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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3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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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栓上了天。

海河号此时反而停火了,像是一位冷冷注视着敌人垂死挣扎的武者,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炮甲板的十门三十斤炮,上甲板的六门二十斤炮,以极为短暂的间隙,喷射出了一道弹雨。

哗啦啦……

不到五百料的这艘安宅船被沸腾的水柱包裹,铁板木片从水幕中飞出,当水柱跌落时,海绵上已经见不到完整的船身,就只剩下两截分解为怪异模样的人造物,头尾朝上腰身朝下地向水下沉去。

“白总领说……不给后面的留吃的,当心以后海河号永远垫底。”

“小气鬼!”

信号兵传递来旗舰的命令,罗五桂骂骂咧咧地下令海河号转舵让路。

日本官史将这场战斗称呼为“江户湾海战”,可对英华海军而言,这不是一场战争。和菊丸号的小炮火枪是整场“冲突”里,北洋舰队所遭遇的最激烈“抵抗”。之后那些关船,根本就是被单方面轰击的炮靶子,被巡洋舰屠杀了十来艘,再被护卫舰群压上来,终于全面崩溃,如丧家之犬,朝着江户湾深处奔逃。

“江户湾海战”,日本史书记载,幕府军损失二十六艘战船,战死四百六十三人,被俘二百一十七人,而中国方面,将失足落水的,火炮灼手的,甚至因战舰转舵而摔伤的全算在一起,伤八人……

白延鼎下令舰队止步,不仅因为江户湾深处水文不熟,浦贺炮台的威胁也没完全解除。

“还是要登陆浦贺,占了他们炮台才行,陆战不可避免,战斗才刚刚开始!”

八日下午,浦贺冲附近海面再无一艘幕府战船,只剩下满目残骸,白延鼎用无比凝重的语气,向部下交代着。

冯静尧、陈兴华,以及北洋舰队,都不认为仅仅海战就能让幕府低头,必须从陆地上施加压力。但陆战就有风险了,北洋舰队目前没有配属成建制的伏波军,只有随船的零散兵力,凑起来不过三百人。

只要活动范围不超越舰炮射程,这点兵力也够了,用来占炮台问题不大,可众人都读过中日朝鲜战争的史料,知道日本人陆战凶悍,送伏波军上岸时还确实捏了把汗。

出人意料的是,这股小部队上岸没遭遇任何抵抗,占领炮台的行动也非常顺利,还抓了一百多被轰得耳目流血的幕府兵。

从俘虏口中得知从三浦到江户一线有上万幕府军,舰队又紧张了,再凑出六百水手,送了几门炮上岸,连夜构建工事。

一夜无事,直到凌晨,几个领导熬了一夜,两眼血丝,满心不解,日本人呢?幕府的人呢?都蒸发了?

北洋舰队这一夜熬得辛苦,可江户城一夜更是没安生住,城中彻夜喧嚣。江户城被逃回来的幕府船队的惨状吓呆了,驻在城中的藩主家眷,江户町的町民,屁滚尿流地收拾着行囊,要北逃入山。

德川吉宗更是魂飞魄散,第一反应就是将三浦、横须贺和神奈川一线的部队调回来,固守江户城。

“我……该巡行京都吗?”

深夜,德川吉宗两眼发红地问大老酒井时纲,他是不是该逃出江户城。败阵回来的武士将战况一五一十地作了交代,就四个字:螳臂当车。英勇无畏的沼田光泰大番头,在离魔龙战舰还有四五里远的地方,就被凌空轰死,这样的力量根本无法抵御。

“京都……离界港不远,出了江户城的将军,也不再是将军。”

酒井时纲委婉地提醒着,魔龙自海上来,除非潜逃到深山里,否则哪都不是容身之处,而逃出城的将军,还能维持幕府的权威吗?

“那么……我们就等着上使来吧,看看他们又要开出怎样的条件。”

德川吉宗压抑着潮涌的畏惧和不甘,低声这么说着。他是位很有抱负的将军,上任就掀起了享保改革,让暮气沉沉的幕府似乎又重新焕发了生机,可就在宏图大业刚刚展开的时候,却被魔龙粗暴地打断。

就因为他有抱负,他才能冷静下来,“如今大家都畏惧魔龙的强大,幕府要死战,大家都不愿出力。如果中国使节提出了屈辱的条件,到那时,说不定幕府还能汇聚起人心,跟中国决死一战……”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告诉自己,这绝不是怯懦,就这么安慰了一整夜……

德川吉宗等了一个夜晚,一个白天,再一个夜晚,始终没能合眼,冯静尧等人也等了两个夜晚,一个白天,到八月十日凌晨,双方都觉有些奇怪。

中午,众人正在讨论挥兵城下,炮轰江户,幕府的使节终于来了,是一个年轻人,自称是幕府书屋奉行青木昆阳,见到冯静尧等人,他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下国有罪!”

