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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之君-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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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民间的欢腾相比,连日以来宣京城防却颇为紧张,柳从之斩白夜斩得声势浩大,难免引来各方势力侧目,行刑时间越是临近,宣京氛围就越是紧张,毕竟一旦稍有差池场面就不好看了。薛寅曾问过柳从之何以如此大费周章:“白夜应该知道许多月国内幕。”
  这样的人,不把他知道的东西问出来就杀了,未免可惜。
  柳从之含笑道:“有的人问得出来东西,有的人问不出来。”
  薛寅挑眉,这人如此笃定?
  柳从之淡淡道:“白夜是死士。”
  这一点是理所当然的,否则厉明也不会如此轻易地让白夜落入敌手,薛寅却仍有一分疑惑,他清楚柳从之的手段,柳从之行事从不拘泥,这世上能让人开口的办法有千千万万,如果他真有此意,就算是意志再坚决的死士,就算是大名鼎鼎的毒修罗,恐怕也不是问不出来东西。
  他的疑问也是许多人的疑问。柳从之何许人也,怎能看不出来?
  柳陛下微笑,给薛寅斟了一杯酒,道:“我感兴趣的事有很多,不过其实都不需要那孩子来告诉我。”他淡淡道:“白夜既然罪大恶极,就该死得光明正大!”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告慰百姓冤魂。
  可这么个罪大恶极的犯人,也确实还是个孩子,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白夜被从牢里提出来的时候,心情静得如同止水一般。
  他年轻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他却一丁点不惶恐,不迷惑,眼神冰冰冷冷,神情平平静静,毫不动容,冷漠得理所当然,毫无悔改之意。
  白夜身份特殊,有太多仇怨在身,即使柳从之不曾对他严刑拷问,人在牢中,也不可能过得毫发无伤。但他就仿佛铁石做的人,始终一声不吭,神情厌倦,好在如今……白夜仰头,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如今他终于迎来了结局,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了。
  白夜闭着眼,对周遭传来的一切谩骂充耳不闻,他快死了,那主人他……
  有人似乎把什么东西砸到了他脸上,白夜皱了皱眉,主人他……不会来救他,他知道的。
  他不值得。
  刑场之上。
  恶贼就待伏诛,百姓情绪高涨,本应是空前热闹的场面,如今却显得肃穆安静,原因无他,当今皇帝也在座观刑。皇帝在场,周围自然少不了诸多官兵把手,故而偌大刑场竟是安静得很,许多人瞪着就要问斩的罪人看,也有人悄然打量端坐刑场之上的柳从之,窃窃私语。那就是柳从之啊……
  那个崛起于宣京、货真价实的传奇。
  形容狼狈的将死的囚犯对这所有的热闹没有一丁点的兴趣,面对当日平城幸存者的控诉与仇恨也无一丁点反应,只是一直仰头看着天,天光……很美。
  熙熙攘攘观刑的人潮中,有一人表情冰冷地对这一幕侧目旁观,又不着痕迹打量一眼周围官兵的分布,啧了一声,思索片刻,突然探手入怀。
  他旁边突然有一道声音凉凉地道:“师叔,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恐怕也保不住你。”
  这人“咦”了一声,动作顿了一顿,看着自己身边似乎突然冒出来的人——哦不,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是这几日跟在他身边帮他打听消息的乞丐,他看这人还有用,就打算先留着,没想到一揭了面具就是熟人,失算,失算了。
  宁先生“嘿”了一声,缓缓从怀里抽出手来,却见他手里抓了一大把瓜子,开始一面嗑瓜子一面看台上大戏,冷眼旁观,十分惬意。
  天狼莞尔:“师叔就这一个弟子,不可惜么?”
  “那小子自己领死,死了也活该。”宁先生淡淡道,“我不过来看一眼他的下场,你小子倒还真是乖觉。”
  天狼笑道:“师叔谬赞了,能和师叔重逢也是缘分,我们不妨换个地方叙旧?”
  宁先生却冷眼看台上:“急什么急,我都大老远跑来看热闹了,总得把热闹看完才不枉我跑这么一趟啊。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总得看着他走。”
  临近行刑的时候,人群里起了一阵骚动,但最终被无声无息地压了下去。
  厉明真的不打算救白夜?
