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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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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叶畅引路的那个吏员是何许人也,叶畅不过一介白身,凭何驱使吏员如同奴仆?”
    那女子这两句话一问,原本还兴致勃勃向她介绍叶畅事迹的差役顿时哑了,目光中也有些恐惧。
    “那是,那是县中吏员钟纬,一向与叶畅交好。”差役在那女子目光逼迫下,只有吞吞吐吐地道。
    叶畅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他没走多远,便到了驿馆。
    驿馆中如今住着不少人,才到门口,便看到有人在探头探脑,却是元公路的家人。见叶畅来了,那位家人上前见礼:“我家郎君等候久矣,叶郎君来无须通报,径直入内就是。”
    叶畅进了其中,快便看到拿着一卷诗集正摇头晃脑的元公路。见叶畅来了,元公路脸上露出不舍之色:“十一郎,原本以来还能在修武与你共处多些时日,却不曾想朝廷遣来接替我的官员来得如此之快!”
    “某在此恭贺明府高升。”叶畅拱手道:“明府此去将是何处?”
    元公路虽然略有些矜持地让自己不要笑,但眉眼间的喜意还是不可遏制:“北海郡博昌县。”
    “北海富庶,齐以渔盐之利得霸天下,是个好去处!”叶畅心中微微一动,这倒是件好事,他如今对大唐的地图稍有些印象,北海郡便是山东半岛青州一带,若是自己真要推动华夏海洋贸易发展,那里倒是一个不错的基地。
    “呵呵,且不谈此事,今日请你来,是欲将你介绍与今任县尉。”元公路招呼叶畅坐下后,便谈起正事:“我已经派人去请了,想必很快就会到来。”
    正说间,便有人来通禀:“新少府到了。”
    “请。”元公路起身相迎,叶畅也跟着出来。
    但当那位新少府出现在叶畅面前时,饶是叶畅有心理准备,也不禁吓了一大跳:“是你?”
    那位新少府咧嘴一笑,笑意却甚为森然:“正是某!”



第92章纵有手段难脱网
    元载!
    叶畅绝对没有想到,新上任的县尉,竟然会是元载!
    那个在他连续五首诗下,被砸离开长安城的元载!
    这个情形完全出乎叶畅意料,原本他还以为,在受辱之后,元载无颜留在长安,从此往后,他便再也不能踏上仕途呢。
    结果这厮不但只用了半年就卷土重来,而且还当了县尉,更利害的是,天下一千余县,他偏偏来了修武县!
    “你们认识?”元公路愕然道。
    “认识,认识,某与叶郎君在长安城中就结识了,老朋友,老朋友,若非知晓叶郎君是修武人,某还不会自请来修武任县尉。”元载笑得甚为阳光,自然,他咧着的嘴里,那白森森的牙齿反射的寒光,也特别亮眼。
    “啊哈,我还想向元少府介绍叶郎君,如今来看,倒是多此一举了。”
    元公路打了个哈哈,只当没有听出两人对话中的意思。
    他的心里却是突突直跳,叶畅与元载认识,而且看起来结有深仇大恨,此事他并不知晓。
    他与元载同姓,却一向不识,叶畅并没有提起自己在长安城中的经历,而青龙寺中羞辱元载之事,当时在场的人也没有四处宣扬,因此,元公路并不知道元载与叶畅的矛盾。
    “叶郎君,为何不说话?”元载见叶畅沉默不语,又笑了一下:“你辩才无碍,机智百变,文思迅捷,此时,为何不说话?”
    叶畅抬起头,笑道:“一时未想到元少府你竟然会来修武,故此失神了。”
    “哈哈哈哈哈!”元载畅快地笑了起来。
    “且入席且入席。”元公路见气氛越来越不对,忙伸手相劝:“今日故人相见,须大醉方归。”
    “明府好意,下官心领。”却不曾想,元载根本不给他这个面子,只是淡淡拱手:“某尚有公务,不可耽搁,来此一是向明府谢罪,二则是想向明府借个人一用。”
    元载的脸抽了一下,他原本是要装糊涂,不介入叶畅与元载之冲突的,可是元载撕破了脸,直接不给他面子,让他十分难堪。
    “借何人一用?”
