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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3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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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汪士慎就是这么认为的,既已道出了心声,他索性将心声全泼洒了出来。

“官府之外,工商也是人世不平之源!上天造人,温饱即存,锦衣玉食,不过是逞招摇之心,口腹之欲!而工商起,以利导万民,人人怀着锱铢必较之心,为求金银之利,弃家舍命,败德丧伦,个个如人面禽兽,求的就是强与他人,这人世愈加不平!”

“而今工商大盛,人人逐利。亘古以来,富者都视贫为贱,人人还有恻隐之心。可现在利字在前,义利一体,以富为义,贫者之贱理所当然,人人再无仁心。长此以往,弱肉强食,富者愈富,贫者愈贫,还再无他人怜悯。贫富恒在,贫富两分,人世再无公道,如何能得大同!?”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即是仁道之凭,万民也由此而求公道!不管再多道理,天地再有不平,人心求的就是平,尔等扪心自问,这是不是人心!?”

汪士慎攻击工商,攻击义利一体时,那几位教授还跃跃欲试,满腔信心地要驳倒这个“反贼”,可当汪士慎祭起“不患寡而患不均”这颗翻天印时,教授们都泄了气。四周也响起了低低的附和声,多是民人,他们就觉这番话就是在为天下穷苦人讨公道,鼓足了勇气,支持着汪士慎。

没错,人心都是逐利的,都想比他人强,可人心也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宁愿大家一样,也不愿有强者。你要说谁在前谁在后,谁主谁仆,这可扯不清,就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或许,人心就是这两面凑起来的。

皇帝这边,一帮官员满头是汗,扬州知府哆嗦着手,指住汪士慎,就要招呼拿人,文部尚书屈承朔则已经跪伏在地,说这只是学理之争,不涉实世,求请皇帝不要因怒兴狱。其他人也都跪伏下来一同求情,当然,学院山长刘大櫆却是强压着笑意。

“唔……拿下,不,不是汪瞎子,是知府老爷,再不按住他,他怕要冲上去砍人了。”

李肆神色悠悠,一面示意众人平身,一面招呼侍卫去安顿那已经在暴走边缘的扬州知府。

“好了,摆驾吧……”

接着李肆示意亮明身份,群臣忐忑不安地对视着,不知接下来到底会是怎么一番情景。

“皇帝陛下——驾到!”

侍卫亲军出场,却没有驱散场下辩论双方,只是围了起来。

上千士子民人,连带学院外无数听众都沸腾了,皇帝来了!

接着大家心口又重重一沉,汪士慎……完了,皇帝即便不治死罪,怕也要丢到南洋去开矿,一辈子再难见阳光。

“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千人山呼万岁,大多数人都还跪地叩拜,这就是江南和岭南的差别,在岭南,只要不是祭天之类的大典,基本都是长拜。

因此人潮如麦田倒伏中,汪士慎和几个学院教授只是躬身长拜,就显得异常突兀。

眼见皇帝在贵妃娘娘和锦衣侍卫的簇拥下走进场中,汪士慎苦涩地暗道,其实自己无心与这个朝廷作对,其实自己只是想找到一条万世安宁之路,皇帝已经在做,而自己只是觉得具体的方向不对,而根底……那天人三论,他是满心相信的。

可反官府,就是反朝廷,反朝廷,就是反皇帝,自己这罪,是怎么也脱不了,汪士慎礼毕直身时,心绪已经平复下来,静静等待皇帝的发落。

“陛下,这只是学理之辨……”

几位教授也赶紧向李肆求情,他们不是理儒,皇帝自己都说过,英华容百家共鸣,还不止是争鸣,不必争什么一,相融相汇,各守其异。只是这汪士慎的话,也未免太惊人了点,希望皇帝不要重罚。

李肆摆手止住了他们,手一招,侍卫扯过来一个凳子,他闲闲坐下了,三娘却看向汪士慎,心说这白莲教真是害人啊,连读书人都信它的教义。

三娘不太懂这些道理,却是搞颠倒了二者的关系,李肆却清楚,心说咱们华夏历史悠久,不管是什么思想,什么主义,两三千年前的老祖宗,全都玩过了。后面的人,尽管拿着各色洋人的东西开练,骨子里却都通到老祖宗那一套东西里。

公平和正义,公道和天理,永恒的话题啊,这也正是他在马车上警醒而得的忧虑。

“继续啊……”

李肆来了这么一句,让汪士慎和那些教授们愣住。

“你们认输了?”