  那也未必,白夜毕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刀,就此弃了,未免可惜。然而厉明手中的人手始终有限,宣京又是柳从之的地盘,就算他派来高手,营救起来也是困难重重,更何况厉明要用人的事情可不止这一桩,不过厉明权衡再三,最终仍是派了人来,虽然派来的也不是什么高手,不过尽力而为而已。
  他把刀刃,用在了另一件事情上。
  柳从之防备得近乎滴水不漏,即使是在白夜离开大牢到刑场的这段时间内也没能让月国人找到可以突破的破绽,最终狗急跳墙,也不过徒劳挣扎而已,丝毫没能改变现状。
  行刑被这骚动拖了一拖,最终却不可避免地到来了。鬼头刀明晃晃地扬起,有人喂白夜酒,白夜皱眉,不喝。
  他讨厌酒,也不需要酒来壮胆,他本身就不怕死。
  主人最终还是打算救他的啊。
  白夜被按在刑台上,安静看着下面茫茫人潮,忽然睁大了眼,眼神同人群中一个形容落魄的小乞丐对上。他平静冰冷的面孔上突然闪过难言的惊讶,几乎是难以置信的……讶异与疑惑。
  小乞丐,也就是方亭,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主人没来看他,这个孩子来了。
  白夜怔了怔,忽然面上惊讶神色褪去,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一张脸常年冷冰冰的,让人怀疑这人恐怕没有感情。这么一笑起来,却几乎带了一分天真。
  他其实是个秀气标致的少年郎。
  方亭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时辰已到,行刑!”
  鬼头刀斩下,刑场上爆出一捧血花,人群中爆出巨大的欢呼声,方亭茫然站在原地,一时几乎手足无措,眼神牢牢钉在刑场上。
  另一面,宁先生轻轻吐出瓜子壳,无动于衷看一眼场上血花四溅,道:“走吧,你要和我叙什么旧?”
  
  ☆、第106章 杨柳拂面
  
  莫逆一扇折扇,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老人。
  离他上一次见这人已有十年了,十年前,他重伤濒死,落到这位传说中他的师叔手里,被以各种手段轮番试药折磨,着实是死去活来一番,几乎脱了一层皮,然而身上本该无解的毒伤也确实痊愈了,无论过程如何,说来宁先生确实于他有救命之恩。
  这老者十年前已不年轻,如今倒仍是精神矍铄,可见祸害遗千年——不对,莫逆眯起眼,仔细盯着老人苍老面容里隐现的一份灰败憔悴,玩味地挑起眉,看来到底天道好轮回,这老祸害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说来也奇了怪了,他最近见了好几个一望便知命不长久的人了,从那位颇负盛名的海日姑娘到如今这个……好吧,眼前这个也不值得同情。
  莫逆神情悠悠闲闲:“师叔看上去情况不太好啊,是昭夜?”老人毒术通神,据他所知,也就只有昭夜这样算不上毒的毒药能让这人束手无策了。毕竟昭夜几乎不能解,只能戒。
  宁先生赞了一声:“好眼力。”又叹,“昭夜这种好东西,戒起来太伤元气,我一把老骨头,也就随他去了。”
  莫逆不置可否地一点头,忽道:“看来我不必亲手要师叔性命了呢。”
  宁先生冷笑:“你杀得了我?大可试试。”
  莫逆作受惊状:“不敢不敢,师叔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会杀你?今次得见师叔实令我颇为惊讶,想来师叔不是那位皇帝陛下派来的吧?”
  那位皇帝陛下不愿为被斩的心腹折上更多精英,所以虽然派了人来,但几乎就只能捣捣乱而已,不成气候,宁先生这等关键人物可强过白夜许多倍,怎能让他在这种时候落入敌手?莫逆却不知,这次非但宁先生现身京华,月国身份尊贵的小太子也被拎来了,如果这两人出事,那厉明恐怕就不好受了。
  宁先生反问:“想来你跟着我也不是你的皇帝陛下指使的吧?”像他这种危险人物,一旦发现若不立刻收押,那还了得?
  莫逆不置可否一耸肩,悠哉一扇折扇,“我也不想为难师叔,只是有一二问题需要请教。只要师叔肯作答,我便谁也不惊动放师叔走。”
  “什么问题?”
  莫逆沉默片刻,“第一,请师叔告知我月色明的所在。”
  宁先生神情古怪地看他一眼,“你以为我会说?”