    “自然是这位据说机智多谋的叶郎君一用,某新履职司,多有不熟之处,据闻这叶郎君擅算,便请他帮某算一算数字”
    “叶某既非阁下属吏,又非贵府账房,此事非叶某之务也。”叶畅淡淡地道:“某来此,乃元明府之召,非为汝前来。”
    “你非我之属吏账房,却是修武治下之民!”元载得意地道:“我倒要看看,朝廷有令征发你徭役,你是不是敢与朝廷对抗!”
    叶畅眯着眼,深深看着元载。
    这厮没有吸取教训啊,看来他那小心眼,当真还需要一次更为强烈的教训!
    “好吧,元少府既然这般说,请将官府牒文拿出来。”
    征发徭役,需有牒文,若无牒文,叶畅完全可以拒绝。元载冷笑着盯了叶畅一眼:“好说,好说,牒文在此!”
    他既是冲着叶畅来的,如何会没有准备,早就将征发人员的牒文准备好了,一听叶畅问起这个,便拿出来打叶畅的脸。
    既有牒文,那就是正式的徭役,叶畅收下之后道:“有什么需要计算之物,就请拿来此处吧。”
    元载亦是早有准备,一拍手,便有人走进来,那人捧着一大堆书册,正是修武县的户籍钱粮造册。他冷笑了一声:“我今日子时之前,便要结果。”
    “你要什么结果?”
    “开元元年以来,本县户籍均数、每年的户税均数、每年的地税均数。”元载淡淡地道。
    “少府,这有些难为人了吧?”元公路终于看不下去,叶畅几乎就是救了他的仕途,如今当着他的面受辱,岂不是打他的脸?
    开元元年至今三十年,三十年的税赋要一一核对,然后再计算出来总算均数,这分明就是为难人,就算是拿了算筹来摆,半日功夫也摆不出来!
    “明公不必担忧,叶郎君可是有急智,某所出之题,绝对不为难他。当初在长安城中,乐游原畔,青龙寺里,他便是当着我的面,连作诗五首,片刻功夫,连作五首!”元载近乎咬牙切齿,那可是他的奇耻大辱:“他还说是梦中所得,既然梦中能得诗,那么就能得数,我就要看看,你如何再做大梦!”
    说完之后,他一转身,甩袖便走。
    元公路在后边唤了他两声,元载却是根本不理睬。元公路无奈,转过脸来,满面忧色:“叶十一,你是如何得罪了这厮,他要这般不依不饶你?”
    “方才他不是说了么,在青龙寺里,他逼迫于我,要我写诗,我便连写五首。”
    “便是令贺监生出归隐求道之心的‘夕阳无限好’?”
    “正是。”
    元公路蠕动了一下嘴,看着叶畅,然后苦笑。
    自己最初时没有看错,叶畅太聪明了,但是却没有真正的实力充当这聪明的后盾,因此惹来此祸。
    “你啊你”相到这里,元公路摇了摇头。
    他知道如何取舍,叶畅是帮过他,但还不至于让他拼去身家性命维护的地步。因此,在沉吟了一会儿之后,他小声道:“我将去博昌县,如你所言,渔盐之利甚大。你不如与我同去博昌,我知你与贺监关系甚佳,北海太守李邕向来好结交才能之士,他又与贺监交好,到了那儿,你或隐或仕,皆由自选。”
    “元公是让我迁居避祸?”
    “元公辅不可能在修县为一辈子的县尉。”
    “元公对元载似乎甚为忌惮?”
    “咳,你非仕宦之人,自然不知道这背后这背后另有玄机!”元公路说到这,压低了声音:“我虽不知你与元载的是非恩怨,但他这官职得来,我却是略有耳闻。”
    “请元公教我。”
    “元载本人出身寒微,不足道之,但他家娘子家世却非同一般”
    叶畅猛然想起:“王忠嗣?”
    “正是,原来十一郎也知道,为何就不能忍下那一口气,要得罪此人!”元公路扼腕道。
    叶畅是现在才记起这件事情,元载的妻子王韫秀,在历史上也是留下了名声的人物。
    此女性情刚烈,因为元载依附于她娘家时倍受歧视,一怒之下便随夫入长安求仕。只不过叶畅并不知道他们是何时成亲,在长安初见元载时,见他年轻,以为他尚未成婚。
    现在看来,自己错了。元载已经娶了王韫秀,而王韫秀则是王忠嗣之女!
    这位王忠嗣,可是当今第一猛人,什么安禄山之流,连给他提鞋都不配,而李光弼、李晟、哥叔翰,尽为其部将!
