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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蜘蛛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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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民中胡说八道,于是只好耐住性子不作声。反正他说完自己想说的也就回去了。
从我吃意大利面和色拉到洗碗的时间里,虫洼老人一直在门口喋喋不休地大讲特讲处女性的重要性。嗓门十分之亮,直到他回去之后,那声音仍在我耳朵里嗡嗡响。简直祸从天降。不过话说回来………我蓦地想到时下还真不易找到处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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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扳手」
最先被真由美打碎锁骨的是一个开着带有赛车挡板的白色日产小汽车的年轻男子,姓名不晓得。星期日她在住处附近散步时,那人问去不去兜风,于是真由美便坐了上去。但到了江之岛附近,那男子硬要把她领进专供驾车游客使用的旅馆,她便抄起身旁的扳手,狠狠地朝对方肩头砸去。结果“咔嚓”一声,锁骨断了。
她扔下哼哼唧唧地痛苦呻吟的男子,跳下车往附近的小田急车站一路急奔,在自动售票机买票时才发现自己右手还攥着一把大号扳手。周围人无不露出诧异的神情,左一眼右一眼打量她和她的扳手。理所当然。年轻漂亮的姑娘紧握一把扳手上电气列车,任谁都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把扳手收进挎包,上车回家。
“自那以来我身边就一直带着这把扳手。”她说,“当然宴会什么的除外。”
“唔。”我若无其事地说,“那么,可有用武之地?”
“有的,”她一面对着后视镜补口红一面回答,“两次呢。一次在费尔雷迪,一次在塞勒瓦。嗳,怎么全是日产车呢?”
“而且全是锁骨?”
“是啊,锁骨最容易击中嘛。又不危及性命。”
握在心里“唔”了一声。被打碎锁骨肯定痛不可耐,一想都毛骨悚然。
“不过嘛,”她“咔”一声关上化妆盒,“世上该被打碎锁骨的家伙也是有的。”
“那、那怕也是的。”我附和道。
那、那怕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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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提炸面圈」
上智大学炸面圈研究会………如今的大学生也真能想入非非………打来电话,问我能否参加其学术报告会,以便就炸面圈的现状进行交流。可以呀,我答复说。提起炸面圈握也有以家之言,知识也好见识也好鉴赏也好,哪一项都远不至于输给那些大学生。
上智大学炸面圈研究会秋季联谊会租用新大谷饭店大厅举行。有乐队演奏,有炸面圈比赛。代替饭菜的茶点酒水上来之后,学术报告会在隔壁开始了。除我之外,出席的还有知名的文化人类学学者和烹饪评论家。
我做了报告:“假如炸面圈在现代文学中有其作用力,那么它作为直接涉及验证下意识领域的某种个人化凝聚力的不可或缺的要素……”报告酬金五万日元。
我把五万日元揣进口袋转去另一家饭店的酒吧,同一个在炸面圈比赛上认识的法文专业女大学生一起喝搀汽水的伏特加。
“说起来,你的小说好也拜坏也拜,反正蛮有炸面圈意味。福楼拜怕是一次也没考虑过什么炸面圈。”
有可能。福楼拜大约不至于考虑什么炸面圈。但时下是二十世纪,眼看就是二十一世纪了。时至今日,再端出福楼拜来也不管用。
“炸面圈就是我。”我模仿福楼拜说。
“你这人真逗儿。”女大学生嗤嗤笑道。非我自吹,让法文专业女大学生笑出来,这方面我还是挺有两手的。

「夜半蜘蛛猴」
半夜两点我正伏案写作,蜘蛛猴撬窗进来了。
“喂喂,你是谁?”我问。
“喂喂,你是谁?”蜘蛛猴说。
“不要鹦鹉学舌!”
“不要鹦鹉学舌!”蜘蛛猴同样来了一句。
“不要鹦鹉学舌么!”我也学鹦鹉学舌道。
“不要鹦鹉学舌么!”蜘蛛猴模仿得惟妙惟肖。
糟糕透顶!给夜半蜘蛛猴这个模仿狂缠上,可就没个完了。得找个时机把这家伙甩掉才是,有篇东西无论如何得在天亮前赶出来,不容我这么胡闹下去。
“黑泡哭拉西吗加特无鸭、苦里尼家麻思咪哇叩鲁、啪口啪口。”我说得飞快。
“黑泡哭拉西吗加特无鸭、苦里尼家麻思咪哇叩鲁、啪口啪口。”蜘蛛猴毫不示弱。
我不过顺口胡诌,也不能判断蜘蛛猴是否一字不差。无聊的名堂。
“算了吧!”我说。
“算了吧!”蜘蛛猴道。
“不对,我刚才是用平假名说的。”
“不对,我刚才是用比良假名说的①。”
“字不一样!”
