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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3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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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保撒丫子跑了!贝铭基心说坏了,这家伙终于看清了现实,自己没能拖到大军从南昌北下。

按理说田文镜北退时,西山大营就该跑路了。可在江西,西山大营兵力雄厚,六万人马,进退自如。锡保和张朝午总觉得大势还有可为,弃大局于不顾,依旧埋头攻庐陵,至少能拿到安稳的退却后路。那个时候,他们脑子里转着的还是“西山大营不能败,否则皇上难以承受”。

可形势一路败坏,北面不仅江南乱了,山东直隶还出了教匪,雍正又被捅了个乞和十八条的丑闻,对西山大营来说,原本的底限骤然刷新,由不能败变成了不能亡。当然,核心是满军营不能亡。

这时候锡保也顾不得后路是不是安稳了,只要能把满军营大体无碍地带出江西,就是辉煌胜利,对雍正来说,就是保本底线。

而对贝铭基、陈庭之和桂真这几人来说,危险和机遇同时降临。

危险的是他们只有三个已损伤严重的红衣师,剩下五个义勇军师战力不足,西山大营要是发狂了,真有可能被他们冲破峡江北退,到时候南昌战局也要受影响。

机遇也是明显的,满军营士气低迷,汉军营已是疲师,有可能靠手中的三四万人,就把西山大营全吃下了。

不过开局不顺,挡在庐陵城北的张朝午部份外顽强,气得桂真都骂了娘,“老子本是旗人,对满人都没这么死心塌地,你一个汉人,尽的是哪门子的忠!”

贝铭基只好一面攻张朝午,一面派兵抄小路轻装急奔峡江,增援陈庭之,他那里才是关键。

陈庭之很悠闲,防线并未遭到猛攻。之前纳兰瞻岱领的两万满军营冲了几次防线,丢了几百具尸体就不再动弹了,陈庭之甚至有余裕在赣江边垂钓取乐。

峡江南面同江渡,人声鼎沸,呼喝连天。从庐陵退下来的西山大营两万人马正挤在这里,混乱不堪。

渡船少,自有谁先谁后的讲究,乱就乱在这里。

不仅所有汉军营官兵被赶在一边,连载运伤员的渡船都被满军营截下。此时的满军营官兵已因一声“北退”而心魔狂舞,把汉军营的人踹下船不说,那些走不动的伤员更被直接丢进江里,江边一团团夹着血丝的水花溅起,也如刀子一般,一刀刀割在汉军营官兵的心口上。

一些汉军营官兵再难忍耐,跟满军营起了冲突,从拳头发展到刀子,当枪声响起时,现场更是乱上加乱。但人潮却渐渐分离成两个泾渭分明的群体,一面是灰蓝号褂的汉军营,一面是褐黄号褂的满军营。

“大帅,只处置汉军营的人,怕要激起大乱!”

石礼哈二话不说,将数十名汉军营官兵抓了起来,锡保更是急急下令,要在河边处决这些人,震慑汉军营。杨鲲凄声喊着,不仅是为汉军营求情,也是在挽救整个西山大营。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不是明摆着要逼反汉军营么?锡保和石礼哈这些满人是疯了么?

可惜,此时就连张朝午的话都没了份量,何况只是张朝午之下的杨鲲。

锡保七窍喷烟地道:“你们汉军营不思朝廷恩义,不死战破贼,方有今日之败。现在官兵还敢这般跋扈,乱?已经是乱了!”

杨鲲恍然大悟,锡保没有疯,他和石礼哈这些满人一样,从来都当汉军营是反贼。即便是汉军营冲杀在前,为这个朝廷浴血奋战时,他们也当汉军营是反贼,至少是潜在的反贼。而现在汉军营露出不平之心,他们第一反应当然是杀头震慑。对他们来说,汉人从无可信之时……

石礼哈再咆哮道:“赵君良到底是怎么失陷的?是不是他自投的?汉军营里是不是藏有南蛮奸细,趁着乱子蛊惑军心?才杀几十人而已,我看得杀上几百人才能震慑住汉军营里的宵小之辈!”

杨鲲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心念骤转,换上了惶恐脸面,叩头认罪,好不容易才从锡保大帐里脱了身。

“动手!”

锡保和石礼哈不是傻子,他们很清楚形势不妙,也有自己的应对。石礼哈召集人马,就要挨个拿人,把汉军营管营管队的军将抓起来,换上满军营里的汉军旗人,在他们看来,如此就能暂时掌握住汉军营。

“动手!”

