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屠夫十字镇-第2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酱蠡鹩成湓谒男⊙劬锼跣×耍瓷先ズ孟窕鹪诶锩嫒忌账频摹
  安德鲁斯抓住他的肩膀,摇晃着他。
  “查理!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查理·霍格一晃从他的手上挣脱,迅速跑开几步。
  “别碰我,”他嘶哑着声音,眼睛还在盯着前方,“别碰我。”
  “怎么回事?”安德鲁斯又问了一句。
  过了片刻,查理·霍格把视线从大火处移开,看着安德鲁斯。在眉毛的阴影下,他的双眼木然而空洞。“火,”他说道,“火,火。”
  安德鲁斯刚要再一次摇晃他,但停住了。他把双手放在查理·霍格的肩膀上,人群中发出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声音虽低,却很热烈,并且声音同时发出,越来越大,盖过了大火嘶嘶啪啪的声音。他感到而不是看到他周围的人一阵轻微地向前涌动。
  他朝涌动的方向转过身。有一阵他被猛烈的火光照得看不清眼前——蓝色、白色和橘黄色的火焰混合着一缕缕黑色的烟雾——亮光刺得他眯起眼睛。接着,在一捆捆散落的野牛皮中间,他看到一个愤怒的黑影在移动着,比越来越大的火焰还要高。是米勒,他骑在马上,马看到火焰蹲了下来,恐惧地嘶叫不停,但被米勒巨大的力量牢牢地控制着。米勒猛拉缰绳,马嚼子深深地陷进了马嘴里,鲜血直流。他猛踢马肚子,迫使他的马在散落的一捆捆野牛皮中间横冲直撞。好一阵子,安德鲁斯不解地张大着嘴巴。米勒毫无理智地朝火冲去,然后让他的马掉转头,再继续向前冲。
  安德鲁斯转向查理·霍格,“他在干什么?他会葬身火海的。他——”
  查理·霍格噘起嘴,茫然地笑着。“看,”他说道,“看他。”
  随后安德鲁斯看到了,先不明白,最后终于明白了米勒想要干什么。米勒正在把马赶到燃烧的棚屋附近堆在一起的一捆捆牛皮跟前,把牛皮往前推,一直推进火口。有些捆在一起的牛皮是单个躺在地上的,他拼命地让马把肚子倾斜下来,强迫马用肚子抵住一捆捆牛皮,这样牛皮就被沿路推着,到了大火边上。
  安德鲁斯用干燥的喉咙声嘶力竭地喊出了声。“傻瓜!”他大叫道,“他疯了。他会丢掉性命的!”他开始往前走。
  “别打扰他。”查理·霍格说。他说话的声音时而高亢清亮,时而又突然变得尖厉。“别打扰他,”他又说了一遍,“这是他的火。别打扰他。”
  安德鲁斯停下脚步,转向查理·霍格。“你的意思是——这是他放的火?”
