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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回前堂-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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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存继嗤地一笑,提壶自斟,举着酒杯走到北堂王府席前,道:“素昧平生?你我一同闯过鬼门关,怎能说素昧平生?当日你舍命救我,我还未曾好好谢你。”
  季华鸢闻言轻哼一声,心知这是晏存继存心说给北堂朝听的,却也不着急,只是望着自己面前的空酒杯淡淡道:“殿下何必如此虚情,您不早已盛情谢过华鸢了吗。”他将盛情和谢这三个字咬得很重,抬眼直视着依旧一脸玩笑的晏存继。
  “哈,那日送你的白珊瑚簪子也只是一件信物而已,你还喜欢吗?”
  “殿下言重了。”季华鸢捏起酒杯,又重重搁下:“寄托承诺之物,方可称信物。殿下当日半强迫半耍赖迫使我将白珊瑚簪子留在身上,怎能算是信物?”他说着,放在席下的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北堂朝腿上,低声道:“我与王爷同有一对玉佩,彼此盟誓相守,才可说是信物。”
  晏存继煞有介事地噢了一声,又问:“可是那日你给我看的那枚串了黑绳子的玉佩?啧啧,那么丑的玉,配上更丑的绳,怎么能当信物?我还道南怀富庶,北堂王也不给你些好东西。”
  季华鸢不及回答,北堂朝那边却是笑了,他站起身,仗着身高上不足半寸的优势逼视着晏存继:“玉虽朴,我华鸢也不是浮华之人。王储送来的白珊瑚簪子听说药用很好,我已经研了,以备后用。”
  晏存继闻言双眸骤然睁大,目露凌厉之色,却只有一瞬间,就又恢复了嬉笑模样,他上前一步,用只有北堂朝和季华鸢能听清的声音说道:“怎么,听说前几日季华鸢被吊在树上暴雨里熬了半夜,想必手腕上应该尽是伤,北堂王现在又表现得如此疼爱,那珊瑚粉——不会早已用来给华鸢除疤了吧?”
  北堂朝顿时怒极,却不露声色,只是淡淡一笑:“王储与您送进来的棋子倒是摆的一手好局,只是那棋子大概也没有想到,会落得那般下场——王储殿下还真是好手腕啊。”
  “一般。”晏存继眯着眼朝北堂朝笑,又将视线移回到坐在一边的季华鸢身上,轻声吐口道:“不及北堂王教训心爱人的手腕高。”
  北堂朝闻言已经压制不住怒火,季华鸢突然咳嗽了一声,站起来,杯中不知何时已斟满了酒。他双手捧着酒杯端端正正地走到晏存继身前,眸中毫无波澜,张口干干脆脆道:“殿下,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昔日您江上救华鸢一命,华鸢便陪您鬼门关前走一遭,两不相欠。您为华鸢设下的局,华鸢和王爷落了套,是我们两人间的问题,华鸢不欲与您纠缠。自今日起,既然殿下亲自开了口要我伴驾,我便好生地伴驾,也请殿下——不要再为难华鸢。”他说罢,在北堂朝抢上来之前一仰头饮尽了杯中烈酒,面色更加白一分,眼眸似乎也更闪烁一分,季华鸢道:“华鸢酒量不好,如今一杯烈酒,也表明诚意了。殿下呢?”
  晏存继望着季华鸢认真的双眸,也缓缓收了嬉皮神色,他看着季华鸢,不顾北堂朝站在一边,只低声问道:“我听说你惨极了……竟也值得吗?”
  季华鸢一笑:“值得与否,都是华鸢自己的事。”
  “好。”晏存继点头:“是自己的事,我管不了。”他说着,嘴角又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走近一步道:“既然你应了伴我的驾,今晚散席后,城南荷花池,陪我喝一杯,如何?”
  “这酒席要子时后才散,深更半夜,王储还是自重些为好。”北堂朝一步跨至晏存继和季华鸢中间,面色森冷,丝毫不让。晏存继低头一笑,低声道:“华鸢呢?”
  北堂朝冷哼一声,刚要嘲讽晏存继厚颜无耻,却突然感到身后的季华鸢伸手拉住了自己的肘弯。北堂朝心中一惊,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季华鸢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华鸢!你!”
  “北堂朝,今晚不去,他也会在别处为难我。只是荷花池闲坐,我有分寸。”
  “北堂王,听见了吗?”晏存继笑得眼角都泛起了细纹,一脸的小人得志:“既然北堂王对在下的人品放心不过,我俩不如趁天黑前——现在就动身,子时前,我就将季华鸢好好的还回你给他打的金丝笼子里,可好?”
