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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3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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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廷锡语含期待:“快了……快了……”

张廷玉闭眼,装作没听到:“我们臣子,要守大节!君臣大义,绝不可丢。”

蒋廷锡暗道,是啊,谁坐龙椅你忠谁……

黄埔无涯宫,李肆招呼着四娘:“检点侍卫亲军,咱们要去北面。”

四娘瞪眼:“干什么!?什么事还要官家御驾亲临?”

李肆笑笑:“江宁献城,杭州献城,江南已平,我这个皇帝,总得去转一圈,安抚江南人心嘛。”

四娘没想太多,就觉得李肆的笑容颇为诡异,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生怕有外人在场,这荒唐皇帝经常搞些让人羞愤难当的龌龊事,比如在置政厅的“龙椅”上……

第七百一十七章 等待太久的终结

戈壁一望无际,澄蓝朗空,太阳似乎就压在头顶烤着,连沙砾都在生烟。一队人马缩在孤山背面的阴霾里,正纳凉闲聊。

“天为被,地为床,在此战上一番,还不知有多舒坦……别这么看我!达瓦央金都给你生了一儿一女,还满脑子龌龊!”

不是这嗓音,还真认不出这个髯须客就是王堂合,而他怒声讨伐的对象,虽还大致保持着整洁,但粗旷气息却跟王堂合差不了多少,再非当年在藏家姑娘面前缩手缩脚的腼腆青年,正是一直埋头西北,隐于长江大决战声潮之外的西路军统帅张汉皖。

张汉皖邪邪笑道:“离我远点,连我眼神都懂,你才龌龊!”

两人正笑闹时,清朗铜号声响起,远处烟尘大作,大群马队正急驰而来。

张汉皖放下望远镜:“是可汗的大旄,罗猫妖说到做到,噶尔丹策零来了。”

王堂合冷哼道:“你都亲自来了青海,他还不出面,那可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几骑人马自烟尘中奔出,先赶到了张王二人这边,领头的是一个不到三十的精悍青年。他滚鞍下马,朝两人恭敬行礼,脸上满是兴奋:“大帅、将军,我们大汗来了!是来这里跟大英携手共谋大业的!”

王堂合面带不豫:“再不来,就要去北京城见我们官家了……”

张汉皖朝王堂合摇摇头,扶起来人,亲切地道:“还多亏了你来回斡旋啊,小策凌。”

看向远处已经清晰入目的纯白大旄,张汉皖心头微微激动,西北这盘棋也终于活了。不是长江大决战,满清全面崩溃,这盘棋还难以作大。

自去年入川以来,总帅部和枢密院就专权独断,揽住这一路所有事务,朝堂很少过问,报纸很少谈论。加之绵延数千里的长江大决战太过恢弘醒目,张汉皖这一路人马没于国中视野。

收复四川,再入关中,与傅尔丹相持于西安一线,这表现跟西路汇聚了羽林、龙骧、龙骑三军的实力完全不相称,着实丢老红衣的面子,一些有心人是这么理解的。

还有一些人想得深,觉得西路军求的不仅是军事上的稳,还在给英华入政四川和陕甘铺地基。潮汕沈阀的沈复仰对此深有感受,他的基建公司接下了从广元到汉中和从达县到汉中这条路的“车道工程”。以前这些路不是栈道就是盘山小道,现在要拓成至少容两辆马车相向而行的车道,即便用上火药开山,工程也异常浩大。

如此扎实地修路,求的是长治久安,西路军自然没必要高歌猛进。

这些想法都是对的,西路军入关中后,对阵傅尔丹以马队为主的陕甘清军,确实有些不得力。傅尔丹稳重,绝不与红衣兵决战,就撒开马队大网,处处袭扰,打了就跑。以步兵为主的英华军只能步步为营,稳稳挺进。

而对西路军来说,保障和守护出川道路,也确实比夺取陕甘更为重要。为确保运输线,八万红衣兵最多只有两万在最前线,跟总数将近十万的陕甘清军顶牛,进展如龟行。

但这些想法也只是算了客观一面,没算到主观一面。

张汉皖这一路人马,并非只为陕甘而来,而是为了整个西北。

连通青海西疆,将准噶尔绑上英华战车,再回卷陕甘,之后借机处置准噶尔,这是皇帝和总帅部、枢密院早早就确定的长线战略。

王堂合的龙骑军入川,没有带一匹战马,甚至全军都没进汉中,而是走川西北方向入青海,正基于这样的战略。

罗堂远亲自带着军情司最精锐的干将,在西北经营了好几年,争取了一些小的蒙古部族支持,接应龙骑军。此外,还通过大小策凌的线,以宝音公主为名义桥梁,推动策妄阿拉布坦联英,结成“英准同盟”。