  查理·霍格点点头。“这是米勒的火。别打扰他。”
  起初不由自主地往前涌过之后,屠夫十字镇的人又不动了。现在他们静静地站着,看着米勒不顾一切地骑马在烟火缭绕的牛皮中间跑来跑去。安德鲁斯既筋疲力尽,又无能为力,向前踉跄了一下。和其他人一样,他看着米勒骑马疯狂地转来转去。
  米勒把靠近棚屋最近的牛皮胡乱地推进火堆后,又骑马离开大火一点儿,然后跳下马,把绳子系在横七竖八地躺着的报废马车的辕杆上。火光外,他只是一团黑影,没有任何形状,急急忙忙朝一捆横躺在马车周围的牛皮跑去。在阴影中,他弯下腰,和牛皮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他又直起身子,这才看出哪个是牛皮,哪个是他的身影。他直起身子的时候,牛皮向上移动,在那些旁观者看来,牛皮好像是他肩膀上的一个巨大附属物。有一刻,他在巨大附属物的重压下打了个趔趄,然后他踉踉跄跄向前走去,一直走到马车边上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因此他背的东西从肩膀上向前倾倒下来,轰的一声正好砸进马车车厢里,马车受重后摇晃了几下。一次又一次,米勒在马车附近来回走动,背起牛皮,摇摇晃晃向前走,弯曲着膝盖跑到马车边上。
  “我的天!”安德鲁斯身后一个镇上的人说道,“这些牛皮得有三四百磅重。”
  没有人搭腔。
  米勒把第四捆牛皮运到马车上后,就回到他的马跟前,从鞍角上解开一段绳子,把绳子绕在套辕杆和马车的三角栎木的顶端,打成结。他把松着的一头抓在手里,又回到马跟前,上了马,把绳子在鞍角上绕了两圈。他冲着马一声吼叫,后脚跟使劲儿一踢马肚子,马用力向前,绳子拉紧了。辕杆在拉力的作用下抬了起来。米勒又大声喊叫,并举起手掌拍打马屁股。马被打得啪啪响,盖过了火焰嘶嘶轰轰的声音。马车慢慢向前移动了,车轮生了锈的车轴吱吱作响。米勒再次大喊大叫,鞋跟用力踢着马肚子。马车走得快了一些。马呼哧呼哧喘着气,马蹄陷到了泥里。接着,马车和马如同被弹弓弹了出去一般,歪歪斜斜地在平地上向前疾驰。米勒高声吆喝,驾着马和马车直奔棚屋和一捆捆牛皮燃起的火焰。就在人和马似乎要冲进黄色烈焰中的一瞬间,米勒突然掉转马头,并且迅速松开绕在鞍角上的绳子,马车还拴在绳子上,在惯性的作用下,冲进了火中央,在直径一百英尺的范围内喷出点点火星。装着牛皮的马车在冲进火堆的片刻时间里,火暗了下来,似乎被猛烈的冲击熄灭了,接着马车着了火,火势更猛了。在强烈热浪的冲击下,屠夫十字镇的人向后退了好几步。
  安德鲁斯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如同尖叫一般的呐喊声,叫声既高又狠。他木然地转过头去。麦克唐纳黑色大衣两边分开,头发稀疏散乱,双臂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正在奔向聚集在火堆周围的屠夫十字镇的人们——但眼睛并没有看他们,而是疯狂地望着前面,盯着自己的燃烧着的办公室和熏烧着的牛皮。他冲开人群,还要继续往前冲时,被安德鲁斯一把抓住,阻止了。
  “我的天!”麦克唐纳说,“着火了!”他疯狂地瞧着四周,看着那些静静地站着没有吭声的人,“大家为什么都站着不动?”
  “大家帮不了忙,”安德鲁斯说,“安安静静地站在这儿吧,别被火烧着了。”
  随后麦克唐纳看到米勒把另一车牛皮往逐渐扩大的火堆里推。他疑惑地转向安德鲁斯。
  “那是米勒,”他说道,“他在干什么?”接着他依然看着安德鲁斯,嘴巴张着,蓬乱的眉毛下眼睛瞪得圆圆的。“不,”麦克唐纳声音嘶哑,像个受伤的野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不。米勒。难道他——”
