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第二次葬礼-第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为什么?是有保密条例么,这种东西——”
  “那是人类还不能涉足的领域,否则世界会脱轨的。而且——”曹谨衍停下脚步抬头看天,可惜他除了一片铅灰色和边缘的高楼,什么都看不到。“那是十分深远的、无从解脱的孤独。”
  邬长海思考了一下,问了另一个问题:“如果你不死,会有什么后果。”
  “严重到我不死不行的后果。”曹谨衍这么回答,就像是说着别人的事一样,“说到底我是一个脆弱和自私的人,为了不让自己的存在成为应有道路的阻碍,为了自己不变成一个罪人,我宁可伤害身边的人。你看,我就是这么可悲。”
  邬长海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能做的只有陪身边这个可悲的人走下去。
  大学的某个周末,他横穿整个校园找他消磨时间,两个人一起打瘟疫公司。曹谨衍也是这么一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表情对自己说:“如果这个城市真的爆发了瘟疫——无法治疗的那种,而我有相应的权力,我会果断地选择封锁所有道路,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把这里夷为平地。无论这里有我的谁,我唯一‘人道’的做法就是给大家留下告别和写遗书的时间,绝对没有谁能带着病毒活下去。怎么,我简直像个人渣吧?”
  现在回想起来,邬长海觉得那时候曹谨衍笑的比哭更让他难过。
  大学一般对外开放,两人又是校友,很轻松地踱进校园,坐在校道旁的长椅上。
  邬长海的气已经消的差不多,心态平静地继续提问:“你的想法我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既然决定好了我也不打算阻挠你。现在,你就说说之前提到的空间悖论是怎么回事。”
  曹谨衍表情松动了许多,语气也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既然我在你面前,也就说明现在的时间是在我死之前,对你来说是五天前。但是没那么简单——你能确定现在的正确日期吗?”
  “什么意思?”邬长海掏出手机,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手机上显示日期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他跑到附近的店铺旁,看着陌生的人们各自干着自己手里的活计,但每一处都仿佛巧妙地避开了具体的时刻。看不到日历;询问他人时,对方就如同系统故障般机械地转移了话题。
  “这、这是什么回事”
  曹谨衍正用树枝在雪地上画着图,闻言抬头笑了起来。他示意邬长海去看他画的图——呈数学符号中“∝”形状,又像是没有转折处棱角的“又”字。曹谨衍蹲在长椅旁敲着地忍笑说:“邬长海同学请听好,曹老师要开始上课了。”
  邬长海实在找不到东西砸他的头,只好狂躁地揉乱他的头发。
  “说是悖论,因为我们两个本来不应该同时出现。你回来是为了参加我的葬礼,相当于你的存在杀死了我。而对你来说的‘五天前清晨’是我死亡的时间,这没错。我说过‘世界是单行道’,时间作为一个矢量是单向前进的。但是,要是时间轴在某处画了个圈出现了重叠的部分呢?看看这个交汇点,也就是时间轴重叠的地方——这里就是我们所在的这一天。第一次到这一点还是正常的,顺着它往下的第二天,才是我死亡的时间;但是第二次经过这个点时,就形成了不同时间点的重叠。也可以这么说:时间本来是不会中断的,但有24个小时被硬塞了进来。所以我们两个,靠的这么近,却处在不同的时间点。”他用树枝敲着图,不时抬头看看邬长海的表情,待他消化了继续往下说。“这其实算是个bug,但也算在这个必然道路之内。这一天你无法用任何方式表达其正确日期,因为它本来不存在啊。而且注意到这个情况的‘人类’,只有你我。”
  说到这,曹谨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邬长海说:“把我家钥匙拿出来。”邬长海马上明白了:自己手上的这把。曹谨衍开门用的那把。同样的钥匙,同时出现在两个人手上,这边是这个悖论最好的证明。
  “其实不止两把。”
  “什么?!”
