假使我曾经用仁心厚待过穷苦的人们，请您降临援助我吧，我正陷于无法解决的苦楚里，请您记起您的恩许。”　
　　　雷声隆隆，霎时间，亚保罗站到面前。　
　　　“仁慈的国王，”银弓之主说，“告诉我怎样为你效劳？”　
　　　阿德梅塔把他的求婚始末叙述了一遍。　
　　　“尊贵的银弓之主啊，”他悲切地流下眼泪说，“那绝世的美女，爱尔蒂姒的心，要完全碎了。”　
　　　“跟我来，我帮助你。”　
　　　亚保罗在前领路，他们走进森林。　
　　　立刻，一只狮子被惊起，亚保罗伸手就抓住它那钢丝一样的鬃，狮子大肆咆哮，用千钧的力量翻腾，但是，它不能伤到银弓之主的毫毛。正在这时候，被阿德梅塔追赶的一只野猪，也狂奔到亚保罗跟前，亚保罗伸手也把它抓住。于是，他左手揪着一只狮子，右手揪着一只野猪，离开森林。　
　　　到了旷野，亚保罗把它们套上车子，它们跳跃，互相咬噬，发出的吼声上彻云霄，可是都被亚保罗用鞭子制止。　
　　　阿德梅塔坐上车子，一直驰入艾和尔斯王国。　
　　　全国人民惊恐起来了，国王爱里斯更是吓了一跳，用不着阿德梅塔重申前请，他就急急忙忙，很痛快地马上就答应他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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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克斯山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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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在阿德梅塔的王宫举行，除了国王爱里斯和那些以谄媚他为生的部属外，所有的人，都向新婚夫妇欢呼。　
　　　“我送给你一个礼物，”贵宾亚保罗说，“就是，阿德梅塔，当你非死不可的时候，假使有人愿意替你死，你自己可以复活。”
　　三
　　　一位英雄，一位美人，阿德梅塔和爱尔蒂姒婚姻的美满，是不用多说的。　
　　　他们受到全国人民的爱戴，幸福一直在他们头上盘旋。春天，他们依偎在明媚的溪畔。夏天，他们在碧波万顷的海滨游泳。秋天，他们旅行各地。冬天，他们围炉密谈。　
　　　可是，万万料不到，阿德梅塔忽然病了，请尽名医，不但没有起色，反而一天比一天沉重。死神正向他招手，他的气息只剩下一丝一缕。　
　　　人们想起银弓之主亚保罗的礼物。　
　　　于是，王宫总管开始征求愿意替国王死的人。　
　　　阿德梅塔的兄弟姐妹爱自己胜于爱兄弟。不少受过阿德梅塔再生之恩的人们，也不愿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报答，因为“忘恩”是天下最容易的事。至于平常发誓效死的那些大臣，因为真正的关头已到，早已忘了过去的忠心，他们必须留下身子，好向新王继续忠心。　
　　　然而，当每个人都摇头说“不”的时候，爱尔蒂姒却悄悄地回到她的卧室。　
　　　“伟大的银弓之主亚保罗啊，”她祈求说，“让我死吧，让我替我那可敬的丈夫死吧。”☆　
　　　她毫不畏惧地躺到床上，闭上眼睛。死神立刻抓住她，她痛苦地呻吟一声，就再没有气息了，她那如雪的玉体，渐渐冰冷……　
　　　同时间，阿德梅塔翻身起来，像没有病一样，浑身充满精力。　
　　　他奇怪他的病怎么会好得这么快，他分开那些围绕着他，刚刚破涕为笑的侍从们，冲进后宫，向他的爱妻报告这个消息。　
　　　可是，他看到的只是一具尸体，虽然颜色如生，却永远不能说出甜言蜜语了，恍然地，他想起了银弓之主的礼物，爱妻是替自己而死的。他号啕地哭起来，跪在妻子的床边，握着她那冰冷的手，不肯离去。他祈求天帝，他要自己死，他要留下爱尔蒂姒。　
　　　不听任何人的劝告，他只是昼夜哭泣。　
　　　太阳又一次东升。　
　　　阿德梅塔突然感觉到他的手和他握着的那只手一样的冰冷了，他的眼睛失去了视线，四周成了一片黑暗，寒气顺着血管流向全身，而且停滞在每一角落。死神再向他伸手，他也倒在死神的怀里，去寻找他的爱妻去了。　
　　　天地在震动，银弓之主再次出现。　
　　　亚保罗猛烈地射出一支巨箭，大山开始崩溃，太阳的光线由黯然而消失，千千万万石头奔腾而下，像怒潮一样泻向那没有一个义人存在的艾克斯城，人民到处狂奔，仰天哭号、祈求、许愿，然而这世界的末日，无法避免。　
　　　终于，在这艾克斯城上，耸矗起一座艾克斯大山。
　　四