青木昆阳浑身打着哆嗦,高声喊着,泪流满面,可一张脸却笑得如花儿一般灿烂。

“我日本,终于要跟随中国,走上荣耀之道了!”

他嘴里还这么嚷嚷着,冯静尧等人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第六百四十六章 日本的历史新篇

江户城幕府御所,幕府大老酒井时纲跪伏在陈兴华身前,恭恭敬敬地道:“上国降下雷霆,公方样受惊,正病卧在床……”

德川吉宗确实受了惊吓,但说什么病卧在床,就明显是推脱了。这次他可不敢再亲自出面,中国使节必然会提出比上次还苛刻的条件,作为最后决策者,自然不能抛头露面,不管是拒绝还是接受,总得有个背黑锅的。

奉此大变,德川吉宗已经做好了退位隐居的打算,而酒井时纲也作好了切腹的准备,而他们的命运,都拴在了陈兴华的一张嘴上。

德川吉宗跟酒井时纲和几个老中讨论过了,打是不可能继续打下去了,江户湾海战已经折断了幕府的脊梁,如果再相持下去,引得大英攻江户城,他不得不逃,这一逃,幕府权威就会轰然垮塌。

为了幕府的将来,必须谈和,为此德川吉宗设定了底线,那就是全盘接受陈兴华之前提出的条件。接受日本国王印,向大英献书称臣,这反正只是面子,既然连大英的一根小指头都打不过,那就干脆俐落地不要这面子了。

而关于大英要求贡献人财物,幕府也决定以财物代替,对内就用“军支赔偿”的名义,至于财物从哪里出……酒井时纲看到跪坐在陈兴华背后的萨摩藩家臣高桥义廉,眼角顿时抽搐起来,就从引狼入室的日奸:萨摩藩身上出罢。

可德川吉宗强调过,这也是酒井时纲的建言,绝不签立任何文书!一旦立了正式文书,就会给各藩留下幕府“卖国”的把柄,幕府的权威也再维持不住。酒井时纲觉得这点不难做到,毕竟将军向大英皇帝称臣了,对方应该心满意足。

至于琉球的事,那份密约也只是萨摩藩逼琉球签的,幕府不过是追认。这事幕府就推给萨摩藩自己去处理,幕府再向大英皇帝申明,琉球是独立之国就好。

总之,把面子给足大英皇帝,幕府承担非正式的责任,一场灭国之灾就此消解,幕府也能向天下交代,等到以后……幕府换了将军,这些承诺,这些责任,自然都可以不承认,因为这只是大英皇帝和当代将军的约定……

酒井时纲正转着这样的算盘,陈兴华道:“既然我回来了,要说的话也就跟上次不同了……”

酒井时纲心头咯噔一跳,暗道这必将是一场艰苦的谈判。

“这次我不再跟你们谈琉球的事,琉球献土内附,已是我天朝领地。”

陈兴华这一句出口,跪伏着的酒井时纲差点五体投地,什么!?大英如此蛮横,竟然直接吞了琉球!

他顿时汗透重衣,难道大英还要幕府割土?这可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这场谈判,还没谈就要失败,而自己注定要切腹么?

“原本我们也想分割日本,比如将九州或者四国纳入天朝辖下……”

果然如此!魔龙就是魔龙,太蛮横、太无耻了!

“但是……萨摩藩以全藩作保,希望维持日本的完整,我们从萨摩藩身上看到了你们日本人的气节,跟我们中国人一样。我们敬佩这样的美德,所以,我们放弃了这样的打算。”

萨摩藩!?是萨摩藩救了日本,救了我?

酒井时纲用眼角看向高桥义廉,就见对方也正跪伏在地,脑袋死死杵在地上,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像是无比兴奋。酒井时纲心中翻滚着感激,可接着又是愤怒。你们萨摩藩,良心大大的坏了!你们是想挟英自重,自外于幕府!?

