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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3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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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道九年,朝廷颁有《禁毒令》,据说正在修订,明年会改为《禁毒法》。以《禁毒令》现有条款来看,但凡没有医药许可证而在国中种罂粟,以及在国中制造售卖罂粟制物的,都是重罪!吸食罂粟制物,不管是烟粉还是阿芙蓉,有功名的剥夺功名,有公职的逐退,还要押进天庙和各方开办的戒毒所。”

公司特聘的讼师很清楚相关法令,总结而言,英华对鸦片管控很严,除了特定医用品外,不准在国中种、卖和吸食鸦片。福建、广东潮汕乃至吕宋等地,抽鸦片的人不少,《禁毒令》也是东院在圣道九年的一项功绩。

讼师再道:“总司,南洋公司的罂粟园都是缅甸、暹罗一带土人的产业,至少名头上是,而我们是卖到朝鲜,这头尾都不涉本国,所以……”

范四海嘴角翘了起来:“所以,我们怎么卖,都是合法的。”

范六溪还是不忍:“鸦片终究害人,朝鲜人也是人啊,咱们这么干是不是有损阴德?”

范四海白了儿子一眼,再道:“那水师统制要送女儿过来,你收着当正妻如何?”

范六溪恼道:“爹,那是朝鲜女子!”

范四海耸肩:“这不就对了,朝鲜人终究是外人,别忘了,咱们华夏,内外有别。不害国人就是阴德,外人么……谁管他们死活。”

范六溪眼珠转了一圈,也释然了。

六月,青海那达慕召开,政事堂参政薛雪亲往西宁,大会青海蒙古诸部,推行“英华内藩新制”,为诸部重新划分地盘,授各部扎萨克之职。同时再与噶尔丹策零会盟,共商攻略乌苏雅里台大计。

英华所定的“内藩新制”不再将国中各族当作夷人,而是与汉人一家的“华人”。由此舍弃了明清时分封大小土司和王公的制度,湖广、西南和西北各族虽还是以土司、土州和旗盟制聚居,内里机制已有所不同。青海由此改为一省,由英华施行直接管辖。

乌斯藏问题,因与准噶尔共谋乌苏雅里台而暂时搁置,目前名义上其实还是满清统治地域。但就如缅甸北面掸邦、克钦等族地域被划为蒲甘,如扶南一般成为公司托管地一样,乌斯藏归由英华直接管治的前景已非遥不可及。

同月,临时转调交趾的贾昊领兵过昆仑关,着手镇压交趾郑杠反乱。安南前安都王郑㭎年初在黄埔病逝,其子郑杠潜入交趾太原和广宁一带,鼓动煤矿的矿工反乱,聚众号称三十万,席卷交趾北面多省地域,严重威胁交趾煤业。

交趾一国人心动荡,儒家士林除了把一篇篇求告天朝往援的文章写得花团锦簇之外,个个束手无策。贾昊入交趾后,局面顿时改观,甚至郑杠所聚乱贼都散去了一半,年内此乱该会彻底平定。

但就在此时,交趾士林们却活跃起来了,分作几党争斗不息。有暗求黎氏驱逐英华,恢复大越河山的复皇党,有呼吁交趾并入英华本土的昆仑党。要求保持现状,安稳民生的东林党仍是交趾儒士的主流,当然,这个东林党是因在升龙府之东的讲学林清谈国政而得名,不是那个大明的东林党,交趾人则称呼这东林党为……煤党。

除了这两项重点外,一国注意力还被定都之争,科举以及院事推选牵扯着,这番喧嚣一直延续到十月,又被交趾人的合并呼声再度翻搅起冲天热度。

一派人认为交趾乃汉唐宋故土,既然交趾人自求内附,就该顺应人心,“光复”交趾。另一派人则认为交趾人多是越人,凭什么让他们也享受国人待遇,除非把所有越人赶到广南去,否则绝不同意。而中立派则说江南初定,国家还无余力照顾交趾,先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嘛。

交趾话题闹得沸沸扬扬,东面的朝鲜,自没多少人关注。即便是号称“开眼看世界”,专门报国外局势的《寰宇报》,对朝鲜也只有浅浅几则消息,说的是朝鲜走私海贸旺盛,朝鲜三道水师统制使被接连换了两个,依旧无力遏制走私之势。

而在工商类报纸上,高薪聘请熬制阿芙蓉熟工和调味师傅的广告越来越多,雇主是南洋公司各种植园,地点则是暹罗、缅甸和孟加拉一带。

各家船厂开始接到奇怪的订单,要求以海鲤舰为蓝本,建造更快的帆船,“最好是两三日就从西洋开到日本洋”,客户是这么要求的。

这个要求是不可能实现的,但对已在海鲤舰上摸透了快船原理的英华船厂来说,造出比海鲤舰还快的帆船不算太难。

进入十月,高丽参在国中渐渐流行,英华、江南和福兴三家银行在日本长崎开设分部,朝鲜稻米,金银铜等矿产也进入英华海商的转卖目录,这些迹象混在英华日日有新业,时时出新物的大潮里,也是毫不起眼。

十月中,《中流报》发布了一则消息,终于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

年羹尧次子娶朝鲜翁主为正妻!

