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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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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斜眼官差说话的时候,兴奋得嗓子都打着飘,他几步上来就要拉扯关云娘。

“等等!什么事!?”

王寡妇赶紧上前拦住。

“官差办事!啰唆什么!?”

斜眼汉子身后冲上来另一个官差,手臂外甩,一记干净利落地耳光,将王寡妇扇得转着摔出去。

关云娘被吓得呆住,那斜眼汉子伸手再扯,又被人拦住了,是田青。

“不准动她!”

田青将刚才的事丢在脑后,一心想要护住关云娘。

可再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另一个官差甩起巴掌,将田青也打得在地上翻滚。

“你!”

田青跳了起来,嘴角泌血,却还是一脸的不屈,狠狠盯住那官差。早前那一晚,他也是提着长矛上了战场的,来袭击庄子的牛十一,脑袋还是他亲手割下来的,心中那股血气轰然升腾。

“你什么?想抗拒官差?活得不耐烦了!?”

呛啷一声,那官差拔出腰刀在田青脸前虚砍了一下,凉气顿时把他激醒了,被血气带得火热的身体也僵住,隐约间,之前他自己给牛十一割头时,那凄厉的惨嚎又在耳边回荡。

“滚!”

见田青被吓住,那官差一脚踹在他脸上,翻了几个滚,田青打着哆嗦,不敢再有动弹。

“这个……”

那官差指着田青问。

“有一个就够,要个小子做啥,你好那口?”

斜眼官差嘿嘿笑道。

“不……呜呜……”

这时候关云娘才有了力气叫喊,可两个官差已经将她左右挟住,一条手绢也麻利地堵住了她的嘴。

“你们去知会这关云娘的老爹,他若是两日不到县城班房来,就得到广州去找他女儿了。”

斜眼官差高声丢下这句话,下巴一甩,另两个官差一左一右,将关云娘径直提走。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等墟市外响起马嘶声,众人才纷纷清醒过来。

“去……去找四哥儿!”

被耳光扇得嘴鼻满是血的王寡妇终于喊出了声。

轰!

内堡里,李肆撞开院门冲了出去,迎面撞见一身是汗的贾昊。

“六个人,骑着马,朝西牛渡去了!吴崖正追上去!”

贾昊冷静一些,将情况了解得更清楚了才来找李肆。

“骑着马!他两条腿能追得上个屁!去码头,走水路!抢在他们前面到西牛渡!把我的那对家伙,哦,还有那把扇子拿出来!”

李肆一边怒骂着一边接过关蒄递来的衣服,后半句正是在交代关蒄。他听到消息,急得光着上身就出来。

官差抓了关云娘!听他们留下的话,还像是从广州来的?李肆是又怒又惊,这是哪跟哪?广州……最近他是跟广州来人接触过,可那是汤右曾,而且还结下了善缘,绝不是汤右曾的人。那么会是谁,为的又是什么?

“四哥哥……”

关蒄找来了东西,眼瞳里波光正荡着。

“放心,你大姐会没事的,有我在。”

李肆的话让关蒄的忧惧烟消云散,她用力地点头,她的四哥哥,天塌下来都能撑得起……

司卫们奋力荡桨,舢板在田心河上急速前行,李肆站在船头,心情坏到了极点。

他早前装傻昧了和关云娘的指亲,将关蒄抢了过来。之后再没怎么注意关云娘,就当她是关蒄的大姐那般对待,原本还想着多半她会跟田青走到一起。对这关云娘,绝不像对关蒄那般在意。

可不在意不等于不关心,毕竟她是关蒄的大姐,算起来是自己的亲人。先不说莫名其妙就遭了官差的抓捕,听那官差丢下的话,关云娘还要被押进班房!

班房是什么地方?比监狱更龌龊!监狱还是法定之地,不管实际情况如何,终究还有法,可班房却是法外之狱!男的进去脱层皮,要你死就死,女的进去……

段宏时说起的浛洸惨状,顿时又在李肆耳边响起,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个哆嗦,关云娘真要进了班房,那是比死还可怕的遭遇。

担忧和焦急之外,李肆更是愤怒和自责。

愤怒的是,自己的亲人,居然就在身边无缘无故地被抓走了,这些广州来的官差就跟强抢民女一般,毫无顾忌。而自责的是,之前他就只让司卫护住内堡,这段时间也忙着梳理想法,没注意到外面的情况,那个墟市他就没叮嘱贾昊吴崖去监视,这是绝大的疏忽!

