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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将功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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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些恋恋不舍。
   
  待得老李再定睛看时,那入城的人流更见汹涌,却早已不见了两个负伤青年的踪影。
   
  “雷大哥,我若没猜错,刚刚出城的送葬队伍,怕是其中另有隐情吧。”江陵立于青天之下,似笑非笑间任由骄阳似火倾洒周身。
   
  “嗯,那几个乡野汉子虽然衣着粗陋,但是脚步沉稳,运气自如,定是习武之人,尤其是那个姑娘……”雷鸣想到那少女的倾人之色,也在不觉间怦然心动。
   
  江陵虽看不见雷鸣脸上的神色变化,心下却也料得七分,浅笑着道:“想必那姑娘定有绝世之姿。”
   
  “江兄弟……这……”雷鸣言下竟有些词不达意,“那确实是个绝美的姑娘。”
   
  “雷大哥还记得当日在京师狱中,我曾说过是为寻人而去?”江陵话题一转,一如既往地平心静气,好似在诉说一个于己无关的故事,“我是个瞎子,却偏偏生于江湖。不过是挣扎求存,却也多少识得了些许人等。”
   
  雷鸣凝视着眼前虽身有残疾,却泰然自若的少年,想必他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往,他也定然曾经栉风沐雨,遍历坎坷。雷鸣无法预计,也无需揣测,这盲眼的少年又将怎样出其不意。
   
  “不知雷大哥是否也已收到消息……” 江陵依旧静如止水,“有贩卖江湖情报的朋友恰巧提及,花待撷正自暗地寻人。”
   
  “寻人?他要找谁?”雷鸣有些吃惊,长空帮正值生死存亡之际,他当然不会选择放过与花待撷有关的任何一丝疑忌。
   
  “长刀倾云,任天长。”江陵直截了当道出了当世豪侠的名讳。
   
  “什么?!大哥未死?!”任天长还活着!并且不在花待撷的势力范围!雷鸣惊喜交加,竟潸然而泣,一行热泪倾然滑落脸颊。
   
  “大哥在哪里?”半晌过后,雷鸣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困顿,万千的疑虑竟一迸而发。眼前的少年绝非常人,难道他也与此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
   
  “据传闻,任帮主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且受礼遇之待。”江陵波澜不惊的言语,却带来振奋人心的消息!
   
  活着,是多么的难能可贵!活着,是多么的艰险重重!
   
  人为了生存,就会有言不由衷身不由己,就会有万般无奈情非得已。
   
  曾几何时,生存,竟都化作了一种危如累卵的穷奢极欲!
   
  “江兄弟,大恩难报。从今而后,我的命便是你的,我愿为你赴汤蹈火!但是我定要先寻得大哥。”雷鸣去意已决。
   
  “不过举手之劳,不足言谢。雷大哥心有所往,我也应知何去何从。”江陵狠下心念。
   
  他终归还是要去一个从未踏足的地方,杀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他需要充足的准备,多方的了解,虽然,这已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但也正因如此,他才能保证每一次任务结束,自己都能全身而退。
   
  于是江陵想到了不费吹灰之力的办法,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游弋江湖名望渐长的人,一个阔别多年不曾见面的人。这个人,或许可以使他减去许多麻烦操劳,这个人或许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大致走向与原先一致,雷兄至此仍旧会消失一段时间

☆、04 莫逆于心 (已修)