杨鲲脱身后,左想右想,觉得自己已是走投无路。同僚赵君良被捕,成了汉军营抹不去的污点,而刚才在锡保大帐里,锡保和石礼哈分明有拿下自己的意图。当部下们涌来,满脸悲愤地围住他,求他主持公道,为汉军营讨个生路时,杨鲲作出了唯一能作的选择。

六月三十日,江西同江渡,西山大营内讧。锡保和石礼哈下手已不算慢,可已被压迫到了极限的汉军营猛然爆发,入汉军营抓捕军将的数百满军营官兵当场被杀。

之后汉军营冲击满军营,若不是锡保早早下令,将汉军营弹药归入满军营管制,北面纳兰瞻岱又派来数千满军营接应,杨鲲和大多数汉军营官兵也只为自保,没想着要南投英华,战意不坚,组织不密,满军营这七千人,连带锡保和石礼哈本人,全都要交代在同江渡。

一番动乱下来,锡保、石礼哈和纳兰瞻岱三人会师时,满军营已只剩下两万出头,个个心气低迷,一片哀鸿。

“南面张朝午肯定也顶不住了,自赣江北归的路再难走通,我们还是走抚州饶州一线北归吧。”

纳兰瞻岱早就没了打下去的心气,对锡保建议道。

锡保和石礼哈大惊,走抚州饶州!?山峦叠嶂,道路崎岖,再带不了火炮辎重,那不是撤退,是亡命奔逃!虽说这两府地界是田文镜治下,对朝廷忠心耿耿。可田文镜为守南昌,已调走大部兵丁,搜刮了大半钱粮。同时建昌方向俯瞰这条路线,南蛮要从建昌直出,仅仅只靠义勇军,就能攻城略地,同时截断他们的归路。

纳兰瞻岱脸上带着一丝疑惑,“之前有人自北面来,说这条路有人接应,那人还在军中标下问来历,那人却道,只在见到大帅后才说清……”

北面来的人 ?'…99down'还这么神神秘秘?

锡保皱眉,可接着展眉,已到了这种关头,管他是神是鬼,只要能把满军营带出江西,他锡保都会供奉一辈子。

汉军营在同江渡跟满军营内讧……

满军营在峡江溃灭,锡保等人不知所踪……

消息传来,张朝午陷入到无尽的呆滞中,嘴里就一直念着“是我的错,是我不忠,是我们汉人不忠,我有愧皇上,有愧朝廷”,即便红衣攻破了营垒,他也毫无所觉。

红衣兵们朝张朝午的大帐呼喊着:“张朝午,束手就擒吧!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过了好一阵,回应他们的是一声沉闷的枪响。

承德热河行宫,古北口提督拉布敦布置完行宫外围警戒后,才入宫请安,这是他的特殊待遇。雍正要他每日在御前回报防务。

进了行宫,见了一圈号褂上写着“直勇”字样的兵丁,他憎恶地撇嘴,这是李卫的直隶督标。雍正宠信李卫,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此次巡狩塞外,不仅要李卫随驾,还要他带一千督标充任宫卫。

汉人……真的可信?

拉布敦暗自摇头,进到深处,守卫已换作了郎卫,他心头才稍稍好过一些,皇上还是得靠满人守着身边。

见着一个三四十岁的一品大员正在训诫侍卫,那是新任领侍卫内大臣讷亲,拉布敦赶紧打千行礼,他还得向讷亲汇报事务。

讷亲挥手道:“进去吧,莫多话,皇上身子有些虚……”

再进到内殿,拉布敦又见到了富察氏的傅清,他是内殿侍卫,拉布敦心中暗道,皇上巡狩,一口气连拔了不少满人亲贵,都用在了身边宿卫上,也算是一种安抚了。

傅清拦住了拉布敦,“军门啊,稍待,皇上正在看南面的塘报。”

拉布敦正想跟傅清闲聊几句,就听内殿里面噗通、咣当、哗啦几声连响,接着是雍正身边的总管太监王以诚那扯得又尖又高的嗓音,仿佛天地都塌了。

“皇上——皇上——!来人啦!传太医!”

