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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玲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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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元大师闪电般疾掠而前,及时操臂,扶住他摇摇欲倾的身体,但手掌触及杨君达腰部,忽然心头微微一动,才待开口,却闻杨君达喉头一阵低鸣,正反复呼叫着几个断续而微弱的单字:“马岭关马岭关”

字音渐渐低微,终至渺不可闻,紧接着,眼睑垂合,体温逐渐变冷。

法元大师神色连就,终于目视一尘道长,缓缓点了头。

一尘道长神情肃穆地对孝服少女道:“姑娘,血仇得偿,总算可告慰霍大侠在天之灵,贫道送姑娘回去吧!”

地孝服少女凝注杨君达尸体一眼,默默转身走向承天坪外。

群雄至此,尽皆垂首,紧随一尘道长身后,悄然退去。

他们满腔激愤地来,满怀迷惘地去,一场血斗虽幸而避免,但每个人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甚至霹雳神翁罗承武也不例外。

不多义,承天坪上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山风拂过雪地,掩去了纷乱的足印履痕,然而,那烙在心里的痕印,将永远难以掩去。大家肚里都怀着一个相同的疑问,那就是:赫赫一代巨孽的风铃魔剑杨君达,为什么会在毫无抗拒的情形下,甘心饮鸩就死?口口口口马岭关是冀、晋交界处一道荒僻的山隘。

关上既无城堡,亦无关闸,疏落着几十幛茅屋,多半是山中猎户,只有那靠近隘口的颜家茶棚,算是唯一店家,兼卖些简陋而粗糙的点心,同时,也供肩挑之辈歇息。

如今时值隆冬,大雪封山,行旅绝迹,但颜家茶棚中,却住着一位孤零的蓝衣少年客人。

少年来到马岭关已经第三天了,每日自晨至暮,总是独自站在隘口左近那棵大树下,引颈向山径痴痴地张望,显然,他是在等人。

三天过了,山径上始终是空荡荡的,蓝衣少年开始流露出焦急之色,每当深夜返回棚中,躺在泥砌的土炕上,他的信念不免有些动摇,也为自己的行径,感到无比追悔。

——师父的叮嘱是到第二天午刻,现在已经整整三天,怎么还不见他老人家来呢?难道当真发生了什么意外?

——不!不会的。师父武功高绝,二十年纵横天下,未逢过敌手,他老人家既然这样安排,必定是有把握脱身的。

——可是,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又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那些人若无制胜妙策,怎敢纠众登山轻捋虎须?

这么看来,师父已经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了?

早知如此,我真不该离开师父,纵然承受重贡,至少也应该暂时隐身峰下,不要远离才对,万一师父不幸人险,也好及时赴援,哦!我真糊涂,真该死。

——无论如何,明天决定再等一天,假如仍不见他老人家赶到,就动身再返承天坪,未得师父下落,决不先去北京。

这一夜,蓝衣少年转侧通宵,未曾闽过眼,天风破晓,跃.身而起,匆匆收拾随身包裹,略用了些食物,便招呼茶棚店东颜老头结账。

颜老头诧异地道:“怎么?公子不是等人吗?就要走啦?”

蓝衣少年木然应道:“我再等一个白天,入夜就走,烦你.把干粮替我包上些,午间和晚饭,我不再回棚里吃了。”

颜老头好心问道:“今儿白天,公子准备去哪儿等候呢?”

蓝衣少年道:“大树底下。”颜老头一愣,笑道:“那又何须带干粮,茶棚距那大树,才几十步路,公子如嫌往来麻烦,小老儿可以按时替您送过去,热东西吃起来也落胃些”

蓝衣少年似乎不耐多言,随口应了声:“也好!”留下一锭银子,背上小包,径自出了茶棚向大树走去。

其实,颜家茶棚距那大树,最多不逾二十丈,但因大树枝粗干高,恰好挡住了山径来路视线,树旁有块方石,正好作椅,蓝衣少年才选了这地方。

他走到树下,挥袖指了指石上积雪,刚坐下,忽然上如一亮,又霍站起身来。

啊!有人来了!

蓝衣少年举手齐眉,凝目望去,一点也不错,的确有条人影正沿着崎岖山路,如飞似地向山隘奔来,从身法分判,更是一位武林高人。

“师父!”蓝衣少年一声轻呼,禁不住心中狂喜,迈开大步,飞迎了上去。同时挥手大叫道:“师父!师父!”