  安德鲁斯点点头。
  麦克唐纳的喉咙里又发出痛苦的喊叫。他挣脱安德鲁斯,握紧拳头,像棍棒一样举在头上,穿过烟雾弥漫的场地,朝米勒奔去。米勒坐在马上,转过来,和他面对面,他那被烟熏黑的脸上露出了夸张的冷笑。他一直等在那里,直到麦克唐纳快冲到他跟前,挥舞着拳头无力地打过来时,他才脚后跟一磕马肚子,躲开了,麦克唐纳打了个空。米勒骑马离开原来的地方几码远,停了下来。麦克唐纳转过身,又朝他奔去。米勒笑着驱马躲开,麦克唐纳再次挥拳扑了个空。大约有三分钟的工夫,在大火前的空地上两个人像耍木偶戏一样一蹦一跳地来来回回。麦克唐纳咬着牙,几乎带着哭腔,倔强却又无可奈何地追逐着米勒,而米勒则咧着嘴,一脸严肃的怪相,总是离麦克唐纳几英尺远,让他够不着。
  接着,麦克唐纳猛然停了下来,双手耷拉着。他平静地几乎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米勒,摇了摇头。他垂下肩膀,膝盖弯曲着转过身,朝安德鲁斯和查理·霍格站的地方走去。他满脸一条条的尘渍,有一个眉毛被飞溅的火星烧焦了。
  安德鲁斯说:“米勒先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看上去好像疯了。”
  麦克唐纳点点头。“好像是。”
  “另外,”安德鲁斯继续说,“你自己说过这些野牛皮已经一文不值。”
  “这是两码事,”麦克唐纳说,“这不是值不值钱的问题,而是这些东西是我的。”
  三个人站在那里默不作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米勒拖着一捆捆野牛皮、拉着一辆辆马车,把它们扔进火堆。这三个人没有眼神交流,也没有说话。麦克唐纳带着几乎超然的兴趣看着米勒拖着马车,并把马车投进火堆里,最后火势比先前大了两倍。米勒差不多干了一个小时,才全部干完。最后一辆马车被扔进大火后,米勒转过身,骑马慢慢走到这三个站着观看他的人跟前。
  米勒勒住马,马突然在行进中停了下来,马肚子剧烈起伏,可以看到米勒放在马镫里的两条腿在晃来晃去。马的嘴由于牙齿间马嚼子的拉扯,鲜血直流,滴在了地上。马累坏了,安德鲁斯漠然地想到:马活不过天亮。
  米勒的脸被烟灰熏得黑黢黢的,眉毛几乎被烧光,头发被烧得卷曲起来。额头上有一长条血痕,开始变成水疱。米勒弯下身子,眼睛越过马低下的头,阴沉地看了麦克唐纳很久。然后咧开嘴,露出白牙,喉咙深处发出刺耳的笑声。他看了看麦克唐纳,又看了看查理·霍格,最后看了看安德鲁斯,接着又回过头来,一个个看过去,最后目光落在麦克唐纳身上。笑容渐渐从脸上消失。四个人又互相看了看,然后用探寻的眼神慢慢从周围每个人的脸上看过去。他们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我们有话要对彼此说,安德鲁斯心想,但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们应该有话要说。
  安德鲁斯张开嘴,伸出手,朝米勒走去,像是要说话。米勒向下看着他,眼神随意、冷漠和茫然,好像没有认出他似的。他在马鞍上放松下来,脚后跟一踢马肚子,马向前一蹿。这个动作让安德鲁斯猝不及防,他仍然伸着手臂高举着站在那儿。马的胸部撞在他的左肩上,他转了起来。他踉跄了一下,但没有摔倒。当他回过神来,看到米勒伏在马上,摇摇晃晃地走进了远处的黑暗中。米勒走了,查理·霍格也离开了这两个人,蹒跚着追随米勒而去。他们走进黑暗。马蹄声消失在远处后,安德鲁斯还朝他们远去的方向看了好久。然后他转身面对麦克唐纳,他俩默默对视着。过了好一会儿,麦克唐纳摇摇头,也离开了。