  “还有第三把——其实还是同一把,在我姐的手上。但是她处于悖论之外的时间里,所以我们接触不到。我说过了吧?‘这个悖论是世界为我创造的,也是我为你创造的。’我最后还是逃不过死亡;悖论里的‘其他人’只是现实的投影,什么都不会留下;受到影响的人——只有你。”说罢,他掏出自己的钥匙,往空中抛去。
  诡谲的现象出现了。钥匙在飞到一定高度后,突然如被慢放,陷入了黏稠的时空里,缓慢地在半空中移动着,带出肉眼几乎可见的立体的涟漪,扭动形成近乎冻结的漩涡。“你看,扭曲了。”
  “……厉害……”邬长海一脸震惊地看着。“不拿下来吗?”
  “不用管它。它会自动被悖论‘消化’掉的,你的那把也是,只是没那么快。你那个可别扔啊,回我家的时候还要用的。”看着邬长海收起钥匙后,曹谨衍接着说,“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个悖论空间出现的目的——消除这个悖论本身。而解决这一切的途径,就是我的再次死亡。从你六点多经过我死亡地点开始,倒计时就已经开始了,只是这个重叠的过程是缓慢渐变的,所以一开始还有我的葬礼。虽然你被拉进来,但完全没事。在这24小时——现在还剩下不到16个小时,只要最后我再死一次,这个不存在的空间就会马上消失,你刚路过我死的地方,而我真正的葬礼还没有开始。”
  “听起来还真是高大上……说实话刚才我还觉得挺可怕的,但现在也无所谓了。反正你也在这。”邬长海笑着回应他。
  “其实我知道的也就到这了。”
  “诶?”
  曹谨衍叹了口气,望着半空中漩涡里逐渐扭曲了形状,正一点点消失的钥匙,无奈地对邬长海说:“如果我还是个纯正的活人,那个大图书馆爱进就进;但是现在不行。我现在知道的是之前‘特意了解过’的东西;在这一天里,除了知道一些特意去了解过的东西,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说实话剩下这十几个小时会发生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但是——”
  邬长海无奈地打断他拖长的尾音:“对我这种凡人就别故弄玄虚了吧。”
  “……好吧那我接着说。比起几把钥匙这种小问题,‘我’这个存在才是最大的bug。所以,悖论空间因我而生,同时也在利用各种合理方式——排除我,包括把我的外挂收走。幸运的是就算我是个普通人,知道的东西还是比你多。”
  “呵呵你真是一如既往地欠打。”
  对此,曹谨衍淡定地回答:“你打不过我的。就算没办法预见未来,直觉和条件反射也够我用了。现在让我听听你的回答。”
  邬长海长出了一口气,向曹谨衍伸出手:“那就陪你最后玩半天。”他看着曹谨衍难得地睁大了眼睛,露出些许被震撼的表情,自己反倒有些局促不安,“怎、怎么了?我说的很奇怪吗?你没误解成约炮这种黄暴的意思吧?!诶你怎么不看着我这边啊?”
  曹谨衍居然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回握住那只伸出的手。相贴的双手交换着来自不同时间的温度,却像不曾分开过。雪依然在下,这点五天前和五天后没有什么不同,变的只是自己身处的环境。整个城市在雪天里裹上素装,静立一旁的柏树顶着头上的白雪,树冠下的枝干□□着。隔着景观树可以看见行人和车的影子透过来,被树枝拆解地如同不规则的拼图。邬长海看着稍稍偏过了视线的曹谨衍,仿佛看见他的脚下不是雪地,而是十二年前和自己一起走过的花圃间校道,那是个不会下雪的地方,一年四季入眼的都是夺目的绿。意气风发的少年总是话很多,自己说不过他却总喜欢陪他海吹神侃,没有厌烦过。
  别的一切都可以是赝品,但只有站在眼前的这个人必须是真的。自己犯了一个长达四年的错误。现在再去忏悔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剩下的十多个小时能做的事也不多。等到这一天的循环结束,一切都会回归正轨。但那不是他想要的正轨,又是他必须接受的事实,更是曹谨衍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明天。
  “走吧。”他对曹谨衍如此说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七
  和一个确认死亡的老朋友一起散步是件很神奇的事。更神奇的是,邬长海发现“朋友”这个词似乎已经不太适合形容他们微妙的关系。他感觉自己忘了本来想说的话,只好就这么走着,等待对方开口。曹谨衍也是一副等着自己说话的样子。两边都十分尴尬。
  好吧,只好自己先说了。“就剩不到十六个小时,你还有什么事要做?要去哪放松一下,我陪你?说实话,见到你之后,我本来想说什么的,但现在一时想不起来了。”
  曹谨衍笑了,调侃道:“就这么点时间,你还想出省游不成?我觉得在这里呆着就很不错。想不起来就给我接着想,趁着我还在全都说清楚了。给我个痛快也让你舒坦些。”
  “……你真的没有什么想做?”