李肆问教授,众人赶紧摇头。

“那就继续,朕就是个听众。”

李肆接过小茶壶,再扯过来一个凳子,示意三娘坐下,活脱脱一副茶馆听书的凑热闹劲。

教授和汪士慎对视一眼,都升起如在梦中的恍惚感。

“继续……”

有教授警醒,这位圣道皇帝,行事本就有些不着常理,既然有这吩咐,就专心于眼前这番舌战吧。

皇帝、贵妃,官员,乃至士子和民人,又都成了听众,论战再起。

第七百四十二章 淮扬立言

跟汪士慎辩难的是三个教授,虽分别教进士、明法和明算三科,但也都是理儒转天道,然后再分的科,被汪士慎翻天印砸了一记,很快就镇定下来,拿住了这颗翻天印的另外一面。

“孔圣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还言,不患贫而患不安。请问先生,这安从何来?天地之变,水火之灾,家贼、夷狄、国仇,这都是不安。治不安,需聚人财物,由此成事。成事即有权,掌权者领袖,国由此来。人无家不得繁衍,人无国不得生息,官府本就是为仁人而存,何言官府为人世大害!?”

“三人为众,众有上下,天道分立,人各有职,职也分上下。害人之人,是迷于不义之利,害人之官府,也是大义不正,以权侵利,汪兄不能无视官府之利,也不能只谈官府之害,而不分这害之本源。”

“上古先人,茹毛饮血,不是不患寡,而是只有寡,自是唯重均平。而时势精进,人更近天,物产丰,商货盛,靠的是智巧力勤。我英华所倡天人之伦,尤重人人自利,何以自利?以劳得酬!如此即有多劳少劳,劳心劳力之分,大害更在不劳而获,如偷盗,如劫掠,如欺瞒,无官府,何以制害?”

三位教授从不同角度进行驳斥,四周不仅士子们点头,民人们也都在点头,没多少人觉得天下能少得了官府,区别只是好官府和坏官府。汪士慎说官府是天下大害,听那意思是不要官府,但凡有家业有恒产的,都不会赞同。

汪士慎没说话了,他以为是皇帝先让三人驳斥了他,再来处置他。以本心而言,他对圣道皇帝满心崇仰,这皇帝几乎就是个王莽,成功了的王莽,将旧天地豁然撕裂,还华夏朗朗青天。墨学能起,也是皇帝功业,他不愿再在皇帝面前争辩。

李肆却又催起来了:“汪士慎,你也是学贯中外的,岭南各家学院里都有《官府两论》和《利唯坦》等书,你也该读过,朕不信你眼里就只有官府之害。要想墨学大兴,光靠古墨是不够的,朕也不信,你就这么被他们辩倒了,继续……”

之前两方之争,其实只是立场之争。天道派以“持中”自居,不站在哪一方,当然,天道派实际多入仕途,都认为华夏正历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官府必须承担引领华夏逐潮而进的重任,其实立场更多在官府一面。

而汪士慎倡墨,则是强调读书人该站在民人一边,自然要讲官府之害。

除开华夏先贤的论述,从欧罗巴传过来的一些书籍也专门论述了……国家也好,官府也好,反正都是政权的利害合一,这些书并没有在社会上广传,而是放在学院里,供士子们参考借鉴。

实际上这些书也难以在眼下的华夏获得广泛共鸣,毕竟历史传承和文化背景,也就是所谓的“语境”差得太多,再加上翻译者的自我理解,很多概念都有了偏差。

《利维坦》所持世界观,认为物质恒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物质存在的形式又是运动。英华翻译者一读,哟,这不就是咱们所说的上天自在,上天恒在,天道恒进么?偏差就从这里开始。霍布斯是谈物质,华夏是谈上天,这上天不仅包括物质,也包括人心。而霍布斯谈运动,华夏谈天道,天道不止有物质运动的规律,也有人类社会的规律。

《利维坦》再谈到国家的“契约意志”,基于两个立论,一是自然人“生而平等”,一是协力共存,因此才将一部分权利让渡出来,由其统治所有人。而英华的翻译者顺手就将“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用上了……

《利维坦》的核心思想是反对“君权神授”,反对教皇所握教会的世俗权力,为不列颠自立于欧罗巴,为不列颠国王君权自立于罗马教廷之外张目,这背景跟华夏历史就不搭调。

看得懂的都是老东西,看不懂的也不懂,即便这本书丢到大街上,怕也没多少人捡。

对满清理儒来说,这种论调自然是违了君臣纲常的“悖逆之言”,皇帝是君父,官府是父母,这是血缘关系,由不得你选择,说这君父,这父母是万民分割自有之权而成,难道你生父还是你这儿子生的!?