第七百零七章 最长的一夜

天塌了……

热河行宫,随驾北狩的宗亲重臣们都在心底里这么喊着。

西山大营六万大军失陷江西,南蛮报纸宣称吉安大捷,西山大营覆灭,无更多细节。南蛮水师逼近安庆,兵部铺递线已经断绝,三万满军营的动向也如江西塘报一样,再无音讯。所有人都明白,西山大营完了,满军营完了。

满军营只有半数满人,另一半是汉军旗人。而这一万多人是满人压榨出来的最后一股精血。如今尽没于江西,热河行宫的宗亲满臣们似乎都能听到北京城里,一城满人哭号。

满军营覆灭是满人的天塌了,皇帝昏迷则是大清的天塌了。十年前的旧事,几乎原样上演,让人汗毛耸立。

雍正中风昏迷……虽然很快就醒转了,但已卧床不起,不仅招了太医,还将贾士芳等一帮炼丹道士从北京城紧急唤来。

随驾众人太熟悉这情形了,都在感叹南面那李肆就是大清的魔星,天生克大清皇帝,李肆,谐音就是“你死”,看雍正这情形,似乎没几日好活了。

可宗亲群臣们此时还没联想更深,当年康熙中风昏迷,宫闱由此惊变,才有雍正陡然上位。如今却不同了,雍正早指了宝亲王弘历监国,弘历已是朝野公认的太子,皇位传继没有争议。

天真塌了,总还有人顶着。

直到雍正卧床的第三天,雍正十年七月十日,热河行宫依旧秩序井然,傍晚军机大臣们聚在一起紧急会商国政时,还只是满心沉重,就事论事。

北狩之事要怎么收拾首尾,蒙古王公要怎么安抚,兵马该怎么提调,陕甘青海乃至藏地该怎么防,江南该怎么拖,军机大臣们议得起劲,待要决议时,心思才有了变化,他们忽然发现了一桩引人深思的事实。

军机处现在有八位行走,马齐、徐元梦、张廷玉、福彭、崇安、高其倬、李卫和田文镜。

跟李肆前世比,此时雍正的军机处构成有很大变化,军机处掌军国事,雍正通过军机处直接向一国发号施令,大小事务,军政内外,谕令全都出自军机处,很快就成了朝野眼中的内阁。而为了推行自己满汉一家的国策,同时又是安抚满人,军机处也成了平衡满汉的戏台。

马齐牵着康熙朝老臣以及满人贵胄大姓的势力,雍正必须要用他这块招牌,平郡王福彭和康亲王崇安都是铁帽子王,其中不过二十来岁的福彭还是允祥死后,刚刚补进军机的。雍正在军机处里安下两个铁帽子王,就是自然是希望安抚满人宗亲,示意自己不忘满人为本。当然,背地里也有分化满人宗亲,不让他们凝成一股绳鼓捣什么事的用意。

徐元梦是满人里少有的饱学之士,弄进军机,也是为安满人之心,而几个汉人以及汉军旗人,才是真正办实事的军机大臣。张廷玉、李卫和田文镜不说,高其位的弟弟高其倬是雍正办西山大营的得力助手,因高其位在韶州战殁,多年来苦心钻研洋务,就求灭英兴清,已是国中少有的洋务大家。

此时会面议政的只有五个人,全是满人,张廷玉、李卫和田文镜三个汉人没在。

这话不太对,高其倬和田文镜都是汉军旗人。可高其倬出自铁岭高氏,满人已视为忠心耿耿的心腹,而田文镜则没什么显赫出身,还是雍正满汉一家国策最积极的鼓吹者和执行者,满人都当他是汉人。

就心理分类而言,八位军机里,三个汉人不在,五个满人在,意识到这一点,气氛开始阴冷下来。

更耐人寻味的是,李卫就在热河行宫,他却没来参加军机议政会。

五个人脸色变幻,其中的不屑和猜疑全是针对李卫的。李卫因雍正昏迷,情绪很不稳定。招他开会时,他回话说,咱们都是狗,汪汪得再响,总得照着主子的意思办。就算主子一时不能理政,难道咱们几条狗就能代主子执掌天下?所以这军机会议,毫无意义。

康亲王崇安自嘲道:“是啊,咱们再怎么议,都办不了实在事。皇上身边有李卫,北京城里有张廷玉,咱们就是摆设……”

血气方刚的福彭冷哼道:“一内一外,都是汉人,皇上这满汉一家,可真是作得到位!”

众人悚然,一内一外……当年雍正不就靠着一内一外才得了皇位?如今这架势,大清国运,竟然是被汉人制住了!

沉默了许多,马齐才道:“皇上没什么大碍,大家不要胡思乱想,没定下顾命大臣就是明证嘛。”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其他四人都冷笑出声,这一内一外两个汉人军机,不就是顾命大臣?