“自己终究还没真正成长起来啊,你不是以前那个孤胆英雄李天王了,正有越来越多的人靠着你活。”

李肆咬牙,急声催促道:“快!再快点!”

他直恨不得立马变出一具马达来,将这舢板推得如箭一般疾飞。

“毛三爷……再快些吧!”

乡间土路上,几匹马悠悠行着,前方是一头骡子颠颠踏步,竟比马还快了几分。骡子上的汉子苦着脸,乍起胆子催着身后的那些官差。

“急什么?这些泥腿子有什么好怕的!再说颠坏了这小娘子也不是美事。”

那斜眼汉子的坐骑一马双人,关云娘被堵了嘴绑了手脚,像麻袋一般横驮在前。

“这可是三十多里地呢,说田心河上边有麻风院不走水路,总不成还有麻风子追上来吧。”

后面的官差接着话。

“哎呀,那庄子里的人可不一般,之前几百号贼匪都被他们打败过,庄子外面那一堆人头,太爷们也不是没瞅见,如今抓了他们关司董的女儿,这事可真……可真是……”

骡子上的汉子一身当地乡人打扮,该是个牙人,脸色话语里透着再明显不过的惶急。

“就是一帮蛮杆子!不是想着不在他们的地头上厮缠,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咱可懒得换了装进那墟市打探。要依着在广州城的作派,直接进去拎人喝问就好,切……”

另一个官差撇着嘴,像是感叹之前的易装“侦查”损了自己的官威。

“可这已经是……是大麻烦了,庄人还没什么,那个四哥儿,就是李肆,可不是一般人……”

牙人抹着额头的汗嘟囔道,可他后半句话却没人听见,也没人有心去听。

“再蛮能蛮得过咱们!?别说咱们是广州来的,头上是谁,现在咱们是在为谁办事?钦差大人身边的郑老爷!知县李朱绶,总兵白道隆,英德这里的文武官爷,见着郑老爷那都得低头!麻烦……我还等着这小娘子的老爹送上门来,解决他自个的大麻烦。白总兵和李知县,更是等着咱们去找麻烦!”

被称为毛三爷的官差冷声笑着,接着又伸手在关云娘的身上揉了一把,笑声转得淫靡。

“三哥,要不找个地头,先把这小娘子吃了?瞧这白嫩水色,应该还没破身呢。”

身后的官差们贼眉鼠眼地怂恿着。

“没见识!”

毛三爷嗤笑着,伸手举起一串手链,晶莹光色顿时聚起了身后人的视线。

“水晶琉璃珠!不仅是水晶琉璃作的,每一粒珠子都是浑然天成的水滴!这样的宝贝,还不得值上百十个这样的小娘子?”

他回身瞅着同伴,翘着嘴角说道:“郑老爷平素在烟花巷子里呆惯了,这样的小娘子……”

毛三的巴掌在关云娘的腰下拍着,她的身躯一直打着抖,泪珠更是不断滴下,有如那水晶琉璃珠一般。

“送给郑老爷吃了,咱们掏走什么东西,他也才不会计较。”

身后官差们两眼放光,顿时连声应合。

“咱们割草打着了兔子,原本只是帮着郑老爷找白道隆开黑矿的证据,一处讹那白道隆一千两,郑老爷答应分咱们三百两。可这串链子,回到广州府卖个三五千两银子也不在话下!到时候咱们兄弟们分匀了,广州城里那些比这小娘子水嫩标致十倍的顶尖姑娘,怕不都得自己扑上来!”

毛三嘿嘿笑着,官差们脸上也都起了一片红晕。

“所以呢,大家嘴巴闭严点!”

毛三话语转冷,众人都一个劲地点头。

“还有你,洪大,你嘴巴要是护住了,到时候还能给你十两八两的犒赏,敢吐露这链子一个字,爷爷们这东西,多时都没喝过血了……”

拍拍腰间的刀鞘,毛三恫吓着,那牙人吓得浑身战栗,转过头来,再不敢开口。

“还是快点吧,得在日落前回县城,这连西牛渡都还没到。”

毛三也催促了一声,众人拍马,身下这几匹矮小滇马加快了步子,哆哆在土路上奔踏起来。

转过一道山梁,马蹄在一道破烂木桥前放慢,毛三皱着眉头,就开始咒骂这穷乡僻壤的破烂,却听一阵脚步声响起。十多人从桥后转了出来,个个带着小斗笠披着勇字号衣,簇拥着一个粗布短褂外罩一层无袖马甲的年轻人,顿时将前路堵住。