酒井时纲当然想不到,高桥义廉之所以发抖,不是兴奋,而是恐惧。江户湾海战,他就在淮河号上,眼见幕府的船队被屠杀,浦贺炮台被轰塌,他第一时间就向冯静尧和陈兴华传递了萨摩藩愿遵从大英使唤的意愿,唯一的要求就是确保日本完整。

那要求也不过是随口道来,可冯静尧跟其他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说,好啊,日本完整这一桩重任,就由你们萨摩藩背负了。

那时高桥义廉还晕乎乎地以为这是好事,现在陈兴华对着酒井时纲这么一说,他终于清醒了,萨摩藩从此就要脱离幕府体系,成为大英用来摆布日本的一枚棋子。这样的未来,不知是福是祸,高桥义廉无比恐惧。

懒得理会两个日本人的心思,陈兴华继续道:“既然萨摩藩让我们重新认识了日本,那么天朝对日本,也就有了新的处置……”

他将一叠厚厚文书丢了出来,再不说话,铺垫已经到了,现在就看对方的反应,他也相信,那反应会很精彩。

尽管陈兴华保证日本完整,这意味着双方继续打下去的可能性大减,但基于大英悍然吞并琉球的现实,酒井时纲怀着一颗如临深渊的忐忑之心,接过了那份文书,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快被这份文书压到了深渊之下。

用颤抖的手翻开文书,一页页看下去,酒井时纲的灵魂一尺尺从深渊里拔起来,甚至还感觉到了明媚的阳光正缕缕透下,怎么会这样?

两国约为兄弟之邦,世代友好,互不侵犯,互相扶持,平等互利……

两国互派公使,共商双方商贸、侨民及其他事务……

两国侨民事务,均需双方协商,以尊奉在国法律为先,和衷共济为协……

看到这些条目,酒井时纲心说昔日丰臣太阁远征朝鲜都没有实现的野望,如今被中国打上门来,却竟然实现了,等等……

接着他就发现了奇怪的东西,“两国开放通商,自由来往。”

酒井时纲顿时面色灰败,前几条根本就不是屈辱,甚至是胜利,可这一条,幕府是绝不会同意的。幕府就靠着锁国,才能维持对各藩的压制,才能将治权握在手里。一旦开放通商,就又回到了战国时代,其他藩必然崛起,这是幕府的命根。

可惜啊……

酒井时纲无比纠结,大英的要求他很理解,大英就是全面通商,来者不拒。既然双方约为友好之邦,日本不开放通商,那叫平等互利么?可大英国体是皇帝治政,国正体顺,而幕府治政,却因为头上还有个天皇,总是占不住大义……

听到酒井时纲小意地指出,开放通商这一条无法接受,陈兴华暗道,你们答应了,我们还不答应呢,这一条就是鱼饵而已。

他丢出来的文书,完全是《里斯本条约》的翻版,因为只是装样子,通事馆对文本修改不够用心,琉球事都是在收回澳门的条款里,直接将澳门改成了琉球。

关于日本的处置方案,早早就拟定好了,那就是通商缔约。但如何实现,直到打了这一仗,外加萨摩藩献上“诚意”后才补充完全。

通事馆早就拟定过“华夏九服”的外交方针,时至如今,这个框架没变,框架里有些角色变了位置。比如琉球,原本定为近三服的“泽”,可基于琉球的现实,以及关联日本的重要性,皇帝毅然下了决心,直接吞下,改为内三服的“延”。

在七月备战阶段,冯静尧就逼迫傀儡琉球王献上内附书表,然后全家去了黄埔当寓公。而琉球也转为北洋公司托管地,跟其他殖民公司一样经营,同时北洋舰队也以琉球为驻泊基地。至于琉球本地的人心,之前因为是不重视,所以不了解,现在重视了,皇帝也定了决心,区区十来万人,就不足为患。北洋公司从经济和政治两面下手,天主教祭祀也来了琉球,从人心下手,新设立的陆军动员师驻扎琉球,从武力下手,足以理顺琉球。

原本琉球关联日本,贸然吃下,会严重影响对日政策,可现在,正是借江户湾海战跟日本确立相互关系的关口,英华高举轻放,日本不但不会由琉球事而怀恨在心,反而会庆幸自己还能确保完整,不会成为英华扩张领土的目标。

而在通商事上,酒井时纲的反应就完全体现了幕府的政权根基,作为一个大义不在手的政权,历来都以封闭为传统,在这一点上,幕府跟满清确实很像,唯一不同的是,幕府终究是同族,即便日后社会分裂,也不会造成全面而激烈的动荡,日本的传统也不会被完全倾覆。