“时间不一样!②”
我喟叹一声。无论说什么对蜘蛛猴都不管用。我再不出声,继续默默写作。不料我刚按下文字处理机的键,蜘蛛猴便一声不吭地按下复写键,砰!算了吧。算了吧。

(①日语中“平假名”和“比良假名”发音相同。)
(②日语中“字”和“时间”发音相同。以上四句对话都是形容蜘蛛猴的学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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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为国分寺爵士乐酒吧写的广告词」
休怪我一开始就泼冷水………这里并不分男女老少都可以光临的那种酒吧。尤其是夏天多少存在问题。冷气装置不怎么制冷。倒不是完全不制冷,靠近冷风出口那里还是相当冷的,可是稍离开一点儿就全然吹不倒。也可能机器本身有结构性问题。更新或许不失为良策,但事情没那么简单。
酒吧里放音乐。如果您不是爵士乐迷,音量难免使您不快。相反若您是个狂热的爵士乐迷,势必嫌音量不够大。而无论您属于哪一类,都请不要指责店主。这里是“任凭谁都不能使所以人满意”的一个绝好例子。约翰·科尔特伦的唱片基本没有,但斯坦·盖茨的唱片绰绰有余。基思·贾雷特的唱片踪影皆无,但克劳德·威廉森逊的唱片一张不缺。请别为这个找店主吵闹不休,事情原本如此。
每星期举办一次现场演奏。年轻的音乐家们为不多的酬金而使出浑身解数。钢琴为廉价的竖式,调音上也多少有点跑调。演奏质量也参差不齐,不够一气呵成,不够激情澎湃,惟独音量总是震天价响,作为同恋人卿卿我我的背景音乐怕是不大合适。
店主虽不至于沉默寡言,但实在话语不多。或者仅仅因为不擅辞令亦未可知。得闲时便坐在吧台里看书。说实在的,四年后他心血来潮地写了篇小说,还拿了个文学期刊的新人奖。不过这一点谁都看不出来,本人也稀里糊涂,大概以为自己将作为国分寺这家爵士乐酒吧的主人,在每天听自己中意的时间里静静地了此一生。世上的事也真是捉摸不透。
总之现在是下午二时,正在放《伦敦屋子的比利·泰勒》。不是什么令人叫绝的演奏,但主人较为欣赏它。请被因此责备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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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售票的世界」
五月七日(星期五)
我问爸爸:“嗳,爸爸,人死了去什么地方?”以前就对这点相当耿耿于怀。爸爸想了好一阵子,说:“人死了,到马售票的世界里去。从马手里买票乘上电车,在电车里吃盒饭。盒饭里有鱼糕筒、海带卷、甘蓝丝。”我就此想了一会儿,但弄不明白为什么死后非吃鱼糕筒和海带卷和甘蓝丝不可。去年奶奶死时大家吃的是特级寿司,而死后却必须吃鱼糕筒和海带卷和甘蓝丝,这是为什么呢?我觉得这不公平。我这么一说,爸爸说道:“人死了,不知什么缘故,就是想吃鱼糕筒、海带卷和甘蓝丝。奈何不得的。”
“往下怎么办呢?吃完盒饭之后呢?”我问。
“电车开道终点站,你就要从车上下来,再从另一匹马手里马另一张票乘另一班电车。”爸爸说。
“那就还有吃鱼糕筒海带卷甘蓝丝盒饭喽?”我忍不住叫了起来。我再也不想见到什么鱼糕筒什么海带卷什么甘蓝丝!“岂有此理!我才不吃那玩艺儿呢!”我对父亲翻了下眼皮说。
这一来,父亲直瞪瞪地看着我。这回已不再是爸爸,而是马了。马爸爸手里拿着一张票。“嘿嘿嘿嘿,任性不得的呦!你要从我这里买票上电车,要没完没了无休无止地吃鱼糕筒吃海带卷吃甘蓝丝。嘿嘿嘿嘿。”
我吓得不行,哇哇哭了起来。不一会儿,爸爸又从马变回爸爸,用温柔的声音对我说:“莫哭莫哭,这就领你去吃麦当劳汉堡包。”我这才止住了哭声。

  
「曼谷奇闻」
“喂喂,是57211251吗?”女子的语声。
“是的,是57211251。”
“恕我冒昧,本来想给57211252打电话来着。”
“啊。”
“一大早就打,打了三十几次,可就是没有人接。呃………,也许外出旅行去了吧。”
“那么?”我问。
“那么,您就好比邻居,所以试着打了打57211251。”
“哦。”
女子小声清了清嗓子。“我昨晚刚从曼谷回来。曼谷出了一件非常非常不得了的事,难以置信的事,昏天黑地天昏地黑的事。原计划在那边待一星期,结果三天就回来了。我想说说这个,就一个劲儿给1252打电话。不对谁一吐为快就怎么也睡不着,可又不能随随便便跟谁都说。这么着,心想没准1251的人会听我说一说。”
“是这样。”
“说实话,我以为接电话的会是女人呢。若是女人,话就容易说了。”
“抱歉。”我说。
“您多大年纪?”