  “晏存继!你不要太……”
  “殿下一言既出,不能反悔!”季华鸢冷声打断了北堂朝,向他使一个眼色,便侧身一步道:“殿下先请。”
  晏存继爽朗一笑,在众人的目光中当先一步向殿外大步走去:“痛快!有趣!”
  季华鸢秉持着谦恭有礼的姿态,落后晏存继一步出殿。北堂朝眼看着季华鸢当真和那无耻流☆氓离开,气得脸都青了,却突然听上首北堂治沉声道:“朝儿,退下。”
  北堂朝回过头看着北堂治,那双包揽着世间沟壑的眼眸望去深不可测。北堂朝长叹一口气,却是僵持着不动。北堂治微微一动手指,不知何时停下的礼乐声继续,北堂治低声道:“宴席如常。朕有些乏了,北堂王,来内殿陪朕用一些茶点吧。”
  暖阁内殿,北堂治遣走了安置瓜果茶点的太监宫女,看着站在身前的北堂朝,轻叹一口气:“朝儿。”
  “皇兄不必多言。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臣弟心里有数。”
  北堂治又叹一口气,亲自替北堂朝斟了一杯热茶给他捧在手心里捂着,缓缓道:“晏存继城府极深,又故意扮演市井花花公子作派,我们怎能掉以轻心。你既然爱重季华鸢,就应该对他有信心。”
  北堂朝抿了一口热茶,却是有些固执地昂起头:“臣弟信华鸢,但这不意味着臣弟能容忍那贼人对华鸢包藏色心!”
  北堂治低声笑了:“色心?如果晏存继真的只有一颗色心,朕倒是不必再愁了——你当他此次犯险进访,竟只是怀揣了一颗色心而来吗?”
  北堂朝轻哼一声:“当然不是。他来,就是冲我北堂朝来的!只是,我偏不怕他!这是我南怀的帝都,我们自己的地界,怕他做什么!”
  北堂治摇头:“你心中什么都明白,又何必尽是显露出一副小家子气。”
  “皇兄!”北堂朝突然爆发了,他将茶杯放在桌上,高声问道:“皇兄也有过心爱之人,又何必明知故问?季华鸢是臣弟心尖上的心尖,这种感觉,皇兄怎会不懂?”
  北堂治看着北堂朝发怒,丝毫没有当朝天子被冲撞的怒气,他只是看着眼前从小护到大的弟弟,低叹一口气:“说到头来,还是晏存继今日戳到你的痛处了——他当着季华鸢面挖苦你前几日吊了季华鸢一夜,你理亏,你心虚,所以才会如此勃然大怒——朕说得可有错?”
  北堂朝闻言一顿,却只是道:“不是他戳臣弟痛处,是晏存继小人祸心,臣弟一见他,就只想着要杀之而后快!”
  “你本是沉稳持重之人,又何必在我面前扮这猴急相——”北堂治低笑几声,啜了几口热茶,缓缓道:“前几日你王府里闹翻了天,连宫里调☆jiao人的嬷嬷都请了去。朕本不欲多问,此时看来,倒真是不问不行了——季华鸢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那样对他?”
  北堂朝恨恨地撕咬着自己的嘴唇,停顿了片刻,终于道:“他什么都没错,是晏存继勾结我府上的眼线给我们下了套。”
  “哦?”北堂治拖长声调,抬眼看着北堂朝。北堂朝不情愿地低吼道:“就算是我错了又怎样!我对不起华鸢,我屈了他、我辱了他,我纵然千错万错,哪里用得着晏存继落井下石!”北堂朝越说越怒,砰地一脚踹翻了一个凳子,制造出巨大的声响之后火气更旺,怒道:“皇兄你听见他说的话了吗?句句都是挑拨离间!即便华鸢受了我欺负,一切错误都在我,却不也是他一早就策划好了的!他以为自己是谁!他是西亭王褚、他和华鸢一起躲过几个毛贼的暗杀,他就有资格替华鸢抱不平吗!无耻之徒!呵,真可悲,他八成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几个他查不出底细的毛贼,正是他插进我王府里的云寄派出去的!”北堂朝说着,又掷飞出去一个茶杯,只听又是砰地一声茶水泼湿了内殿的一处墙壁,北堂朝冷哼道:“西亭王储了不起吗?他夺不得华鸢的心,连他插进来的线人都早早爱上本王、叛了他了!若不是现在局势混沌,我真想将这事情码在他眼前,看他还撑不撑得住那一脸淫贱的笑!”