  那边的回应是敷衍般的笑意。
  邬长海并不想抓着这点再次批判曹谨衍的消极态度,也就随他。两个人走的竟是回曹谨衍家的路。
  他们与许多路人擦肩而过。就算是悖论空间,这个世界还是贴近现实的。在穿行的人群中,只有旁边这个人的存在是最鲜明的——也是最虚无的。对陌生的路人来说,眼前走过的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都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各自的生活而已。他不知道、也不打算去想:这些程序里的过客与自己这个关键人物擦肩之后会不会自动归零;他所关注的只有曹谨衍而已。
  顺路从超市捎了几罐啤酒,都是之前没喝过的牌子。回到家曹谨衍便把邬长海推去客厅,让他自己找点水喝。自己则是弯腰打开冰箱,翻动着里面不多的食材。他似乎不打算问邬长海想吃什么,实际也是他并不需要问。
  透过拐角的磨砂玻璃屏风,邬长海看见曹谨衍撸起袖子,稍稍歪着头,像是做实验般精准地斜着手里的油瓶。他没有穿围裙,就这么随意而熟稔地翻炒着锅里的菜,厨房里不断传出“兹兹”的响声和菜的香味。
  邬长海歪坐在沙发上,在等菜的间隙翻着曹谨衍扔在一旁的报纸。看来看去都是旧闻,实在没什么意思。他抬头看去,隔着屏风的身影十分模糊,就像那个人飘忽不定的生命。近十六年互不相识的时光,八年的相处和四年的分离。不知不觉的,自己认识他的时间已经占了自己走过岁月的四分之三,而生死相隔的时间将占去自己全部生命的大部分。
  就算看不清对方的身影,邬长海也能轻松想象曹谨衍忙碌时头低下的角度。眼神,动作,曲起手肘时带起衣服的褶皱。偏棕色的头发有点偏长,垂下的时候会微微翘起。一想到这个样子很快就只能成为自己的回忆,邬长海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曹谨衍紧紧的捏了起来。如果他还活着,也许会继续这样藏着最大的秘密活下去。即便是一个人最真切地体会着洞悉一切的痛苦,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笑着。
  这个样子让他想起了在葬礼上就算心如刀割也要坚持到最后的曹谨文。硬要说的话,自己算是暗恋过曹谨衍的姐姐。当然,他的暗恋在曹谨文大二时交了男友后就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其实那比起暗恋,更像是普通男生都有过的憧憬。一想到这点原本谁都不知道的事实际上曹谨衍知道的清清楚楚,邬长海感到格外尴尬。在邬长海眼中,这两姐弟有一点非常像:为了坚持自己的理念,牺牲些什么都无所谓。在曹谨衍身上,这种坚持用一种残酷的方式体现了出来。
  邬长海不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勉强着自己对着曹谨衍的背影想象着对方也许能拥有的生活。其实邬长海本想趁着这个春节北上和他聚一聚。不知为什么,就算有了之前的约定,他仍想要早些见到这个人。如果他们能早几年认识或是一起活下去,这种关系兴许会发展到更深的层次。
  自己要是就这个问题私下去问曹谨文,她大概会一副震惊的样子,顺便教训自己:“这样都不告白,我真想揍你啊。”
  或许对曹谨衍,自己抱有的早就不是朋友的感觉了。奔二十七的男人,除去当时无疾而终的暗恋,恋爱经验竟然为零。单位的同事就这件事调侃自己无数遍,现在才发现自己只是觉得有一个更好的人在罢了。邬长海在等曹谨衍。尽管他没发现自己在等他。
  又是很俗套的剧情:当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邬长海并不是没有迟到过,但这次迟到实在太离谱。心里被什么塞满,仿佛下一刻就要喷涌出来。
  邬长海想对曹谨衍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像是紧紧扯着心脏。他猛灌了半杯水才缓过来。厨房里面炒菜的声音还没有停,看来曹谨衍准备的下酒菜会很丰盛。他试探性地问道:“曹谨衍!这几年你交女朋友了吗?”声音带了些微颤抖。
  那边炒菜声音中断了。邬长海以为是问题切中曹谨衍的要害,又紧张了起来。没想到曹谨衍只是正好准备完了,把几小碟菜端了出来。
  两人都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茶几上随意摆几碟菜。邬长海还在等着曹谨衍的回答。曹谨衍喝了两口酒,才没事人似的回答道:“没有。”
  “没有?你姐都结婚两年了!”