  
  红烧排骨,糖醋排骨,葱姜排骨,酱香排骨,蜜汁排骨,酥炸排骨……桌前菜品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排骨是一道可口的食材,经由大厨之手烹饪,便成为了美味的佳肴。排骨也可以是一个人,此时此刻,排骨正在吃排骨。
  排骨本不叫排骨,不过排骨确实瘦的只剩排骨,瘪嘴嘬腮,眼眶乌青,皮下见骨,有如赤足行走的骷髅。可排骨的食量却令人蔚为大观,不出半刻,满桌菜品已如风卷残云。
  “再来一锅排骨煨藕汤!”排骨将口中菜色嚼得嘎吱作响,凹陷的双眼却已冒出点点精光,“磨山共石阶九百一十七级,凉亭五处,大小岔路十四条,其中四条大路与外界连通,经傲湖亭南北交汇东西贯穿,其余偏向小径均是死路。由南麓上山,经一百八十六级石阶至傲湖亭,折而向东,再经七十四级石阶至昆玉亭,转行东北向小径,三十六级石阶尽处,便是凝剑园正园。磨山南麓虽说地势陡峭,但是沿途的湖山风景却是极佳,也是取道凝剑园的最短路径。不过可惜……”
  “不过可惜我是个瞎子,目不能视,行路尚且不便,又何来资格领略什么湖光山色。”江陵摇首一笑,却将排骨的故意不表一语道破。
  “嘿嘿。”排骨嘬了嘬满是酱汁的手指,眼珠滴溜一转,“磨山西麓地势较为平缓,经二百三十一级石阶至傲湖亭,折而向北,继行九十二级石阶至望山亭,转行西南向小径,再经四十九级石阶也可至凝剑园后园。此法虽然绕行,但比之磨山南麓,却是易走得多了。”
  “凝剑园中的地形又是如何?”江陵不愿拐弯抹角,一语直指核心。
  排骨狠狠将方才撕咬下来的汁肉吞入喉中,双手一搓,随意在潮湿的裤腿上蹭了蹭,从腰间抽出一方羊皮软卷,煞有介事地掷于桌上,“皆在此处了……啊呸!”排骨漫不经心地吐出口中的碎骨。
  江陵摸过软卷,指尖滑落之处,花草石径均有突起,亭台楼阁亦现实型,角末标明行路步数,边余注释园内人踪,凝剑园全貌就此跃然卷上。
  “看来你可算是大费周章了。”江陵一辞莫赞,将软卷收入怀中,“多谢。”
  “你倒是客气。”排骨不屑一顾地一声轻哼,“靳远之闭门铸剑,这两年更是深居简出,空明剑的名号在江湖上也已甚少有人提及,你找他做什么?”一气灌下热气腾腾的浓汤,排骨又惬意地咂了咂嘴。
  “你不觉得,现下的江湖,似乎太过于平静了么?”江陵反问,“越是凝静平和的意向表征之下,却往往越是难以预测的波涛暗涌。”
  “什么意思?”排骨横着手背抹了抹嘴角的油腻,似是来了一探究竟的兴致。
  “新皇欲施新政,旧帝制下若干人等曾经的既得利益受损,又岂会心甘情愿遵从新政,自然是要掀起轩然大波。”江陵也浅尝了这名誉荆楚的良肴珍味。
  “那又怎么样?”排骨拍了拍略微胀起的小腹,仍是不得其解。
  “□□曾言,‘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本意是要以藩王为障确保朱家子孙能够安享江山万代,殊不知,外姓骄兵悍将易驱,藩王拥兵自重难防。”江陵微一叹气,却似若有所想,“燕王善战,宁王善谋,雄踞北方,甚或摩拳擦掌,对新皇之位虎视眈眈。”
  “所以新皇上是将藩王看做了心腹大患?”排骨为自己的灵光一现得意洋洋,转念一想,却又不禁迷惘,“可这又与江湖何干?”
  “□□皇帝曾立御龙令,江湖中人得此令者,可号群雄勤王共襄义举。”江陵放低手中杯盏,且由沁香自流他方,“八月十五,中秋月圆,武林争雄,神龙再现。”
  “新皇帝要再立御龙令?”排骨豁然开朗,“啊!那靳远之手中还握有老皇帝所颁的御龙令!你也要找靳远之,莫非是说……”排骨言而未尽却突然一顿,双目翻了几番,满脸惊疑地上下扫视江陵。
  “你要我办的事情我已办妥,我可不像你,往后还有大把时光供我挥霍。”排骨拍拍屁股,一跃起身,将最后一节排骨塞入口中,径直远去,只听到含糊不清的“今天这顿多谢了!以后莫要再来烦我!”
  江陵淡然置之地垂首一笑,默而不语之间,却也透露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无可奈何。他与排骨已有五六年不曾谋面,究竟是五年还是六年,他自己也无法说清。五六年看似短暂如白驹过隙,五六年实已漫长如河清难俟。
  “是六年不曾见面了!”排骨却在心中愤然道明。此时的排骨又已在江心扬帆逐浪,肆意享受着夏末的最后一缕阳光,然而他脑中所思却与江陵心中所念出奇相像。六年,江陵仍然是江陵,排骨依旧是排骨。然而,这毕竟是时过境迁的六年,是变故频生的六年,江陵已非昨日江陵,排骨亦别当年排骨。六年,排骨终于可以自豪地挺起胸膛,江湖上已有为数不少的人听闻过“逐浪沉浮”。