策妄阿拉布坦在两年前去世,继位的噶尔丹策零也是一个雄心勃勃之人,建统一的军事组织“昂吉”以及野战炮兵部队,也算是有为之君。此人满心仇恨压迫准噶尔的俄罗斯,也念念不忘藏地和青海。当然,继续叔祖噶尔丹的伟业,学满州人那般夺汉人天下的美梦也不是没作过。

噶尔丹策零最初对英华非常警惕,自己的妹妹被英华皇帝抢去作了妃子,英华还跟满清联手,把准噶尔赶出了藏地,现在英华又来拉自己跟满清作对,他自然不怎么愿意入局。

可英华崛起已是铁打的事实,加之“联英派”大小策凌的影响力也确实不小,而更重要的是,长江大决战已近尾声,满清被打个落花流水,不仅要丢掉整个南方,说不定北方都要崩溃。噶尔丹策零有些坐不住了,再不打落水狗,就没了准噶尔的好处。

英华的西路军统帅专程来了青海,约见噶尔丹策零,商谈携手进兵青海和陕甘之事。噶尔丹策零觉得有了台阶,也有了足够的面子,赶紧率军从伊犁赶了过来,准备参与这场盛宴。

“草原、戈壁、沙漠,都不是你们汉人的,看你们的兵,骑术都不及我们的十岁小子……”

纯白大旄下,身材粗壮的噶尔丹策零随口说着,似乎有口无心,可这话一语双关,已在划定双方的界线。

身侧一个满面风霜的汉子操着一口流利的蒙语道:“大汗,我们汉人之所以被称呼为汉人,就是大漠射雕,封狼居胥得来的。”

噶尔丹策零哈哈笑了:“罗将军,你是个直爽人!冲着这一点,我就愿跟你,跟你们汉人携手!咱们先干掉共同的敌人,再来一决雌雄!”

罗堂远也笑着挥鞭策马:“我们会让大汗心服口服的……”

两人脸上的笑容不知蒙了几层真假相织的面纱,笑声却无比爽朗,直冲天际。

江宁,龙关渡,力夫散去,一群民人服色的精壮汉子上了载货满满的渡船,正要开船,几条小快蛟却围了上来。

“军爷们辛苦了,我们有刘总管的令牌,在帮行营办事。”

见来人虽是便衣,却举止干练,快蛟船还涂着海军编号,渡船上的斗笠汉子低头抱拳招呼着。

“我们不是海军的,也不是行营的……”

一个中年人朗声道,斗笠汉子楞了一下。

“兴盟会涉嫌盗掠公财,我们军情司奉总帅部军令探查。”

被手下簇拥着上了渡船,那中年人肃声宣告,跟抬头看来的斗笠汉子面对面,眼对眼。两人同时呆住,好一阵子,怪异的笑容也同时升起,还发出了意味难明的嘿嘿笑声。

“周昆来……”

“甘凤池……”

恩怨纠缠不清,由好友变成仇敌的两人,竟在这南北大决战的尾声里,相会于江宁的渡口上。

笑声比哭还难听,似乎压着复杂的冲动,像是想相拥而泣,又像是准备拔刀掏枪。

好一阵后,笑声消去,周昆来艰涩地道:“你是来杀我,还是来灭我的兴盟会?”

甘凤池目光如刀,在周昆来的脸上刻着,沉默了很久,他才摇头道:“杀你?你一个瘸子……一个只知道求财,心早已没了的瘸子,杀你有什么意思?”

再指指渡船上满满的货物:“你的兴盟会也不值得灭,年羹尧把江宁府献给了行营,还留下了江宁知府和城中豪商的积财,这是行营的。你们兴盟会帮年羹尧办事,可没让你们取走这么高的佣金。”

周昆来既尴尬又意外:“这、这是我自作主张了,不过……你真不是奔着我来的?”

甘凤池冷笑:“你的兴盟会还有用处,以后你就老老实实蹲在北面,继续卖消息吧。至于你我的仇怨……我很想一枪把你的脑袋轰烂,可那不值得。与其杀了你,不如看着你一路卖消息,最后退到北京城里。想着你给满人当狗的情景,我心里就说不出的快意。”

周昆来压着怒气道:“我周昆来不是谁的狗!这辈子,没谁能再让我当狗!”

甘凤池哈哈一笑:“你以为这就是作人了?你还是条狗,把良心卖给了银子的狗,还没有家,就是条野狗!”