  3
  将近黎明的时候,还有几个人留下来看着大火未熄的余烬。这时空气起了阵阵寒意,轻轻侵袭着这些人的后背。他们向前移了几步,靠近一大圈焚烧过的残迹。棚屋烧焦的木头周围还有一些残火,在灰色的炭灰上冒着蓝色的火苗,火舌呈淡黄色,原来的一捆捆牛皮燃烧后坍塌下来,变成了十几堆火烬,呈现出不均匀的暗红色,并且冒着一缕缕烟雾升向黑暗的空中。明暗不均的火苗微微照亮着那块地方,因此分开站着的几个人不过是一个个无名的黑影。西风逐渐减弱,牛皮焚烧散发出的刺鼻臭味越来越浓,那些等待大火烧尽的人一个个地转过身,朝屠夫十字镇走去,大家几乎刻意地一言不发。
  最后只剩下威尔·安德鲁斯一个人。他朝一捆烧焦的牛皮走去。牛皮捆看上去只是被大火烧焦,并没有完全烧尽。他随意踢了一脚,牛皮在原地坍塌下来,砰的一声激起许多灰烬。在靠近烧焦的圆圈中央附近,就是在他现在站的地方,有一根原木啪的一声被烧断了,火苗瞬间蹿起,好像熄灭的怒火又重新点燃。直到短暂复燃的余烬烧完了,安德鲁斯一直站在那儿,眼睛盯着火苗,心思却想到了别的地方。他想到了米勒,想到他策马离开自己点燃的大火那一刻时突然出现在脸上的茫然若失;想到他往大火里拖拉牛皮和马车,在熊熊大火的映照下,轮廓分明;想到当米勒骑在奄奄一息的马上离开他们时,那僵硬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的场景。他想到了查理·霍格,在他空洞的眼睛里看到那燃烧的大火犹如看到了地狱一般;想到查理·霍格转身离开大火,离开十字镇的人们,他的身体突然而又猛烈的动作。他想到了麦克唐纳,想到他挥拳击打米勒,就像击打一个不愿停在原地任他发泄怒火的黑乎乎的动物的影子,这个影子早已背弃了一个麦克唐纳不愿报偿的信念;想到当麦克唐纳追打无望猛然放弃时突然耷拉下来的肩膀;想到他眼睛瞪着前方,好像在探寻自己的愤怒有什么意义时,脸上呈现出的那种冷淡的、几乎是古怪的眼神。
  东方的地平线上,拂晓的一抹晨曦让天空变得阴沉沉的。安德鲁斯迈开步子,离开了大火,在渐渐隐去的黑暗中,朝屠夫十字镇上自己的屋子走去,由于在大火前守着熬了一夜,他四肢僵硬。
  弗朗辛还在睡着。在夜里,她把床单掀到了一边,现在四肢伸开,身体赤裸地躺在床上,样子很难看。眼角处散开的鱼尾纹在光亮中隐约可见,沉睡时,陷下去的肌肤上形成一层油腻腻的汗。弗朗辛在睡梦中显出丑态。安德鲁斯从未看到过此刻的她,否则的话,他是不会让自己的眼睛停留在她身上的。但是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在睡梦中毫无防备、天真无邪,安德鲁斯油然而生一种亲切的同情。他从未看到过现在看到的她的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他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到她房间的第一个晚上,想到她受到侮辱和粗暴对待而又习以为常时,突然涌起的同情。现在他觉得当时的同情是卑鄙可怜的。
  不,他以前从未看见过她。安德鲁斯又一次转身看着打开的窗户。东方灰暗的天空逐渐清晰明亮,屠夫十字镇外那边的平坦大地空旷清新。在东海岸,太阳已经升起,照亮在北部湾的岩石上,照亮在含有盐分的高空中盘旋飞翔的海鸥的翅膀上。太阳已经照在波士顿空荡荡的街道上,照在波士顿大街和圣詹姆士大道两旁空荡荡的教堂尖塔上。照在阿林顿、伯克利和克拉伦敦。太阳透过他父亲房屋高高的窗户,照进空荡荡的房间里。