  “但凭师叔意愿。”莫逆笑了笑,“我想了十来年,总算想清楚了这毒究竟要怎么解。”他说着一顿,眼中依稀闪过痛色,“但我实在不愿再见这毒现世了。”
  “哦。”宁先生声音平平板板,无动于衷看他一眼,态度却是出奇配合:“这个你倒不用担心,月色明早就没了,全没了。”
  他这话说得干脆利落,就是实在让人难辨真假,莫逆打量他片刻,“好,那么第二个问题……”他忽然一笑,“师叔恐怕时无多,师叔毒术通神世所罕见,眼见着唯一的弟子也没了,一身本事就此失传未免可惜,不知我是否能从师叔这儿偷点师,学两手?”
  他这一问出其不意,倒是让宁先生也惊讶了,“你师父没告诉过你,别学我的东西?”
  莫逆道:“师父已然仙去,至于我嘛……本就离经叛道,何必拘泥这些?”
  宁先生若有所思,忽而大笑:“你这小子,性子果然对我胃口,不枉我十年前没杀你。”笑罢又一摇头,“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东西,况且我新收了徒弟?”
  “哦?”莫逆挑眉。
  “这次是个有趣的小崽子,我还是喜欢教小崽子。”宁先生淡淡道,“只是这次得小心一点,玩死就没下一个了。”
  “有趣的玩死就没下一个的”小崽子孤零零地蜷在街角,头埋在膝盖里,脏兮兮的小手里握着一把不起眼的小刀。
  行刑完毕,看热闹的人散去,适才热闹万分的街道上空荡荡一片。宁先生不见踪影,方亭蜷在屋檐的阴影下,今日春光正好,却照不到他身上。
  小家伙的身份敏感,厉明其实没打算让他跟来,什么忙也帮不上不说,落入敌人手中就又是一个把柄——虽然于厉明而言,这把柄恐怕也无几分重量,但把柄毕竟是把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在宁先生最终打算来看看自己弟子的下场,便也一道捎上了方亭——除了这桀骜阴枭的老杂毛,恐怕也没人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带走月国小太子。不过既然要来,那势必得改易身份,不轻易被人认出,于是小家伙往身上套了几件破布,不费多少工夫就又成了一个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小乞儿,算是回归本色,他本就是个命如野草的流浪儿。
  一人从空旷的长街上走来,一言不发行至小家伙面前,蹲下身,安静地打量他。
  眼前的小家伙衣衫褴褛满身狼狈,乍一看似乎和他在大雪天捡到的那个小叫花并无二致,只除了更加沉默……沉默得带了一分忧郁,静如死水。
  这小家伙才几岁呢?哪来的这么深重的心事?
  薛寅有些恍惚,一旦细看,便知小家伙与以前决然不同。
  初见时比小猫大不了多少的小不点,瘦如骷髅,看上去至多四五岁大,现在个子高了些,不再枯瘦如柴,看着已有七八岁大,至于这孩子真实的年龄,恐怕就只有他的亲生父亲知道了。但最不同的却是气质,他在那个雪夜捡回家的是一只安静的小奶猫,现在蜷在他面前的分明是只孤僻的小狼,独来独往,爪牙虽仍然稚嫩,却已有锋利的弧度。
  狼,即使是幼狼,也终究属于草原。
  薛寅神色有些疲倦,低声道:“方亭。”
  方亭睫毛微颤,依旧蜷着,不吭声。
  薛寅问:“你是为了白夜来的?”
  “嗯。”
  薛寅看着他:“白夜死了,你很难过?”