　　　朋友，当你去希腊旅行的时候，你不妨到艾克斯大山去看看，那里有一个深幽的山洞，在山洞尽头，你还可以看见我们可敬的阿德梅塔和爱尔蒂姒的尸体。　
　　　直到今日，他们两尊尸体，像一坐一卧的大理石像，仍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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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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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希腊的鲁克斯村庄里，住着一位美丽的姑娘，名字叫赛姬。　
　　　赛姬的美丽，没有一个人可以比得上，她皮肤白得像严冬的雪，嫩得像要流出甜汁的鲜果，金黄色的头发一直拖到地面上，映着阳光，耀眼欲眩，她的十个手指尖尖的跟刚破土的笋芽一样，纤腰比杨柳还细；尤其是，她还具有绝顶的聪明和智慧。　
　　　从海边到地极，各国青年疯狂地涌向鲁克斯，向她求婚。赛姬的美丽已震动了全世界，到处充满着赞羡她的声音。　
　　　“赛姬把天下所有的男人都迷住了。”　
　　　“爱神维纳斯的美，顶多抵她一半。”　
　　　“一半也不抵，好像斑鸠不能抵凤凰的一半一样。”　
　　　这些话终于被维纳斯听到。　
　　　“我要看看赛姬到底美到什么程度？”　
　　　维纳斯从云端下望，一股烈火似的嫉妒立刻燃烧起来。霎时间，她汗流浃背，赛姬果真是太美了，维纳斯气得几乎昏过去。　
　　　“我必须惩罚这个胆敢美过天神的不安分的少女！”　
　　　维纳斯来回徘徊，不吃不睡，最后她想出一个办法，她把她的儿子唤到跟前。──她的儿子就是小爱神邱必特。　
　　　“孩子，”维纳斯委屈地说，“你的妈妈被人欺侮了，就是那下界的赛姬，你如果不杀了她，我只有死。”　
　　　邱必特一听说有人欺侮他的母亲，马上暴跳起来。　
　　　“她怎么欺侮你的，妈妈？”　
　　　“因为她长得比我还美。”　
　　　邱必特拿起他的弓箭出发了，在他射力可及的地方站住，等候着赛姬，不一会，他看见了她，他心里猛的一阵震动，他怎么能杀死这样美丽绝伦而又圣洁无辜的姑娘呢？他踌躇地抓住自己的头发，两眼发呆。　
　　　“射呀，”维纳斯在空中催促说，“孩子。”　
　　　邱必特从迷乱中惊醒。　
　　　“你怎么了，”维纳斯喊，“快点射呀。”　
　　　邱必特无可奈何了，他仓皇地发出一箭，正中赛姬的左臂。　
　　　赛姬倒退了一步，恐慌地叫了一声，急忙把箭拔出来，顺手扔出去，却扔到邱必特的心窝。　
　　　奇事就这样开始了。　
　　　原来邱必特身上只有两支箭──是两支魔箭，一支是“恨的铁箭”，被铁箭射中的人，就会马上失去人性，失去生命；另一支是“爱的金箭”，被金箭射中的人，不但不会受伤，反而活得更愉快，而且还不知不觉地立刻生出死心塌地的爱情。邱必特本来要射出铁箭的，想不到恍恍惚惚地抽错了他的金箭。于是，爱情的火焰猛烈地在赛姬和他自己的身上，熊熊燃烧。
　　三
　　　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止赛姬和邱必特的相爱，借着黑夜的掩护，他们频频幽会，絮絮情语，指天誓日地，终于秘密结成了夫妻。为了躲避维纳斯的见责，邱必特不敢露出他的真面目。他只在天黑时来，天亮时去。赛姬虽然看不到她的情郎，但她可以摸得到，可以吻得到，她深深地爱着他，更深深地相信他。　
　　　但是，赛姬的姐妹们却起疑心了。　
　　　“这件事太奇怪，”她们说，“一个永远不敢露面的丈夫，你不知道他的丑俊，也不知道他的高矮，你们根本没有精神的慰藉，只有肉体的享受罢了。”　
　　　赛姬一怔。　
　　　“说不定，”她们研究说，“他是一个怪物，不敢把真的形状显给你看，假如你想到你所拥抱的人，是一副青面獠牙的恶魔，那该多么可怕呀。”　
　　　赛姬陡的感到不安了。　
　　　“可能是一个从铁笼中逃跑出来的吸血鬼，”她们继续推测说，“他的牙齿是红的，口角带着血，身上全是光滑的蟒皮，眼睛发着绿光，他会吃了你的。”　
　　　赛姬不由自主地害怕起来。　
　　　这一天晚上，赛姬仔细地盘问她情郎的身世，她要求看见他。　
　　　“亲爱的，”邱必特温柔地说，“你要坚信不疑才对，我不让你看到我的面目，实有我的苦衷，等你看见我的面目之时，也就是我们分离之日，恩情便会完全断了，你应该了解，夫妇间的爱，不在外貌的美丑，而在内心的契合，请你忍耐。”　