  一丝遗憾掠过心头,像是悲伤就要紧随其后。他想到自己的父亲,回想起一个瘦弱的身影,像陌生人一样闪现在他眼前,接着无影无踪地消失在白茫茫的雾气中。一阵内疚让他闭上眼睛。眼皮轻轻一闭,立刻感到一片黑暗。他明白自己是不会回去的。他是不会和麦克唐纳一起回到自己家乡的,不会回到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那片土地让自己具有现在的形体,给他一个生长环境,他现在才刚刚了解这个环境,并且放手让他纵身旷野,因为他自以为只有在旷野中他才能找到真正的自我。不,他永远也不会回去。
  似乎是在深渊的边缘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他从窗户前转过身,再一次看着弗朗辛熟睡的身体。他现在几乎回想不起来那鬼使神差般把自己吸引到这个房间里、吸引到这具肉体边的激情和冲动。他也回想不起来另外一种激情的力量,这种激情促使他横跨了大半个国家,进入旷野之中,在其中他曾经梦想他能够如同在梦幻里一样找到永恒的自我。他现在承认这些激情不过是一时的自负,但他几乎一点儿也不后悔。
  让自己感到恐惧的正是那天在黑暗中,麦克唐纳在他自己睡觉的房子里,站在摇曳的灯光下所说的虚幻;正是安德鲁斯看到的,并且想告诉弗朗辛的查理·霍格眼神中蓝光闪闪的空洞;正是就在马蹄踏烂施奈德面孔之前他对河流投下的蔑视眼光;正是在山中面对狂风暴雨时米勒脸上呈现的茫然坚韧的表情;正是查理·霍格转身离开大火、随着米勒消失在黑暗中时眼中闪烁的空虚;正是焚烧牛皮的大火中麦克唐纳疯狂追逐米勒时脸上流露出的绝望,这种绝望把他的脸撕裂成青灰色的面具;正是弗朗辛熟睡时她在枕头上松弛呆滞的面庞。
  安德鲁斯又看了一眼弗朗辛,想伸手抚摸一下她正在老去的年轻的面庞。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害怕弄醒她。他悄悄地走到房间的一个角落,拿起自己的铺盖。从放在铺盖上的腰包里拿出两百美元,放进口袋里,其余的钱他都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沙发旁的桌子上。不管弗朗辛到哪儿去,她都需要钱。她需要买一个新地毯,需要买窗帘。他悄悄穿过房间,来到门口,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东方露出一层层淡红色条纹。在寂静的空荡荡的街道上,他穿过马路,朝马车行走去。他牵出自己的马,并且叫醒了马夫,给了他身上仅有的两百美元钞票中的一张。借着马房昏暗的灯光,他迅速给马套上了马鞍,然后上了马,转身向马夫道别,但马夫又回去睡觉了。他骑马出了马房,在满是尘土的屠夫十字镇街道上向南走去。厚厚的尘土压低了马蹄的嘚嘚声。他朝两边看了看屠夫十字镇遗留下的东西。很快这里将一无所有。木结构的房子将被拉倒,上面的材料还可以利用,草皮小屋将被风雨冲毁,草原上的草将慢慢爬上铁路。即使现在在初日的阳光下,小镇就已经像一小堆废墟,阳光照在房子的一侧,更增添了小镇的荒凉。
  安德鲁斯骑马经过依然冒烟的麦克唐纳棚屋的废墟,经过了右边的木棉林。他蹚过狭窄的小河,停下马来。他转过身。东方地平线上,太阳薄薄的边缘已经烧红。他又转过身,看着眼前平坦的大地,地上留下自己长长的影子,影子的边缘被刚刚长出的新草弄破了。手中缰绳坚硬溜滑,他强烈地意识到他座下的马鞍光滑如岩石一般,强烈地意识到马呼吸时马肚子在缓缓起伏。青草散发的芬芳混合着马身上的汗霉味,安德鲁斯深吸了一口气。他用一只手紧紧攥住缰绳,脚后跟一磕马肚子,朝空旷的草原骑去。
  除了大概的方向,他不知道自己将走向哪里,但他明白稍后他会知道的。他从容地纵马向前,感觉身后太阳冉冉升起,使得空气也坚硬起来。
  附录 我的老师约翰·威廉斯