“年羹尧狼子野心,是想吞并朝鲜啊!”

“咱们怎能容那家伙得逞呢?朝鲜可是我华夏忠贞藩属,绝不能坐视它被年贼祸害!”

“少了朝鲜,我英华还能自承华夏正朔?”

一般的读书人开始闹腾了,尤其是那些血气方刚,读过通事馆暹罗通事陈润所著《华夏九服》一书,以将英华王道普泽寰宇为志的王道社成员,更跑到天坛挂标呈情。

政事堂的新闻发言人出面劝慰,那位政事堂参事情真意切地道:“朝廷绝没有忘记朝鲜,虽未建立官方来往,但民间已有充分交流,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双方必将开启和睦亲善之门……”

朝鲜全罗道罗州城里,一身便装的领议政李光佐在侍从的卫护下,巡行在城中街道。

不过一两里的街道,就能看到十多家挂着烟斗标志牌的新馆,馆门人来人往,进门的脚步匆匆,一脸似乎马上就要屎尿横流的惶急,出门的两腿虚浮,眼神发飘,仿佛刚游历过仙山神庭。

这些人一个个衣着体面,都是两班之人。李光佐凑到门边,还听得刚出门的几人一边打哈欠一边唠叨。

“这馆子不错,价钱便宜了很多啊,味道也很精纯,到现在还没转过神来。”

“还是洪牧守识趣,给华商开了道,整个罗州的福寿馆,用的都是这一批到的新货。”

“我们吃的是尾货,都能这般享受了,那些大人们该更是神仙般的享受。”

“要能窝在家中,吃着头货,这辈子再无所求了。”

“知足吧,一天吃一锅尾货,这一月的料钱就进去了大半,剩下些钱还能干什么?”

“有饭吃,有福寿膏吃,还求什么?”

“没钱怕什么?随便找点由头,在中人贱民身上捞就好。”

这几人显然是城中官吏,李光佐脸色铁青,却忍住了没发作。

带着几个随从进了馆子,片刻后就狼狈地退了出来,扶在墙角,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大人啊,开始就是这样,熬过这一两次,接下来就能品到神仙般的快活……”

门口烟馆伙计还在安慰着,李光佐呸呸吐了好几口,正想叫骂,一个人蹿出馆子,径直扑了上来,惊得李光佐和随从们全身都麻了,都当此人是政敌派来的刺客。

“钱袋!我要钱袋!没有钱就吃不了福寿膏,钱……钱!”

那人两眼发红,瞳孔涣散,似乎是被什么折磨得失了心智。

随从们赶紧拦下此人,一顿拳打脚踢,那人在地上翻滚着,一点也没觉痛,就扯直了嗓子呼号着“钱”、“膏”什么的。

罗州牧守府,李光佐朝堂下被押着的牧守咆哮道:“还不止这样!卖房卖田卖官身甚至卖妻儿,就为能吃上那福寿膏!吃那东西的人,一个个形槁容枯,有若恶鬼!罗州一城,两班之人,十有五六都是如此!那等害人之物,你居然还勾结华商,容它在国中泛滥!?你还是人么!?”

牧守像是心志已经崩溃了,两眼失焦,哈哈笑道:“是啊是啊,罗州,全州,全罗道,不,三道已经沉沦下了地狱,地狱——!”

李光佐揪住他的衣领喊着:“我在京城听到这消息,还以为是假的,最多不过夸大其词,可没想到,真情竟比消息还要可怕十倍!告诉我,是谁这么大本事?是谁在短短几月间,就让我朝鲜三道两班都染上了毒瘾?是谁有那么大能耐,送来这么多芙蓉……或者叫福寿膏的毒物!?”

牧守还在哈哈笑着:“是你啊,是我啊,是我们大家啊,除了我们,还会有谁呢,嘻嘻……哈哈……”

“别装傻了,混帐!”