“上个月满三十七。”
“唔,原来三十七。觉得会更年轻些来着。对不起,瞧我说的什么。”
“啊,没关系的。”
“请别见怪。”她说,“我再试试57211253。再见。”
我到底也没能搞清楚曼谷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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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啤酒」
拜小姐真名叫岛山恭子。因为每次从作者手里接稿件时都必如叩拜一般深深鞠躬说“拜接尊稿不胜感谢”,所以编辑部的人皆称其为拜小姐。岛山二十六岁,是个极够档次的美貌女性,独身,东京学艺大学国文专业毕业,进出版社快四年了。胸部丰满,喜欢穿喇叭裙,有时穿的衣服可以使她深鞠躬时一晃闪出双峰,以致作家们给她求稿时无不痛快应允。总编们对她很满意:“那就是教养,就是家教。如今从大学出来的女孩,哪里找得岛敬语用得那么地道的?!哪里找得岛谈吐那么斯文的?!”
不过我晓得拜小姐的一点机密。一次我在星期日早上十点往拜小姐家里打电话。我也觉得星期日早上不合适,但由于必须尽快确认截稿日期,只好硬着头皮打过去。她母亲接电话………拜小姐和她母亲一起住在小金井,我很客气地对她母亲说:“星期日一大早打电话实在不好意思,但由于工作上有急事,麻烦您请一下恭子小姐……”
“请稍等,这就去叫恭子。”她母亲也客客气气。
不料,少顷传来的是拜小姐一反平日的异常刺耳的尖叫。斗胆打个比方吧,声音就像是被剥开两肋的皮肤再抹上一把盐的海狗发出来的。然而那确是拜小姐的语声无疑:“噢嗬嗬嗬嗬,怎么搞怎么搞的,星期日一大早上!让人家好好睡个觉好不好?一塌糊涂!什么?电话?噢嗬嗬嗬嗬,是高尾吧?反正。等等,得先去厕所,对,厕所。叫他等着就行了么!昨晚啤酒喝过头了,那玩意儿胀鼓鼓的……哦,不是高尾?呃呃呃呃,是矢部,是那小子……不大好吧?没给人断断续续听见了?”
不用说,我当即挂断电话。谢天谢地,总算是没报出姓名。
拜小姐现在也必恭必敬地鞠躬接稿。有人甚至说她有贵族血统,每次我都佯装不闻,不置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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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谚语」
猴子?猴子掉下来了?不是说谎,真是猴子从树上掉下来了,我也吃了一惊。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猴子掉了下来。真是猴子,不折不扣,我一直看在眼里。起初以为不是,结果真是猴子。从哪里掉的呢?从树上,猴子脚一滑,吱溜溜从树上掉下。看得一清二楚,竟有这等事。真真正正的猴子从真真正正的树上掉了下来,吱溜溜地。不是常说“猴子也会从树上掉下”么,真有其事,谚语所言不差。吓我一跳。古人就是不简单,说得真妙。“猴子也会从树上掉下”………话是怎么来的呢?想必是什么时候猴子真的脚一滑从树顶掉掉地上。结果真有那样的事。谚语可小瞧不得。古人厉害啊,喏,什么都知道。我还怀疑“猴子也会从树上掉下”这句谚语来看,猴子当真会掉下树来不成?要是真从树上掉下,就给它训训话好了:“喂喂,你可得当心呦,谚语都说了‘猴子也会从树上掉下’!”谚语这东西,终归不过是比喻。不是么?你真能对掉下树的猴子那么说?那岂不不惹猴子不高兴?反正我是说不出。不过谚语的的确言之凿凿,猴子当真掉下,看得我瞠目结舌。对了,看过鸽子挨竹抢?我可看过,真的。上次我死盯着鸽子看,真的挨了一竹枪,不骗你,千真万确。吓得我来个倒仰。鸽子竟然躲不过竹枪,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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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构主义'
敬启者