  “是逐浪‘陈罘’!”排骨傲然于胸,陈罘这个名字,武林中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先知而后敬。“可瞎子还是像小时候那般叫我排骨。”排骨已有好些时日不曾听过这陌生又熟悉的排骨之名。小时候,那些流落街头贱如蝼蚁的日子,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时光,那些与犬争食朝不保夕的凡尘过往仍旧历历在目,但那些却都已是回不去的曾经。
  ……
  排骨与江陵因抢夺半个被野狗啃食过的馒头而相识。天寒地冻,北风萧萧,馒头上泥水凝结的冰碴分外醒目。饥肠辘辘的排骨蜷缩在黝黯的墙角下瑟瑟发抖,足疮的脓血都已结成紫黑的冻痂,但他仍旧对街中央那带泥的冷馍心存觊觎。排骨已两日未曾进食,他只有肮脏的雪水用以维持生命。待得那残破的马车行过,便是被车辙所碾,他也要拾起那粉碎的面渣。
  马车徜徉而过,馒头完好无损,排骨就差欢呼雀跃。但是激动的笑容很快便从排骨的脸上消失,因为马车虽离去,却抛下了一个单薄的孩子。孩子艰难起身,跌跌撞撞地前行,排骨不顾足下剧痛,一步一拐地冲了过去,孩子手上正举着那令他心动不已的馒头,脸上与他一样激动的笑容似乎正在讥笑着他的怯懦无能,排骨再不能等!
  那举步维艰蹒跚行路的孩子又岂会料到排骨的突袭而至,瞬间已被爆发的排骨撞倒在地。孩子试图挣扎,与排骨扭打一处,最终却还是狼狈地被拼命的排骨死死摁在地上,但是孩子的手中仍死命握着那冰冷的馒头。
  “你想干什么?”孩子话未说完,已被排骨扭过胳膊。本该仓惶的眼神,却透露出无边的空洞。
  “给我!”排骨气急败坏,大吼着想要掰开孩子紧握馒头的五指。可是馒头就似长在了孩子的掌中,纹丝不动。排骨越欲抢夺,孩子的手便攥的越紧。排骨无计可施,情急之下竟径直张口向孩子的虎口咬了下去。孩子措手不及,五指不得一松,馒头瞬时滚落。排骨这才松口,孩子手上却已出现泛血的齿印。排骨终于耗尽了浑身上下的最后一丝气力,孩子的脸颊手背却也已被排骨挠出数道血痕。
  排骨气喘吁吁地从孩子身上翻了过来,他看着那仍旧平静躺在路中央的馒头,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是我的就是我的!”排骨喜不自胜爬向馒头,他与力战而得的斩获品仅一步之遥!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躺在一旁的孩子却在此时轻声笑道。排骨刚刚抬起的手臂还悬在半空,却早已目瞪口呆,眼瞧着又是那条横行的野狗叼走了近在咫尺的馒头。与望眼欲穿的战利品失之交臂,排骨一下子瘫软倒地。
  ……
  寒风凛凛,滴水成冰。破裂残败的桥洞下却燃起点点星火,排骨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餐饱食。他们将那条万恶不赦的野狗逼至了绝境,排骨举起手中的大石向野狗砸去,声声哀嚎下,野狗一命呜呼。排骨踩踏过蝼蚁,拍打过蚊蝇,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为了活命而杀戒大开。“狗兄莫怪,是你罪大恶极不仁在前,便休恼我苦大仇深不义在后!”从今而后,排骨再不曾借词开脱。
  “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排骨望着那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一边啃着热气腾腾的狗腿,一边又将刚刚撕下的一大块肉掷了过去。
  火光对面的孩子闻声昂首:“瞎子,你就叫我瞎子吧。”孩子已不偏不倚将肉块手到擒来。
  “我真怀疑你是真瞎还是装瞎!”排骨头回领教听声辨位,借着火光仔细瞧着孩子的一双盲目,确是涣散无神,“是人都有名姓的,瞎子算是哪门子的名字!”
  “排骨又算是哪门子的名字!”盲眼的孩子笑着回激了排骨。
  “哼!”排骨一激即怒,“你听好了,小爷姓陈,单名一个罘字!陈罘是也!”
  “好个陈罘,逐浪沉浮,我记住了。”孩子不卑不亢,将肉块举至面前,“我也并非没有姓名,我叫江陵。”
  “江陵?”排骨却对孩子的名字嗤之以鼻,“一点儿也不好听,还不如瞎子。”
  “是啊,所以你还是叫我瞎子吧。我也还是叫你排骨,这个名字接地气多了。”孩子一笑置之,“待得你功成名就,我再尊称你的大名。”
  “瞎子你等着,小爷总归会有扬名立万的那么一天!”排骨豪言壮语指天立誓。然而几日之后,他就远没有底气再如此这般雄心伟志,狗肉食尽,他们又一次朝不虑夕。
  “偷鸡不成蚀把米!”排骨鼻青脸肿,一瘸一拐地穿梭于过往的人群。他本已得了手,却仍然失了手。“不过就是两个火烧!”他已在心里无数次问候了那猥琐小胡子的祖宗八十代!
  “喝雪水,住破庙。再这样下去,你我迟早变成路边冻骨!”排骨一边谩骂,一边强忍疼痛,用力剥掉了自己脚上的血痂。脚上旧痂刚祛,新血立时又一涌而出。