而在英华,《利维坦》又显得过时而且简单了。李肆称帝,以万民之约承天命,其实就已经勾勒出了契约论的轮廓。而后的《皇英君宪》,也更直接阐明了君权的权责义务,比《利唯坦》更清晰完整。之后李肆渐渐淡出政务,政事堂逐步接过相权,皇帝与官府又正在割裂,这也非《利维坦》所能描述的状况,毕竟不列颠那边君权一直都是有限的,霍布斯此书,甚至还是在呼吁加强君权。

这本书在英华的学院里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思潮,但大多数学子却都看过,重点还不是看官府的利害合一,而是觉得这分割个体,汇成一体的“契约意志”很新鲜,未尝不是“民心”和“大义”的细致解析。

官府的利害合一,华夏先贤也早有论述,只是大多数时候将君权跟官府混淆在一起。晚明黄宗羲谈君王乃天下之大害,就是这种思想的体现。

因此李肆不认为,汪瞎子在读过《利唯坦》后,思想还这么僵化守旧,他希望听到主张背后的思想根基。想要墨学进学院,光立旗帜还不行,得拿出真正的干货。

汪士慎苦笑,之前的辩论,确实只是以立场切入,真正的学思根底,只能一步步展开,现在皇帝要他露底牌,他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士慎非因不平而鸣,而是这不平既非仁道,也非天道!天生万物,有生老病死,有沧海桑田,虽有不平,却终归于平。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损不足而奉有余,非圣人不能逆。人道何以为此?那即是存着大害,士慎鄙薄,只能看到先有官府,后有工商,一并在造这大害。”

“我华夏泱泱三千年,三代以下,每朝经制都欲立千秋万载之业,每朝却都难脱三百年之劫,而安宁更不过数十年。是天命如此,要人世这般变乱不休么?非也,是人世无道!官府握人世权柄,工商掌人世诸利,人世未能行天人之道,未能天人合一的罪魁,难道不是官府和工商?而纷乱之因,难道不是它们所造之不平?”

“现今我英华官府入乡,工商大盛,小害处处可见,人心不平,如厚油覆着沸水。士慎心忧,不知大害何时将显!”

哟……

不仅那三个教授吃惊,淮扬学院山长刘大櫆吃惊,屈承朔等朝堂官员吃惊,观战士子们吃惊,李肆也在吃惊。

站在古墨的立场,先拉儒家孔圣之言,后扯道家老子之言,而分析问题的思路又用的是段老头鼓捣起来的真理学派,这汪瞎子根本就是个怪物嘛。

仔细一想,也不怪汪瞎子只有了墨家立场,具体学思要找其他家的营养。时势变迁,再起的墨学确实已经不一样了。

墨家讲“天志”,跟官儒一样,认上天为有意志之至高主宰,而上天的意志是兴利去害。天道派却认为上天的存在就是上天的意志,并不因人而变。上天有人格这种思想,很容易融汇鬼神之说,沦为邪魔道,为国中士子所不容,新起的墨家也只能向天道派靠近。

墨学的机巧之术,早被天道派的真理学一派和精工巧匠们超越了。而其关于逻辑学方面的思想,又被引进了古希腊逻辑学和现在欧罗巴逻辑学的名实派给吞噬了。而墨家原本就讲义利一体、讲非命,又被天道派以天道人道、天人之伦和天职论等学说讲得更为透彻。

墨家还剩什么呢?

自然就只剩兼爱非攻、尚贤尚同、节用非乐等等立于劳苦大众立场的主张,而古墨最初行于先秦,根底思想就一个:“锄强扶弱”,后世的游侠,乃至更近代的侠义,渊源还在墨家这一脉。

但汪瞎子的言论,却不再停留在只为弱者声张的立场,而是以理性在推墨学,在反官府。因此不惜融古墨原本视之为寇仇的儒家,以及悬乎乎的道家,重新塑起一门学思,这已不是古墨,而是新墨。

场中再度沉寂,汪瞎子这番论述并非完全基于感情,还基于历史,基于现实,真不好驳。

教授们不得不退步了,你没办法驳倒人家的立场,这立场有人心大义,也是自学理探讨治世大道的正途。

“官府工商有害,君王审之,民心限之,何能因噎废食?”