“咦?来时没见这里有塘口啊……”

毛三还以为是塘兵手下的乡勇,皱着眉头嘀咕道。

“去应付一下,实在不行丢点银子。”

他吩咐着手下,一个官差点头下马,朝来人走去。

第一百零一章 面子?地上找找……

“于汉翼绕路过来了,说吴崖他们缀在后面一里外,一路见没大动静就没动手,知道咱们会在前面堵住他们。”

贾昊低低说着,他带人奔在前面,先见着了这几人,和李肆汇合后,赶紧通报情况。

终于追上了……

李肆喘着粗气,一颗心落定了一半。从李庄到西牛渡,陆路三十来里,水路近五十里,司卫们搏了命的荡桨,就怕追不上。没想到这帮人骑着马悠悠赶路,三十来里路花了快两个时辰,而他们早已经到了西牛渡,还沿着陆路回头走了一阵,才迎上这些官差。

见马背上的关云娘状况还好,他也略略放心,现在就看看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吧。

“你们是什么人 ?'…99down'胆敢阻拦广州官差办事!?”

下马的官差走到近前,鼻孔朝天地喝问道。

“英德练勇,巡路防匪!你们是在办什么差?文书在哪!?”

一个大嗓门司卫站了出来,同样气势嚣张地喝问回去。这是陶富,之前在牛十一袭击庄子时中了一箭,伤好后进了司卫,自认这条命已是李肆和整个庄子的。现在见有人敢绑老凤田村人,还是关家的女儿,也不管什么官差不官差,不是李肆事前有吩咐,早就举起长矛冲上去了。现在被这官差盛气凌人地呼喝,他更是满腔怒火喷着。

“文书……官差办事,还要什么文书!?”

那官差恼怒地皱眉,却听身后毛三嗯咳了一声,压住跋扈冷哼,伸手从腰间掏出一块牌子,在众人眼前举起。李肆一看,双眉紧紧皱起,“广州将军标兵前营奉差行事”,其下是一个火印。

“看见没?我们可不是一般的官差,奉广州将军衙门之命出外办差!是兵!”

那官差不耐烦地挥手:“还不快让路!”

原来是绿营兵应差,所以穿着官差服色,李肆咬牙,这帮人来路可真够硬的,还是广州将军门下的兵。

“没有勾摄就抓人 ?'…99down'你们办的什么差?”

来路硬,却不意味着要退缩,李肆站出来,指着前方马鞍上的关云娘沉声问道,听到熟悉的嗓音,关云娘更是挣扎不定。

所谓勾摄,和拘票一样,是官差带人到衙门的官方文件。就算是官差,如果要抓人,也得像后世那样,有逮捕证、传唤证或者协助审理什么的文件,比如说,要侦办案件,搜查未明嫌疑人的话,就得拿出“海捕文书”。那官差举起的牌子仅仅是身份证明,可不是抓人的凭据。

“嘿……你这小子!”

官差恼了,军标的兵,身兼官差,两重身份都亮了出来,这小子还在纠缠,是吃什么长大的?他正想喝骂,后面高坐马上的毛三开口了。

“我们可是专为钦差大人家中郑老爷办事!你们就别再啰唆!当心你们的知县李朱绶责罚下来,连这层土皮都得剥掉!”

见这十多个练勇正散开队形,将他们隐隐围住,毛三将底牌打了出来。练勇是地方乡兵,平素都只帮着汛塘兵打杂,就像是衙役快手身边带着的伙计一样,不过是帮闲游手之类。官差吓不住,广州将军这名号,这些泥腿子没见识,也许听不出来头,可钦差大人这几个字的分量,傻子也能掂量出来吧。

李肆嗯了一声,钦差?

“是哪位钦差?汤右曾还是萨尔泰?”

这一声问,几个军标兵都怒喝出声:“放肆!敢直呼萨大人的名号!”

原来是萨尔泰家人从广州将军那要来的兵,李肆心中透亮,那就不是办差,而是那萨尔泰,或者是萨尔泰那家人的私事了。

“你这小子,到底是何人!?”

毛三扭着脸肉问道。

“英德县练勇协总……”

李肆一边报着自己的职务,一边心想,既然你们是私事,那我就秉公办事。

毛三愣了一下,这什么练勇协总当然不是官位,而是类似于后世的“治安管理联防志愿者协会”的副会长。眼下韶州匪乱刚平,府县练勇在其中出力不小,很多事情还能参上一脚。这练勇的副头目年纪虽小,可家中应该还有势力,他也不敢再当普通乡人对待,更不好跋扈到跟这协总拔刀相向的地步。

“毛三爷……”

一边的牙人端详了李肆好一阵,两眼骤然圆睁,挤着嗓子,想要提醒毛三,却没料这毛三正勉强压着满心的怒火,根本就没理会他。

“广州兵的面子,你们不给,好!可钦差大人的面子,你们难道还敢不给!?”