六本木那里的事请别问我。关于六本木一带,我确实没有任何情况可以奉告。因为一件什么事(不消说,没什么事我是不去什么六本木的),在地铁六本木站一下车我就开始心慌意乱,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是神谷町的那边是六本木,还是这边是六本木。不过,总算准确无误地在六本木下来了。带者不快的预感………今天怕也不成,肯定………战战兢兢拾阶走上地面。我调整呼吸,缓缓环视四周:那是三菱银行,那是……AMANDE,那是……但越想心里越乱,混乱如同暗夜里的泥沼一般静悄悄地蔓延开去。我力图在脑袋里编排地图,力图让自己镇定下来。然而,全然闹不清建筑物与建筑物的相互关系。哪边是俳优座,哪边是防卫厅,哪边是WAVE呢……
请你不要误解,我决非方向盲,不如说算是有方向感的,青山也好涩谷也好银座也好新宿也好,除六本木以外任何地方都一次也没迷过路。但要请你相信:单单六本木不成。在六本木一带,我绝对哪里都到达不了。原因自己也不清楚,反正就是不成。也许有什么特殊磁力严重干扰我的神经,防卫厅在使用秘密电子装置进行奇怪的实验也有可能,或者六本木方面有什么刺激我潜意识的什么而使前额叶的什么发生紊乱亦未可知。能想倒的原因………六本木这地方让我如此心慌意乱的原因………无非这些。
所以,六本木的情况总之请不要问我。还有,关于结构主义也请别问。这方面我没有任何可以奉告的。
好了,请多多保重。

「萝卜泥」
骆驼汉一如往常地端着食盘踉踉跄跄走下地下室楼梯。依然那么丑,那么脏,或者不如说一天脏似一天,一日丑似一日。鼻涕啪嗒啪嗒地流淌,眼窝里一大粒一大粒眼屎,往前支起的牙齿黄乎乎残缺不全,耳垂脏得变了颜色,长长的头发上满是霉点,每走一步那白色粉末便纷纷落向四周,至于口臭更是臭不可闻。这种人端来的食物根本无法下咽。
我这么一说,骆驼汉往汤盘里“呸呸”吐了两口唾液,喜不自胜地说:“爱吃不吃!饿死也跟我不相干。反正你小子死定了,一码事。嘿嘿嘿嘿嘻嘻。”
一般情况下,一两个骆驼汉不是我的对手,问题是我的两只胳膊被粗铁链牢牢地绑在了墙上。骆驼汉从火炉里抽出一直放在火里的大烙铁,举起通红通红的尖头,喜滋滋地看个没完。
“哎嘿嘿嘿嘿,等主人回来,可就要好好疼爱你喽,花样多得很咧!我也帮忙,不可能三两下就结果了你,要慢慢花时间让你活受罪。不过最后难逃一死。打别人太太注意的、神明都不怕的畜生们都要尝尝厉害!”
如骆驼汉所说,地下室里刑具五花八门。有一根根夹指头的老虎钳,有灌凉水的漏斗和胶管,有破冰锥,有锻工钳,有带刺的鞭子。唱片架上有整套汤姆·琼斯和阿巴的唱片。
“我可没打这儿的太太主意。”我说。随即订正道:“没打什么别人太太的主意!”骆驼汉的强调………不知是哪里的方言………很快传染给了我。“我不就是只给太太倒了杯茶吗?”
骆驼汉呵呵笑罢,放了个响屁。“慢着慢着,休想瞒过我,瞧你当时那色迷迷的眼神。你是一边给太太倒茶一边盘算如何口交来着!一看眼神我就知道,我没那么傻的。”
“胡说!那时我想的是晚饭上吃的萝卜泥。”我说。
“喏喏,和我说的岂非一码事?!”骆驼汉得意洋洋。
“喂喂,且慢,哪里和你说的是一码事?”我抗议道。
但骆驼汉不予理睬。“你要在这地下室里受尽折磨一点一点死去,哎嘿嘿嘿嘿。”
本来我想的只是萝卜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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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音电话
说起来,在没有比录音电话更让人心烦了。所以,得知母亲在家里装了录音电话,我特意跑去发牢骚。从我家去母亲家中途要换电车,得花一个多小时,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只管找上门去。
我按响“花小金井蓝天公寓”三楼母亲的房间的门铃。母亲不在,以母亲形象出现的录音电话代其把门打开。“我是66947984的鸟山,现在出门不在。请在信号音响过之后留言。”说罢,录音电话“叮铃”一声发出可爱的信号音。
我气得大吼大叫:“开哪家的玩笑,妈!我顶顶讨厌什么录音电话。不说别的,这形式本身就自以为是、强加于人。哪里会往这劳什子里留什么言!哼!”
