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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堂前武开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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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殷大人呢。”殷静嘴角微微一勾,这是武开阳第一次看见殷静笑,那笑很浅,稍纵即逝,“叫我云卿便是。我的字。”
    “云卿,我的字是正之。”武开阳说。
    “我知道。”殷静边下楼梯边道,武开阳跟在殷静身后一怔:“你知道?”殷静来到大堂,打了一个响指,一个店小二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对殷静躬身道:“官爷,出门呀?”
    “牵马!”殷静潇洒一摆手,又顺带指了指武开阳:“把这位爷的也一起牵来。”
    武开阳忙上前一步:“云卿,我走来的。”
    殷静薄唇微张,眨了一下眼:“看我这脑袋!”说话间殷静的马已经被牵到门前了,殷静皱眉挥手:“牵回去牵回去!”说着丢给小二一块碎银,抬步迈出了酒楼大门:“那我们一道走去吧,武兄你指路。”
    武开阳几步与殷静并行:“也不远,就在对面那条街上,那个挂着大灯笼的就是。”
    殷静点点头。夜里的云州城华灯初上,青石板的街道,石缝间郁郁青草,再往前是一条城内河,许多孩子在河边嬉笑打闹,水光粼粼,映着一盏明月。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沿街叫卖的,吆喝的,夜市的都渐渐摆开了。
    “镇北天挑剔了十多年,这个家的也看不上,那个家的也不要,当了一个光秃秃的堂主那么久,忽然收了开山大弟子。武开阳,字正之,天下武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就是翻遍了武林世家的族谱,也不知道此人究竟出自何宗何门。你说如此神秘,怎么会不让长辈常常挂在嘴边呢?做晚辈的天天听着念叨,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武开阳一怔,知道殷静是在解释,他为何早知他字正之。
    “让你见笑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武兄,”殷静停下了脚步,看着武开阳,眸色极是沉静:“早上我就想问了,其实你的脚没什么影响吧?我与你拼力,并未感觉你有条腿经脉不通。世道上经常有些不尽然的谬言,难听之极,若是你还在江湖行走,他们亲眼看见你如此修为,又怎么敢……”
    “云卿……”武开阳笑了笑,“这件事,说来可话长了,容为兄吃饭的时候慢慢与你讲。来,到了。”进了门,武开阳熟门熟路地对掌柜的道:“老先生,我刚才提来的那坛酒,等会儿上了菜你帮我一道送上去。”
    “好嘞!武爷!”
    殷静一步跨进了这家雅致的云州菜馆:“武兄,你还带了酒呀?那我今天就陪你一醉方休。”
    武开阳道:“那酒不是今天喝的,是我自己造的,送给你带回去用。今天我们喝这里的酒,云州酿。”
    殷静的眼睛眯了起来,薄唇平平,眸间晶亮却含着一丝笑意:“你怎么就这么有把握,今天一定能请到我?还备了你自酿的酒?”两人一道步入武开阳在楼上定的雅间,窗外正是城内河,河边杨柳依依,房内干净精巧。在桌边相对坐了,武开阳道:“我今天是肯定要请你的,拉也得把你拉来。”
    殷静摸了摸下巴。武开阳抬目看他一眼,只见殷静一身靛青劲装,身形挺拔好看,平肩,窄腰,长腿,腰侧挂着一只玉牌。真是英雄出少年呐,还记得自己当年沙场上第一次见到副将殷远山的时候,他怕是还没出生……
    “武兄?”殷静的声音放轻了,显得更沙哑了些:“我脸上有什么那么好看吗?”
    
    第8章
    
    武开阳垂目把神色掩去了,只手将菜单递了过去:“我在想你爱吃什么呢,不过不如你自己点。”
    殷静笑了笑,这是武开阳第二次看见殷静笑。和第一次转瞬即逝不同,这一次殷静的嘴角轻轻地勾着,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就连眼睛里也有笑意。殷静缓缓地翘起了腿,轻抬了抬下巴:“这儿我不熟,武兄帮我点吧。”
    武开阳见殷静如此,心下放下一块石头,觉得今晚要和殷静说的事,仿佛不那么难开口了。“行,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武开阳问。
    殷静耸耸肩,整个身子向椅背靠去,双手抱住后脑勺,看向窗外夜景:“难吃的我不吃,我只吃好吃的。”
    武开阳闻言,低着头愣了一下,继续看菜单。
    “你笑什么?”殷静眼神从窗外回转,落到武开阳身上,问。
    武开阳抬起脸,一本正经:“我没笑啊。”
    “你额头阳白穴上皮肤牵动了一下,不是笑是什么?”