“无官府,无工商,即不成国,国无余力,何以教化万民,不教化万民,如何能义利合一,互不相害?”

“天开云阔,雨水丰沛,成林之木众,草芥也受恩泽,这便是片茂林。茂林中也有病枯之叶,难道为那一叶,要舍弃整片茂林?”

教授立足于现实驳斥,周围士子民人也都纷纷点头,不能光看着倒霉的家伙吧,更多人不是正过得更好?

“现在只是一叶,若未来将是满林呢?”

汪瞎子声调又高了起来,这是要转入感情路线了。

“士慎眼虽半瞎,世事却都能看到。在安南,在吕宋,在勃泥,不止是交趾人和土人,我华夏子民,也如牛马一般劳苦,每日挣得稀粥粗馍,饱腹而已。”

“在佛山、广州和东莞,数十万铁工、织工和木工,日日辛劳六七个时辰,一月所得不如鱼头街一个牙人几句话之酬的十分之一。”

“官府密布岭南,百人即要供养一人,事事皆遭盘查,亩亩田都在官府籍档,官吏稍一动念,百姓家破人亡,毫无抗拒之力,官官相护,又去哪里讨公道?”

“国中更有奴隶起,还不止土人,工商堂而皇之用着江南囚力,异日国中民人破家绝业,难保不步其后尘。我英华十年之后,是不是要再现桀纣之治?”

这一转,更直接骂到了李肆,别说扬州知府,连文部尚书屈承朔都要跳脚了。

三个教授也涨红了脸,正要卷起袖子,豁足了劲地痛斥一番,李肆摆手,再争下去就是国政讨论,而不是务虚的学理之争了。

“汪士慎,淮扬学院教授的话,你是不服的,对吧……”

“教授们,你们认输吗?不认,嗯……”

李肆分头问了双方,再一摊手,脸上满是遗憾。

“这可怎么办呢?大家都有理。”

他指了指教授们:“你们是在为能靠着这一国得利的人说话,但你们觉得,咱们这一国,能让所有人得利么?”



授们很老实地摇头,当然不可能,先不说不可能让所有人得利,即便是得利之人,多少也是不同的。

再问汪瞎子:“你觉得,若是没了官府,没了工商,多少人能得利?”

汪士慎憋住,官府和工商,本就养活着无数人呢,他说这些人丢了饭碗也能得利,那也太厚脸皮了。

他不服地道:“草民以为,花上几十年,另行圣治,当能开另一番格局,天下人均富贵,得万世太平……”

李肆问:“先不说几十年能不能建起天下均平之局,就说那些不愿进新局之人怎么办?任其自苦,乃至杀了么?”

汪士慎终究不是后世的革命家,愧然而纠结地低头。

“假设朕……我就是一介草民,种田卖力为生,你们这两边,我觉得都有道理。有时候,我也要被贪官盘剥,被恶商压榨,可官府护着一国安宁,我也能靠自己的努力,种田织造,在商人手里换来足够的银钱,养活我娘子,养活一家人。”

李肆代入到小民角色,还指指三娘,不仅惹来三娘一个白眼,四周士子和民人也都低低笑了。

“所以,你们两边,若是哪一边没了,我会很害怕。既怕官府和商人老爷肆无忌惮,横征暴敛,又怕没了官府护境安民,没了商人买我的作物,你们说……是不是啊?”

他转头问众人,士子和民人起了强烈共鸣,轰声应着是。

“你们怎么吵,怎么争,我们草民就在一边看着。觉得谁说得对,就喝彩鼓掌,推着这个世道,朝着我们认为对的方向走一步。谁说得不对,就嘘他,推着这个世道从错的方向退回来一步,这样我们心里才踏实。”

李肆语调深沉了:“我们最怕的是什么呢?”

“最怕的是你们两边,视对方为寇仇,必须要从肉体到精神,唔……就是不仅杀人,还要烧书,这般消灭对方。”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们肯定要借我们草民的民心,肯定要蛊惑我们草民杀出一个结果,最终不管谁胜谁败,受害最重的,反而是我们草民。诸位,你们的想法是不是跟我一样呢?”