  “……嗯。”小家伙头垂得很低,几乎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薛寅低低叹了一声,忽然伸出手,轻抚小家伙发顶。
  “你过得还好么?”薛寅第三问,方亭忽然颤抖起来,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一般抬起了头。他一张小脸脏兮兮的,眼眶却发红,眼角似乎有泪花,静了好一会儿,忽然道:“恩公……”
  这称呼让薛寅怔了怔,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你不用……”
  方亭执拗地摇头,忽然撇开薛寅搭在头上的手,端端正正地给薛寅磕了一个头,而后郑重道:“恩公救我性命,待我恩重如山,将来若有机会,一定报答。只是我不能……再陪恩公了。”
  他有些艰难地说完这句话。他漂泊数年,如今也仍在漂泊,前途未卜孑然一身,被薛寅收养的日子可谓他短暂的人生中最安逸最平和的一段时光,但是始终不能长久,他始终……不是南人,即使他想留,以他身份之敏感,也是留不住的。
  他要回去月国,然后好好学东西,很快长大。只要长大了,就没人能欺负他了,好在现在也不需要挨饿受冻,宁先生虽然对他不好,但应该也不会要他性命……方亭呆呆地看着薛寅,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个一个念头转过来又转过去,他忽然低低惊呼了一声……
  薛寅把重了一些的小孩抱起来,问:“来接你的人在哪儿?”不管小孩是怎么来的,厉明知不知情,但小孩一个人恐怕是没办法从月国摸到这儿的,尤其现在宣京城防严密。
  方亭下意识道:“前面的客栈……”他和宁先生约好在客栈碰头。
  薛寅于是抱着他往客栈走,一面走一面道:“你自己一切小心。”
  方亭默默点头。
  客栈很快到了,薛寅把他放下,低声道:“去吧。”
  方亭回头看他一眼,跑开两步,又回头看他一眼,终于跑远了。他埋头直跑,连前面有人都没注意,忽地撞上一人,他捂着头抬眼看,却发现宁先生低头审视他,登时吓得打个寒颤,沉默地垂下头去。两人上了客栈客房,宁先生闭目养神,没有搭理方亭,方亭沉默许久,从怀里掏出三样东西。
  一把陶笛,一本医书,一把匕首。
  他把三样东西并排放在一起,看了很久,最后把陶笛和医书收起来,匕首握在掌心,以一个充满防备的姿势睡着了。
  薛寅目送小孩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小孩其实是关键人物,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留下小孩,甚至就算他不留,只要告诉柳从之,柳陛下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筹码吧……但他还是选择了放手,因为小孩不属于这里。
  思绪刚转到此刻,忽听一人笑道:“人都走了,看什么看?”
  薛寅回头,只见柳从之斜倚在客栈门外,含笑看着他。这个人是什么时候……他稍微睁大眼,“陛下……”陛下两字出口,突然醒悟到柳从之已经换了便服,恐怕不愿让人认出,故而又改口道:“你都看到了?”
  柳从之面上笑意更深,道:“那就是你收养的孩子?”
  薛寅默默点头。
  柳从之行至他身侧,含笑一瞥客栈门内,而后轻轻一拍薛寅的肩,“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往前走,薛寅有些诧异:“你为什么不……”
  “扣下他?”柳从之挑眉,“何必如此?”
  他含笑道:“这孩子在南国生活多年,又敬重于你。如果这样的人成为了将来月国的王,有何不好?”
  两人走上一座石桥,柳从之于桥上驻足,低头看桥下小河流水。河畔栽有柳树,嫩绿的新柳随风飘荡,几个孩童在河岸边打闹,笑笑闹闹好不热闹。吹面不寒杨柳风,早春的宣京一派和煦安宁之景,较之冬日凛冽,着实有万象更新之感。
  柳从之微笑,眼神很柔和:“我只愿有朝一日,无需战事便能保我疆土,护我百姓。”他轻轻叹一口气,“我为一己之私,将天下卷入战火,终得今日安宁,只愿这一次能长久太平。”
  薛寅安静地听着,柳从之的声音很柔和,整个人温和得如同他面上假面一般的笑容,一身白衣,身姿挺拔,乍眼看去仿佛十余年前那个金榜题名满怀抱负的年轻书生。他想着忽然又摇了摇头,十余年前的柳从之,恐怕不会是这样,虽然他没见过那时候的柳从之,但当年的柳从之,定无今日从容。
  这人在十数年惊涛骇浪里走来,举步维艰,却终于一步一步攀至顶峰,也只有如今,他才能有这份从容与豁达。
  薛寅静静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忽然走上前,轻轻握住了柳从之的手。
  “会有那一天的。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他低声说。
  柳从之转头看他,忽然低低一笑,“说起来,我接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比那个孩子出现在宣京还要有趣。”
  “什么?”
  柳从之道:“厉明派来救白夜的只是喽啰,换句话说,他根本没想要真正救白夜。你知道他把手下的天蚕精英派去哪儿了么?”
  薛寅思索片刻,“女王?”
  
  ☆、第107章 一场豪赌
  
  现如今两国时局都大抵平稳,暂时不会再起战事,既如此,厉明最大的麻烦,莫过于逃出生天的女王了。
  只是这两桩事又怎会如此凑巧碰到一起?