  北堂朝排山倒海的怒吼止息,空荡荡的内殿还依稀回荡着他北堂王的冲冠怒气。北堂治面无表情地抿一口茶,冷眼看着罕见的暴跳如雷的北堂朝,道:“够了吗?”
  北堂朝愤愤地消了音,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兄长,有些没底气地弯下腰将椅子扶起来。北堂治看着他,终于长长地叹一口气,轻声说道:“人人都道北堂王这十几年来历练得稳重了,深不可测了,谁想到,私底下还是小时候那臭脾气。谁抢了他的玩具,他就要和谁拼了命了!”
  “华鸢不是玩具!”北堂朝低吼。
  北堂治只是轻笑一声,不再搭腔,只道:“是不是玩具,你这闹也闹够了。还是端起你的架子好好地给朕回到殿上去——你若真想要季华鸢早日脱离了晏存继那魔爪,就尽快将晏存继在帝都里动的那些手脚都一一破解了,早日将他拿下,万事大吉。”
  北堂朝微微侧着头,叫人看不清脸色,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臣弟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荷花池夜

  晏存继本以为会看到满池荷花绽放,月光莹润绰约。漫天星光下,他可以和季华鸢对月浅酌,畅聊人生。等他把季华鸢灌醉了,说不定还能听见一大通对北堂朝的牢骚,到时候他就可以把季华鸢搂在怀里,对他说:“良人近在眼前,何必苦苦寻觅。”想想,真是风☆流倜傥,连自己都要被自己折服了。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季华鸢从此醒悟,真的跟了自己——抱得美人归不说,他距离此行的目的,便又进了一大步。
  美事!美事!
  可惜晏存继的梦太美了,当他看到一池的残叶败荷时,几乎难以承受,站在池塘旁被冷风一吹,整个人都愣在当下。
  季华鸢从后边跟上来,淡淡道:“殿下不是要看荷花池吗?这就是了。”
  晏存继幻想破灭,蓦然间竟生出一分悲凉。他回头看了看依旧摆着冰块脸的季华鸢,似乎也和想象中截然不同——“这——就是你们南怀人引以为傲的帝都荷花池?”
  季华鸢斜眼瞟他:“你是猪脑吗?现在将近十月,哪里还有什么荷花?”
  晏存继沉默了,他抬头看看夜空,乌云遮挡住了所有的星星,月光也愈发黯淡。
  “季华鸢,你一早就知道会是此番情景了是不是!”晏存继终于气急了。
  “是啊。”季华鸢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季华鸢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我好歹是你们南怀皇帝的贵客,你就这么耍我!”
  季华鸢闻言抬眼,面色不善地瞟了他一眼,只冷冷道:“耍与不耍,我说了算。贵或不贵,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真是反了!晏存继纵然城府极深,却也被季华鸢这不声不响就玩你一遭的派头生生拱出一股火来,他将提着的一坛酒随手丢开,酒坛滚落在泥土里,只有酒液在罐里击打罐壁的闷闷的声音。晏存继指着季华鸢:“我早先听说北堂朝吊你打你还有些不忍和愧疚,现在看来,你确实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你这不死不活的样子,北堂朝怎么没打死你!”
  季华鸢闻言只轻哼一声,不理会暴跳如雷的晏存继,只是蹲下身子蹑着脚踏进泥里将那无辜的一坛好酒捡了回来,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将泥土一下一下擦得干干净净。
  “我在和你说话!”
  季华鸢擦干净酒罐,轻轻放在地上,淡淡道:“你不是在和我说话,你是在骂我。你是王储,你骂我,我听着就好了,还要什么回答。”他说着,轻轻叹一口气,对上晏存继当真有几分怒气的眼睛:“北堂朝只是吊了我,至于之后的事,他也不是存心。你何必三番两次出言挑拨。”
  晏存继用鼻子冷哼一声:“瞧你一脸清高傲岸样,在北堂朝那里却是好没骨气。我若是真的没有挑拨到你心里的那根弦,你又何必解释这一句。”
  季华鸢不接话了,晏存继去捕捉他的神情,却只能见他低着头。过了一会,就在晏存继觉得自己话说狠了犹豫着要弥补一句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季华鸢低声叹了一口气。季华鸢扶着池边护栏坐到地上,抬头拍着身边的沙地对晏存继道:“不是要和我痛饮几杯吗?坐吧。”
  晏存继见他神色没什么异样,便也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将季华鸢怀中抱着的酒坛抢过来,拔开塞子就是几大口咕咚咕咚灌下去,末了长吁一口酒气,酣畅道:“这酒,还真是好极了。”
  季华鸢只是淡笑:“你得承认,南怀比西亭,地大物博得多。”
  “是啊,我承认啊。”晏存继又灌一口,随便用袖子擦了擦嘴,道:“可我看不起你们南怀人,自诩开化,文人墨气,背地里哪个不是满肚子算计。我们西亭物资贫瘠,可是我们的子民个个淳朴善良,骁勇善战。你们,差得远!”