  “你不也没有吗,担心啥。”
  “好吧的确是这样。但你条件好啊。”
  “不想,没兴趣。”
  “?”
  “说到这,”曹谨衍突然凑上前去,直盯着邬长海的眼睛,脸上浮现出戏谑的笑容,“你不觉得现在是告白的好气氛吗?”
  紧接着,赶在邬长海开口之前,曹谨衍轻描淡写地说:“我开玩笑的。”紧接着又把上半身收回去。
  被曹谨衍这么一搅,邬长海反而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了。如果双方的感情不对等,这样交往下去恐怕会更加尴尬。双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打破沉默的也是曹谨衍。
  “来分析一下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吧。”
  ——完了,这家伙果然还在变相逼自己告白。邬长海腹诽着,心里的希望似乎也重新涌动起来。明明对方对自己抱有的情感比谁都了解,却总是恶趣味着逼着自己说出来。就像是无聊的出题者不甘寂寞地引导着解题者,一步步走向答案。
  ——他是这么希望别人配合自己吗……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一定会寂寞至死吧。一个人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已经没有人能陪在自己身边。放眼四野,都是同样的直通向世界尽头的虚无。什么都没有,死亡的也只是躯壳。唯有这个时刻,存在于自己面前的才是真正的他。
  邬长海斟酌着自己的言辞,忐忑地说:“我的确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抓紧时间。”
  “我现在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
  “……那我先说吧。”
  邬长海很少见到曹谨衍这种认真的表情。他看着曹谨衍眼神向一旁移动,沉默片刻又移了回来,正视着自己。“我制造这个悖论,只是为了再见你一面。”声音很轻,声线却很稳,结实地敲打着邬长海的心脏。
  “我没有喝醉,这种酒灌不倒我。”曹谨衍平静地对邬长海说道。“我想见你。就算是在这样的时间地点,我也想见你一次。”
  邬长海只是愣了一下,便笑了起来。在这一天里他还没这么畅快地笑过。代替了语言,邬长海的身体凑上前去,结结实实地抱住了曹谨衍。曹谨衍的手臂和后背被邬长海的手臂圈着动弹不得,拿着啤酒的手有些僵硬地停在原处。曹谨衍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邬长海把头搁在曹谨衍的肩上,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原来你我所期盼的,是一样的啊。”他补充道。声音发哽,仿佛就要哭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八
  他们长久静默地拥抱着,电视里嘈杂的响声渺远的如在千里之外。平稳的呼吸声交错着。邬长海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白白猜测揣摩了那么久,竟把放得那么明显的答案忽略了,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不只是之前的好几个小时,更是过去的好几年。
  “真想揍你一顿,再让你帮忙踹我几脚。”邬长海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被紧紧抱住的曹谨衍小心地把手中的一罐啤酒放到矮桌上。终于空出了双手,终于能够回抱对方。虽然晚了许多,绕了一大圈远路,但总算是用一种特别的方法实现了两人各自的愿望。“其实最可笑的是我。”他这么说着,声音如同叹息。“和我相比,你是自由的;我却心甘情愿地用未来把自己锁住了。”
  邬长海紧了紧自己的手臂,让自己更贴近对方的侧脸。他抚慰般轻声道:“但你是我见过的除了父母外最好的人了。”
  “这告白可真微妙……”
  “我一直很憧憬你。”邬长海肯定地说。“不只是因为你脑子好使、一路当学霸;我憧憬的是——”
  “先说到这吧。”曹谨衍有些费劲地伸出食指拦在邬长海嘴前,无声地告诉他:留些等会再说。