    他与李隆基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在他的父亲殉国战殁之后,便为李隆基收养于宫中,与如今的太子李亨关系密切。
    “据闻,元载娶王忠嗣之女,寄居其家,甚受冷落,乃立志入京,其妻亦弃家随之,伉俪之情,可见一斑。虽然开元二十九年时,圣人曾召见元载,但其时并未任命官职。然后便是去年,元载不知为何离京,又回到王忠嗣家,王忠嗣向圣人内举,乃得授官原来他离京返回王家的原因,竟然是在十一郎你这受了辱。”
    说到这,元公路唯有摇头叹息。当初元载立志不依附于王家,可见他在王家受到了多大的屈辱。但后来再受叶畅所辱,不得不回到王家——这证明叶畅给他的屈辱甚至胜过了王家!
    这便是死敌,绝对绝对不可能缓解的死敌!
    “某亦不想如此”叶畅听到这里,也唯有摇头苦笑。
    当时元载想踩着他刷名声,他不反击就没有办法获得贺知章、韩朝宗等人的支持,也不可能在长安城中留下如此多的人脉。
    元载辱他,是想往上爬,他反辱元载,何尝不是想壮大自己!
    “事无对错,各在人心,十一郎,如今我已经去任,他不肯与我颜面,我也奈何他不得。”元公路叹了一声之后又道:“你还是快些将这几十册的数字算出来吧,莫要莫要不忍这一时之气而遭祸!”
    “明府放心,某自有应对之策。”叶畅淡然一笑:“只是要借明府家人一用,去我谷中,为我取一物来。”
    “你只管吩咐就是!”
    叶畅写了一张纸条,唤来一个元公路的家人,那人拿着纸条骑了匹马便奔向吴泽陂。
    元公路尤自不放心,向叶畅道:“可要借些人手来用?”
    “衙中精于算数者皆为各班吏员,如今他们就在元载手中当差,谁能来助我?”叶畅摇头道:“元载不会给我们留这机会。”
    元公路道:“总得试一试。”
    他当真唤了一个家人去召请那些精于算数的吏员,结果不一会儿,那家人便回来禀报,诸吏员如今都在参拜新上任的县尉,元载有意宴请诸人,竟然没有一人能得空。
    那家人说的时候,看着叶畅,欲言又止。
    叶畅笑道:“直说无妨。”
    “新少府在酒宴之上已经说了,叶郎君乃浮滑欺世之辈,勒令诸吏员差役,不得与叶郎君往来,若有违者,必受严惩。”那家人道:“小人去打听时,也有吏员暗中吩咐小人,让郎君速备厚礼,向新少府赔罪。”
    “当真是欺人太甚,某虽离职,尚未去县,何至于此!”
    元公路义愤填膺,但若把他这表面上的愤怒当真,那就是叶畅太幼稚了。叶畅笑着眯了一下眼:“明府不必多言,明府明日就要赴任,某借花献佛,于此敬明府一杯。”
    “你还有闲心饮酒?”
    “反正急也急不出什么名堂来,不如酩酊一番再看那元公辅能奈我何。”
    元公路看着叶畅不急不徐的模样,心知他必有后手,既是如此,他也没有必要装出紧张来。
    “请奉女乐。”叶畅又道。
    这还是叶畅第一次向元公路提出,要有伎家歌舞助兴。元公路自然不会拒绝,他强笑道:“原来叶十一也通了心窍,知道女乐的好处了。”
    他们这边暂且不提,那边元载的临时寓所当中,也正是弦歌声声。
    众吏员明面上都是笑声不断,至于实际上心里如何想,就非外人能知。元载坐在最正中主位,笑吟吟劝酒,当看到门口一个人晃了下后,他便起身,借口更衣,出了门。
    “情形如何?”元载向那人问道。
    “虽无外客,明府与叶某相对而饮,还遣人出去寻女乐助兴。”
    “他倒是悠闲!”听得叶畅这种反应,元载心中全是不满。
    他费尽心机来到修武,为的不是看叶畅摆出这副悠闲自得的模样,而是来复仇的!
    因为叶畅,他将自己的尊严践踏于足下,让与他一般硬气的娘子不得不去求父亲王忠嗣,走了这裙带关系,他才得了县尉的前程。
    他失去得太多,都要在叶畅身上找回来。
    “你再去盯着,没有能拉到帮手,他竟然还悠哉地欣赏女乐?”