  米希尔·拉蒂欧莱尔斯/文
  1981年我开始跟随约翰·威廉斯在丹佛大学读研究生。他从1954年就一直在这所学校教书。我的第一期研讨班结束后,威廉斯来到我的办公室——捧着一大摞书,他个子不算高,书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挡住了——然后他把书往我的书桌上一放。“别太在意那些你刚刚在课堂上听到的知识。读一读这些作家,他们将成为你的老师。作家是教不会的,你得自己找到写作的窍门。”他低沉的嗓音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然后他走过拥挤的研究生办公室,穿过铺着褪色的油毡垫的大厅,走了出去。他上身穿休闲西装外套,下身穿便裤,脖子上系着涡旋纹蝉形阔领带。我从未见过他穿别的服装,即便在他去世前不久我去阿肯色州费耶特维尔市看望他时,他还是穿着这些装束,当时我惊讶不已。我不知道最让我吃惊的是什么,是教授来看我,还是有人告诉我作家是教不会的。在教授们办公的时间里,我曾经在办公室门口傻等,直到某个教授屈尊俯就地从阅读的稿件中抬起头,向我示意。我在研究院,是跟1973年因为创作小说《奥古斯都》而获得国家图书奖的约翰·威廉斯学习。
  我转向那一大堆书,不久前约翰·威廉斯瘦削而刻着很深皱纹的脸就出现在这一大堆书的上方——他是老烟民,得过肺气肿,1994年还因此差点丧生。那一堆书里有福特·马多克斯·福特结构严谨的《好兵》,伊迪丝·华顿的《欢乐之家》《纯真年代》和《伊坦·弗洛美》,珍妮特·刘易斯构思精巧、气氛浓烈的历史小说《马丁·盖尔的妻子》和《索伦·奎斯特的审判》。威廉斯后来告诉我说,珍妮特·刘易斯的名声被其丈夫所掩盖,她丈夫是诗人、批评家伊沃·温特斯。亨利·詹姆斯的小说对约翰·威廉斯有着深远影响,因此在他的指导下,我开始阅读《黛西·米勒》《一位女士的画像》《金碗》和《使节》,学习刻画人物心理。
  约翰·威廉斯写过三部优秀小说,每一部都有特定的类型,每一部都超越了小说类型的狭隘范畴。《屠夫十字镇》(1960)是西部小说;《斯通纳》(1965)是“学术小说”或者是在“学术围墙里”展开的小说;《奥古斯都》(1972)是历史小说,取材于文献和书信,这些书信是那些作者用西塞罗雄辩体文风写成的,他们共同描绘出奥古斯都的成年生活。约翰·威廉斯总是不承认1948年创作的《惟有黑夜》是他的处女作,那是“二战”时期他在美国空军服役时写的小说,这并非完全出于调侃。为表示对他判断的尊重,我从未读过那部小说。
  约翰·威廉斯并非刻意要坚持或者回避某种类型,他对探索当规范开始控制素材或者情节,更麻烦的是,开始控制人物时出现的言不由衷的情况更加感兴趣,尽管他是在类型内写作的。约翰·威廉斯对类型的探究显示出他的博学、庄重和睿智。打破传统不一定要轰轰烈烈,我几乎能看到他在研讨班讲这句话时的神情:眼睛专注地看着我们,然后将头微微偏向一边,满头黑发光滑地向后梳着,嘴里叼着雪茄。
  《屠夫十字镇》。在哈佛学院就读的第三年,刚听完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的演讲后不久,威廉·安德鲁斯便放弃学业,前往西部。那是1873年,当时美国有钱人都热衷于穿野牛皮做的长袍,所以野牛皮可以发财致富。尽管在小说的后半部分,野牛的捕猎者们对这一时的狂热感到迷惑,认为“你永远无法确切知道他们究竟要什么”,但野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2 3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