“是吗?我们跟葡萄牙就是这样的条款,既然你们不愿意接受,那就用暹罗的条款吧。”

陈兴华早有所料,再丢出一份文书。

暹罗是英华在南洋最为重要的棋子,当然,官面都用“伙伴”一词。英华尊重暹罗的主权和领土完整,不(直接)干涉暹罗内政,双方自由通商,同时还结成战略联盟,共同对付缅甸。通商什么的,都是很小而且很基础的条件。暹罗甚至还将面向西洋的一处港口租借给英华,作为英华西洋舰队的驻泊基地。

但为便利海关的管理,通商方面,暹罗指定曼谷为唯一的通商口岸,这只是技术需要。就如英华将黄埔、香港、泉州、福州指定为对外贸易口岸,而黄埔、漳州等地指定为南洋殖民地贸易口岸一样。

除去大英跟暹罗的各方面紧密合作,就双方国体,以及通商条款来看,酒井时纲非常满意。幕府锁国也不是完全锁上,通过长崎、对马等港口,日本一直在跟中国和朝鲜作生意。而萨摩藩通过琉球搞走私,幕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太远,管不到,只要不太过分,让萨摩藩那帮苦逼能活下去,稳定九州也是好的。

但一些细节就需要商榷了,比如贸易额以及税务管理,以前幕府所列的贸易条款极为严苛,现在要尽数废除,也有太多顾忌,而且大英在这份条款里,明确地将萨摩藩作为通商口岸,这是直接挖幕府的墙角……幕府绝不容外藩能与强大的中国有正式来往。

酒井时纲还在挑三拣四,陈兴华一声冷哼:“是想让我再回去一趟么?”

得寸进尺,得寸进尺了……

酒井时纲清醒了,中国已施了恩,让了步,自己还这么贪,这谈判就继续不下去了,而自己也要为谈判破裂而切腹。

将陈兴华提出的暹罗方案转交给德川吉宗,将军阁下一颗正浸泡在硫酸中的心也脱困而出,活过来了……可接着他又看到了不好的东西:萨摩藩。

“这是中国人扶持傀儡,暗中吞食我日本的阴谋诡计!”

“太明显了!殿绝对不能答应!异日日本分裂,就因为这一条!”

在紧急会议上,不少重臣都坚决反对缔约,就因为里面夹着萨摩藩。

“约定的主旨就是两国平等,世代友好。因为琉球的事,萨摩藩跟中国有不一样的关系,特意将萨摩藩拉出来,也是中国一方必要的考虑。我们不能纯以险恶之心去揣度中国!”

“萨摩藩跟幕府本来就离得很远,走私已经变成了正式的事,现在能摆在明处,幕府还能直接看,直接管,这其实是好事!”

一些实务派表达了不同意见,德川吉宗又左右为难起来。

“诸君!我早说过,中国乃礼仪之邦!日本只有跟着中国走,才能富国强民!现在中国提出的条约是这样平等而仁慈,放弃它就是日本的罪人!?”

青木昆阳激动地说着,更让德川吉宗眼角直跳,日本?你想的就是日本,而不是我们幕府?

“如果我们不接受,这样的约定,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酒井时纲为了日本的利益,幕府的利益,自己的肚子,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大老都是这样的想法,德川吉宗脑子里正摇摆不定的天平迅速倾斜,再回想起前几日江户城的恐慌,以及自己差点要逃出江户的遭遇,他苦着一张脸,沉沉点头。

第六百四十七章 八面出击!

《华日条约》,后世也被称为《江户条约》,在圣道九年七月十三日签署。从条约本身来看,这是一个堪称典范的两国友好条约,也是近代日本签署的第一个国家条约,而非以双方统治者的身份相互约定的古代和约。

除开两国友善的诸多官面词汇,条约核心有三点,一是中日平等相处,不是上国和下邦的关系。二是双方指定贸易通商地,保持有政府监管的商贸往来。三是确认双方侨民管理的原则,将在华日人和在日华人区分出来。

基于这三点核心,幕府尽管被英华打得两脸肿胀,满头是包,也理直气壮地向国中宣布自己的胜利。能在中华上国面前争到平等地位,能在大军威逼下争到日本完整,这怎么都是丰功伟绩。