李光佐一把摔下他,呛啷拔剑出鞘。

“谁!?背后究竟是谁!?你是我们少论派有为之人,是我亲手签令委任为罗州牧守的,你不是那种会被威逼利诱压垮的人!我相信你,你也该告诉我,是谁开的国门,是谁在勾结华商,是谁在蛊惑朝鲜人吸食这可怕的毒物!?”

牧守眼神在刹那间似乎清澈了一下,接着又浑浊了:“还有谁……哈哈,大家啊,每个人都有罪!”

疯了……这家伙没救了……

李光佐咬着牙,挥手示意随从将此人拖下去斩首,他需要一颗脑袋,去给大王作起码的交代。

“我说过了,是所有的人——领议政,你斗不过的,你要对上所有人!”

牧守被拖下去时,忽然高声叫了起来,可对李光佐来说,这更是疯话。

济州岛海面,范六溪面带憎恶地将一张单子递给一名朝鲜军将,那人点头哈腰,状极谄媚,让范六溪恶心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人的女儿,被自己收作了妾室。

“李光佐来了罗州,估计是要禁烟的,这一趟之后,恐怕要断一阵子了。”

范六溪的朝鲜岳父洪南成收下货单,遗憾地道。

“断?真要断,损失的可不是我们。你跟下面的头商们说,那李光佐只是做做样子倒无所谓,若是要来真的,参行和银行可得找他们逼债了。”

范六溪语气冷厉,岳父却毫不在意,他已被这话吓住了。

“大家都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了,逼那李光佐低头,之后的生意才能作得下去,否则……生死总被你们朝廷拿捏着,谁知道明日是个什么情形?”

范六溪的话让洪南成两眼一亮,但又黯淡下来。

“他那种人,贿赂不怎么管用,反而会惹得他硬来。”

范四海的声音响起,比范六溪更冷更硬:“硬来?也好啊,就让他硬起来,看到底谁是鸡蛋,谁是石头。”

第七百六十九章 朝鲜风云:以卵击石

胶州湾北,胶州水师营,年羹尧皱眉道:“芙蓉膏、福寿膏,南蛮到底在鼓捣什么?我以为圣道皇帝还会用江南手段,可这路子……显然不对啊。”

已从朝鲜回来的年斌道:“大帅,这该不是圣道皇帝的手脚,而是南蛮商人自为。南蛮的北洋舰队跟他们的商船就是各走各的,没凑在一起过。而且还不止南蛮,听全罗道和庆尚道的水师官将说,还有日本的萨摩鬼子也在贩运这东西。”

年羹尧更为不解:“那东西……难道比黄金还抓人心?不到半年,就搅得朝鲜南三道这么乱?”

年斌脸色很不好看:“若不是见过吃那东西吃成恶鬼模样的朝鲜人,孩儿差点都上了道,每每想起,都后怕得紧。”

“左先生说,罂粟古时就有人吸食,只是熬制技法还很粗鄙,更有人直接磨粉吸食,妙感胜五石散十倍,害人也胜十倍。一旦吸食,很容易上瘾,再难摆脱。”

“南蛮恶德商人非常狡猾,他们分出了富贵人吃的和一般人吃的,剂量各有轻重,味道各有香淡。上瘾后日日离不得,有多少银钱,都要耗在这上面,真真是吸血之物。孩儿去过吸食最盛的罗州,吸得早那些人,人人似得痨病,眼无光,行无力,再无法劳作,瘾发后如中风疾,涕泪纵横,满地翻滚,状极凄惨……”

年羹尧冷哼道:“此乃伤天害理之物,那帮恶德商人,迟早要遭天谴!”

接着他释容道:“既是南蛮商人自为,当不至阻到我们谋朝鲜之策。”

刚说到这,亲兵急急而来,递上一封书信。

展开看过,年羹尧笑了:“朝鲜之祸,就是我们之福啊。李光佐终于松口了,三道水师已不堪用,他求我出动水师,巡防南三道。”

年斌拱手道:“求大帅允孩儿领队出巡!”

年羹尧点头:“若遇南蛮水师,切记不可力敌,保全为上,若遇南蛮商人……”

年斌嘿嘿笑道:“自要大发一场利事!”