  季华鸢闻言也不和他犟,只是撇嘴一笑,看着晏存继:“殿下,我不知道西亭的子民是不是个个淳朴善良,但我知道——您,可绝不是什么纯良之辈。纵然南怀人满肚子算计,但恐怕这一整个帝都,也没几个人能算计得过你去!”
  晏存继半眯起眼,拖长声音道:“噢?你说我能算计,你得拿出证据来。”
  季华鸢低笑一声,看着脚下的沙土,低声道:“你算计我算计得这么过瘾,还需要什么证据吗?”
  “你说我算计北堂朝可以,但我什么时候算计过你?”晏存继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季华鸢。季华鸢只是无谓地一勾嘴角,看着晏存继:“晏存继——王储殿下!你真的当季华鸢蠢吗?你默许秋雨来摆我一道,将好好的一颗棋子彻底废掉,怎么会没有一点筹谋?”
  晏存继哈哈一笑,只道:“我默许?我怎么默许?秋雨来蠢货一个,背着我作出如此费力不讨好的行动,我只能在事后干脆弃了他,哪里还能有什么筹谋?”
  “呵……”季华鸢看着晏存继决心装傻到底的模样,不以为意,只是一字一字说道:“从你将白珊瑚簪子留在我身上开始,你的局就已经铺开了。如果我没有猜错,即使秋雨来不站出来,你早晚也会设计让北堂朝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发现我身上有你的东西——”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晏存继,你是看准了北堂朝无论如何放不开我,却想让我对北堂朝彻底死心,将我这一颗棋子,死死地捏在手里。聪明绝顶的王储殿下,华鸢猜的,可还符您的心意吗?”
  晏存继对上季华鸢难得犀利的眼神,两人呼吸近在咫尺。晏存继面上嬉笑之色尽敛,曈色漆黑,跳跃着猎豹发现猎物的兴奋神采。
  这是一只从大漠深处飞来的猎鹰,在帝都撞见了季华鸢这只狡黠的幼鸢,他最初只是觉得美丽而有趣。现在,晏存继是真真正正被眼前这个永远比他料想得更看透一步的俊美少年吸引住了。他看着季华鸢清秀的脸庞,幽深的眼眸,轻轻吐口道:“季华鸢,如此相貌,如此通透,又如此胸襟,怎么会是和谢司浥一家养大的!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季华鸢移开视线,看着一池枯荷在秋风中荡来荡去,声音清泠:“季华鸢天地间一介弃婴,能有什么来头。”
  “我知道你是弃婴。”晏存继把弄着手中雕花的酒坛,低声道:“你全部的背景,我两年前就已经查得干干净净,只是到了现在,我却有些不愿相信,这一切竟然真的像我查到的那样毫无隐秘吗?”
  季华鸢轻笑几声,却是将晏存继手中的酒坛拿过来,转了半圈,竟像是忘了自己不能过饮一样的,仰头也是一大口灌下去,被呛得咳嗽,而后极为畅快地喘息了几声,学着晏存继的样子抹了抹嘴,道:“我又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是好多事情,比寻常人更不在意一些罢了。”
  晏存继笑了,道:“我看你不是不在意,你是太在意。”
  “有什么区别吗?”季华鸢在迎面而来的风中微微眯起眼,看着晏存继,道:“我既然选择不记恨北堂朝,就不会为了你的三言两语与他反目。晏存继,我和你没什么情分,我今天坐在这里,和你说这一大席话,不是为了与你套近,只是奉劝你一句,别再做些无用功。”
  “是吗?”晏存继闻言凑上前来,带着一股酒气,像是仔细观察着季华鸢白皙皮肤上细小的绒毛:“你当真——会永永远远与北堂朝在一起吗?”
  季华鸢闻言低头笑了,又喝一口酒,绕开晏存继的问题不答,却反问道:“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划,我俩的事,你怕是比我们当局人还要清楚——那么我问你,你可知道我心里真正介意的是什么吗?”