不料,这录音电话越看越酷似母亲,从上年纪的程度道眼角细细的鱼尾纹,无不一模一样。于是我多少后悔自己话说得未免过分了。
“啊,倒不是对你个人有什么意见。”我压低嗓门,“我嘛,只是不大中意录音电话这东西本身,不是有意根你过不去。不过向母亲发两句牢骚罢了。”
一副母亲模样的录音电话静静摇头道:“没关系的,恭子,这你用不着介意。我们终究是录音电话,别人怎么想也好怎么说也罢,都是无可奈何的。”
“那么说就更不好意思了。”我说。感觉上就好像自己指责了作为后妻进门的继母。
“怎么样,特意跑来一趟,进来喝口茶什么的可好?还有别人送的虎屋羊羹呢。两人一起吃点儿好了!”录音电话劝道。
“好的好的。”我说。对羊羹我可是从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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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筒袜
好么,请这样想象一下。
一个小房间。在大楼的三层或四层,从窗口可以望见别的楼。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一个男子进来。年纪二十六七岁,面色苍白,未尝不可以说漂亮,但总的看来不容易给人留下印象。身材瘦削,个头一米七二左右吧。
想象出来了么?
他拎一个黑色塑胶宽底包,“砰”一声放在房间正中的茶几上。看样子里面的东西很重。他拉开拉练,往外取东西。首先出来的是女人的黑长筒袜。不是连裤袜那种,是一分为二的老样式。一共出来一打。但他似乎对长筒袜毫无兴致,没正经看就一条条扔道地板上。黑色高跟鞋也出来了,同样随手一扔。接下去是大个儿收录机。男子倒是看了两眼,但还是没表现出多大兴致,一并置于地板上。从表情上不难看出男子愈发焦躁。再往下出来的是五六盒香烟,HI………LITE牌。他启封抽出一支,试着抽了抽,抽不上两三口便摇头,扔在地上抬脚碾死。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铃铃铃铃铃铃。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电话,以沉静的语气“喂喂”两声。对方说了什么。“不不,不对,”男人应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一没养猫二不吸烟,奶酪苏打饼干十来年没吃了。是的,福知山线的事与我无关,毫不相关。听清楚了么?”说完放好电话。
宽底包里出来还剩半盒的奶酪苏打饼干。继而又是长筒袜。这回他使劲拉着长筒袜,对着光细看,之后把手插进裤袋摸索,掏出袋里所有的零币,哗哗啦啦投进旁边的空花瓶。拉过的长筒袜也一起投入。
这当儿响起了敲门声:嗵嗵嗵嗵嗵嗵。男子把花瓶藏道房间角落,轻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打红色领结的小个子秃头男士,把卷起的报纸霍地往他胸前一捅,以生硬的声音开口了。
好,提个问题:
秃头男士到底开口说了什么?
请在十五秒内回答。嗑嗑嗑嗑嗑。
  
「牛奶」
你是来我这里买牛奶的吧?如何,猜中了吧?,不回答也可以,不言而喻嘛,这点儿事。毕竟我在这里卖了二十四年牛奶。眼看你从那边走来,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啊,此人是想要牛奶,想喝牛奶,所以才特意一步一挪地走来。怎么样,厉害吧?嘿嘿嘿嘿,毕竟二十四年一直卖牛奶了嘛。这点从远处一看脸就猜个正着。
不过有言在先,牛奶不能卖给你。嗯,是的是的,嘿嘿嘿嘿,牛奶不卖,不卖给你。哭着央求也好,金条堆成堆也好,总之牛奶是绝对不卖给你。你心里纳闷吧:为什么牛奶偏不卖给自己呢?莫非自己干了什么坏事?嘿嘿嘿嘿,是这样想的吧?嗯?不不,坏事你一件也没干,压根儿没干。反正嘛,反正反正就是不想卖给你牛奶,如此而已。没什么道理,感觉罢了。嘿嘿嘿嘿,明白?
二十四年一直卖牛奶,自然知道对某一种人是不能卖给牛奶的。真的,不是说着玩儿。两三年也就是一两个吧,有还是有的,那种人。嘿嘿嘿嘿,倒是不可思议,不过只消看上一眼,就知道对此人卖不得牛奶,不能卖。就是有这种对象,嘿嘿嘿嘿。
喔,是的,是这样的。牛奶不能卖给你,绝对不能。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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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
晚上好,诸位,现在报告晚间新闻。作为特别策划,今晚只报道特好消息。坏消息是零。只管放心。清一色是温情脉脉其乐融融的好消息。
▲墨西哥巨型油轮“雪拉·马德莱号”今天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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