年羹尧看向东面,心中也微微激荡。终于到这一步了,李光佐让一步,他就要进两步。

之前一直因扶持朝鲜国王称帝的路线而争执不下,李光佐要求年羹尧先请辞大清的朝鲜事务大臣,这是防备他翻脸不认人,以此职务带兵入朝,讨伐大王“不臣”之举,由此掌控朝鲜。而年羹尧则要求先办了儿子的婚事,再请辞此职。

李光佐尽管被他逼上了这条路,但此人也算硬气,更不是笨蛋,绝不愿让自己和朝鲜居于信手拿捏的地步,这一争就是好几个月。可现在,南蛮和日本商人在南三道破了朝鲜水师,李光佐再没办法靠自己人封住海疆,只能向他求救。

年羹尧觉得,趁此机会,逼李光佐让步,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罗州城,李光佐环视一堂官吏和两班高门,甚至包括一批以钱财入两班的商人,这些人已代表了全罗左道的整个上层。其中不乏有一脸蜡黄,打着呵欠的鸦片鬼,可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两班高门自己抽鸦片是一码事,将鸦片扩散到朝鲜一国以牟取暴利是另一码事,他现在要遏制的是后者。

身为朱子门徒,兼具现实眼光,鸦片对朝鲜一国的危害,李光佐看得很清楚。

鸦片伤身,成瘾之人再无战力。全罗道水师就因为抽鸦片,仅仅几个月,半数就已不堪战。眼下正是大王攀登帝位的要紧之时,朝鲜成为大朝鲜后,还不知要面临怎样的战局,不管水师还是陆兵,都不能让鸦片毁了战力。

而鸦片更是吸金毒物,半年下来,全罗、庆尚、忠清三道,黄金白银如洪流一般朝外涌,银价暴涨,连铜钱都开始少了,正常的商货流通大受影响。继续这么下去,全朝鲜怕都再没金银铜可用,那是何等可怕的未来。

鸦片毁家绝仁的害处,更是罄竹难书,为此李光佐召集右道要人,准备以铁腕整治。他是一国领议政,还借年羹尧之势,压得大王言听计从。对内一道道清理过去,对外则由年羹尧的水师巡防海域,止住这股势头,该是轻而易举。

所以李光佐说到桩桩举措时,语气都是不容置疑。

立即禁绝鸦片贸易!虽然大多数鸦片都是由南蛮商人走私进来的,可还有一部分是借日本、琉球这两条传统贸易线,合法进入朝鲜。不管走私的还是合法的,一视同仁,全部禁了!

谁再代南蛮商人分卖鸦片,抄家,杀头!

供出将鸦片分卖到州郡的商人,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各家私存的鸦片都缴出来,领议政不为已甚,你们要在家里留多少,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但是每个人,根据官位和地位高低,缴纳若干鸦片上来。没有?你是两班啊,你去收缴中人和贱民手里的鸦片不就好了?这事我领议政会装作没看见。

各州郡清查封禁鸦片馆,一个不留!

李光佐讲完后,满堂陷入到一片可怕的沉寂中,许久之后,才有人惶惶道:“领议政,这样做,恐怕要天下大乱啊。”

李光佐非常愤怒:“天下已经大乱了!妖魔正在横行!”

那人还想说什么,却被旁人嘘了一声,再不敢说话。

李光佐觉得,他该是赢定了。

训令会结束,人们出了牧守府,纷纷回视府中,目光无比复杂。

之前堂上开口那人深深一叹:“他完了。”

朝鲜纪元,乾隆元年十一月六日,一千四百四十二箱鸦片堆在了顺天郡南面海岸,合计十二万斤。鸦片一箱箱倾倒入挖好的大坑里,坑中满盛桐油。李光佐举着火把,走到离大炕十来丈外的引火沟前,现场齐聚上万军民,屏息注视着李光佐手里的火把。

在这大炕前,还竖着一排木柱,柱子上插着上百颗人头,那都是在州郡贩卖鸦片的商人。

火把还没动,后方人群就起了小小骚动,那是一帮“琉球商人”,琉球虽已归英华,但朝鲜不愿跟英华接触,因此自琉球而来的华商,依旧自称琉球商人。

这些人在现场高声喊冤,他们不服朝鲜官府的处置,事前不公告禁令就直接收缴货物,这是严重违背商法的行为。对已习惯按商法办事的“琉球商人”来说,这种行为与抢劫无异,他们一定要讨个说法。

眼下一箱百斤鸦片要卖一千来两银子,李光佐要烧掉的近一百五十万两银子里,有他们“琉球商人”的二三十万两。

可他们毕竟是“琉球商人”,而不是英华商人,兵丁围住了他们,用棍棒一通猛揍,再拖了下去。如果不是考虑到他们的真实身份,李光佐早就砍了他们的脑袋,跟朝鲜商人一并插标了。