他那斜眼凸着,准备来手软硬兼施。

“见你们巡查辛苦,舍你们些茶水钱,此事就不必再问,不要惹得大家都不愉快。”

他挥着手,前方那官差歪嘴垮眉,很不甘心地掏着腰包,似乎是要抓把碎银子出来。

“面子?地上找找……”

李肆冷声说着,左手直直抬起,手里已经多了一样东西,黑沉沉的铁管子对住了那正掏银子的官差,管口就指在他鼻梁前方不到一尺处,那家伙顿时愣住。

这是什么?

随着李肆大拇指的弹动下摁,这个念头就成了官差人生的最后一念,火星哧地引燃,轰的一声爆响,官差那脑袋真如被铁锤猛然砸烂的西瓜,头顶扑哧爆裂而开,喷出大团红白碎物浆液。

李肆腰间这一对燧发短铳已经是第二代,田大由跟何贵鼓捣出了山寨的燧发机,因为材料和工艺的问题,零件寿命有限,但用在李肆这防身武器上还是够了。既然是防身武器,至少十四五毫米的口径,外带李肆特制的圆柱弹,弹头划了十字,全都奔着提升停止作用去的。一枪轰出去,熊瞎子多半也要瘫倒,近在咫尺的人头被李肆这一枪爆了,还真是有点超越暴力极限。

身后毛三和那些官差们被这如雷爆响给震得全身僵住,恍惚视野里,就见李肆抬起右手,又是一根黝黑铁管指了过来。

“这是短……”

五六步外的马上,毛三下意识地举起手掌,似乎以为能空手挡子弹,脑子里的念头还没淌完,就在第二声爆响里戛然而止。白烟飘扬中,他的手指带手掌碎裂而飞,只露出手掌底端那白森森戳出来的手腕断骨。而手掌后面,像是被水撑得胀满的猪泡挤爆了似的,一颗人头有如天女散花般绽开,抛起高高一股猩红喷泉。

毛三的肩膀手臂颓然垮下,身体却还被鞍镫牵着,头颅碎烂的人体端坐马鞍,宛如无头骑士一般。

马儿嘶鸣,却没跳腾几步,被围上来的司卫及时拉住,而其间还混杂着几声人的惨嚎,毛三身后那四个官差里的三个,被那些练勇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来的长矛给一矛两洞,捅穿下马。

“喏,这就是你们的面子吧。”

一块什么东西带着一股血线砸中了李肆的额头,滚翻着落在地上,似乎是还带着一小片面颊的鼻子。李肆一脚踢开,冷声自语道。

忙乱中,拖在最后的那个官差因为马受惊甩蹄,恰恰避开了两柄长矛的夹击,他扭转马头,没命地抽着马鞭狂奔而去,李肆喝住了要追上去的司卫。

“这家伙交给吴崖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重物坠地声,伴着高亢惨烈的哀号一同响起。

“四哥……四哥……”

扯开关云娘嘴里的手绢,身上的绳子,她一头扎进李肆的怀里,热泪如瀑而下。李肆轻拍着她的背,心中也是恻然,这姑娘可真是被吓坏了。

“总司?”

贾昊从地上捡起一串东西,眉头皱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

李肆接过那串玻璃水滴手链,无奈地摇头叹气,这帮官差来李庄的原因还不清楚,可他们抓了关云娘的原因却清楚了,应该就是为这串手链。这东西是琉璃坊的邬重试制水滴透镜的废品,他干脆就弄成了两串手链给了关蒄。

关蒄将一串给了她大姐,这是自然亲情,他一点也不反对,只是交代不能拿出去显摆。却没想到,关云娘没能耐住虚荣,在外面招摇,惹来了这祸事。

事后李肆感叹,人真不是神,很多事情如果没有全盘通透的了解,就真不能截然作出定论。

这会关云娘一颗心还没落定,李肆也不好说她,只将手链收起,继续任她的泪水浸透自己肩头胸口。

“我叫洪大,只是个牙人,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也是黄寨都的!真的!”