徐元梦道:“顾命大臣出自汉人,动不动就出霍光,先帝时又出了个鳌拜。我看啊,还是议政王大臣合适……”

福彭和崇安两眼一亮,马齐则连连点头。高其倬低声叹气,他对满汉之分没看那么重,但眼下大清的满汉人心,至少是朝堂上的满汉人心已难凑到一起,如果雍正真有不测,要让弘历顺利接位,用满州时代八旗议政的传统,至少能凝住满人之心。只是这就意味着,雍正的满汉一家国策彻底失败。

福彭兴奋地道:“我看我们就得把这旗号举起来,免得汉人在这节骨眼上趁机……”

话没说完,领侍卫内大臣讷亲求见,还带着古北口提督拉布敦。

讷亲一脸涨红:“皇上疯了!”

他太激动,话都说不囫囵,还是拉布敦说了个明白。

雍正今日稍稍好转,就在床上下了两道秘令,一道是给奉天将军鄂尔奇,一道是给京城张廷玉。

这两道命令还是由李卫的心腹部下暗中出营去传,却被加强了戒备的拉布敦拦住。拉布敦不敢把人挡下,但也不敢捂住这消息,就直接回报给了讷亲,讷亲赶紧来找几位军机。

“杀隆科多,杀十四!?”

军机大臣们同时跳了起来,隆科多杀不杀无所谓,那是雍正自己的屎,可杀已被圈了十年的十四,这心肠也太狠了。十四虽没什么人脉,终究是康熙朝时统领过大军,有过王爵的皇子。雍正得位,十四招之即回,圈之无怨,眉头都没皱一下,圈了十年不够,还要杀,不知多少宗室,乃至整个满人都要寒心。

崇安难以置信,“西山大营没了,满军营完了,正该是聚咱们满人之心的要紧关头,他、他居然还要杀十四!”

马齐摇头长叹:“刚才还在说什么议政王大臣,我看他就是在防满人……”

为什么要杀十四?不就是雍正怕自己出问题,满人跳出来扶起十四么?

福彭痛苦地拧着辫子:“他到底是谁的皇上,在给谁当家!?他是不是就想看着咱们满人完蛋!?”

“咱们去面见皇上!”

徐元梦见这话势头不对,赶紧喝止住,提议去面君。

五个军机急急赶往雍正寝殿,却在殿门外被李卫拦住。

“李卫,你是在挟制皇上吗?好大的胆子!”

“我是领侍卫内大臣,侍卫都归我管,你凭什么拦我!?傅清!傅清你个狗奴才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军机大臣们暴跳如雷,这个李卫,简直该杀!讷亲还喊着里面当值的一等侍卫傅清,可对方显然也领了命令,压根不理会他。

李卫脸上还隐有泪痕,他冷冷道:“皇上又晕过去了……”

是病情加重,还是又出什么事了?

此时夜色已深,殿外已聚了不少宗室大臣,都觉黑幕深沉,心头如压千钧,十年前那场变乱,他们可还记忆犹新。

“中堂们都在,太好了!这事得有个章程,可等不了皇上醒转!”

人群里冲出来銮仪使庆复,还拉着通政使尹继善。

李卫也不好再隐瞒,低低对军机们道:“是京城那边的阿哥……”

尹继善补充道:“宝亲王遭人下毒,险些出事,凶手当场被抓住,竟是三阿哥府上的人。”

殿门口顿时一片哗然,这就开始了?雍正的老三,也想学他老子,抱着大决心企图趁乱翻盘?

马齐眼神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似乎在某处定了一下,接着那边就有人喊了起来:“三阿哥好歹也是个俐落人,怎么会干这种蠢事?恐怕是京城里有人煽风点火,想要我大清乱上加乱!”

这话立场太正确了,顿时引得众人响应,还有人意有所指地道:“我看眼前就有一个别有用心之人!”

谁?

当然是李卫,学着当年隆科多一般,封住康熙住处,一国命运竟由他一人而决。

众人鼓噪起来,要李卫赶紧滚蛋,他和他的直隶绿营杵在这里,份外刺眼。

李卫涨红着脸,硬着脖子喊道:“我李卫的忠心,老天爷知道!皇上知道!是皇上要我守着他的!你们这般喧哗,抱的是什么心思!?来人啊,全都赶出去!”

他手下的直隶兵涌上来赶人,引得众人更是群情激愤。啪的一声脆响,一个耳光扇在了李卫脸上,出手的竟是平郡王福彭。

“什么心思?你这条汉狗,连包衣都不是,还敢借着皇上的名头,压在我们头上!?滚开!再不滚开,当心你今日人头落地!”

年轻的铁帽子王绝难容忍李卫这么个汉人,在一帮满人宗亲面前这么跋扈,已是愤怒到了极点。

可接着他的怒火就噗哧熄灭,借着灯光,见李卫那麻子脸抖着,两眼喷着森冷寒光。

哗啦一声,李卫拔出了腰刀,更把福彭吓得一个大退,跟背后的人撞在一起,顿时摔了个滚地葫芦。

“我李卫奉旨守殿,谁敢再闯,一个字:死!”