  “咳咳……你今天是怎么了?”江陵已经闻到了排骨身上的血腥。这两日来,他一直高烧未退。他们都病得很重,可他们身无分文,他们都还如此年少,可他们就要撒手人寰!
  “你是个瞎子,你看不到岁末年初,街上有多繁华热闹!各家各户有多欢乐喜庆!”苍天不公,人分九等,排骨义愤填膺,恨欲难平。
  “我们也去过节吧。”江陵挣扎起身。
  “你说什么?”排骨不禁有些错愕,瞎子本已一病不起。
  “我们也去过节!”江陵干脆利落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又在地上摸索着拾起了一根枯木,“就让我这个瞎子也去见识一下城里的欢愉氛围吧。”
  ……
  天地风霜尽,乾坤意向和;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又是一年辞旧迎新时,北平城内的家家户户无不张灯结彩庆赏佳节。排骨与江陵随着人潮涌入城中。
  “冰糖葫芦!”排骨戛然止步,在林林总总的各色摊位前,却偏偏驻足于生生滚起的糖水与吊人胃口的山楂。排骨垂涎三尺,下吧都似砸在了地上。
  热闹的大街上人声鼎沸,往来的人群更是熙熙攘攘,江陵不得不紧紧地跟在排骨身后,若非如此他恐怕早已在摩肩接踵的连连碰撞间迷失了方向。然而排骨却在此时突然地不随以止,江陵足下顷刻踉跄险些跌倒。
  本似努力体会着节日风情的江陵茫然失措:“怎么了?”
  “冰糖葫芦……”排骨擤了一把鼻涕,使劲咽下了口水,再难移步他处。
  “想吃么?”贩卖冰糖葫芦的摊主是个眉目祥和的老头,他眼瞅着这两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小丐,一个跛足,一个目盲,竟然不觉心生了一丝怜悯之情。
  排骨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头手中举起的一串冰糖葫芦,狠命地点了点头,同时肚皮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响,他想吃,他当然想吃!他已不知惦念了这果酸冰甜的美味多少时日!
  “那就给你们吧。”老头笑着将冰糖葫芦递到了排骨手中,“都是穷苦命啊!”老头也不禁感慨生活的艰辛不易,眼前这两个无依无助的孩子,或许今日他们还能借着天赐的食物苟延残喘,谁知明天他们是否便因长久的饥冷而困死道旁!
  “给我们?!”排骨喜出望外,“谢……谢谢!”排骨竟然呜咽。他早已不敢妄求施舍,他又如何能够相信,他当真三生有幸,运气似乎正在向他渐近渐拢。排骨发自内心感激这雪中送炭的老者,他记下了这没齿难忘的恩情,也立下了出人头地的誓言。他要在江湖中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纵使不做笑傲群雄的一方霸主,也要成为逍遥世间的不羁游侠。排骨接过江陵递回的冰糖葫芦,咬下最后一颗果实。
  这一次轮到江陵行而驻足:“我们到了什么地方?”耳边喧嚣渐逝,身前人声愈疏,他们一定远离了繁复嘈杂的闹市,他们行至了僻静陌生的环境。
  “燕王府。”排骨仰首望着雕廊画栋上威严庄重的牌匾,心生敬畏。他在北元的残酷掠夺下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但燕王朱棣的数万铁骑却誓死捍卫了一方疆土。所以他仍旧在北平顽强地活了下来,虽然依旧穷困潦倒,但却再不必受战乱之苦。
  “原来这里就是燕王府……咳……”江陵眉宇微蹙,欲语还休,“咳咳咳……”随之而来的一阵咳嗽,江陵顿时脸失血色。那美好的佳节与可口的食物似乎已令他浑然忘记自己的身体,他还发着高烧,当然,不仅仅只是高烧。燕王朱棣,冥冥中操控着江陵注定不能诉于人前的命运,羁绊,早已自江陵父辈伊始。
  ……
  终于,在一个乍暖还寒的春日,排骨挺直胸膛昂首阔步:“我要到南方去,到温暖的地方去,到不会下雪不会生冻疮的地方去!”
  “所以你一定要去一个山明水秀四季如春的地方……”江陵摸到了排骨瘦弱的肩膀,欲言又止。
  “那或许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吧。”排骨若有所思。
  “以后的事现下无谓强求,不如留待岁月随遇而安吧。”江陵泰然一笑。
  “说得对,男儿志在四方,再见了!”排骨也拍了拍江陵的肩膀,二人相忘于江湖。
  滚滚长江大浪淘沙,排骨用六年的时间驰骋江面,终于不负当年誓言。直至六年后,排骨再次见到了那个儿时曾经与自己同甘共苦的莫逆之交。涛声依旧人依旧,风云易变心不变。
  江陵临江而立衣袂随风,排骨乘风破浪相视而笑。他们都还活着,虽是以截然不同的方式。他们亦各自选择了迥然相异的人生,但是为朋友,排骨也可以不问缘由两肋插刀。
作者有话要说:  罘(fu 二声)