那个叫洪大的牙人就眼睁睁看着六个兵差被当面杀死,他自己脸上还沾了还几片碎骨烂肉,已是被吓傻了,直到贾昊一巴掌将他抽醒,他才回过神来。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哆嗦着自辩道。

“我就看出了是四哥儿,本想着要提醒那毛三,可没想到……没想到……”

说话时,身下的地面已经湿了一片。

“别怕了,有我呢。”

李肆照着后世的习惯安慰了关云娘一句,然后转身看向那洪大。

“你说……你还能活着,是因为什么?”

李肆淡淡问道,就是瞧着他是当地人打扮,暗中示意动手时,才没将这人也列为目标。

“我……我跟四哥儿是乡亲嘛……”

洪大还自以为是地说着。

“谁跟你是乡亲!有你这样带着官差来抓人的乡亲!?”

吴崖从后面走了过来,身上还沾着点点血迹。

“他……他们真是钦差家人的手下,在县城里雇的我,他们说的那个郑老爷,就是从白总戎的总兵衙门出来的,周中军亲自送了出门!”

洪大尖着嗓子急声道,吴崖提着的长矛,矛尖就在他身前晃动不停,不待李肆追问这帮官差来李庄的意图,他就竹筒倒豆子般的全交代了。

“直接派家人找白道隆,却不是找李朱绶?呵呵……原来如此。”

李肆明白了,这是萨尔泰在公事私办。查禁矿该找地方官,找白道隆做什么?那就是知道这地方上的黑矿场是总兵搞的,想从他那讹银子掩口,这事双方都上不了台面。而那郑老爷似乎对白道隆的孝敬不满意,想着在地方上找到更多证据来讹更多银子,就派手下去了李庄。本想是抓关凤生,可听说李庄人悍勇凶恶,就打上了抓人质引关凤生到县城自投罗网的主意。

这可是要跟钦差大臣对着干了……

确认了这帮家伙背后真是萨尔泰的家人,李肆心中波澜不惊。正因为这样,他反而确定自己直接拔枪就轰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如果只是强自将关云娘救下来,放走了这帮人,回头还有更大的麻烦。

说起来这算是奥卡姆剃刀法则的运用吧,另外还有一桩小福利,这可是造反的小小预演。瞧瞧贾吴等司卫,脸上没一丝因为杀了官差杀了兵的后怕,自己手下这些心腹,已经能够完全信任了。

至于杀了这帮广州军标兵的麻烦,就跟着那萨尔泰家人的麻烦,一并解决。

李肆问那牙人:“那你刚才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洪大不迭地磕头,“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

“白痴!”

李肆怒骂,洪大呆住。

“你看到这些官差抓了人,被练勇当作伪装官差的贼匪当场格杀,正带着东西往金山汛等候处置!”

这话听得洪大愣了好一阵才清醒过来,顿时让他骨头都打起了寒战,李肆的意思是说,这只是一场误会,可从头到尾,双方都摆明了车马,并没什么误会啊?

“你回县城,去跟那个郑老爷这么说。”

李肆逼视着洪大。

“多说一字,少说一字,我李肆都不会放过你。李庄外的人头堆,还不够大……”

洪大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好半天才听明白李肆的交代,当下捣头如蒜,急急而去。

“这事的后患,必须趁热打铁解决掉,咱们去金山汛。”

李肆拍拍腰间,那把汤右曾给他的扇子也带来了,原本是备着在拼官威的时候用,刚才用不上,等会或许有用。

嘱咐部下收拾现场,还让吴崖带人送关云娘回家,李肆忽然想到段宏时之前说到的殉节什么的,担心关云娘会不会也因路上遭了轻薄而有什么想法,特意作了交代。

“别胡思乱想,更别做傻事,一切都有我在。”

目送李肆等人离开,关云娘满脸泪痕,脸上却浮闪着一丝欣慰。

“四哥是想多了……”

她低低自语道。

第一百零二章 我是钦差大臣……

“广州城里那些姑娘个个儿黑糊糊硬邦邦,就跟炭窑里出来一样,没想到粤北的姑娘却是这般白嫩水灵,啊哈哈……来……跟爷再唱一曲……”

傍着北江而立的浮香楼是英德顶级的高雅场所,顶楼俯瞰北江,滔滔江水畅流,左右软香环侍,直让人恨不能一泻如注,随江而去。

原本李朱绶就不怎么适应这里的浓郁香气,眼前这个被酒水灌得失了心防的郑齐,一边吐着京片子,一边将手在花枝招展的姑娘怀里掏着,李朱绶只觉那手似乎也摸上了自己的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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