刃光逼得众人连连退步,瞧着如高塔一般的李卫,再没了跟这无赖泼皮般的军机大臣对着干的心气,都退到了寝殿之外。

“京城那边是张廷玉,汉人,这里是李卫,汉人,咱们这大清还是大清吗?”

“两面都已是危局!咱们得作点什么!”

“王爷!中堂!”

数百满人宗亲大臣都朝马齐等人看过来,而此时这几个军机大臣,不知道是气怒,还是惊惧,个个都脸面铁青,浑身发抖。

乾清宫军机处,刘统勋的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僵尸,“中堂,咱们什么都不作!?”

张廷玉像是在打坐一般,眼观鼻鼻观心,书案上堆着一大摞文报,却连封都还没拆。

“等……我们只需要等,我们也只能等。”

张廷玉的腔调仿佛自千万年前的沧海桑田中传来,显得无比飘渺。

紫禁城,内务府监牢,茹喜低声长叹,“这一夜才开始么?感觉好漫长……”

第七百零八章 行宫惊变

雍正悠悠醒转,李卫看了看贾士芳,心道这牛鼻子还真有两下,不仅精于丹药,还擅长推拿。有他在,皇上该能挺过这一关。

雍正呻吟着道:“李卫,身边都还有哪些人……傅清?唤他进来。”

不多时,傅清跪在了塌前,听雍正低声吩咐,整个人如遭雷击,无比惶恐地道:“万、万岁爷!这、这……怕有损万岁爷的福德。”

雍正聚起一些力气,厉声道:“你是来教训朕的,还是来替朕办事的?”

傅清咬牙,咚咚叩首道:“奴才不敢!奴才定当尽心办事!只是奴才走了,万岁爷身边……”

雍正挥手:“自有李卫,你不必多虑,快去快回。”

傅清无奈地退下,外面李卫见他匆匆而去,心中忧虑,求进后道:“傅清这一走,皇上身边就只有臣了,外面宗亲重臣们怕更要嚼舌头。皇上是不是见见,缓缓他们的忧心?”

之前李卫虽然拦人强厉,但也知道这事就跟当年隆科多单独守着康熙一样犯忌,不,比那还犯忌,隆科多好歹是满人,他是汉人。隆科多的兵是护军营旗人,他带的兵是直隶绿营,汉人。之前还有傅清领着侍卫贴身守护,现在傅清也被支出去办事,他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雍正喘了好一阵才道:“朕还好好的,有什么好忧心的?明日朕精神好了再见。”

雍正一连下了几道杀人谕令,有点心虚,这时候即便有精神,他也不愿见宗亲重臣,怕他们当面诘问。而他虽连续晕倒,却不觉得自己大限将至。急病之人都这样,绝难相信自己会马上翘掉。雍正这十年虽操劳过度,靠丹药支撑,但之前并无什么不适,不觉得自己跟十年前要完蛋时的康熙有什么相同之处。

“宗亲重臣聚在一起嚼舌头?随他们去,明日朕好好整治……”

即便李卫拐着弯地提醒,雍正也不觉有什么大碍,满人要搞什么鬼,他之前本有所料,杀隆科多,杀十四,就是要堵绝他们捣乱的路子。而让傅清去办事,也是同样目的,虽然为此也很心痛,但已顾不了那么多。

“李卫啊,咱们君臣十多年,能走到今天,真是不容易,你很好,朕也就能信你……”

李卫还要开口,却被雍正一把抓住,雍正还动情地这般说着,偌大的汉子哽咽难语。

两人对视,眼中波光荡动,都是满腔感慨。李卫在想雍正的赏识和信任,雍正在想李卫的赤诚,即便这大个子汉人曾经抱着他跳下粪坑,曾经被南蛮抓去,曾经参与畅春园惊变,无论哪一条,换个主子,李卫都够得上死字,可雍正就是不愿弃他。不仅是李卫赤诚忠心,更因卫李卫对李肆的了解,对李肆的恨意,这让雍正和他有浓浓的知己感,也是雍正决然推行满汉一家国策,心底最深处的依仗。

李卫退下,还吩咐道:“贾士芳,好好伺候皇上,让皇上今夜能睡得舒坦些。”

贾士芳的推拿让雍正舒服得想要呻吟,原本僵得像一块生锈铁板,还不断有风雷劈打在上面,痛得几乎难以思考的脑子也渐渐舒缓下来。

雍正随口问道:“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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