一个“家”字,让周昆来身躯微微一抖,再没了锐气,他低头无语,就任着甘凤池的部下把他和一帮手下赶下了渡船。

“这些家伙真能浑水摸鱼,这里起码有十多万两银子吧。”

“干他们这一行可真滋润,咱们一月才六七两银子干薪,头儿你也不过十多两。要不咱们去投那周昆来?他怎么也得给咱们开个三薪吧?”

军情司的黑猫们打着趣,甘凤池这个黑猫头目脸也黑了,劈头盖脸锤了一顿部下,似乎在借机泄怨。

甘凤池看向岸边的周昆来,摇头道:“他那种人,穷得这辈子只想着银子了……”

接着他振作起来,呼喝着部下:“赶紧料理完这码子烂事,咱们还有大生意要作!”

岸边周昆来也一直注视着甘凤池的身影,直到没入江面之际,目光都没有挪开,心中就翻腾着一个念头:“家……我的家,我的家到底在哪里呢?”

塘沽,枪炮声、喊杀声响彻天际,一波波的兵丁自北面而来,如潮水般冲击着草草而成的沟堑防线。

“敌人都是反贼!都是跳梁小丑!只要顶过了这一关,自有大富贵等着你们!”

“宝亲王许了抬旗!不论死者生者,都升三级!大家务必坚持到底!”

沟堑里,傅清和塘沽总兵鄂善振臂高呼,鼓舞着守军的士气。

这已是九月七日,光绪皇帝弘时在北京城和周边府县推行满州新政,有如一部石碾滚滚而转,自血腥中凝出一股秩序,一股只容恶徒、非人之奴的秩序。

此时允禵和张廷玉所掌的朝堂官府,已被压到了角落里,弘时就觉手脚伸展,无比快意。一面组织全新的“绿旗营”,一面派兵追到天津府,要将弘历和茹喜“绳之以法”。什么舆论,什么江山,激进派两眼血红,再难理会,只求一战,而他也只求屁股下的龙椅安稳。

包衣兵上不得这大台面,弘时等人将西山大营的留守营,会同步军营护军营的死忠部队,浩浩荡荡近万人杀奔塘沽而来。塘沽总兵鄂善虽忠于弘历,可手下只有三千多人,守到现在已是第五天,忠心随着战意,眼见即将耗尽。

缩在总兵衙门后堂里,枪炮似乎就在身边发作,弘历脸色惨白,每一声炮响,身体就要抖上一下。他懊丧地道:“早知道该直接朝南走的,南面还有地方督抚,还有赵弘恩、巴赞和年羹尧,对,特别是年羹尧,他有跟老三一拼的力量!”

茹喜嗤笑:“眼下这时局,还有谁能信得过?赵弘恩、巴赞,谁知道他们脑子里转着什么?至于那年羹尧,四阿哥你真到了他手上,还不知是怎么个死法!”

她焦急中还带着一丝笃定,目光转向远处海面:“快了,他快来了,走之前,我已经传出去了消息,他肯定快来了!”

弘历略带着哭腔地道:“他、他是我们大清的死敌啊,如果他另有想法,我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死法!当、当初我们就不该指着他!我们到底站在哪边啊……”

刘统勋的声音响起,他高声喊着,惊喜无比:“来了!来了!”

两人精神猛然大振,茹喜是捂着胸口喘气不止,弘历脸上也绽开了满满的笑容。

“南面的信使来了!”

刘统勋的喜讯传遍塘沽,前线的官兵士气大振,竟然利索地打退了对手。

船帆鼓胀,数十艘巨舰组成的船队顺风破浪,风驰电掣般地掠过海湾。看着熟悉的杭州湾渐渐甩在背后,“昆仑”号战列舰上,四娘连声道:“过了!驶过了!龙门在那边!”

李肆微微笑着揽住了她:“没过,咱们的目标是塘沽。”

四娘杏眼圆瞪,塘沽!?

第七百一十八章 炮轰大沽口

圣道十年九月中旬,牵动英华一国人心的长江大决战渐渐落幕。当一艘艘满载货船驶入黄埔港时,码头上的调度官和装卸工们看着船桅挂着的南洋公司徽旗,才记起来这场去年轰轰烈烈打响,却悄无声息结束的战争。

船上下来大批灰衣蓝裤的官兵,同是黄肤黑发,码头民人下意识地当成了从南洋来的义勇军,以尊敬的目光和热情的招呼相迎。没想到这些“义勇军”竟然更为谦卑地点头鞠躬,齐刷刷一片,如风荡草林,“阿里嘎多咯咋咦嘛斯”的短呼格外有力。

“这就是传说中的……黄埔,圣道天子的行在!?”