李肆这问题,连教授和汪士慎都不迭点头,士子民人们更是举手高呼,淮扬学院,顿时一片沸腾。

好半天这热闹劲才止住,李肆再道:“可你们还是要吵,因为你们是在为不同的人代言,这两边人总是意见不一的。只要你们能吵,肯定是停不下来的。”

他再指指三娘:“我爱吃咸豆花,我家娘子爱吃甜豆花,每次吃豆花,我们就要吵,唉……”

众人扑哧笑出声,连三娘都忍不住脸上红晕,赶紧找手绢半遮住脸,心说这家伙又开始疯癫了。

李肆再道:“你们吵不出个结果,就剑拔弩张的,搞得天下人心惶惶,总担心这世道要变,那怎么办呢?”

是啊,怎么办呢?吵着吵着就要动手了吧,不管城里乡里,人不都这样么?

“所以……”

顶着三娘的白眼,李肆继续抓她来顶缸。

“就像我跟我家娘子一样,吵得再凶,日子还是要过的,我们总是一家人……”

“既是一家人,那就有人伦,有底限,我们彼此清楚,有些事情我们是绝不会作的。比如我打娘子,那就是不准备过日子了,娘子跑了,这家也就散了。”

李肆嘴里说着,背上却冒起一股寒气……不,杀气!坏了,这是在故意招惹三娘呢,打三娘,你打得过吗?

赶紧正回腔调,李肆道:“因此呢,我们希望你们两边,不止是你们,还包括官府、工商以及我们这些草民,都能守一些起码的规矩,这样你们再怎么争,官府、工商和我们草民之间再怎么斗,大家心里都能有数。”

接下来李肆的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汪士慎,都心弦剧震。圣道十一年二月十七日,在李肆来到这个世界,只差一天就满十八年的日子里,李肆终于理清了自己对华夏未来的期盼。

第七百四十三章 天许之权

李肆之后的一番话,日后有多个版本,官府自是四平八稳,士林则是文采盎然,而广传于民间的版本则是俗得不能再俗的大白话,但不管哪个版本,逻辑都是一致的,诉求也很清晰。

实际现场里,李肆的话是文白相杂,而且依旧以民人身份代入。

“我们是要立一些规矩,可立规矩之前,我们得分清内外,哪些人是‘我们’。窃占华夏的满鞑是不是我们呢?不是,说夷语奉夷王的洋人是不是我们呢?当然也不是。‘我们’就是华夏,‘我们’就是英华。华夏是血脉同胞,英华更是‘我们’和皇帝相约而成的一国,是愿意共生共存,共奔富贵的同胞聚成的一国。”

“因此,勿论农工士商,勿论官府百姓,乃至皇帝刑囚,只要是英华国民,就是‘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争怎么吵,都不能把家人视作寇仇,都得守规矩。这是英华的大义,有这大义,我们才来谈规矩。”

“那到底该是怎样的规矩呢?规矩不是凭空而来的,规矩就是人人所愿。”

“可人人所愿都有不同啊,以我而言,最想的是什么?不缴赋银,不缴田租,一石稻米能卖百两银子,一斤盐一匹布只要一文钱。官府最想的是什么?要我缴了这赋缴那赋,最好是把我的裤头也缴了,屋子也扒了,牛也牵了。商人最想的是什么?从我手里收稻米,一石只要一文钱,一斤盐卖到百文钱。工坊主最想的是什么?劳力不要工钱,最好都不要吃饭。”

“面对本心,我们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不劳而获!随心所欲!而这样的愿望,不害他人能实现么?现在是不行的,千百年后,怕也是不行的。”

“所以,我们要守的规矩,是人人所愿,但又不会害到他人。国中有天道,有天人之伦,说的就是这个。”

李肆说到这,民人们是屏息静待,士子、官员以及各家报纸的快笔,都纷纷掏出纸笔,他们都意识到了,皇帝这是在以天人之伦,细解英华一国的立国根基。

“普天之下,人人皆一。这个‘一’,就是人人心中所愿。”

“人命只有一条,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愿,我们的性命不被无故夺去。”

“我们还愿,我们的辛劳所得,不被无故夺去。”

“我们再愿,只要堂堂正正做人,我们的声名,就不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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