☆、05 移花接木

  
  江湖江湖,三江五湖。有些人是属于江湖的,有些人也注定只能属于江湖。然而江湖中人却未能有所察觉,江湖之上就要风起云涌。
  “公子想要什么?还请随便看看!”熊熊烈火之下,打着赤膊的男人脸泛油光。
  “老板可铸剑?”迎着滚滚热浪,江陵开门见山,“三尺轻剑。”
  “公子说笑了,除了磨山凝剑园,汉阳城内无人铸剑。”男人一把抹去额上的汗珠,“听公子口音,定是外乡人吧。不如选些别的兵刃可好?”
  这已是第五家兵器铺,汉阳城内,果然无人铸剑。如此也好,江陵终于放弃了自己的愚昧想法。要杀一个人说易不易,但总归还是有很多种可行的方法。十五之期将近,也是时候去拜访一下磨山凝剑园的靳园主了。
  “一百三十六,一百三十七……”江陵神情漠然拾阶而上。初秋的阳光依然狠辣毒人,幸而直耸入云的千年巨木遮天蔽日居功至伟。“江川湖海万世长存,林木花草百年流芳,竟都比人的性命要来得长久。我大概也不会再活很久了吧……”最近这段日子,江陵总会在不经意间想到生死的意义。
  杀身成仁,姓名千古传扬,舍生取义,事迹春秋唱诵。可是能活着,谁愿意死呢?
  靳远之还活着,靳远之定不愿慷慨赴死。闭门谢客,靳远之对慕名而来的武林同道敬而远之。深居铸剑,靳远之在自己的住所四周设下重重防御。靳远之所犯何罪?不过怀璧之罪。先皇西去,现世早已不复当年。靳远之与他掌中的御龙令,亦都不再是天子所求。八月十五,新皇便要再设新令,靳远之已是弃子一枚。靳远之实在罪不至死。可这世上却绝不止一人要他死,靳远之实在死有余辜,这些人还偏偏要靳远之死无葬身之地。
  靳清冽同样对靳远之深恶痛绝,哪怕他是她的父亲。可也正因为他是她的父亲,即使她再怎样对他恨之入骨,她也不可能让他痛快地一死了之,毕竟他是她的父亲,她的骨血至亲。
  俏若春桃榴齿含香的少女陷入了两难,靳清冽已经在磨山之上兜兜转转了三五天,她不知自己应该以怎样的心境去面对素昧平生的父亲。没错,她恨他,可她甚至与他未曾谋面,他素有侠名,可她对他一无所知。只有靳清冽自己清楚恨从何来,始乱终弃,他毁了她母亲的一生,可母亲至死不渝,母亲从一而终。
  葬了母亲,靳清冽便从南疆来到了中原。一路纵马疾驰,靳清冽无心领略峨眉的巍峨点苍的壮阔,亦茫然而过鄱阳的浩淼洞庭的碧波。直至来到了磨山脚下,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靳清冽止步于此,靳清冽踌躇不前。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靳清冽一身暗红劲装飒飒而行,她当然不是去杀人放火,只不过她终于下定决心去见一见靳远之,她或许仍然对父爱心存幻想,天下之大,她竟已再没有其他的任何亲人 。
  靳清冽择了后山西麓,她只需见靳远之一人,她要隐秘行踪。“由傲湖亭向北,经九十二级石阶至望山亭,转行西南向小径,再经四十九级石阶便是凝剑园的后园。”排骨也曾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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