  晏存继笑了,双手在脑后交叉,悠哉道:“北堂朝这两年,身边不知有过多少处子。而且——还偶遇了另一个谪仙一样的人,那人这两年来隆宠不衰。你装得再云淡风轻,怕也是心碎如尘。”
  晏存继说到这,向旁边看去,却意外地发现季华鸢面上无一分异色,依旧是那一副清清冷冷的淡漠笑意:“不对。再给你一次机会。”
  夜已愈发深了,乌云散去,反而比方才要亮一些。晏存继酒劲有些上头,在清凉的晚风中看着季华鸢身披月光,眉目如画,一时间竟然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在他身后,看着他清俊的侧脸。
  季华鸢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声音,回过头,却见晏存继第一次彻彻底底卸下往日或放浪形骸或冷酷诡谲的伪装,眼眸中带着一抹幽深的迷离。
  “不猜了?”
  晏存继轻轻吐口:“你说罢。”
  季华鸢又笑了,举起酒坛,将最后几口酒喝了个干净,然后将酒坛一掌拨开,垂下头轻轻道:“我只是很遗憾,自己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倘若我此番不来帝都寻他,他是不是真的,这一生,与我老死不相往来。”
  晏存继闻言一震,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看着身边已经微带醉意的清俊少年,竟忍不住脱口问道:“你爱他,竟真的已经爱至如此了吗?”
  “如此是指什么?”季华鸢只是笑,笑得眉眼都舒展开,他看着天空中高挂的月盘,许久,低声道:“晏存继,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和北堂朝永远在一起。命运的事,谁都说不清。但我可以告诉你,无论我们在不在一起,我永远不会怨恨北堂朝,更不会去伤害他。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是真的喜欢我也好,还是要利用我摆布北堂朝也罢——真的,死了这条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难受和介怀,季小受是压在心里的。晏存继危险但不下作,所以倾诉吧倾诉吧倾诉吧~~~~

  ☆、漏夜

  晏存继送季华鸢回府的时候,已经将近丑时了,街上漆黑一片,只零零点点有几盏昏黄的烛火。晏存继和季华鸢沉默着摸黑走到北堂王府前,王府里面也是漆黑一片了。
  晏存继早已又恢复了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打了个哈欠,对季华鸢道:“回去吧,别忘了明早陪我去吃早点。”
  “我知道了,你走吧。”季华鸢和他道别,看着晏存继步伐轻快地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转身自己一个人走上府门前,轻轻一推,却发现府门竟然没有落钥。他推开门走进去,一点跳跃的烛光映入眼帘,季华鸢向光亮处一看,竟然是北堂朝。北堂朝在门口的一个小凳子上坐着,双臂抱在一起将灯笼杆压在自己的腿上,已经昏昏欲睡。
  季华鸢立刻放轻了脚步,刚走上前一步,却见北堂朝忽的一下抬起头,有些朦胧地看了看他,站起身道:“你回来了。”
  季华鸢的声音很柔很低,他走上前去握住北堂朝的手:“更深露重的,怎么在门口等?”
  北堂朝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揽住季华鸢,一边快步向里院走,一边吸了吸鼻子,沉下声:“喝了多少酒?”
  季华鸢这才想起来自己喝多了酒,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北堂朝神色。昏黄微弱的灯光下,北堂朝略略蹙起眉看着他,面上带着淡淡的责怪,却没有什么愠怒之色。季华鸢另一只手拉住北堂朝衣角,整个人又向他怀里缩了缩,小声道:“也没有多少,可能是酒太烈了,味道有些冲。”
  北堂朝看季华鸢有些心虚的样子,也不再说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揽着他进屋,亮起灯盏,灭了灯笼随手放在一边。季华鸢瞧他模样好像有些冷淡似的,便低声道:“我身上酒味重,今晚回自己房里睡吧。”
  北堂朝走到床边,掀开裹好的被子,捧出两个热水枕递一个给季华鸢,自己抱着另一个,沉声道:“我等了你大半夜,你还不让我抱着睡两个时辰吗?”他说着,自己抽了鞋袜上了床,不留季华鸢,只是冷冷道:“反正被子早都给你暖好了,你要是真想走,就走吧。”
  北堂朝自小养尊处优,也就只有对季华鸢能如此细心体贴。季华鸢瞧着北堂朝一脸带着失落的不快,想着他为自己铺好了床一个人在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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