火把脱手,火线急速蔓延而去,远处大坑里,焰火轰然绽放,透过焰火,似乎海面都蒸腾起来。

李光佐注视着焰火,心说就是这么简单。

念头还没落下,焰火猛然再蹿升一截,接着天地在一股剧烈的轰鸣中崩塌,沙尘、火光、鸦片混在一起,升腾上数十丈的高空,再向四周喷洒而下。

在这股尘雨落地前,大坑边已经空无一人,全被爆炸的冲击波震飞了。

裹着火苗的鸦片碎屑劈劈啪啪地敲打着地面,远处的人群楞了片刻,才爆发出几乎能跟爆炸声媲美的惊呼,抱头四散奔逃。

这一天,顺天焚烟,不知是谁有大神通,在鸦片里混入了大量火药,搞出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现场死者七十六,伤者数以百计,李光佐被人从沙砾杂屑里挖出来时,已口吐鲜血,面若金纸。

“回京城……马上……”

他抓着随从的衣襟,惊慌地喊着,不敢再在这里呆上半刻。

“没死吗?真是命大……”

十一月十日,釜山外海,一个船队正锚泊在海面。从庆尚道水师统制那里得知了“顺天烟变”,范四海在自己的商船上这么感慨着。

“他的禁烟令,得罪了全罗道绝大多数两班贵族,绝大多数商人,绝大多数州郡官员,还能活着脱身,已是福大命大了。”

范四海摇头叹息,不是叹李光佐命好,而是叹他太蠢,居然都没看清楚,眼下鸦片在朝鲜三道的利益格局。

范四海是货源,一级总代是三道水师和两班高门。两班高门又把货发给二级总代,也就是京湾商人。京湾商人分卖给州郡商人,这是三级总代。州郡商人再卖给多是两班中层贵族的地方官吏,或者是城乡的小商人,这算是四级代理。四代以下,各家烟馆就是经销商。

这一套渠道体系是英华商人早已熟得不能再熟的分销体制,在岭南和江南已积累下相当经验。范四海卖鸦片给一级总代时,就手把手地教导他们建起这么一个渠道网络。并辅导他们的掌柜进行渠道管理,帐目来往也全是英华商业那一套,流程科学,核算严格。

这么一套体系,就将三道的核心权力阶层一网打尽,连带大多数以流通为主业的京湾商人。

可聚在鸦片这桩生意下的力量远远不止这些,鸦片吸银,而朝鲜金银少,没有足够的硬通货付款。

这就是范四海渐渐将国中的参行拉进来的原因,朝鲜的高丽参很有名,以高丽参付鸦片款,这就形成了一道涡流,将朝鲜的人参贸易拉到了鸦片贸易上。

人参货值依旧不足,这好办,铜啊什么高价值的货物也行,但参与鸦片贸易的货物越来越复杂,这就需要货币拆借业务介入,保证贸易能正常运转,而这就是国中几家银行入主长崎的原因。银行与朝鲜本地的高利贷商人联手进行托盘,短短几个月,就造出一个二三百万两盘子的小经济圈。

这圈子如涡流,将朝鲜三道大部分的财货和权力都卷了进来,李光佐以为靠手中的权力,就能一举荡平,实在是太天真了。

范四海正在冷笑,嘹望忽然叫了起来:“西面有大队战船!是满清水师旗号!”

笑容僵住,范四海额头冒汗,不迭地道:“升帆!快跑!”

第七百七十章 朝鲜风云:胜利的代价你们付不起

范四海的船队是两条海军退役的硬帆海鲤舰,四条六百料大福船,海鲤舰用来装鸦片,大福船是装稻米、铜铁和各类朝鲜杂货。

每条海鲤舰上留了四门八斤炮,福船每条两门,这种程度的武力,防备海贼,甚至警戒朝鲜水师足矣。跟年羹尧的山东水师对战,对范四海来说,不仅没必要,也太耗成本。

来的是十多条六百到八百料的满清战船,这种由大青头改造的战船每条可搭载八到十门火炮,兵丁一两百人,显然打不过,范四海知趣地招呼船队跑路。

船队朝南驶了快一个时辰,山东水师依旧穷追不舍,眼见双方距离只有三四里,除了海鲤舰,剩下的大福船怎么也摆脱不了,范四海咬牙道:“人都上海鲤舰!那四条船舍了!”

一声令下,四条福船上的水手急急弃船,划着舢板渡到海鲤舰上,四条船连船带货只能都弃掉了。

“福乐号上还有十箱准备转运日本的福寿膏!”

范六溪痛心地道,加上福寿膏,四条船上的货物价值起码十万两,这损失可太惨重了。

“年羹尧……仗着这点破船就耀武扬威,你会后悔的!”

丢下了大福船,两条海鲤舰扬帆急进,轻松地摆脱了追兵,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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