    武开阳不由得真笑出了声来:“云卿啊,真瞒不过你!”说着武开阳侧头朝门,“点好了,小二!”
    守在门口的小二闻声进来了,武开阳把菜单递还给小二,报了一串菜名。
    “二位爷,这么多菜,两个人怕是吃不完。”小二提醒道。
    武开阳道:“吃得完,去吧!”说着武开阳给了赏钱,小二答了一声“诶”就退出阖了门。
    “怎么,怕我今天早上累着了?那还不至于。”殷静单手端起沏好的茶,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窗台上,啜了一口香茗。
    “哪儿能,我是想让你多尝尝云州菜。”武开阳道,“难得来一次,花样多些好。”
    不一会儿菜就陆续上来了,小二还送来了一瓶云州酿。武开阳开了瓶给殷静斜了一杯,满溢刚过杯盏,一滴不多一滴不少。殷静接过道:“今天云卿有幸遇见正之,我先干为敬。”说完便干脆地仰头一饮,杯底即空。殷静只感动喉中一阵辛香划过,心中不禁微怔,空杯放回桌上,眼神微微一敛:“武兄,你点的酒,怎么这么淡呐……”
    武开阳又给殷静再斜一杯,也给自己满上,前倾了身子,举杯道:“都说,酒烈,情义就浓,酒淡,交情就淡,可是却独独不能算上云州酿。云州有千仞山屏障,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而云州酿,最初是给那些行伍之人喝的,淡,是因为怕喝醉了,耽误行军打仗。可云州酿也暖,下腹之后,暖到四肢百骸,冬日可以驱寒,夏日可以去湿,还能涂在伤口上止血。行伍之人最爱,乃是袍泽之谊,同生共死。”
    ‘袍泽之谊,同生共死’八字一落,殷静脸色一肃,想必是出身军旅之家的缘故。他眉间舒展开,神色也郑重起来:“原来还有这么个典故。”
    武开阳点点头:“云卿,我与你喝一杯。”
    “好!来!”
    两人对坐将酒饮尽。
    “菜还没上全,不过先吃吧,没有那么多讲究。”武开阳道,说着一边给殷静布菜,一边介绍着这些菜的什么什么来由,名字是怎么取的,有什么道理。殷静吃得极快,风卷残云一般,武开阳夹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吃几口两人就喝一杯酒,聊几句闲话。
    “还有几道菜?”吃了一半的时候,殷静忽然问。
    武开阳看了看满桌的盘子,心里一数,对殷静道:“还有一道菜。”
    殷静闻言,抬着头便愣了一下,酒意微微上脸,淡黄的皮肤中透出一点红润来:“还有一道菜?正之,你这素的也太多了吧!我想吃肉。”
    武开阳忽然伸手,掌心一翻便握住了殷静的手腕,殷静没防备,太渊大穴便这样被武开阳握在了手心,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屏住了呼吸。殷静喉头动了动,还未出声,武开阳却已经放开了殷静的手:“果然……”
    “……什么?”殷静的喉咙沙沙的,带着低沉。
    “你内伤快半年了吧,还要吃红肉,喝烈酒?”武开阳皱眉,声音间不经意带了一丝严厉。
    殷静眯起眼,眉间微微不悦。
    武开阳深吸一口气:“我有句话要与你说……”
    殷静把筷子往桌上‘啪’地一放,打断道:“你早上与我对刀就发现了?”声音低沉,语气却带着不容躲避的尖锐。
    武开阳点点头。
    “那你请我吃饭,也不是因为敬佩我人品武功,而是因为打了一个受伤的人,心里过意不去?”殷静提高了声音,嗓子却更沙了。
    武开阳盯着殷静,沉默了片刻,却弯腰脱起靴子来。
    “你干什么?”殷静冷道。
    武开阳把靴子脱下,搂起裤脚,露出那只被废过的腿。
    殷静目光移上去,不禁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武开阳的足弓至于足踝处,血肉翻出,疤痕狰狞,而这些黑红疤痕围绕着的,却是一颗生了锈的钢钉,嵌在了踝骨里,武开阳将废腿移至殷静面前:“来的时候云卿你对我说,你感觉不到我脚不好。因为这颗钉子受了你今天扛在我身上的内力。可它终归是一件外物,只能补一补我这残破之躯。我每日都要服药,压制这颗钉子的锈性。”
    殷静抖了抖嘴唇:“……那如果你迎敌,别人打你的脚,会怎么样?”这句话本是十分忌讳,就好比问别人命门在何处一样,可殷静就这么直愣愣地问了出来。
    武开阳神色一片泰然,仿佛就等着他问这一句话一般:“按说我这个经脉断过接上的,经脉再断,脚骨就跟着碎了。可因为有这颗钉子在,它只会裂,而不会碎。若是在打斗中,周身真气充沛,这脚便如钢筋铁骨,哪怕是周围的脚骨都裂了,它也能行动自如……”
    “那如果真气断了呢?”