  缓慢地松开拥抱之后,两个人再没说什么话。刻意地避开对方的眼神,就连拿起筷子夹下酒菜时动作都显得僵硬生疏。直到灌完了买回的几瓶啤酒,桌上盘里只剩下薄薄一层油,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酒味,曹谨衍才有些费力地扶着沙发起来,踉踉跄跄地往浴室的方向走去。邬长海仍靠在那里,仿佛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说是“看”,眼神却没有聚焦。邬长海突然觉得自己很想哭,鼻腔、喉咙都一阵一阵地涌动着酸涩的感觉,可是一点眼泪都挤不出来,只有趁着对方不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如同凝固的时间也让他窒息。
  浴室那头传来模糊的水声。十多分钟后,浴室的门开了。邬长海僵硬地扭过头去,脖子和背上的肌肉都有些发痛。曹谨衍带着浴室里的热气出来了。走到他身边时,邬长海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空气里干净的温热。
  不需要多问、十分自然地,曹谨衍稍稍用力把邬长海从地上拉了起来。邬长海的酒量不差。他拖着脚步到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扶着墙站立不多时便缓了过来。不完全清醒也没问题,毕竟这个时候睡一觉才是更好的选择。
  于是乎,之后两个人打闹般拉扯着、带着一丝醉意说笑着挤上同一张单人床也成了理直气壮的事。床不大,他们有些局促地不敢蜷起身子、只有僵直了腿躺下。身旁传来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而且按理说旁边这个人何止是呼吸,连身体都不应该存在。但邬长海并不觉得害怕。相反,他觉得这段不太正确的睡眠时间格外安稳,让他回想起在不会下雪的南国和同一个人度过的校园生活。
  两人背对着,邬长海可以隐约感觉到曹谨衍的头发蹭着自己的后颈。曹谨衍的声音响了起来,因为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声音有点闷,又带了些少见的尴尬:“两个大人了还这样挤一张床,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啊。”
  “……这反应可真不像你。”邬长海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又感觉到身边的人往被子里缩了一下。他半坐起身看见曹谨衍睡得异常安稳。再度躺下时,背后的温度让他觉得生命如此可贵——又是如此脆弱。
  这次,邬长海梦见了小时候在北方老家养过的一只鸟。家里没有鸟笼,只是用树枝和稻草给它在挂衣架上整了个窝。品种是什么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就连那只不算很起眼的鸟有怎样的色彩和声音也忘得差不多了。勉强能回想起来的,是自己和父亲两个人半趴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看它在地上跳来跳去的情景。它翅膀扑楞着,却飞的并不高。
  就算是不设笼子整日开着窗,那只鸟至多跳到窗檐或附近的树上,似乎并没有远走高飞的打算。
  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某个深秋,那只鸟似乎生病了。不知道是受了寒还是吃错了东西,几天来一直萎靡不振的样子,毛也乱了许多。精心伺侯下它似乎有所好转,又能勉强蹦跶几下。眼看着暖气要开了,似乎只要冬天过去它就会像以前那样活蹦乱跳。
  某天,他们发现那只鸟不见了。找遍了每一个角落,最后看着一直开着的小窗——一直相信它不会飞走所以开着,纵使想要质疑“它生着病飞不起来”,也找不到别的解释。
  邬长海从那以后再没有见过那只鸟,连掉落的羽毛也没有。“兴许是飞出去没多久就死了吧。”还不太明白什么是死亡的他这么想着;父母也是这么认为。但他们并没有阻止孩子每天在阳台上放一小碟鸟粮的徒劳的行为。
  过了些日子,邬长海也不再这么做了。
  那时死亡于他只是一个遥远模糊的概念;当他第一次亲手剖开死者的尸体,强压着呕吐的冲动平静到残酷地直面血肉,对生命的质感又有了些深刻的体会;而现在,他终于理解一个人的死亡对另一个人会有怎样的冲击。
  ——可以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