    元载心中满是不解,回到宴席上时,也是食不甘味。诸吏员看出他心不在焉,却没有一人敢提出离开,因为元载方才说过,今日不过子时,谁都休想走。
    一时之间,席中气氛冷了起来,虽然是十数人的宴饮,却仿佛只有元载自斟自饮一般。
    在屏风之后,元载之妻王韫秀那剑一般的眉头轻轻皱起。
    她便是叶畅在坊市间见到的女子,她生性刚烈,即使是走投无路,原本也不愿意回去求父亲。但是叶畅对元载的“羞辱”让元载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连日嚎淘沉醉,她所能想到的唯一解决方法,就是寻找父亲相助。
    这让她对叶畅痛恨无比:叶畅不仅羞辱了元载,还将她那个充满骨气与志向的丈夫“杀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完全被嫉妒和复杂充斥的男子。
    “为何前席抑郁不乐?”她在屏风后听得不对劲,但吩咐一使女上前去问。
    那使女转了一圈回来,低声说明原因,王韫秀眉头一颦:“故弄玄虚罢了,回去告诉郎君,他如今身份不同,叶畅不过是任他揉捏的小儿,便是有些反抗,终究也跳不出这罗网!”



第93章更为苍生除此狼
    “叶畅依旧在饮酒作乐。”
    “叶畅在观赏女乐,与伎人调笑。”
    “叶畅酒足饭饱,正在午睡”
    叶畅的行动一桩桩被报到元载这边,听得他如此悠闲,元载便气得牙齿咯吱作响。
    不但观赏女乐,还有闲心睡午觉,至于他拿去的东西,连翻都未曾翻一下。这分明是没有把他放在眼中,让元载不得不考虑,自己究竟有没有办法收拾叶畅。
    元载虽然不给元公路面子,可是也知道,只要元公路在,只要自己没有抓着叶畅的真正违法证据,他可以为难叶畅,却不能杀害叶畅。
    他为难叶畅,并不会影响他的仕途,若真毫无理由的情形下杀害了叶畅,对他将来的仕途就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还有王韫秀的规劝,元载只能忍。
    到得下午未时一刻左右,叶畅午睡完毕,起床之后,终于开始干活了。
    不过是计算一些数据罢了,有何难的,更何况,叶畅还让人回去拿来了他的利器。
    算盘。
    虽然原始算盘据说很早就出现了,可是算盘的真正成熟,还要在几百年后。
    另一世中,叶畅托老式义务教育的福,在小学时便学了珠算,支教的时候又被村里抓着当了编外会计,这一手活儿还没有忘掉。
    在这个没有计算器的时代里,算盘恐怕就是最快的计算工具了。
    元公路眼睁睁看着叶畅的手指头在上下翻飞,初时还是生涩,但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变得极为流畅。在他的指头下,算盘上的珠子们上下翻飞——这些珠子是叶畅从十方寺弄来的佛珠,用来当算盘珠手感也不错。
    唤来帮叶畅的,只是元公路手下的一位管事,他做的也只是报数字罢了。原本三个户房老吏花上几天功夫,都未必能算完的账目,叶畅手中竟然只是一个多时辰功夫,两个人便完成了。
    到寅时一刻,叶畅放下笔,端起茶杯,让人将结果给元载送过去。
    “如此便成了?”元公路目瞪口呆。
    “成了。”
    “我观你计算之时,所用数字,似乎与当今简写不同?”
    “此乃天竺数字,某喜其便捷,故此用之。”
    “天竺数字!不曾想十一郎竟然还熟知天竺文字,啧啧,岂不一三藏师般人物?”
    “某也只记得这些数字罢了,其余梵文,一概不会。”叶畅怕真被抓去译什么佛经,因此笑道。
    “我观十一郎算此,可谓游刃有余,为何不早些算完?”