    “真气断了,脚骨已裂,斥性已生,就得敲碎骨头,把钉子取出来,然后接上骨头养伤,接上断筋,合了碎骨,等养好了,再打一颗新的钉子进去。”
    殷静屏住了呼吸。
    武开阳笑了笑,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口喝了:“我年少的时候,自负得很,甚至觉得天下之事,莫我敢为。那时我受了一种古怪的内伤,与人交起手来也没什么影响,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真气流动略微不畅,周行一圈,总是无法达至足底。我也不在意,就一直这么拖着。后来遇上高手,人家内力当胸压过来,我倒是抗住了,胸口一点事没有,足底却发疼。事后师父找人给我看了,说是因为全身真气流动化解了外力,唯有足踝不及,伤了筋脉了。可也不过是伤而已,没有断也没有裂,养一养就好。可没料到此后一个月之内,又遭遇两大高手……当时我只感觉脚下啪的一声,也不疼,只是动不了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啪的一声,是筋脉断了的声音。”
    武开阳说着放下的裤脚,看着殷静:“这伤要养,别不放在心上。当年我要是听了师父的话,今天不至于这样。”
    殷静一言不发地抿唇盯着武开阳。脸上的酒红全褪了下去,显出原本的微黄皮肤,眉毛浅淡稀疏得看不清痕迹,眼睛却安静又清澈地睁着,一瞬望去令人感觉一丝童稚天真。
    武开阳皱眉:“把鞋子脱了。”
    “脱哪一只?”殷静怔怔地问。
    “两只都脱。”武开阳抬抬下巴。
    殷静乖乖地把靴袜都除了,露出一双瘦长发黄的脚。武开阳半跪下身,一把将那脚踝握住了,殷静抽了口气。武开阳在足底几处一按:“这里疼吧?”
    殷静点头。
    “也不是很疼,晚上睡觉有些麻。”
    武开阳将那瓶带来的药酒坛子单手开了盖,倒了一点在掌心,用内力在殷静的足背上推去。殷静只感觉武开阳濯满药酒的手上皮肤滚烫,那药劲如灼烧一般渗进了了皮肉里,有什么东西啃咬着他的内里,从足底而起,窜上他的四肢百骸……
    “嗯……”殷静喉咙沙沙地漏出一声。
    “疼?”
    “……痒。”还有一点酥麻。
    “痒就对了。”武开阳抚摸着掌下脚背,令药酒吸收得更加完全:“这瓶药酒你带回去,专治这个的,以后每天晚上,你自己像我这样,给自己擦一遍,知不知道?”
    殷静点了点头。
    武开阳又加了一句:
    “这半年,如果太子要你做什么事,你不要去了。”
    殷静没有说话。
    武开阳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从怀中取出一只玄铁小块,在手中一掰,便一分为二。他将其一递给殷静:“堂里的东西,又叫阴阳铁,一个震动,哪怕相隔千里,另一个也有感觉。你要是脚有什么不舒服,你就用内力弹一下这块铁,我就去找你。这事可耽误不得。”
    殷静接过了,低下头,周身的气息再一次安静下来,甚至眉间带了一丝柔顺:“谢谢。”
    “谢什么,”武开阳微笑地凝视着殷静,“我与你喝了云州酿,就是兄弟了。”
    “我……”殷静一抬头便对上武开阳的目光,“武兄我……”殷静结巴起来,薄唇微颤,只用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武开阳。
    武开阳忽然想像揉搓镇敏一样摸摸他的头,可忍住了。最终只是拍了拍殷静的手背,温声道:“药酒用完了,你就来找我取一些。这酒都是我专门酿的,今天仓促,就剩这么一点了,下次你来,我备好了,让你多带几坛回去。”
    “……你给了我,那你自己呢?”