但奔未逾丈,少年突然愣住了,飞舞的手也高举如僵,原来他已经认出那飞步下山的人,并不是师父风铃魔剑杨君达,却是个僧袍飘扬的和尚。

那和尚轻登巧纵,奔行极快,转眼间,已到近前,蓝衣少年注目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敢情来的竟是少林方丈法元大师。

老和尚在丈余外停身止步,满布皱纹与风尘的脸上,绽开一抹笑意,朝蓝衣少年微微颔首,道:“小施主,还认识老衲吗?”

蓝衣少年情不由己向后倒跨了一大步,用手指着道:“你你不是那天在承天坪的”

法元大师道:“不错,老衲法元,那日在承天坪上,曾与小施主有过一面之缘。”

蓝衣少年蓦然泛起一阵惊悸,沉声道:“你们把我师父怎么样了?”

法元大师苦笑道:“老衲正是为令师之事而来,可谷第衲稍作憩息,再作详谈?”

说着,举步走到树下,拂拂僧衣尘土,在大石上坐下下来。

蓝衣少年见此情状,已有不祥之感,急步跟上,追问道:“老和尚,你快说,师父他老人家究竟怎么样了?”

法元大师盘膝跌坐,且不回答,却从身侧布囊中,取出一样东西,反问道:“小施主,你可认识这是什么?”

他冷冷扫了那古怪腰带一眼,没好气地喝道:“和尚,现在是我问你话,你却拿这不相干的东西来搪塞则甚?”

法元大师肃容道:“小施主何必急躁,老衲即兼程赶来,自然要奉告关于令师的消息,不过,在老衲回答小施主问话之前,务必请小施主回答老衲,这东西你有没有见过?”

蓝衣少年强忍怒火,摇摇头道:“没有。”

法元大师注目又道:“这是令师随身之物,小施主果真没有看见过?”

蓝衣少年拂然道:“胡说,师父的物件,我岂有没见过的道理,这带子决不是他老人家的东西。”

法元大师紧接着又问道:“距今两旬之前,令师独往太原,小施主知道他是去做什么吗?”

蓝衣少年不耐地道:“你这老和尚怎的这般唠叨,我问你的不回答,竟缠问个没完”。

法元大师正色道:“事关令师毕生清白,小施主务请耐心答复老衲,老衲问过之后,自会将令师消息详细奉告。”

蓝衣少年无奈,只得忍耐答道:“师父他老人家是去太原采购日常需用之物,咱们住在荒山上,每隔三五个月,就得添补些东西。”

法元大师接口又道:“平时出山采购,都是令师独自前往么?”

蓝衣少年道:“平时师父都带我——同去,只有这一次是例外”

法元大师双目一亮,岔口道:“为什么?”

蓝衣少年道:“因为平时添购物件,都在和顺县,这一次,师父说有几件东西,县城中买不到,必须去太原府购买,路途太远,就没带我同去。”

法元大师轻“哦”一声,喃喃道:“这就难怪了,他连自己唯一的爱徒尚且隐瞒,无怪不愿再作辩解了”

蓝衣少年沉声说道:“你不许胡猜,师父他老人家,独往太原,决不会是去杀人!”

法元大师长长叹息一声:“是的,老衲也深信他不是去杀人,无奈却知道得太晚了,唉!如此沉冤,真令人难以相信。”

说着,竟热泪盈眶,嗟叹不已。

蓝衣少年注目问道:“老和尚,你的话问完了吗?现在总该告诉我师父的消息了吧?”

法元大师点了点头,却凄然说道:“小施主,令师心性,超越常人,多年耳儒目染,想必小施主亦当有超人心胸,大丈夫当忍天下人所不能忍的变故,才不愧是名师之高徒”

蓝衣少年越听越惊,截口道:“师父他老人家莫非莫非”

法元大师声音一哽,道:“令师三日之前,已在承天坪归天了。”.蓝衣少年遽闻恶耗,身形一阵震颤,却忘了伤感,猛地逼前一步,厉叱道:“是谁下的毒手?”

法元大师黯然答道:“是老衲!”

“什么?你!”蓝衣少年骇然张目,简直比遽闻师父死讯犹感震惊,颤声喝道:“真的是你这老秃贼下的手?”

法元大师点头道:“正是老衲。”

蓝衣少年双目爆睁,双掌一错,就待扑上前去,但转念之间,又强自按撩住怒火,暗忖道:世上哪有自承杀人凶手,而且特地送上门来的道理?这老和尚来得古怪,内中或许另人蹊跷?

心念电转,蓄势未发,冷冷哼道:“就凭你区区少林和尚,我不信师父会败在你的手中,敢情你是故作大言不惭,想往自已脸上贴金?”