    叶畅自然不会回答,早此算完就没有借口呆在县城之中,要回卧龙谷去应付一群莺莺燕燕吧。因此他笑道:“某向来心胸不阔,既然元公辅意欲羞辱某,某必羞辱还之。”
    “民不与官斗。”
    “多谢明府金玉之言,不过,元公辅此次除了羞辱某之外,还有一层用意,试探某是否有自保之力。”叶畅端正身躯,正色道:“若某无自保之力,恐怕灭顶之灾便在不远。相反,若某反击得力,元公辅必不敢轻举妄动。”
    元公路知道叶畅说得不错,那元载行事如此,若是叶畅真没有自保能力,身死族灭就是必然的下场。
    双方仇恨太深,或者说,元载对叶畅的仇恨太深,几乎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因此,一方得志,另一方便必定倒楣。
    “唉,当初我便说你,多智是多智,可是此智必为汝惹祸,如今看来,是不幸言中。”元公路叹了声,也不再劝:“你好自为之。”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是一阵喧闹。
    紧接着元载沉脸快步而来,跟在元载身后的,还有满衙的吏员。
    方才叶畅托元公路家人前去请元载,元载方才罢宴,让已经笑得脸都直抽的吏员们总算松了口气。元载打探的消息,就是叶畅算了近两个时辰,因此在元载心中,叶畅是还没有算完的。
    “元明府召下官来此,莫非是为这轻薄无德之辈说情?”自恃有王忠嗣为后盾,元载说话狂妄,根本不给元公路面子,开口便道。
    元公路原本还想努一把力的,此时也不禁动气:既然你元载自家想着要将脸送上门让叶畅去抽,那么我还多管什么闲事!
    因此,他一摆手:“少府何出此言,召你来此,是因为叶郎君已经算完了。”
    “原本明府的面子,某是一定要给的,但早闻修武民风刁蛮,又以这叶畅为什么?”
    元载自顾自地说,说得一半,才意识到不对,元公路并不是在说情!
    他讶然看着元公路,又看了看叶畅,再看看堆在桌上的那些册簿:“明府方才说什么?”
    “本官是说,叶十一已经将这些册簿算完了,只等你来验。”元公路慢悠悠地道:“少府莫非听力不聪,否则本官说得如此清楚,为何你却还误会?”
    以元公路的立场,说这名话,几乎就是在大骂元载“聋子”。可是元载只能生受下去,他可以不给元公路面子,同样,元公路也可以不给他面子,原本就是他失礼在先!
    更何况,此时他关注的也不是此事!
    “这不可能!”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莫非本官还要欺瞒于你?”
    “他不可能算得完”
    “原来元少府交给某的,竟然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元少府当真是好用心,好用意!”叶畅轻笑了一声,这个时候开口:“不过在长安之时,某就曾经说过,你乃是学问不精才华不足之辈,你做不到的事情,并不意味着某做不到!”
    那些吏员听得叶畅这一句,顿时呆住了。原本他们想着元公路离任,叶畅在地方上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接下来该会沉沦一段时间,却不曾想,叶畅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新上任的少府咄咄逼人!
    这位叶郎君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元载脸色忽青忽白,叶畅翻起旧账,也是向大家表明,他元载来找麻烦,纯粹就是报私仇。同时,也将他在长安城中的丑态拿出来,打击他的威信。
    此次若不能压制住叶畅,给叶畅足够的教训,那么他在县中威信扫地,此后政令,必难以行!
    但他又不能采用太过激的手段,比如直接叫人把叶畅砍了——此时乃大唐最盛之时,每年决狱的死刑,都要经过宰相、皇帝批准,除非他元载不要自己的前途,拿自己的官职去换叶畅一条命。
    更重要的是,叶畅有后台。
    元载知道,叶畅是得玉真长公主青睐的,同时韩朝宗不只一次想拔掖他为官,而当今天子李隆基也知道叶畅这个人物,这些,都是叶畅可以借助的“势”。
    若是他能以光明正大的理由收拾叶畅,那么这些“势”便会与他背后的“势”相抵消,相反,如果是胡乱判决,这些“势”必然乘机发作。
    “休要说大话,且待本官来查上一查!”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叶畅没有算清楚,只胡乱拿了一笔数据来应付。
    他身边便是诸房吏员,元载用阴森的目光扫过他们,然后命令道:“去查算一番!”
    众人都是面露难色,以他们的计算方法,摆着算筹计算,只怕没有一日功夫算不出明细来。
    不过元载既有令,众人也不敢违,接过簿册便装模作样看起来。
    这一看,众人都是大惊。
    叶畅用的计账方法,与他们的并不相同,可是简明之处,当真是一看便知。
    事实上,这账簿只是各年分账,衙门里自然还有一份总账,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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