    “我还能再酿嘛,别担心。”武开阳高兴起来,“你下次来呀,我再送你一口好剑,你的剑不是被我震断了吗?哥哥赔你一把。”
    “好,”殷静颊边飞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红,一显即隐:“那正之可别忘了。”
    
    第9章
    
    两人喝酒喝到月上中天,云州酿空了三坛。直到太子的人在夜里发了唿哨,殷静才道:“是叫我呢,我得走了。”武开阳点点头,不由得说:“小心点。”
    殷静站起身,挺直的背脊间几分傲气:“寻常宵小还奈何不了我。”说着殷静看向武开阳,神色比初见时柔和得多,锋利全都收了起来:“正之,再会。”
    武开阳点点头,殷静从窗户上跃了出去。武开阳说要他小心,并不是说这一路回去,而是指太子接下来要做的事。武开阳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也不知道那句劝他这半年养伤,不要再出去做事的话,殷静听进去没有。
    武开阳一个人回了千仞山,刚走到房间门口,就看见镇敏抱着膝盖坐在门前一块石板上。武开阳一边开门一边道:“晚上石头凉,你内功浅,干嘛不进屋等?”
    镇敏仍然抱着膝盖:“男女授受不亲!”
    武开阳闻言足下一顿,觉得这姑娘真是长大了。
    “你喝酒啦?”镇敏抬起脸,闷闷地说。
    “喝了一点,找我什么事?”夜里天色本来就暗,武开阳进屋点了灯,回过身,这才发现镇敏眼角有些红。武开阳给她搬了一条凳子在门口,这总不会授受不亲了吧,“坐。”
    镇敏从石头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垂着脑袋斜倚着凳子坐下了。月光把她的圆脸衬得惨白惨白的,她轻轻开口,声音有些暗哑:“四师姐今天从浮州回来了,她跟我说……说她今年二月的时候,看见二师兄在画舫,搂着几个漂亮的女子……那形状十分……十分亲热。”
    武开阳走到房间角落的木架盆子边净了手:“就为这个?”
    “什么叫就为这个!”镇敏抬头喊道,声音带出了一丝尖音,眼圈却更红了:“我日等他夜等他,他在外面搂着别的女子……别的……”镇敏抿死了唇,说到后面已带了哭腔,她瞪着武开阳,一滴泪水顺着脸滑了下来。
    武开阳拿了条毛巾递给她,“擦擦。”随即坐到她对面,神色平平地道:“师妹呀,在外面办事,杀人舔血的活儿,有时候为了接近人,让自己不那么显眼,免不了的。”武开阳顿了一顿,“四师妹呢,她学的不是这个,她不懂。你别听她胡说。”
    “……她是胡说?”镇敏抬起脸,怔怔地问。
    “她一个小姑娘家,学的也不是杀手活儿,她又知道什么?封师弟那是有事在身,否则你让他怎么办呢?师父如今‘金笺印’都给了他,便是对他办事方心,你不该有疑才是。”
    镇敏抓着毛巾摁在脸蛋上,若有所思地发着愣,过了一会儿,她狠狠地抽了一口鼻子:“大师兄,你说得是真的?”
    “嗯。”武开阳点了点头。
    镇敏睫毛垂了下去,沉默了片刻,出声越来越小:“大师兄这么说,或许倒也是。”
    武开阳道:“下次封师弟回来,你当面问问他不就行了?”
    镇敏嗫嚅了片刻,推了一下武开阳:“我……我怎么好意思问他,你……你帮我问嘛。好不好?”
    “也行。”武开阳答应下来。
    “大师兄,那你以前……以前……也做过这种事吗?”镇敏把擦眼泪的毛巾递还了回去。
    “我?”武开阳接过镇敏手中毛巾,随手放在一边:“我那时太小,装不像客人,一般都是趴在房顶看,等完了事我再进去动手。”
    “……你……大师兄你好讨厌!”镇敏红了脸,噗的一声破涕为笑,“你干嘛跟我说这个呀!”
    “这不是你问我的嘛。”武开阳很无辜。
    “那……大师兄你知不知道,淳哥哥这一次什么时候回来?”
    武开阳听她把称呼从‘二师兄’换成了‘淳哥哥’知道小妮子心里是这事儿是过了。
    武开阳道:“应该就是在这几日。”封淳被支出去是为了不碰上太子的人叩山,既然叩山都叩完了,封淳也该回了。
    “真的?”镇敏的眼睛亮了起来,愁色一扫:“那我这几日去城外等他!免得他一回来又被爹爹弄走了!”