“好多好多的船,好多好多的人,好热闹!”

“那就是蒸汽机!?钢铁还能动,能吐着黑烟喘气!那是活物!是神明!”

朝一群鼓掌的装卸工九十度鞠躬后,英华南洋大都督府辖下日本协统制高桥义廉环顾四周,眼里星光点点。部下们更像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不是望着人潮发呆,就是朝龙门吊合掌祷告。

“眼下已经冷清多了,你们如果是前些日子回来的,怕要被吓趴在地上。不仅人多,船更多。港口里还汇聚了一支庞大的舰队,其中还有六艘如山一般的巨大战舰,每一艘都有当初进江湖湾那种魔龙舰的两三倍大!虽然只有两层火炮甲板,可葡萄牙公使告诉我,即便是欧罗巴诸国的三层炮甲板战舰,也不一定能打得过。”

日本公使青木昆阳来码头迎接他们,见众人都是一副神魂颠倒的表情,不屑地再加了一码。

高桥义廉感慨道:“果然啊,天朝只是动了一根小指头,就把幕府打败了。”

青木昆阳点头:“当然,灭缅甸,占马六甲,逼巴达维亚开港,天朝也只用了一只手。”

看看正好奇而惶恐地打量四周的官兵,青木昆阳扯起了嗓门:“华夏泱泱大国,立寰宇中央,奉行天道,国势一日比一日强。就是我们日本该五体投地,全心尊崇的天朝上国!你们能踏足中华之土,天子行在,这是莫大的荣耀!就该更严厉地约束自己,绝不能乱了仪礼,让天朝人耻笑!”

他很认真地道:“天朝人点头,你们就要鞠躬!天朝人鞠躬,你们就要跪拜!天朝给我们下命令,我们绝不能提一分要求,绝不能给天朝带来任何麻烦!绝不能让天朝有一丝为难!”

高桥义廉跟着上千日本官兵齐声鞠躬,以无比坚决地语气应道:“嗨咦!”

“迎接仪式”完毕,高桥义廉满心期待地问:“青木君,我们的请战誓书有什么结果?”

青木昆阳摇头:“谢知事拒绝了,态度还很严厉,说这是天朝家事……”

高桥义廉急切地道:“满洲人又不是中国人……我们萨摩武士,不,我们日本武士,愿意奉上忠诚和生命,为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而战!青木君,你就再努努力吧!”

青木昆阳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不甘地道:“是啊,我也是这么争取的,可谢知事说,这是什么……雷区,谁碰谁就死无葬身之地……”

他脸上升起浓浓的不解:“满洲人不就是异族吗?对天朝人来说,不就跟我们日本人一样?”

渤海,风平浪静,可如云船帆压着海面,正蕴着无尽风雷。

昆仑号战列舰的官长舱里,李肆端坐正位,环视下方神色不一的文武官员,沉声道:“满人虽是异族,却又是我华夏身上的脓疮!当初华夏自体溃烂,才让其趁虚而入,与华夏沉疴合二为一。我们要解决的不仅仅只是满人,而是再造华夏,让其吐故纳新,能自强不息!”

“此次北行,功在百年,却不容于一时的民心舆情。朕不要你们背责,朕一人背着!因此朕也要绝言路,闭耳目,这一路来的争论至此休矣!再有人面陈异议,或挟民意谏言,不要怪朕从严治罪!将此事泄诸于外者,更以叛逆论处!”

在座众人都是英华文武大员,文有政事堂次辅范晋、通事馆副知事汪由敦、江南行营参事宋既,翰林院掌院学士薛雪、陈万策。武有枢密院右知政,总帅部海军使、南洋大都督箫胜、南洋舰队总领胡汉山、海军副使,伏波军都统制郑永、羽林军副统制刘澄。李肆身侧还侍立着一个俏生生军装丽人,正是侍卫亲军副统制吕四娘。

被李肆这绝少显露的霸道镇住,众人面色凛然,范晋、胡汉山、刘澄乃至四娘还皱着眉头,显然心绪还没顺过来。

六艘战列舰、八艘巡洋舰,二十艘护卫舰,外加二十艘运输舰,浩大舰队北上,国中舆论宣称是皇帝北巡,安抚江南。可舰队一路急赶,在定海稍事休整,接着就直入渤海湾,兵临大沽口。