法元大师木然道:“老衲自知,如论功力,实难胜得令师,但令师当时并未抗拒,而是自甘束手待死,情形自不能以常理衡断。”

蓝衣少年怔了一下,随即纵声大笑起来,道:“老和尚,你以为小爷会相信你的鬼话?师父他老人家脾睨字内,傲骨棱棱,岂会束手待毙,不加抗拒?再说,师父亲口嘱咐我在此见面,他老人家决不会骗我。”

法元大师神色一肃,道:“小施主敢是不信令师已逝?”

蓝衣少年晒道:“我本来有些相信,但现在却一点也不相信了。”

法元大师叹息道:“老衲有顺话,说出来只怕小施主更不会相信,但,那却是千真万确的铁—般的事实。”

蓝衣少年不屑地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法元大师正色道:“令师真气走岔,武功尽失,早巳与凡夫无异了。”

果然,蓝衣少年听了,越发大笑不止,道:“好个老秃头,居然越说越玄了,若说旁的事,小爷或可能相信一二分,唯有这个谎,你扯得太不高明,师父他老人家功力有没有失去,难道小爷还没有你清楚?”

法元大师提着那纯金制成的古怪腰带,缓缓说道:“老衲早知小施主不信,但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令师真气走岔,乃是在前往太原府之前,他独自远赴太原,正为了打造这条‘定穴护元带’。”

蓝衣少年收敛了笑声,诧异问道:“什么叫做‘定穴护元带’?它是做什么用的?”

法元大师黯然一叹,道:“此物形式,、原载于前辈医圣无才居士所著‘隐伤秘本’,唯武林中人知道的甚少,本寺藏经阁有该书,故尔老衲幸会涉猎,据书中解释,假如—个练气之人,一旦走火人魔,真气岔道,重则毙命,轻则瘫痪,皆因气血不能畅行。而腰际‘左右章门’乃二大夫阻,此带内竖金针二枝,部位恰在两处章门穴道,束之腰际,可合闭穴通顺,虽未能恢复涣散的真所令身躯瘫痪,藉以维持日常行动方便,却厥功甚大,所以名叫‘定穴护元带’。”

蓝衣少年凝神倾注的听着,又问道:“但你怎说这带子是我师父的东西呢?”

法元大师用指尖挑起金带,道:“小施主请仔细看看这条带子吧!”

蓝衣少年困惑地接了过来,反复细看,忽然在金带内侧发现两处长方型的印戳,不觉念道:“十足纯金,太原金祥发这好像是承造金铺的店戳?”

法元大师颔首道:“不错,正是太原府金祥发银楼的店戳。”

蓝衣少年道:“这跟我师父有什么关系?”

法元大师怆然一叹,道:“小施主,令师在承天坪上,饮鸩归天,老衲亲为收殓遗体,在令师腰际,发现这条‘定穴护元带’,惊骇之下,犹未敢置信,于是,连夜赶赴太原,经面询金祥发店东,才定实这条金带,果然是在二十天前,令师亲往定制的”

蓝衣少年猛地一震,急道:“你的意思是说,师父他老人家独自去太原府,目的就是制这条金带吗?”

法元大师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蓝衣少年怒道:“假如这是真的,我师父分明在去太原之前,武功已经失去,你们竟诬指他老人家是去杀害霍宗尧?”

法元大师叹道:“所以老衲说这是一桩天大的沉冤,可惜知道得太晚了”

蓝衣少年低声嘿道:“哼!你说得倒轻松!”

法元大师语声微顿又起,接道:“不过,小施主,实论起来,令师亦有不是,至少他应该对那柄风铃剑的事,向大家提出解释。”

蓝衣少年怒目一瞪,道:“当时你们倚多为胜,气势汹汹,何曾给师父解释的机会?”

他惊怒交并,方寸已乱,匆匆将金带寒进包裹中,戟指法元大师又道:“我这就赶回承天坪去见师父,他老人家无事便罢,惹有分毫损伤,小爷定把你们这些凶僧贼道,四门五派的匹夫刀刀斩尽,剑剑诛绝,老秃驴,你等着吧!”说完,转身便走。

法元大师精日暴展,沉声道:“小施主,请留步!”,蓝衣少年一旋身,胸衣已解,剑囊尽现,叱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法元大师目注少年胸前一排十柄风铃小剑,老脸上神色连变,良久,才敛目一声浩叹,徐徐说道:“小施主不必去承天坪了,令师所饮毒水乃老衲亲手调制,遗体也是老衲亲手掩埋,这如海沉冤,如山重仇,小施主,你就全向老衲索讨吧!”.蓝衣少年冷哼道:“只待证实了师父他老人家生死安危,还怕你跑得了么!”