  薛寅脑子一转,隐约嗅到其中关窍,却听柳从之笑道:“白夜临斩日期将近,我便想法子漏给了厉明一个消息,告诉了他女王的所在。”
  薛寅悚然一惊。
  柳陛下笑得一派温和,仿佛人畜无害,一句话轻描淡写,但话中流露出的种种着实令人心惊。
  第一,柳从之在厉明身边有探子,否则如何把消息“漏”给厉明?
  第二,柳从之在女王身边安插有密探,否则他又如何能得知女王所在?
  或者说,即使柳从之在纱兰和厉明身边没有十分亲近的探子,他在月国也定埋有许多暗线,这绝非一日之功。柳从之名正言顺夺天下登基即位不过是最近的事,他又是什么时候早早布下了罗网,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月国之局变化莫测,纱兰夺位在月国尚惊掉了不少人下巴,至于之后厉明卷土重来更让许多人意想不到,然而即使时局变迁如斯,柳从之对远在千里之外的异国仍然了如指掌,这一点足以让他立足于不败之地。
  薛寅早知柳从之擅谋算布局,但如此深的用心,细想着实令人心惊。柳从之此人……如此心机算计,他与如此一个君王纠缠不清,前路又当如何?
  薛寅面上泛起一点倦意,打了个呵欠,也倚在石桥上,有些事深想无益,故而他不愿深想。
  柳从之笑问:“你猜厉明与纱兰谁生谁死?”
  虎蛇相争,必有胜负死伤,薛寅思索片刻,却是摇头:“我不知。”他无柳从之这等耳目,虽大致知月国情形,但这胜负却是猜不出来的。
  柳从之却摇头:“我也不知。”他淡淡道:“今日结局,恐怕要等到上几日才会有消息传过来。我也十分好奇,这二人究竟会有何等结局。”
  薛寅听到这里,却稍带疑惑地看了柳从之一眼。柳从之在月国做了如此多的布置,何不平衡两方势力,让他们内斗不休虚耗国力?与此相比,点一把火让两方直接对上似乎并非柳从之的作风。他心头种种思量皆未宣之于口,然而两人于政事上几乎有浑然天成的默契,虽行事风格大有不同,见地却总是相似。此时他不过一个眼神,柳从之却似完全明了他心头所想,见状微微一笑,忽然抬手,轻轻勾了勾手指。
  薛寅呆了一呆。
  柳陛下笑容是一贯的和煦,然而眼角眉梢都是诱惑之色,脸上就差没写“想知道?过来啊”几个字,看得让人十分有抽上去的欲望,薛寅方觉手痒,就见柳从之目光稍微一转,双眸定定地看着他,眼波柔和如醉。
  ……薛小王爷,怂了。
  而且他还真的有点想知道姓柳的究竟又打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算盘,被狐狸算计固然头疼,但看狐狸算计人倒是赏心悦目一件乐事……
  薛寅懒懒打个呵欠,整个人看着软绵绵懒洋洋,而后缓缓凑到柳从之身边,眼睛却半闭着,不去看近在咫尺的柳陛下。
  柳从之轻笑,在薛寅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
  薛寅耳廓发红,连带着小半张脸都有点红,却无暇顾及,越听越专注,最后半闭的眼睛完全睁开,目光炯炯地盯着柳从之,若有所思道:“这还有点意思。”
  柳从之笑得云淡风轻,一大一小两只狐狸默默对视,最终相视而笑,一切……那个尽在不言中,坑人这种事,实在只需默契。
  数日之后,月国一方的消息传了回来。
  彼时薛寅正在悠哉悠哉地喝酒,柳陛下日理万机不得闲,但能者合该多劳,累死活该,小薛王爷懒洋洋软绵绵,一面享受着陈年桂花酿,一面指点小游九武艺,日子倒是过得分外悠闲自在。
  薛寅论学识拍马也赶不上才冠天下的柳从之,但武艺倒是不错,指点一下小游九绰绰有余。小家伙倒是聪敏好学,奈何性子脱跳,坐不住,一肚子阴谋诡计,一不留神就出幺蛾子,练弓练了几天,小有名堂,就开始收不住心想溜出去玩了。不学无术如薛寅对小家伙这等脾性十分理解,只因小薛王爷懒入骨髓,昔年学艺时也颇有一番波折,不过如今他不是学艺的是授课的,学生要跑,自然使不得,于是懒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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