就一般日本人而言,这也是一场胜利,日本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对日本各派知识分子而言,这也是日本的胜利,因为日本国门就此开了,日本也终于踏出了自己的天下,跟随中国,一起放眼看世界。

至于这核心之下的诸多细目,一般人注意不到,知识分子注意到了,也因为自己的屁股已坐稳一方,而故意忽略。

幕府在条约里确认琉球本为中国藩属,中国如何处置,日本毫无发言权。

幕府开列的通商口岸,除了长崎和界,还有种子岛,这事有些稀奇。种子岛根本不适合当商贸口岸,可种子岛是萨摩藩领地,幕府的税官只要在种子岛登记来往商船,人家实际在哪里下货交易,幕府根本管不到,这其实是默许萨摩藩自主跟中国通商。

幕府承认英华为中国正朔,不承认满清政权,与满清断绝所有来往。这一条本就合乎日本人心理,他们也不把满清当作中国,此时只把满清当作“元寇”,暗中敌视。而当英华崛起,占了南方几处贸易口岸后,日本对满清更是没了什么往来。

这些细目,尤其是萨摩藩这一项,被条约冲满满涨涨的“亲善”气息掩住,一般人是看不透的。因此当日本人高呼自己的胜利时,英华这一边,不满的情绪正在扩散。

“幕府必须得保住,幕府没有握住大义,可以利用。《江户条约》不过是个入口,我们通过萨摩藩这道后门,从容布局,即便日后日本大变,也能确保我们在日本能谋得大利。”

“我们在日本有什么大利?就眼前来说,日本有硫磺,有铜,白银虽然少了,黄金却还多。既是我们英华现在匮乏的军国之物,也是我们英华奠定新钱制的钱本之物。”

“看得长远一些,日本有人,日本现在就有近三千万人口,我们工商织造的货物,现在是在江南和南洋、西洋倾泻,未来呢?”

“从琉球就能看出,海外之地,人心与我华夏并非一体。地确实是利,但不看人心,就看地,那可就难以得利。交趾最近的变乱,不就很明显?只要经营得当,人心在我,以利下手,地终究是我们的。甚至到了那时,咱们还看不上那地那人,因为要失了原本的利。”

冯静尧对前来求助的白延鼎这么说着,白延鼎的压力很大,以罗五桂为首的舰队官兵对《江户条约》格外愤怒。尽管这一战谈不上什么流血牺牲,可终究流了汗,结果换来的是这么一份条约。官兵们都认为,即使不分割日本,也该仿效交趾例,全面把控商权,就是要看到日本人谦卑恭顺地跪伏在自己脚下!

陈兴华道:“我们也知日本是真小人,但冯塞防也说得对,如果我英华自成泱泱气象,又何惧宵小作乱?因此我们对日之策,是稳幕府,握萨摩,稳中应变,利化人心。”

“可必要的警惕绝不可少,枢密院最近要将海防司塞防司合并,然后对应四洋舰队,划分出四洋司,监管海疆事务变动。枢密院将设立一位从知事,分管四司,这是在下的新职。在这四司里,北洋司的工作就是紧盯日本动向。跟南洋司紧盯暹罗一样,换句话说,陛下是将日本视为潜在之敌和变乱之地。”

“咱们在条约里留下了暗门,同时还握住了萨摩藩,而陛下之所以决心吞下琉球,也是趁此机会,占住制控日本的前哨之地。在确信日本纳入我华夏体系之前,北洋舰队更以日本为主战目标。”

“可这番谋算,怎么能跟一般官兵和国中民人说呢?所以,我们只能说,中日亲善,只能说,日本人是好人,会乖乖听话。官兵和民人再不满,我们也只有受着,只能当好他们嘴里满腔仁义道德,不懂实务,误国卖国的官僚……”

陈兴华对范四海道:“老范,你也是要入朝的人了,去警告一下你那兄弟,他是武人,武人不得干政,这是陛下立国的铁律。这一国是武人推着陛下建起的,难道还想着去使唤陛下,该如何治国吗?”

陈兴华说得有点重,已确定要入枢密院南洋司,替代陈兴华的范四海赶紧点头。

白延鼎此时也清楚了《江户条约》的本质,但他不可能这么直白地泄露给部下,部下的情绪就这么强压下去,着实有些犯难。

“当然,官兵的心气还是得护住的,就跟他们这么说,至少咱们这一战,是把琉球拿稳了。”

冯静尧这么说着,白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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