法元大师苦笑说道:“老衲既赶来相晤,便无规避之意,可是,小施主,你怎不问问,老衲从何知道小施主会在马岭关上?”

蓝衣少年闻言一怔,道:“不错,你怎知我会在马岭关?”

法元大师道:“那是令师临终之前,面告老衲的,令师含冤不辩,却毅然舍生,其中,必有难以明言的隐衷,小施主难道就不想先替他昭雪沉冤,然后再—决恩仇么?”

蓝衣少年倔强地道:“那是我自己的事。”

法元大师凝注道:“可是,令师含冤而逝之前,将马岭关地名赐告老衲,其意欲令老衲助小施主一臂之力,已甚属显然,即使令师并无此意,老衲即悉内情,也无法置身事外”

蓝衣少年冷笑道:“你自称是害死我师父的凶手,又甜言蜜语欲替他老人家昭雪沉冤,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究竟肚里怀着什么鬼胎?”

法元大师正色道:“因由我种,孽由我生。老衲一时愚昧,铸错已成,但愿舍此余年。聊图补报于万一,至于能否化解这大仇深恨,早已不在奢念之中了。”

蓝衣少年哂道:“听你口气,倒真像诚意的”

法元大师道:“老衲句句由衷,岂敢虚词诳骗小施主。”

说着,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只薄薄的玉匣,双手递给了蓝衣少年。

蓝衣少年手托玉匣,冷冷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法元大师合十道:“玉匣中乃少林最高令符‘绿玉贝叶’,小施主持此贝叶,少林僧俗弟子,上自长老,下至沙弥,悉任调遣”

话犹未毕,蓝衣少年已冷笑一声, “拍”地将玉匣摔落雪,地上,傲然道:“师仇不共戴天,你惹真正害死了师父,少林弟子一个也别想苟活幸免,小爷岂会中你这怀柔布惠的无耻奸计!”话落,拂袖腾身,如飞而去。

法元大师怔怔立在大树下,脸色瞬息数变,良久,良久,才黯然长叹,俯身拾起玉匣,喃喃道:“唉!怨毒已成,仇恨难解,看来武林这场血腥浩劫,势已难免了。”

这时,颜家茶棚老头儿恰好提了一盒热腾腾的獐肉水饺送来,他可没听清老和尚说些什么,只望着如飞逝去的蓝衣身影,不住地摇头,道:“年轻人好急的性子,天大的事,吃饱了再走也不迟呀!老师父,您说是不是?”

过了片刻,没闻老和尚回应,扭头一看,树下空荡荡的,哪儿还有老和尚的影子。

颜老头机伶伶打个寒噤,手脚一软,险些连水饺也摔了口口口口保定府西城门边,有一条名叫“长乐巷”的小街。

其实,所谓“长乐巷”,只不过—单列依着城墙墙脚搭建的简陋瓦屋而已,檐低二门窄,即杂乱又肮脏。

但,你可千万别小看了这区区数十间陋屋,远及冀、察、鲁、晋诸省,无论巨商富贾,贩夫走卒,凡是到过保定府的,提起“长乐巷”三字,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人人靶大拇指竖得老高,都得由衷地赞一句:“好地方!”

好在何处呢?原因很简单…—那儿一列数十间,清一色开的是赌场。

不过,同样是呼卢喝雉的赌博场, “长乐巷”的主人,经营却别具—格,一不许赌欺生,二不重利典押,还有一桩特别的,决不教人留连忘返。

赌场主人说得好,赌钱不要紧,但不能日夜不分,沉迷赌博,耽误了正事。

所以,长乐巷赌场中,都设有串铃,入夜戌正,响铃“开摊”,天明卯正时刻,铃声一响,各档赌具一律收摊结帐。赢了算你运气,输了明晚再来,白天里,是赌场清理休息的时候。

但赌钱的人,大多免不了有个“输干赢净”的通病,输了钱想翻本,自是不肯罢手,赢了钱的,恨不得连赌台一齐放进口袋里,也不肯罢手。是以,大家对长乐巷赌场,件件满意,惟独对那要命的“收摊铃”不怎么爱听。有那好事的人,替它取了个名字,叫做“三光铃”。

也难怪,铃声一响,天光、人光、钱也光,那滋味儿的确是不大好受的,无奈赌场场规如此,也就只好遵守了。

这一天,时当卯正二刻, “三光铃”早巳响过,赌客也都散去,伙计们正忙着收拾着桌椅,结算帐目,打扫满地果皮纸屑,忽然,厚重的棉布门帘一掀,随着一阵刺骨寒风,跨进来一位二十来岁的少年人。’少年一身蓝衣,满脸风尘,眉宇间,也含着沉重的忧愁之色,背负包裹,肩后斜插一柄木剑。

一名正在门边洒扫的伙计,冲着蓝衣少年咧嘴一笑,道:“哥儿来迟了,场子刚收。”

蓝衣少年摇摇头道:“不!我不是来赌钱的,请问掌柜在不在?”