    “师妹,这几日太子的人还在云州,你别下山了。”武开阳一说话就带了一点大师兄的口气,镇敏十分不爱听,她站起身往外走:“我偏去!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是镇北天的女儿,谁认识我呀!”说着她出屋就反手阖上了门,把武开阳‘嘭’地关在了屋里。
    镇敏一晚上左思右想,既要下山去截封淳,总的有个章法,天蒙蒙亮,她终于拿定了主意,准备去“迎客楼”再做打算。
    迎客楼又是何处?
    原来云州往东,有一条长长的官道,往来货物人流每每川流不息。在云州城门旁,有一间四层八角的酒楼,唤作“迎客楼”。因为云州夜晚闭城,鸡鸣方开,所以有些远道而来半夜抵达的客商,便要宿在云州城外等待日出,这“迎客楼”正是为这些客商提供歇脚之处的地方。
    云州城这些年固若金汤,城中贸易也越来越繁华,迎客楼更是客商盈门,如今几经修缮,成为了官道边一道靓丽的风景。现在就连白天到达的客商,也都习惯先在迎客楼喝杯茶,歇个脚,洗洗风尘,再进城中安置。
    镇敏换上了寻常姑娘外出的衣服,晨光微曦便下了千仞山,来到迎客楼定了一间朝东的厢房,其中有内外两窗,从外窗中望去,能一眼看到官道的尽头,从内窗中望去,则可以看见迎客楼的大堂。镇敏想好了,她准备这几天就在这里等封淳了,若等不到封淳,她就吃住在迎客楼里。
    从早上开始就盯着大道,盯到中午百无聊赖,忽然迎客楼大堂里安静下来,掌柜的都出迎到了门口,似乎是来了贵客,镇敏探头到内窗朝下一望,眨了眨眼——咦,那不是被大师兄诓住的那个呆子吗?他怎么在这里?镇敏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只见殷静穿着寻常锦衣,暗色绣纹,十分不显眼,他不动声色地站在一名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身边,看似随意,镇敏却发现,殷静的手一直搭在剑柄上,整个人的气质好像敛藏了起来一样,眼睛半睁不长,神却深藏。镇敏知道这是高手戒备的状态,这么说,这个中年男人是太子了?
    镇敏好奇地偷偷打量,只见中年人长了一张国字面庞,粗眉、垂鼻、阔耳,可一张原本威风的脸,却被两撇小胡子破坏了格局,再加上眼神飘忽,倒有点不伦不类了。中年人被请进了一间包厢,正是镇敏楼下的这一间,有几个随从模样的人跟了进去,而殷静则守在了门口。
    镇敏怕自己横生枝节,便干脆往窗边一靠,运起龟息功来,装作自己不存在。不过楼下房间里的几个人似乎武功也并不高明,不仅没有发现镇敏,甚至连说话都不懂的敛声,声音顺着地板传了上来。
    有一个声音道:“殷云卿那个废物,连一个残了腿的瘸子都打不过,打输了还神气活现的,真是看着他就来气。太子爷宽厚才不罚他,他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另一人道:“哼,要不是他输了,白虎令早就拿到了,哪用得着太子爷费这么大心思?”
    只听一个中年的声音缓缓叹一口气:“孤本是爱其才,多次免其不敬之罪,谁曾想他竟如此不中用……”
    镇敏听得奇怪,这些话她能听得到,殷静守在门口,也应该听得清清楚楚才是。镇敏好奇心起,又沿着窗户缝以余光去瞟殷静。只见殷静抱剑站在门前,面无表情,可若仔细看去,他的眼皮耷着,眸子只露出了细细的一条,嘴角带了一丝不易发觉弧度,有点像是冷笑,又有点像是轻蔑。
    “不过要找到‘延寿丹’,还是得靠他,让他将功折罪吧。”那似乎是太子的声音说道。
    听见‘延寿丹’三个字,镇敏运着龟息功差点从窗户上摔下来!这太子不会真的要找延寿丹吧?延寿丹是《药王经》里写的一种秘法,据说用了以后,死人能复生,活人能再多活一百岁。从前武林中也有人发心去寻,四处搜集药王经里记载的配药,可从没听说过有人配齐过,那时候武林为了争抢一些稀贵药材,许多门派自相残杀,曾有过一阵血雨腥风。白虎堂前几任堂主有参与此事的,都有记载,最后都留书告诫子弟说:延寿丹所载,虚幻缥缈,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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