　　　邱必特这番话不但没有打消他爱妻要看他的念头，反而更使她惶惧了，她不再提出要求，只暗暗地下定决心。──这决心是有充分理由的，一个妻子不能连她丈夫长的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一个沉静的午夜，赛姬等到邱必特睡熟之后，她溜下床铺，到外边燃起一盏油灯，拿着防备万一发生事故的小匕首，悄悄回到房间。　
　　　现在，赛姬是看清楚小爱神的英俊容貌了，邱必特睡得正酣，他斜卧在那里，轻轻地摇摆着琉璃色的闪光翅膀，大概他做的是一个好梦，所以他脸上露着玉洁冰清的憨笑。赛姬看得如醉如痴，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落地，幸运的，没有把邱必特惊醒，他只翻了一个身，又沉沉睡去。　
　　　赛姬这时候应该满足地退出了，但她舍不得退出，她太兴奋了，因为她的丈夫竟是小爱神邱必特，她还要再看一次丈夫焕发的英姿，看了一会，她毅然地走了，走到门口，她却又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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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箭（2）
………


　　　“我还要再看他最后一次！”　
　　　她心里这么想，不幸的是，在第三次偷看的时候，一滴灼热的灯油滴到邱必特丰满强壮的胸脯上。　
　　　“啊呀！”邱必特一跳而起。　
　　　夫妻俩面对面怔在那里，邱必特叹了一口气，展开肉翅，冲天而去。赛姬慌忙追到户外，向他呼喊求恕，可是，已经没有用了。
　　三
　　　赛姬孤零零地回到卧房，悔恨和羞愧交织着，她伏到被褥上痛哭起来，她一连两天都没有进一点饮食，她的姐妹来劝她，劝她不要那么痴心，还是找一个人间的男子吧，赛姬把她们一齐赶出去，她开始厌恶她们，是她们教唆她不相信丈夫的。　
　　　她日夜地思念邱必特，玉容逐渐消瘦，她有时候也曾下定决心不再想他，却又办不到，没有他，她活不下去。　
　　　于是，她向那群神避暑的高山上进发。　
　　　在维纳斯宫殿里，她向维纳斯请求，准允她和她丈夫见一面。　
　　　“你的丈夫是谁？”维纳斯问。　
　　　“是你的儿子邱必特。”　
　　　维纳斯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她的儿子竟瞒着她，和她最痛恨的女人结婚，而且这女人还找到自己门上来，使她感觉到那么无比的侮辱。　
　　　“好吧，”维纳斯说，“我交给你一件工作，在太阳落山以前，你如果能够完成，你们就可以相会，如果不能够完成，你只有回到下界去了。”　
　　　“我愿意接受。”赛姬说。　
　　　维纳斯把她带到后院，指给她看一座小山。　
　　　“这座小山，”维纳斯说，“不是石头堆成的，而全是杂粮──有大麦、有小麦、有玉蜀黍、有豌豆。给你一天时间，把它们分别拣开，各自聚集起来。”　
　　　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工作，即令用一百个人，也需要半年时间，才能完成。赛姬茫茫然地蹲下来，一粒一粒地拣着，拣了半天，才只拣了一小点点，她不知道维纳斯为什么要这样的故意刁难她，看情形她是再也见不到邱必特了，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忽然，她揉揉眼睛，她眼前呈现出黑压压的一片，竟是千千万万的蚂蚁，海潮般的向她涌来，赛姬恐慌地叫喊着跑开，最后，她回头望望，不由得呆住了，原来那些蚂蚁正在那里一粒一粒地衔着粮食，来回奔走。　
　　　“天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赛姬又惊又喜，她站在一旁，念着感谢的话，她这时才记起不久以前，她救了一窠蚂蚁的事。那是去年夏天，她住的鲁克斯村旁的小河，涨了大水，一棵小树在波涛中飘流，上边的一个蚂蚁窠被冲碎了，无数蚂蚁挤到枝叶上，惊骇地爬上爬下，眼看全要淹死了，赛姬心中不忍，就把那棵小树捞出来，送到高地。现在，它们及时地前来报恩了。　
　　　日落之前，各样杂粮已经分别地拣了出来，好心肠的蚂蚁们开始撤退，它们陆续的在墙角下的小洞口消失。　
　　　赛姬兴奋地向维纳斯报告。　
　　　“爱神啊，”她说，“你吩咐我做的工作都做完了，你一定会履行你的诺言。不过我事先声明，我只见我丈夫一面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