伙计轻“哦”一声,拿眼睛上下打量了少年一遍,问道:“哥儿,有什么事吗?”

蓝衣少年道:“是的,有点小事,想见见他。”

那伙计耸耸肩,用手向屋角一指,道:“喏,那边坐在柜台后算账的,就是咱们这儿账房管事先生,有什么事,你自己对他说去吧!”

蓝衣少年道了声谢,星目微扬,果见屋角柜台后面,有个干瘪老头正埋头计账,当下略整了整衣衫,缓步走了过去。

那干瘪老头大约有五十多岁,一双白眉份外显目,唇角长着两撇老鼠胡须,身上反穿一件羊皮袄,一面口里念念有词,一面运指如飞’,滴滴嗒嗒拨打着逄盘珠子,显得十分忙碌。

但说也奇怪,蓝衣少年刚走到柜台近前,他连眼皮也没抬,就像早巳看见似的,突然开口问道:“小哥儿,有何指教?”口里说着话,手上却没停,仍在敲打着算盘珠子,甚至头也没有抬起来一下。

蓝衣少年拱了拱手,道:“我想跟您老打听一个人。”

干瘪老头埋头如故,简短地说道:“谁?”

蓝衣少年道:“一个姓骆的,外号叫做‘千手猿’。”

干瘪老头似乎微微一震,突然停止了计帐,缓缓抬起头来,霜眉轩动,闪着一双绿豆般眼珠,向少年凝目望了好一会,才问道:“姓骆的?总该有个名字吧?、”

蓝衣少年道:“千手猿骆伯伧,你老可认识?”

“千手猿?骆伯伦?”干瘪老头喃喃念了两三遍,却摇头道:“这名字倒没听过,不知他是干什么的?”

蓝衣少年道:“听说从前在北京城里,也是开设赌场!”

干瘪老头恍然一声,露齿笑道:“这就难怪了,小哥儿,你找错地方啦,这儿是保定府,你该去北京找他才对。”

蓝衣少年叹了一口气,黯然道:“是的,我也去北京,城里城外整整找了两个多月”

干瘪老头接口说道:“怎么?没有找到?”

蓝衣少年摇摇头,道:“没有。听人说,十年前,他的赌场遭了一次变故,从此再未见到他,也不知是不是已经在那次变故中死了。”

干瘪老头无限同情地摊摊手,道:“这么说,老汉也爱莫能助了,咱们这儿,没有姓骆的”。

蓝衣少年颇感失望,怔了片刻,又问道:“保定府除了长乐巷,请问什么地方还有赌场呢?”

干瘪老头笑道:“北大街还有两家,你可以到那儿去问问,不过,据老汉所知,那儿也没有姓名的这个人,恐怕一样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蓝衣少年双手一拱,道:“多承指教,无论如何我得去试试。”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

干瘪老头忽然招手叫道:“喂!小哥儿等一等。”.蓝衣少年驻足转身,道:“老人家还有什么指教?”

干瘪老头起身踱出柜台,含笑说道:“看神情,小哥儿你是远道而来,但不知你与那姓骆的是什么关系?寻他有什么紧要大事吗?”

蓝衣少年迟疑了一下,赧然抱拳道:“是为了一点私事,不便直言,老人家请多多原谅。”

干瘪老头微笑道:“老汉是一番好意,知道小哥儿远道前来,只是为了寻人投靠的话,寻他不到也没什么要紧,咱们场子里,也正需用人”

蓝衣少年忙道:“谢谢美意,但在下此来,并非为了谋求栖枝,老人家的盛情,在下心领了。”

干瘪老头低声“哦”了一声,点点头道:“既如此,老汉自然不便勉强,小哥儿你好走。”

蓝衣少年再三致谢,方才转身而去。

那干瘪老头目送少年背影消失在门帘外,笑容忽敛,匆匆向身后一名伙计飞快递了个眼色,低声道:“盯住他!”

自己则疾步转入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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