心思单纯如四娘一干人都无比振奋,以为是要直取北京城,赶走满人。可李肆此时才宣布了行动目的,让很多人一时难以理解。

基层乃至中层官兵倒没什么动荡,不仅是英华以军事学院和训练营为核心的军事体系日渐稳固,令行禁止的原则执行得非常彻底,李肆还亲自坐镇,亲口发号施令,军心再有波动,那英华建军这十多年的努力就是白费了。

为了确保此次行动不出意外,执行此次任务的部队还是老红衣老伏波军,天刑社成员占据军官主体,因此下面没出什么问题。

问题出自上层,四娘是身边人,也不负责军事,问题倒好解决,可上到胡汉山、刘澄,下到师统制孟松江、冯一定,这些硬邦邦的将领就难作工作。即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这些人心中郁郁依旧难以消去,时不时还要在李肆面前争论几句。

舰队已到大沽口,此时再无时间,也再无心力争辩,李肆只好独断专行,压下所有异议。自起事以来,他少有这般决绝,即便是反对之心最浓烈的胡汉山等人,也都心中打抖,暗自检讨自己是不是恃宠而骄了。

见胡汉山的嘴唇还在蠕动着,萧胜皱眉道:“打下了北京城,北面的天下就是我们的了?真是幼稚!北京城不过是一层皮,得了这层皮,里子却要被年羹尧这种人夺去,要夺回来还不知要废多大功夫。捅出的篓子又全得咱们背上,白痴才干这种事!”

刘澄委屈地反驳道:“这道理咱们都懂,可还要咱们套上鞑子的皮……”

陈万策道:“你们纠结,可满人却是更纠结啊。”

想想满人的反应,胡汉山刘澄等人的心情也渐渐好转起来,是啊,这个时候,最纠结的可不是他们,而是岸上的满人。

船舱里笑声渐起,咚咚炮声响起,却不是舰队发炮,而是来自西面岸上的大沽炮台。

李肆皱眉,不是已有约定了么?

萧胜赶紧安排部下去查明事态,神色却依旧轻松:“怕是炮台守军被吓得失手了。”

李肆很不爽:“把炮台给朕平了!”

众人暗爽,这才对嘛,咱们是来帮忙的,可你要不开眼,就别怪咱们不客气。

萧胜下令的时候再多加了一句:“小心点,炮弹别打到北塘去了,打死了弘历,咱们还得另外找人。”

北塘,一帮人正聚在高处眺望海面,个个惊喜交加,泪流满面。

“来了!他来了!他带着如云的战舰来了!这天下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我早看准了的!天底下,我是第一个看准了的!”

不是被李莲英扶着,不是身边还有他人,茹喜已经趴在地上,痛哭出声了。

“有救了!能活了!该我的位子,也终能回到我的手里了,老天爷开眼哪!”

同样浑身发软的还有弘历,看着远处海面的浩荡舰队,他就觉那是上天遣下的天兵天将,挟着无可阻挡的巨力,替他声张正义。

“南蛮……这就是南蛮的力量吗……”

“有这样的强邻,我大清未来会是什么下场啊。”

傅清和刘统勋等臣子的观感却更为复杂,既是庆幸,又是忧惧。

心情虽然复杂,脚下虽然发软,可有了如此强大的援军,眼前的危难该能烟消云散,众人心中已跨过鬼门关的一脚总算是收了回来。

得了南面信使的保证,这拨“四阿哥党”心气高昂,而来攻的“帝党军”连日不下,锐气已失,又因帝党排斥朝堂官府,军务体系一塌糊涂,后勤补给频频告急,士气一落千丈,双方竟在塘沽相持了一月之久。

这一月的苦难,眼见是要结束了。

就在这时,却听咚咚几声炮响,眼尖的还能看到几里外的大沽口炮台升起白烟。

什么情况?

茹喜弘历等人楞了半天,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海面船帆猛然变作雷云,道道焰光迸现,之后才是隆隆炮声传来,连绵不绝地拍打着耳膜,如雷霆霹雳,似乎轰碎了他们整个身心。

大地都在颤抖,大沽口炮台升起道道烟尘,不多时就被罩在浓浓尘雾中。

北塘这边的一帮人哗然大乱,如无头苍蝇一般四下乱窜。

“他是来抓我的!他来是占北京城的!还呆在这干什么!?来人啊,护……护驾!”

弘历浑身哆嗦着,惊慌失措地叫喊,鼻涕眼泪都糊在了一起。就觉自己从云巅一下摔倒了地府里,这心理反差太过强烈,再没了昔日的雍容沉稳。不过众人也都个个魂飞魄散,没谁注意到他的失态。

“抓你?四阿哥,你想多了,你又没坐上龙椅,抓你有什么用处?”

一个年轻人的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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